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場,慧政殿門口,深夜
錢弘佐一行人走出大殿。原本在殿門口端坐守夜的謝香存等侍衛,急忙站起身迎接錢弘佐。原本等在輦轎附近的內侍立即圍了過來。
錢弘佐對謝香存:小謝,今天是你值夜嗎?
謝香存:原本不是,但這里的賬目實在太過緊要,我怕出事,總想守在這里。
錢弘佐:我們要去附近散步,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謝香存疑惑:王上,這么晚了,你們還要散步?
錢弘佐苦笑:今夜是收尾,可能要熬通宵。
謝香存:王上辛苦了。您離開的時候,我更得守在這里。
錢弘佐:你也辛苦了。
268場,宮殿內,深夜
錢弘佐、仰明月以及另外兩個宮女,在眾多內侍的伴護下,走在宮苑里,吳德章為錢弘佐提著紅燈籠引路。
一隊人經過一小片花叢,月光朦朧地照在花草上。隊伍里的宮女發現了路邊的小花,摘下來為同伴戴在頭上。錢弘佐也摘下來一朵,學著摘花宮女的樣子,為仰明月戴在發髻中。仰明月高興地雙眼放光。
仰明月對錢弘佐興奮道:多謝王上賞賜。
錢弘佐含笑:不是我賞賜的,這花兒天生地養,我只是把它摘下來送給你。
仰明月高興地語無倫次:多謝王上把花兒摘下來送給我。
錢弘佐莞爾,吳德章等周圍的人都笑了,仰明月頓時害羞,面孔漲紅成蘋果一樣。
269場,錢弘佐寢宮咸寧院,深夜
吳德章在伺候錢弘佐寬衣。錢弘佐穿著貼身小衫坐在床邊,有些出神。
吳德章對錢弘佐:王上,眼看就要天亮了,您快躺下睡一會。
錢弘佐:吳德章,你今天累得很,我明天不要你伺候,你好好睡一天,安排別人跟著我就行。
吳德章感激:多謝王上。
錢弘佐:上次給太后賀壽,宮里特制了一些打賞用的花鈿,其中一朵本來是打算賞給戴勝男的,她拒絕不要,你可知剩下的花鈿后來存在哪里?
吳德章:就存在咱們咸寧院的金柜中,是太后吩咐我好好收起來的,算您的私房物品。
錢弘佐點了點頭:你抽空親自把花鈿送給仰明月,她這次協助我查賬,很勤苦也很能干。
吳德章笑道:您送給仰管事那么小一朵野花,她都高興得合不攏嘴。如果再賞那么漂亮那么名貴的花鈿,恐怕她要高興得睡不著覺了。
錢弘佐正色:仰明月天真爛漫,不可調笑。田太妃有朝一日也許將她許配給官宦人家做女主人,她是吳越國陣亡將士遺孤,出身令人尊敬。
吳德章急忙:是是,我明天就給她送過去。
錢弘佐忽然猶豫:還是把花鈿送到田太妃那里,讓她找個理由,代替我賞給仰明月,我不想別人知道這件事。戴勝男協理內廷,而仰明月只是個女官,如果戴勝男針對她,她一定會吃虧。
270場,勤政殿,日
金碧輝煌的勤政殿內,文武大臣肅然站立。許太后和錢弘佐在儀仗的簇擁下登上王座。眾大臣叩見(戴惲躬身施禮)。許太后默然。
錢弘佐:眾卿平身。
眾大臣站起身,戴惲在勤政殿為他專設的太師椅上落座(在眾大臣的最前排)。戶部主事徐偉被禁軍將士押上勤政殿,走到玉階下站住(大臣出班啟奏的位置)。
錢弘佐面色平靜,就像他并不是一個只有十六歲的少年,而是君臨朝堂已久的王者。那高貴的神色,似乎他天生就應該高高在上,俯視眾臣。
徐偉緊張的表情,錢弘佐高傲的神態,眾臣偷偷打量錢弘佐的目光。畫外音:此前,吳越國一直由許太后主理朝政,錢弘佐甚少在朝堂說話,今日一反常態。
錢弘佐對眾臣朗聲:眾位卿家,近幾日孤王親自清點戶部賬目,查出來的結果,真是令人觸目驚心!自孤王即位,不僅毫無盈余,反而花用了祖父、父王在位時,節余的很多國庫銀兩。但百姓的賦稅,卻比父王在位時,連番加重。
錢弘佐對徐偉嚴厲道:徐大人,你作為戶部主事,能為孤王說明一下緣故嗎?
徐偉冷汗涔涔,低聲:自杭州城大火,需要修繕王宮,加固城墻,還要賑濟受災百姓,故而國庫難有盈余。
錢弘佐:你說的這些花費,確有支出,但所占比重并不是最大方面。經過孤王的清點,收上來的賦稅,十有七八被撥作了軍費。我來問你,你付給兵部的軍糧,為何比額定的高出一倍還多?
徐偉:戶部撥發兵糧后,雀鼠損耗巨大,兵部因糧食不夠,向戶部追討。戶部只得根據所需,追加發放。
錢弘佐厲聲:徐大人,這樣說來,你撥發的軍糧,一半做了將士的盤中餐,另一半喂了麻雀和老鼠。損耗這般巨大,你可曾調查是你戶部失職,還是兵部多要?
徐偉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坐在太師椅上的戴惲,戴惲面無表情。
徐偉跪地:是微臣失職。
錢弘佐目中更添自信,追問:徐大人,這兩年太后和孤王每年都核定軍費,你們戶部卻比核定要多發出許多銀兩,這是何故?
徐偉再次看坐在太師椅上的戴惲,欲說又止。
錢弘佐怒催:徐大人,孤王在問你,因何不回答?
徐偉慌忙:是因為額定軍費不夠用,所以戴元帥命我追加。
錢弘佐:那額外撥發兵部的犒賞金,是何用途?
徐偉:是兵部列出的名目,具體用途,微臣并不過問。
錢弘佐: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由孤王來告訴你。犒賞金,是我父王在位時,因與南唐交戰,死了很多將士,給予他們家屬的傷亡撫恤。因名目不吉利,所以取名為犒賞金,自孤王即位,從未發生過戰事,犒賞金為何還以每年兩千萬串的巨資,發給兵部?
徐偉顫聲:臣愚昧,還以為犒賞金是慣例銀,所以每年都照例發。
錢弘佐大喝:你知道你這句“臣愚昧”價值幾何嗎?你連續多發了四年的犒賞金,價值八千萬串。
朝堂上一陣陣交頭接耳的聲音。
錢弘佐又問:那么“造船費”用途何在?徐大人是否依舊不知?
徐偉咽了咽口水,勉強:是兵部用來造戰船的費用。
錢弘佐:這筆錢同樣不是慣例銀,但你每年都發放。與南唐交戰后,我國損失了眾多戰船。先王怕水師力量被消弱,因此下令新造戰船一千艘,這筆錢就叫造船費,當年已經發給了兵部,此后你年年下發,是不是想讓太湖湖面上,全部布滿了戰船?
徐偉無言以對,朝堂上一片靜寂。錢弘佐不再追問,只是目光冰冷地望著徐偉。
戴惲從太師椅上緩緩站起了身:王上,太后與您核發的軍費太少,實在是難以支撐,所以我才找戶部商量,多增發軍費。雖然名目可能有些錯漏,但都是用于吳越國的大軍之中,吳越國這幾年能有這太平光景,就是因為我國兵強馬壯。
錢弘佐凜然:戴元帥,強軍是你的職責。而孤王正在問戶部的職責,戴元帥請坐。
戴惲向徐偉點點頭后,方才重新坐下。
徐偉緩過神來:確如戴元帥所說,先王曾經囑托臣,一定要保障軍需。若延誤軍機,以軍法論處。
錢弘佐反問:先王幾時囑咐你的?可是他臨終囑托?詔書何在?
徐偉辯解:雖然沒有詔書,但卻是當著滿朝文武,向微臣下的口諭。
錢弘佐:何時?
徐偉:是微臣剛剛出任戶部主事的時候。
271場,勤政殿,日
畫面旋轉:錢弘佐的父親錢傳瓘在臨朝聽政,滿朝文武大臣。戴惲一身戎裝,徐偉站在他身邊,也穿著軍服。
戴惲:王上,前方將士在浴血奮戰,死傷累累,但糧草不繼,將士們連頓飽飯都吃不上,不少戰馬被宰殺充饑。末將派參事徐偉來向戶部催要糧草,戶部竟然多番推脫,說難以籌集。再這樣下去,此戰必敗,我吳越國必亡。末將懇請王上罷免無用廢人,由徐偉接替戶部主事,全力督辦大軍糧草。
錢傳瓘:準奏。徐偉,自即日起,由你擔任戶部主事一職,籌集大軍糧草。凡戴將軍所需,你都要全力保障。若延誤軍機,以軍法論處。
徐偉:臣領旨謝恩。
272場,勤政殿,日
畫面轉回:錢弘佐、許太后坐在王座上。
錢弘佐一掌拍在王座扶手上,怒斥:戰時跟平常,怎能相提并論?戴元帥如果覺得軍費不足,讓你追加費用,你可以向太后和孤王提出,待朝議恩準后再撥付。你擅做主張是何道理?
徐偉再次默然。
錢弘佐恨聲:戶部收上來的賦稅,都是百姓的血汗。你主管財政,身系國家命脈。不經王命,擅撥巨款,連用途都說不清楚,你這么做,至吳越國興衰于何地?至黎民百姓生死于何地?而今鬧到國窮民困,你該當何罪?
徐偉叩首:臣有罪,但臣也是希望能助戴元帥強大我吳越國的軍力,才會如此,絕無私心。戶部額外撥給兵部的銀兩,每一筆都有戴元帥的虎符兵印做收銀憑證,王上已經核查賬目,應知微臣決非妄言。
錢弘佐:虎符兵印是調兵遣將的信印,不是戶部撥發銀兩的憑證,枉你做了這么多年的戶部主事,連這個規矩,都不懂嗎?
徐偉祈求:臣無能蠢沌,愿辭官歸隱,望王上恩準。
戴惲又一次從太師椅上站起了身:我吳越國毗鄰強敵,軍費開支確實龐大。這幾年賦稅難收,好多刁民拒繳。農戶也有、商賈也有,這其中不乏有權有勢有靠山的,催收賦稅的戶部,難免得罪人。這幾年雖然國庫沒有什么盈余,好在軍費,總算有所保障;諸位大人的俸祿,也能如常發放;王室諸多費用,也都有所支撐。這徐偉,雖然有錯,但還望太后、王上,念在他無功有勞,饒恕于他。
錢弘佐沒看戴惲,平靜:既然戴元帥這么說了,孤王本應該寬恕。不過還是等溫明輝上殿之后再說罷。他正在徐大人府邸抄家,如果確實沒有中飽私囊,孤王愿意給戴元帥這個人情。母后,您朝議其他事項吧,孤王想問徐大人的話,已經問完了。
許太后:眾位卿家,徐偉已經說了,想要辭官。哀家也認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再讓他當戶部主事不妥。但事出倉促,戶部主事暫時沒有適合的人選,我看就由大司農甄伏甄大人,代為管理戶部吧。
甄伏出班,躬身施禮:回太后,戶部官吏都是徐偉舊人,有過無功,如太后與王上能夠準許我,不再沿用他們其中一些人,微臣愿領旨。
許太后:戶部出了這么大紕漏,所屬官吏難辭其咎。甄大人可對他們查核篩選,若發現有人貪贓枉法,均應移交刑部查辦。
甄伏:臣還有一個請求。
許太后:愛卿請講。
甄伏:王上天縱英明,明察秋毫,臣如果主管戶部,想請王上每年查賬一次,以防臣的疏漏。
許太后:愛卿多慮了。哀家和王上,都十分信賴愛卿。
甄伏跪地:現如今國庫窘迫,臣原本不善料理賬目,如果王上不肯答應查賬,臣唯恐重蹈徐偉覆轍,誤國誤民,還請太后恩準。
許太后欠身:愛卿快請起,就如愛卿所言便是。
溫明輝快步走上朝堂,對許太后、錢弘佐躬身施禮。
溫明輝:啟稟太后,啟稟王上,徐偉家中已經查抄完畢。有百余箱白銀藏在地窖中,還有許多珠寶,因為銀子太多,微臣正派人清點。
錢弘佐:等清點完畢,由吏部將戶部查賬的結果,和徐偉抄家所得,寫成文告,在杭州城四處張貼。同時派人帶徐偉披枷帶鎖游街三日,再送他回家鄉游街三日,以作薄懲。
錢弘佐站起身恨聲道:徐偉罪大惡極,按律當斬,孤王念在戴元帥于國有功,為他求情,故而從寬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