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辟易楚江寒,露鋒三尺鬼神嚎。
在楚玉寒的拇指抵住刀鐔,輕輕將刀身出鞘一寸的剎那。
所有人都看到了風霜撲雪,鬼哭長絕的幻想。
這便是登云榜刀問第一人的刀勢!
對比之下,李優從頭到尾除了剛開始拔劍的一刺周身都沒有散發什么太過于驚人的氣勢。
平平無奇是他最好的寫照,他的存在感過于低弱,甚至讓人忘記震撼與劍論第三只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
現在他仿佛要將這個詞貫徹到底一般,面對刀問第一人的刀,這個年輕人還是沒什么特別的反應。那柄長白軟劍就像是活的一般又游移回他的手中。
正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淪陷在這驚世駭俗的對決之中時。
一道不合時宜的簫聲忽然響起!
此曲說不上艷媚妖嬈卻讓人有種頭昏腦漲,血液逆行的憋悶。就像是用洪鐘大呂在你耳邊一遍一遍的砸敲你那些根本不懂的經文旋律。
全無內力武學修為的大臣們紛紛捂住了腦袋,哭天喊地的叫喚了起來。
與此同時,楚玉寒身后的禁軍中忽然有幾個人拔刀暴起,瘋狂的劈砍著身邊的同伴!
楚玉寒的刀勢受到了波及,他一手死死的摁住了自己的額頭,不斷催動著自己的內力平復著被強橫音波鼓動著胡沖亂闖的內息。
他看到了那個始作俑者,一直坐在地上,安靜的像個壞掉瓷娃娃一般的黎若雨。
她不止帶了一個樂器,內力也雄渾深厚的可怕。
要催動能影響到他的音波功,至少也要有近一甲子的精純內力!
分明這兩個刺客看上去都沒多少歲數,可卻一個比一個棘手!
李優的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動,那個神情叫做遺憾。
哐當!
在楚玉寒模糊的視線里,李優攔腰抱起黎若雨,單手持劍飛身擊破大殿的金頂而出。
而那幾個忽然暴起傷人的禁軍也在這個時候向外奔逃!
可他們并沒能跑出幾步。
楚玉寒正緩緩的收刀回鞘。
對手不是絕頂高手,他這次也沒有蓄勢。
但一切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
“微臣護駕不力,讓陛下受驚了,請陛下賜罪。”
當楚玉寒跪在御座的前面時,他身后那幾個逃跑的禁軍已經沒有了雙腿。
“楚愛卿護駕有功,何罪之有。還讓朕好好看了一場余興!”
秦楷從音波功的影響中恢復后,只是淡淡掃了一眼被血染污的金殿。并沒有表現出什么慌亂或是震怒的表情。
這更讓殿下的大臣們心驚,他們的新帝,原來是這般有膽識的人嗎?
“只是,不是朕想責罰你們什么。文官就算了,方才連武官們都躲的像只耗子似的!怎么?你們想要朕親自和這些江湖草莽拼殺嗎!”
臉上雖并無怒色,可秦楷的語氣卻十分嚴厲。群臣驚擾,立刻跪伏拼命的磕頭高呼請陛下賜罪。
“賜什么呀,還不速速傳令出去戒嚴抓人?”
好好的一場生辰宴被攪和了,皇帝秦楷看上去卻出奇的冷靜。
“是!”
命令很快就從未央宮一層一層傳了出去。
原本后邊還有的儀仗和表演隊伍全部都亂了套,今晚進城的所有外人統統被當場拿下待審。
秦楷則是斥退了所有大臣單獨留下了楚玉寒談話。
“楚愛卿可知朕為何留你?”
秦楷高坐在御座之上,端詳著殿下那個令天下罪人都聞風喪膽的六扇門刑總。
“陛下在想如何處置孫思禮。”
楚玉寒低頭跪著,很快說出了答案。
“玉寒果然快人快語,朕還不是皇帝的時候就知道你的為人。現在你不跟朕裝糊涂,朕很高興。”
秦楷笑了,這正是他想要的答案。
“臣恐自己糊涂濫言,會惹得陛下更加不悅。”
被秦楷親切的直呼姓名,楚玉寒的臉上也沒有多見半點喜色。
“好!玉寒果然深得朕意,那朕也不給你繞圈子了。”
秦楷拍了拍龍椅的靠手,嘆道。
“今晚的事情你也看到了,那兩個刺客分明是孫思禮舉薦給朕的。可居然沒有一個大臣提出來要徹查孫思禮,恐怕這時他們說不定連用來糊弄朕的替死鬼都準備好了。大贏帝國,看似風光。實則文官貪腐,武官無勇。千里之堤潰于蟻穴,更何況這不是蟻穴,這是朕的朝堂!朕的意思,楚卿家是否明白?”
“朝中大臣,官商勾結。沒有幾個不受孫思禮好處的,自然只會蒙蔽圣聽,顛倒黑白。陛下深明大義,微臣佩服。”
楚玉寒恭恭敬敬的回復著,但這還不是秦楷最想聽的。
“玉寒,你向來公正廉潔。如今朝野上下,朕只信得過你一人。你可愿意替朕分憂?”
“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要的就是愛卿這句話!”
秦楷走下御座,親自將楚玉寒扶了起來。這是所有臣子們都沒有享受過的大禮。
“陛下,微臣惶恐。”
被秦楷扶起,楚玉寒仍舊恭敬的揖禮垂首。
“愛卿不必多禮,聽朕細說。那商害盤踞穎城多年,斂財無數,富可敵國。以財力牽制朝臣,為自己大開方便之門。朕一直有意鏟除這個禍害,可又擔心其狗急跳墻,資助敵國,亦或是其他賊子……”
“陛下是指——云門?”
秦楷按下了楚玉寒的手,示意他抬起頭來說話。
“內有暗憂,外有遠患。朕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可當務之急,是要盡快鏟除這最大的暗憂。楚愛卿,你愿意幫朕么?”
“為陛下排憂解難,是為人臣子的本分。”
楚玉寒再次跪了下去。
“很好,為把商害連根拔起不讓其翻身,朕已經得到消息。有一個他犯罪的鐵證正在從東辭海的另一頭過來,不日便能抵達穎城。最近聽說那個皇宮盜寶的花無意也在穎城出沒,愛卿你攜六扇門精銳出動。明上追查失蹤的秘寶,暗里搜集罪證。若有可能,便兩個一起帶回。若無機會,便以搜集罪證為先。”
“臣,領旨。”
楚玉寒沒有多問那個鐵證到底是什么,也沒有問秦楷是如何知道的。只是很干脆的領了旨和秦楷又按規矩禮數了一番后便告退了下去。
離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在燭火宮燈照耀下那代表著人間極樂的未央宮。鑲金飾玉的窗屏即使在夜間都熠熠生輝,宛如小說話本里的龍宮浮現于世。
這奢靡的作風與坐落在穎城那的萬來樓又有何不同呢?不過是貪婪的巨獸們互相撕咬的另一種方式罷了。
他順著寬闊的宮道一路走出了奉一城門,城內輝煌的燈火被截斷在了深長如陵墓甬道般的門洞中。
門洞深深,讓人有一種背心浸寒的涼意。
黑暗里,楚玉寒每走一步,身后都會多出一個滴墨般的影子。
這些影子一個個身披黑鴉大氅,腰配單刀。
他們像是從黑暗中出生的一般,一個一個從門洞的陰影里走出,跟在楚玉寒的身后。
“刑總大人。”
一個影子帶來了同樣的漆黑大氅,披在了楚玉寒的身上。
另一個則是單膝跪地,奉上了楚玉寒武器。
楚玉寒只是嗯了一聲,隨手接過那柄弧刀制式的御賜金刀,沉甸甸的手感十分讓人有安全感。
在他走出門洞時,身后已經有了一標黑鴉小隊。
而他的前方還站著三個沉默的剪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老大你受傷了?”
一個爽朗的聲音關切的問道,因為這聲線過于爽朗,聽著竟然有種:嘿!你被人砍了啊~的錯覺。
“我沒事,冷血還沒回來?”
“還在北方。”
另一個出聲人的臉被一本《刀劍生死錄》擋住了,說話間心不在焉的樣子。
“呵呵,能讓追命看話本時回上話的,只有刑總大人了。”
最后一個人的聲音溫文爾雅,和這班殺氣騰騰的黑鴉格格不入,倒像是什么大戶人家的公子哥。
“不等他了,我們去穎城。”
楚玉寒率先上馬。
“啊哈!去抓那只狐貍嗎!”
“對。”
今天是一個無星的夜晚,楚玉寒望著那片漆黑的天空輕輕瞇起了眼睛。
他知道他的新陛下身上有一個驚天的秘密,這個秘密比長生秘寶更為重要。他對任務的優先排序,就像是知道了花無意帶走的東西無傷大雅一般。
他如同一個高超的棋手,輕輕拋下一枚棋子,欣賞著棋子們將沖向何方。
這場博弈,一不小心就將萬劫不復。他執掌六扇門來這么多年不會輕易因為什么君王的信任就慷慨涕零,這樁案子,一定沒有那么簡單。
那就來吧!
夜色下,一隊黑鴉縱馬離開了皇城。
至此,豪商巨賈,魔教群雄,武林正道,朝廷鷹犬悉數粉墨登場。
他們或明或暗,或真心或假意。
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逐漸包圍了花無意,越勒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