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曹昂放棄了自己,宣漢城中的蜀軍士氣崩潰,繳械投降。
經過兩個多月的爭奪,宣漢城再次回到黃忠手中,卻已經是一片狼藉,滿面瘡痍。可是不管怎么說,身后沒有了敵人,補給線暢通,還是讓很多人松了一口氣。
如芒在背的感覺實在不好。
黃忠趁熱打鐵,派兵進駐鳳凰嶺,與西側嶺上的燕子坡相呼應,重建防線。
——
木蘭塞。
申耽坐在一艘新式樓船的船頭。船兩側的輪槳在十幾個民伕的踩動下,飛快的旋轉,拍打出雪白的浪花。樓船逆水而上,速度驚人,兩側的民船避讓不及,有的被波及,有的直接被樓船撞翻,有人落水,激起驚呼聲一片,更夾雜著幾聲低聲咒罵。
“短命鬼!蠢貨!早晚要被人砍了腦殼。”一個年輕船民敞著懷,赤著腳,站在船頭,看著遠處的樓船,看著樓船上申家部曲張狂的身影,握緊了拳頭。
“閉嘴!”老船民趕了過來,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腦勺,一口唾沫噴在他臉上。“省點力氣,罵能罵死他嗎?去磨刀!用不了幾天,援軍必到,到時候砍死那牲口。”
年輕船民悶聲悶氣的應了一聲,抬起手臂,抹去嘴上的唾沫星子,又嗅了嗅,埋怨道:“阿爹,你又吃蒜了?好大的口氣呢。”
“長本事了你!”老船民眼睛一瞪,搶起手里的竹篙一掃,將兒子掃進水中。“老子吃什么也要你管?”
申耽遠遠看見,忍不住哈哈大笑,他身邊的部曲也大笑起來。不用說,肯定是年輕船民口出怨言,老成些的怕他惹事,教訓了他一頓。這樣的事已經發生過好幾次,申耽劫運糧船的時候,不少船民拿起手邊的船槳、竹篙,與申家部曲交鋒,傷了好幾個人。申耽一怒之下,將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船民全殺了,首級掛在兩岸的樹上,這才震住了局面。
申耽就是本地人,自然知道這里的百姓性子野,兇悍好斗,和他們講道理是沒用的,只有以暴制暴。
“君侯,快看。”一個部曲突然伸手一指下游,大聲說道。
申耽順著他的手指一看,只見下游駛過來幾條船。船不大,船上的人也不多,但速度極快,正在迅速接近。最前面的船上,船頭站著一人,叉著腰,手里舉著刀,正不停的揮舞著。
申耽沉下了臉,罵了一句。“又有找死的來了,掉頭,撞沉他們。他們想為吳國皇帝賣命,我就讓他們嘗嘗吳國樓船的厲害。”
申家部曲齊聲喝呼,樓船在水中掉頭,又撞翻了幾艘船,那個被父親打下水,剛剛從水里冒出頭的年輕船民一見不妙,連忙深吸一口氣,一個猛子扎進水里。
樓船掉頭,再次加速,向下游沖去。眼看著就要相撞,船上的人紛紛避讓,有的直接跳下了水,只剩下空船在水面飄蕩。
申耽冷笑一聲,剛準備說幾句大話,突然發現遠處的水面上出現了幾艘樓船,樓船的桅桿上還有戰旗。申耽大吃一驚,稍一猶豫后,他下令停止前進,并命令樓船掉頭,返回木蘭塞。
來的是吳軍戰船,是真正的吳國水師,絕非他能匹敵,他能做的只有回到木蘭塞,據險而守。
申耽一邊連聲下令,一邊連連抹汗。吳軍水師來得如此之快,安排在襄陽城的細作還沒送消息回來,他一點準備也沒有,甚至連木蘭塞里的物資都沒來得及運走。這要是倉促接戰,兇多吉少。
樓船上一片喧嘩,樓船卻沒怎么動,只在水中打轉。申耽氣得大罵,沖到欄桿旁,探身向下一看,這才發現樓船上多了幾個人,渾身是水,大部分人赤著上身,只穿牛鼻裈,有的甚至連牛鼻裈都沒穿,赤條條的,偏偏手里有刀有盾,正在追殺申家部曲。申家部曲被他們殺得措手不及,甲板上已經倒了好幾個,血流滿地。
“怎么回事?”申耽氣得大罵。“他們是怎么上船的?”
“君侯,他們是從輪槳上爬上來的。”正指揮作戰的部曲將欲哭無淚。話還沒說完,兩個手持刀盾的年輕漢子已經沖了過來,揮刀猛劈,氣勢如虎。
“殺了他們,扔到水里喂魚!”申耽氣得大罵,連聲怒吼。
但船上的情況卻不容樂觀。倉促遇敵,又被對方上了船,申家部家已經亂了陣腳,上百人被十幾個船民砍得膽戰心驚,裹步不前。得知甲板上打起來了,甲板下的船民也鼓噪起來,沒有再肯劃船。
申耽心急如焚,一陣陣冷汗涌出,浸濕了身上的錦衣。
從甲板上的戰斗可以看出,這十幾個爬上船的人并非全是本地船民——船民們雖然兇悍好斗,相互之間的配合卻不會這么默契——這些人是吳國水師的將士,只是打扮成船民的模樣。
吳國水師真的來了,比他想象的還要快。
申耽抬頭看了一眼遠處,更加絕望。吳軍水師的樓船越來越近,不僅能看清桅桿上的戰旗,還能看清船上將士的兵器和甲胄。戰旗上的鳳鳥欲飛,讓他膽塞,可是更讓他膽寒的卻是那個關字。
來的是代理襄陽督關羽。
即使申耽不怎么出遠門,卻也聽說過關羽的名字,聽說過關羽手中的青龍偃月刀。這位昔日中山國的第一大將如今雖然只是代理襄陽督,這大半年來卻是苦練精兵,一直等待著重新出征的機會。
申耽想過與關羽對陣的情形,卻絕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他根本沒想到關羽會來得這么快,連甲胄都沒穿,只有兩件薄薄的錦衣,除了腰間的佩刀,沒有其他的武器,欺負欺負百姓還行,與吳軍對陣卻和尋死沒什么區別。
他現在只想逃,逃回木蘭塞,卻逃不掉。
船民造反了,樓船停住了,他除了跳水,插翅難飛。
生長在沔水邊,申耽通曉水性,但他很清楚,他的水性絕不會比那些天天在水上討生活的船民好。一旦入水,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將他撕成碎片呢。
在申耽進退維谷的時候,關羽指揮吳國水師趕到,將申耽從四面圍住。看到關羽那張大紅臉,殺氣騰騰的丹鳳眼,申耽癱在了飛廬上,汗如漿出,氣若游絲。
關羽也沒說什么廢話,命人將申耽扔下水。
就像肉扔進了鱷魚池。轉眼間,十幾條小船從四面飛馳而至,幾十個矯健的身影躍入水中,劈波斬浪,向申耽圍了過來。申耽拼命呼救,卻無濟于事,很快就被剁成了肉塊,鮮血染紅了河水。
關羽沒有耽擱時間,將被俘的申家部曲綁起來,趕往木蘭塞。
無數船民歡呼著,駕船隨行,聲勢浩蕩。
木蘭塞的申家部曲群龍無首,亂作一團,在得知申耽已死,近百個被俘的同伴跪在塞下,大聲勸降之后,他們明智的放棄了抵抗,獻塞投降。
關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際收復木蘭塞,得到了來不及運走的物資,隨即組織轉運。船民們一呼百應,力所能及的提供幫助,很快就湊足了船只,溯水而上,向西城趕去。
很快,鄧展也收復了上庸,斬殺申儀,誅其族。
上庸、钖縣的叛亂平定,補給線重新暢通,前后兩批物資源源不斷的運往西城。
——
得知申耽、申儀被殺,關羽收復木蘭塞,中斷的補給線恢復暢通,大量物資即將運到西城,吳懿半天沒說出話來。
他知道申耽、申儀不是能將,補給線恢復暢通是遲早的事,可是速度如此之快,還是讓他震驚。
相比之下,徐庶卻沒什么異樣,一直是胸有成竹的模樣。雖然私下里他也是長出一口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懸了大半個月的心終于又落回原處。
他和吳懿商量,物資即將送到,左都護也在趕往漢中的途中,即將展開對南鄭的進攻,我們也該行動了。你久在漢中,有什么好的建議,不妨提出來,大家合計合計。
吳懿心思大亂,哪里能有什么好主意,只能客氣地說一切全憑都督吩咐。你是漢中督,漢中的戰事就是你的戰事,你想怎么辦就怎么辦。
徐庶也不客氣,隨即從吳懿的麾下抽調了五千精銳,分成兩部,一部由自己指揮,一部由吳懿自己指揮,剩下的一萬多人,包括張魯留下的部分兵力,交給即將趕到的關羽處置。
關羽只帶了一千精銳來,兵力肯定不夠,需要補充兵力。
吳懿明知徐庶是借機肢解他的兵力,卻不敢多說什么。不管怎么說,徐庶還算給他留下了三千精銳。有了這三千人在手,將來不失雜號將軍一級官位。若能在漢中立功,或許有機會封侯。
十余日后,關羽帶著一部分物資趕到,接管了西城。他又將吳懿留下的兵力分作三部分,一部分自領,押送物資,趕往巴西;一部分交給徐商,讓他留守西城;剩下的三千多人則送往上庸,加強文聘的兵力。
至此,吳懿、張魯的部下被分作六部,威脅基本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