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
忽然變得大了起來。
吹起了馬路上零星的樹葉，與一些還未燃燒殆盡的冥衣紙錢，卷上了半空，又徐徐落下。
老人走了，步履蹣跚，蒼朽的手緊緊地捂著口袋，那是放錢的地方。
賣冥貨的小推車也走了，似是承受不住突兀而來的莫名的寒冷。
“葉子，你信么？”
高遠蹲在路邊，失神地抽著煙。
“人看不見的東西太多了，
空氣看不見，
紫外線看不見，
……
很多真相，也看不見。
但看不見，不代表不存在，
人，還是太渺小了。”
高遠點點頭，
“我明白了，那我們現在怎么辦？還去上網么？”
對面的大樓上，零星地閃爍著點點燈光，有些昏暗，只有下面三層的網吧里比較明亮。
但平時看起來很溫暖的色彩，此時看起來卻有些不舒服，或許是心理作用吧。
高遠，從心了，
對，
就是從心，
不是慫。
他體格不錯，能打十個，但指的是人。
要是換成了鬼，大概能打他十個。
“進去看看吧。”
葉大少扔下煙頭，用力踩滅，朝對面的網吧走去。
“飛仙網咖”，名字很是氣派。
高遠見狀無奈跟上。
好奇害死貓，今天鬼故事聽了好幾個，葉尋還真想去見見鬼了。
依這兩個鬼故事來看，
鬼好像也是明事理的吧？
冤有頭，債有主，如果今天網吧真出了事，也總不能出在他們頭上吧？
況且，他們還對那老太婆有恩來著。
“好奇心”這個詞，可以是褒義，也可以是貶義。
就拿眼下來說，可以說是——作死。
每一個苦大仇深的人，心理或多或少的都會出現點兒問題的，作死很正常，不報復社會，就算好的了。
……
進了網吧，刷卡，在貴賓區坐下。
貴賓區的環境不說，至少價格挺貴賓的，一小時80塊錢。
貴賓區里只有一個人，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在玩一款叫“吃雞”的游戲。
葉尋和高遠挑了兩個視野開闊的座，互相挨著，倒是離那個年輕人不遠。
高遠在游戲菜單找了一圈，納悶道：
“現在lol不用盒子登錄了嗎？這網吧連盒子都沒有。”
葉尋喊來服務員，點了兩杯喝的，指了指高遠的屏幕，“那個，wegame，現在用這個的多。”
接下來的過程很和諧，選英雄階段，高遠秒選，熟練地打出一行字——中單劍圣，不給就送。
碰上這樣的隊友，只能說時運不濟，認栽了，也沒人多說什么。
畢竟，倘若剛開局就吵起來的話，那就等著輸吧。
除了貴賓區，網吧里的人還真不少，很是嘈雜熱鬧，一切與平時沒什么兩樣，仿佛老人剛才說的只是一個玩笑。
老人有老年癡呆，或者是神志不清的可能，這是葉尋的想法，他本來就對老人說的不怎么盡信。
已經是十一點多了，網咖的燈光調暗了一些，但大致還能看得清，葉尋有一搭沒一搭地隨意操作著游戲，心思完全不在游戲上面。
過了大概十多分鐘，他眼角余光一掃，發現屏幕左下角的聊天框里，一行又一行的字顯現了出來——
“艸！這劍圣特么的是小學生吧？會不會玩？”
“真是嗶了狗了，竟然遇到這么個煞筆隊友！”
……
葉尋好奇的往高遠屏幕一看，見他的戰績是0-5-1，
難得，還能有個助攻。
這家伙，記得當年沒這么菜啊，仔細一看，發現他出的第一件裝備竟然是大棒……
“嗎的！這都什么年代了，還特么玩ap劍圣？真是個煞筆！”
“煞筆劍圣，來說說你是哪的狗？有種報個地址，老子給你寄菜刀過去，自己抹脖子吧！”
……
聊天框里的罵語不斷，三罵一，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高遠的眼神有些茫然，一會兒后，回過神來，轉頭看著葉尋詫異問道：
“朕那秒天秒地秒空氣的ap劍圣，已經涼了？”
葉尋笑了，
“嗯，涼了很多年了。”
高遠嘆了口氣，有些悵然。
有些東西，真的是一去不復返。
他有心想打字回罵，敲著鍵盤又莫名地停了下來，似是找不到當年與人對罵的激情了，于是干脆打開了屏蔽功能。
“葉子，你說如果他們知道我殺過人，還敢這么狂嗎？”
“如果是面對面，他們不敢，但如果隔著屏幕，他們就敢。”
“……”高遠。
葉尋算是大神，一邊帶節奏，一邊指導高遠換裝備，最后游戲倒是贏了，不過也耗時良久，馬上就要十二點了。
接下來，他們倒也沒再繼續玩了，葉尋躺在椅子上，透過玻璃，打量著網吧一樓，高遠則是側身看著不遠處的青年，
準確的說，是看他的屏幕。
“這游戲看起來挺有意思的，叫什么？”
葉大少隨口道：
“吃雞。”
“要不我們也來吃*？”
話一說完，還沒等葉尋反應，他自己就感覺不對勁了。
這個游戲的名字，夠騷啊！
就在這時，戴著耳機的青年，興奮地大聲叫了起來：
“快，快進決賽圈，老子M4加八倍鏡的AWM，三級頭三級甲，這把絕對能吃雞！”
葉尋被他的叫喊打斷了沉思，也轉過身來與高遠一起看著他的屏幕。
這家伙的聲音，似乎在哪聽過……
葉尋點了根煙，擺了個舒服的姿勢，默默看著，可精神卻莫名地總是集中不起來。
“草！我被人發現了！”
青年一邊喊著，一邊轉移屏幕鏡頭，想來是轉向了槍聲響起的方位。
葉尋看到，屏幕里的“青年”身旁不遠處的樹干上，忽然出現了幾個彈孔。
“涼涼夜色為你思念成河，化作春泥呵護著我……”
這時，手機鈴聲乍然響起，葉尋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是張景陽的電話，莫非是酒店的案子有線索了？
于是他接起電話，眼睛還在看著青年的電腦屏幕，游戲處于關鍵時刻了，他也想知道青年的結局。找書苑 www.zhａoshuyuan.com
屏幕里的“青年”正在往大樹身后跑去，想找個掩體躲避起來再伺機反擊。
然而，
他剛跑動，角色的屏幕就閃現出了綠色的斑點，“青年”倒了下去，被人開槍打中了，三級頭也沒多大用。
與此同時，
電腦前的青年身體猛然抽搐了起來！
他的胸前多出了幾個洞，液體飛濺，濺在了高遠的身上，與葉尋的臉上，
腥味撲鼻。
葉尋抹起臉上的液體一看，
是紅色的，
有些粘稠……
“喂，葉小子……”
葉尋沒聽清手機里說什么，只是呆呆地望著眼前，青年的電腦屏幕里，隨著紅色的血條越來越短，青年掙扎地也越來越慢，
當屏幕灰暗時，椅子上的青年也不動了，軟軟地癱倒在了椅子上。
他的脖子后仰著，終于讓葉尋看清了他的相貌和前身。
他的胸前，幾個像是彈孔的血洞，正在往外流淌著鮮血，臉上的表情有些恐懼，也有些茫然，眼睛大睜著，就此沒了動靜。
這張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見過……
這是葉尋此時劃過的念頭。
高遠早就驚地站了起來，指著青年，看著葉尋驚恐道：
“現在的游戲都能殺人了？特么的！我是被關了五年，還是特么五百年啊？”
“喂，葉小子，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耳邊傳來的聲音讓葉尋頓時清醒了過來，起身，對著手機苦笑道：
“張隊，你快來一趟飛仙網咖，死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