“梆梆……”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李思鈺愣了一下,笑道:“原來圣女也在啊!”
圣女娜婭看到是他,也愣了一下,眼中也露出怪異之色,福了一禮用著怪腔怪調說道:“娜婭見過北地王。”
娜婭一邊行禮,身子也稍微讓開了些,屋內昏暗,剛入屋內,他也只是見到一人靠坐在床柜上,向他看過來,又別過頭,不欲理會他的模樣。
他自然知道此人是誰,見她別過頭,輕聲說道:“魚姑娘可還是責怪本王殺了陳三?”
“他們本無反心,王爺為何還要殺了那些可憐人?”魚玄機猛然看向李思鈺。
李思鈺嘆氣一聲,說道:“本無反心?”
“呵呵……”
“本王不是沒給他們機會,兩炷香才出來,若是老實百姓,魚姑娘以為會如此?”
見她依然別過頭不去瞧他一眼,李思鈺心下也有些不悅。
“當本王把一炷香插在春月樓前時,陳三就應該明白,本帥不想殺人,可他們還是沒出來!”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魚姑娘還不知他們在春月樓藏了多少犯禁武器吧?還不知道他們暗害了多少婦孺孩童吧?”
李思鈺一想到自己在春月樓地牢中,自己看到的情景,怒火就不由升騰了起來。
“哼!可憐的孤兒?”
“是!他們曾經可能真的是可憐的孤兒,可憐?春月樓地牢中卻有二十七個沒了腿腳孤兒!”
“呵!可莫要告訴老子,他們會這么心善,在地牢中養了這么多殘疾孤兒?你可莫要告訴老子,后院土里幾十具已經腐爛的尸骨是生病而死的?”
魚玄機一臉驚駭,身子也向后挪動了些。
“為何?他們為何要如此?這不可能!”
李思鈺眉頭一挑,冷聲說道:“姑娘還不知洛陽發生之事吧?”
“哼!”
“在這個世道,竟然還有人可以拿出數百悍不畏死的死士,這可比崔王這等頂級豪族還厲害,哪怕晉王、朱溫也無法拿出這么多甘心送死之人,哪怕被抓住也會自盡之人!”
李思鈺冷冷看向縮在一角的魚玄機,冷聲道:“如此死士,魚姑娘以為是如何練就的?”
“絕望,無盡苦痛,如地獄中的絕望,老子若身處于中,老子也會甘愿去死,死了,至少再也不用忍受無盡絕望痛苦!”
在地牢中,他就見到了各種殘忍刑具,他們不是獄卒,也不是為了處罰犯了教規之人,而是純粹折磨他人,純粹讓人恐懼、害怕,這種極限恐懼,造就了無數死士甘心赴死。
李思鈺冷冷看向魚玄機,說道:“要不要本王把那些孩子,把那些早已折磨沒了人形的孩子送到你面前?”
見她不敢言語,李思鈺坐到床上,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盯著她閃躲眼睛,陰森道:“老子不知你是否在撒謊,但老子已經知道,那個該死的趙三趙光定,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經成了摩尼教教眾,而且已經是白旗堂主!”
“韋家家奴?或許他是韋家家奴,阿蠻是不是他的閨女,老子不知道,但十幾年前就前往契丹部,欺騙思雅姐,想要作甚?”
“他最好別被老子抓住,否則老子讓他后悔自己沒死!”
聲音冰冷無情,如地獄中滲透出來的森寒,十幾年前,就前往契丹部,竟想引契丹人為禍中原,無論是欺騙思雅姐,還是結交外敵,李思鈺都必須要他死!
哪怕阿蠻攔著,他也得死!
“哼!”
“你他娘地還真是個蠢女人!你活該被休,活該被人當成可利用的棄子!”
李思鈺起身,前來此處,本打算好好說話,看看是否還能從她嘴里得出一些可用情報,結果自己的火氣竟被挑了起來,也沒了想要再聊的欲望。
“人先要自尊,別人才會尊重你,不懂自尊自愛之人,又怨恨這個世界,怨恨他人不夠尊重自己,還真是可笑!”
“才女?不就是會些填詞作詩嗎,你還能比得過詩仙李太白,比得過杜少陵?”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這首《水調歌頭》如何?”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欄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這首《蝶戀花》又如何?”
“會些詩詞了不起么?”
“哼!”
李思鈺起身就走,在房門口,突然頓住腳步,頭也未回,說道:“圣女既然在此,本王也不愿再多走一遭,只是告訴圣女,本王素來謹守信諾,只要本王不死,本王終會給你摩尼教一個神國,但不是我中土之地,這里的人從來就不信你們那一套!”
“中土是我儒家之土!”
“哼!”
“圣女來我大唐也有些年頭了,應該知道,佛教自傳入我中土之地,可還是三哥那里的佛教?摩尼教亦是傳入甚久,本王不言,你也知與你們有何不同,要么你們放棄你們原本教義,要么就只有離開,否則,你們必死!哪怕本王不殺你們,你們也必死!那張雄天不可能會放過你們的!”
“哼!”
“想殺老子,想殺我大唐文武大臣,縱然魚玄機成功了,他張雄天成功殺了我們,那又如何,你以為憤怒的營州將勇會放過你們?”
“當魚玄機、趙光定、張雄天算計大唐的時候,就已經要弄死你們了!”
“哼!”
“本王不知道圣女有無與他們有密謀,但本王并不打算追究圣女之責,也還打算繼續完成早已定下的契約,但是,若讓本王抓住圣女確實行了不法之事,可莫要怪本王心狠手辣!”
李思鈺說完,再也不愿留在這里,牽著李裕大步離去,臨走前還看了一眼拐角陰暗處。
“唉……”
看著李思鈺牽著李裕遠去,不見了蹤影,大長老努爾丁嘆息一聲,從閣廊拐角陰暗處走了出來,來到門前,看向屋內兩人,苦笑道:“北地王有些話語是對的,當你們算計阿蠻郡主腰牌時,就已經想要殺死我們了。”
“我……我……”
魚玄機張了張嘴,想要說不是,可無論如何解釋也是蒼白無力的,正如李思鈺所言,一旦他出了意外,發瘋的營州軍能把他們撕成碎片。
藏于陰暗處的,不可能永遠藏于陰暗中不出來,以營州軍的強大,任何一個節度使也不敢輕易為了他們,生生去承受營州軍的怒火,最后,無論如何,他們都要去死,用他們的命來平熄營州人的怒火。
無論魚玄機如何解釋,都是蒼白無力。
大長老努爾丁看向娜婭,輕聲說道:“圣女以為如何?”
娜婭輕聲說道:“讓人告訴左使,讓他竭盡所能找到他們的蹤跡。”
“大長老還需嚴加約束教眾,莫要與張雄天一同毀了我教。”
努爾丁點了點頭,最后又看了一眼呆呆坐在床上的魚玄機,撫胸躬身離去。
娜婭看到魚玄機呆呆坐在一角,嘴里微微顫動,心知那人又一次打擊了她,知道她也不過是他人的犧牲品罷了,心下嘆息,上前正要安慰幾句,再聽到魚玄機嘴里在低喃什么時,整個人也傻了。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這是那人寫的么……”
娜婭傻眼了,她如何也想不到,剛剛還那般,怎么如今又成了這般?
娜婭不明白,李思鈺或許能了解些,這女人與圣女不同,圣女說句難聽的,大小也是玩政治的,魚玄機頂多也就是個姐兒,不是有“鴇兒愛鈔,姐兒愛俏”這么一句話嗎,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成了這個模樣。
李思鈺盜版盜的剛剛好,狠狠“打擊”了這個想要玩弄男人,卻一直不知她始終都是男人的玩物,對這樣的笨女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李思鈺若非覺得她大小也是個青史留名的女人,根本不會理會她片刻。
帶著李裕,剛要帶著他前去吃點東西,就見李昭夫婦站在閣廊中等待。
“哼!”
看到他們,嘴里不由輕哼一聲。
李昭、楊氏見到他們師徒沿著閣廊走來,忙迎了上去。
“昭兒見過姑父!”
“怎么?是來表達不滿的嗎?”
李昭嚇了一跳,忙彎腰說道:“昭兒豈敢對姑父處置不滿,無論與我李家有無關系,都應避嫌,姑父處置并無不妥。”
聽了這話,陰沉的臉才緩和了些。
“明日滾回洛陽,身為洛陽令,卻留身于外,你想讓御使彈劾你意圖不軌,還是疏于任事?”
“是是,姑父教訓的是,明日昭兒就回洛陽。”
“嗯。洛陽經此動蕩,東都京畿之地必然還有些余孽,你要謹慎些,莫要大意出了岔子,那些人如陰暗中的毒蛇,萬萬大意不得!”
李昭心下感動,忙躬身說道:“侄兒定當小心謹慎,定當遣能吏細細追查那些人的蹤跡。”
“嗯。”
李思鈺說道:“朝廷毀了,你李家也就完了,當前不是什么權利之爭,而是穩定,而是休養生息,只要錢糧殷盛,只要人口眾多,民心歸于朝廷,你李唐江山就是鐵打的一塊,他人就算想奪也奪不了,別整日思量些無用陰暗之事!”
“你爺爺的事,你就別摻和了,對你沒半點好處!”
“還有……你給老子記住了!太原令是你李昭,不是壽王李曄,不是夔王李滋,不是他人,而是你李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