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脆弱

　　雖然臉很綠，心情也很不爽，但戚少秋沒有說什么。
　　自家妹妹性格差，毒舌，還很愛在外人面前拆自己的臺，可以說缺點挺多，可她終究是自己的妹妹啊。
　　舍不得罵的。
　　所以他只能憋著一張綠臉，什么話也不說。
　　雖然被說成是冤大頭，但羅蘭倒是沒有什么生氣的意思。因為他看到女孩子的眼中，閃爍著一種奇怪的光芒，有點凌厲，似乎也有點祈求，仿佛在說，如果你現在敢不交學費，敢讓哥哥失望，我就打斷你的腳。
　　這樣的眼神，羅蘭經常能見到。
　　他們幾個基友間就是如此，平時互相拆臺，嬉笑怒罵無常，但這只是發小之間才會有的日常互動，要是其它外人敢用類似的話罵自己的發小，不被他們沖上去打成狗頭才怪。
　　所以羅蘭不以為意，他拿出手機，說道：“掃一下！”
　　女孩從旁邊拿起一個套著淡粉色外殼的手機，點開自己的收款碼。
　　羅蘭掃了一下，女孩的頭像和網名出現在手機中。
　　頭像是棵正在發芽的小樹，網名是汐沙。
　　網名還是挺好聽的。
　　羅蘭輸入數額，不多會，女孩子看到自己手機上提示收到了轉賬信息，數額沒有錯。她有些古怪地看了眼羅蘭，說道：“一起吃面條吧。”
　　“不用了，我來的時候已經吃過早餐了。”
　　鍋里的面條聞起來真的很香，把羅蘭的食欲都勾了起來，但他又不是吃貨，再加上這算是他們第二次見面，關系都不熟，別人招呼你是禮貌，如果你真的就跑上去吃，那就是二逗子了。
　　但女孩卻很認真地說道：“你既然交了學費，就該吃這面條。”
　　嗯？羅蘭有些驚訝，這里還管飯的？
　　“我們正宗的苗刀術鍛煉會比較辛苦，而且對體質和耐力要求比較高，我們會在早餐的時候，加入一些強身健體的中藥，活血強體。”戚少秋在一旁解釋道：“不過很抱歉的是，這個中藥的配方不能交給你，但為了對你的學習負責，以后你的早餐我們就包了。”
　　“這是臨時起意，還是你們掛牌起就有的規定。”羅蘭好奇地問道。
　　“掛牌的時候就有的規定，而且其它的幾個學員也是一起吃。”
　　正說著話的時候，四個在大棚練習的學員熱氣騰騰地走了過來，走在最前面，皮膚偏黝黑的半大小子吃喝道：“表姐，快幫我盛一碗面條先，我餓壞了。”
　　“不急，先去擦擦汗。”對著這些年紀比較小的少年們，汐沙的表情明顯溫和起來，和面對著自家哥哥時，明顯是兩個不同的人。
　　在這些少年擦汗的時候，女孩就已經舀好四大碗面條，放到桌子上。
　　然后戚少秋和羅蘭也各得一碗。
　　女孩自己也有一小碗，而大鍋里此時就剩下些面湯了。
　　四位少年坐在桌子旁邊，大口大口吃起面來。
　　戚少秋端著大碗，半蹲在旁邊的角落里，一邊吃，一邊用眼神示意羅蘭也快點吃。
　　女孩端著碗，靜靜地看著他。
　　好吧……羅蘭也學著戚少秋端著碗到角落里蹲下，吃了一口，他發現這面條的味道確實不錯。
　　雖然有股藥味，卻奇妙地和面條的味道混在一起，相當美味。
　　吃完一大碗面后，羅蘭感覺到全身都熱乎乎的，他忍不住問道：“你們天天用中藥熬湯做面食吃，會不會耗費很大？”
　　“以前耗費很大。”戚少秋笑道：“但最近十幾二十年，得益于中草藥的大規模種植，現在草藥越來越便宜，當年耗費最高的藥食反而最便宜了。”
　　羅蘭更是好奇：“那當年貴到什么程度？”
　　“聽我爺爺說，當年他十幾歲，還沒有建國時，早上吃這么一碗放了中藥的面條，至少得吃掉我們家五口人六七天的口糧。”戚少秋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以前窮文富武這話可不是說笑的。現在生活好了，人人都能吃飽，卻也沒有多少人再愿意學武了。武人地位越來越差。”
　　羅蘭很想說，自宋起，武人的地位幾乎就沒有再高過，但這話他自然不會傻傻地說出口。
　　這時候女孩也吃完了，她放下碗，對著四個少年說道：“碗你們洗了，我先帶你們的師弟去倉庫那里選些習武的物什。”
　　四個少年應了聲。
　　羅蘭則指指自己：“我？師弟？”
　　“就是你。”戚少秋笑道：“現在你是小師弟。”
　　“這都什么年代了，不興這個吧。”羅蘭覺得這么稱呼有些別扭。
　　但女孩在一旁卻說道：“大學里互相叫學姐學弟的，你也覺得別扭？”
　　“這倒不覺得。”
　　“那不就是了。”女孩站了起來：“跟我來。”
　　“好吧，師弟就師弟吧。”羅蘭站了起來，跟在女孩子的后面。
　　兩人出了廚房，繞過外墻，往大棚后邊走。
　　走在后邊，羅蘭嗅到空氣中有股很淡的香氣，有點像是桂花的味道。
　　羅蘭很喜歡桂花，所以他習慣性地多吸了兩口。
　　這時候女孩在前面一邊帶路，一邊問道：“你為什么會想來學苗刀術？你的散打不是練得不錯嗎？”
　　羅蘭總不能說自己想練個武器技在游戲中防戰士或者盜賊近身吧，他思索了兩秒后答道：“就是單純覺得散打是有極限的，對上用武器的人，勝算依然不大。”
　　“我哥說他沒武器的情況下可能打不過你，也就是說一般人拿上武器也打不過你。找書苑www．ｚｈaoshuyuａn.com ”女孩子停住了，她轉過身來，看著羅蘭的眼睛：“你根本沒有必要學苗刀術。”
　　羅蘭也看著對方的眼睛，她的眼睛真的很好看，仿佛兩顆純粹的黑色琉璃寶石。
　　“師姐似乎不太歡迎我來學苗刀術。”
　　女孩子愣了一下，然后她轉身，一邊慢慢走，一邊說話：“我不會苗刀術，所以你別叫我師姐。我只是擔心，你只是三分鐘熱度，過上一兩天腦袋轉過彎來了，嫌學費貴，就不想學了，然后讓我們退款給你。我哥他心高氣傲，表面上笑嘻嘻，其實很敏感脆弱，好不容易才等來一個學員，你這么一走，他肯定會很難過。”
　　“放心，沒有學會我不走。”羅蘭淡淡地說道。
　　“說說而已，現在能吃苦的年輕人已經不多了。”女孩的聲音漸漸壓低：“以前跟大哥學刀術的近親遠戚，至少有二十人，現在只剩下四個了。免費他們都不學。”
　　羅蘭繼續用輕淡的語氣說道：“我真的會學下去。”
　　女孩再次停下來，看著他：“真的？”
　　羅蘭很想說，即使不學了，也不會讓他們退款。可女孩的眼神很認真，倔強中帶著兩分祈求，隱隱鱗光閃閃，羅蘭的話一下子就全咽回到肚子里。
　　“真的。”
　　依然是淡淡的語氣，卻又多了幾分鄭重和認真。
　　女孩子再靜靜看著羅蘭一會，然后說道：“我暫時相信你，但如果你真的中途不學了，我會討厭你這個人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