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雨夜

　　雷真失魂落魄地看著那臺出租車走遠。
　　一根車鑰匙落在了他手里。
　　“去追吧……”俊一吐著煙圈語氣唏噓，
　　“我們應該相信的從來不是什么完美，而是接受不完美的勇氣。”
　　“未戰先怯從不是我們的性格啊……就算是知其不可，也要拼盡全力不是么？”
　　雷真握緊了手里的鑰匙。
　　……
　　“小姐，去哪兒啊？小姐？”司機師傅無可奈何地問，然而后座的桃谷結衣只是崩潰地哭個不停。
　　司機師傅也只好把車開到路邊慢慢滑行。
　　“小姐，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幫你聯系你的家人么？”
　　“沒用的……呵呵……我寧愿沒有家人才好……”結衣哽咽著道。
　　“呃……”
　　司機愕然無語。
　　……
　　“昂昂昂！”
　　炸裂街道的聲音讓桃谷結衣愕然抬頭，一輛熟悉又陌生的車子從側面沖了過去，在街道中央陡然轉了個急彎，飄移扭頭擋在了出租車正前方。
　　出租車司機都看愣了，眼看差點撞上去，才猛干了一腳剎車。
　　掛著雙環銜尾蛇的淑女LadyZ披著新的珊瑚紅色涂裝十分亮眼，中斷式寬體搭配小型的翼刀和擴散器既不張揚，也不小器，它比原先的淑女更多了一點沉穩的銳氣，含鋒而不吐。
　　“混蛋！這么開車也太危險了吧！”
　　結衣頓時也忘記了哭，一邊抹著眼淚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他是我的朋友，給您添麻煩了！”
　　她擦干眼淚，放下一張鈔票，姿態優雅地打開車門下車。出租車司機也不好說什么，嘆了口氣離開了。
　　雷真咬著嘴角站在車門外，深情桀驁而真摯。
　　“我……”結衣欲言又止，風拂過臉頰，卻見雷真只是沉默，像是醞釀著什么，兩行眼淚從她臉頰上再次滑落。
　　雷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上車。
　　結衣錯愕地問：“唉？去哪兒……？”
　　淑女Z奮力地嘶吼著，爆炸的回火聲吸引著整條街道，還有交通警察的目光。
　　他們也只是看了一眼這臺車，淑女的外形雖然張揚但相比那些裝著推土機一樣前鏟的暴走族并不過分。
　　但隨著它在三秒多之內在市區的街道開到一百二十公里搶著最后一秒沖過了紅綠燈，呼嘯的警笛聲就在結衣的耳后響了起來。
　　但淑女Z已經是今非昔比，一千匹的殘暴馬力加上輕量化到極致的車身，只幾個呼吸，淑女Z就消失在街道盡頭拐角，只剩它獨特的聲浪回蕩在眾人的耳中，久久震撼。
　　副駕駛上的結衣抱著胸口，臉色紅潤地喘著粗氣，加速和過彎的高G值讓血液涌到她的大腦，眼淚不再酸澀，心臟像是被揪住了狂甩。
　　她捂著胸口楚楚可憐地看著雷真，希望他慢一點。
　　但雷真只是死死地盯著前面的路，不看她一眼，車子越來越快，呼嘯的風聲和輪胎地面摩擦出尖銳的聲響。
　　車子開進郊外，開進沒有燈光的夜幕，只有孤獨的風聲呼嘯，不知去往何方，昏暗的燈光里，結衣的心反而平靜下來，雷真依舊是繃著一張認真嚴肅的臉，凸著眼睛，只是呼吸越來越急促。
　　那眸子里的倔強讓人心疼。
　　“夠了…雷真……已經……夠了……”
　　她把手搭在他握著檔把的手上，熱淚滾落在手背上。
　　淑女Z減速慢慢滑向道路一邊，這里已經到了蓮花山的山頂，昏暗的路燈照著蒙蒙的細雨，車子停在一棵粗壯的橡子樹下。
　　雷真一根一根地抽著煙，兩人久久地沉默，雨點打在車頂上時而稀疏時而密集，車載電臺里傳來女主播磁性溫暖的聲音。
　　“歡迎收聽，寂寞的夜，寂寞的你，這里是東京之夜電臺，116.77，首先為大家帶來一首經典的中文歌曲，挪威的森林，這首好聽的渡邊小說的同名曲，據說靈感就來自于本書……”
　　“讓我將你心兒摘下，試著將它慢慢融化……”
　　結衣看了雷真一眼，后者只是扭頭，在寂靜的昏暗之中，靜悄悄的雨聲之中，橡樹子偶爾落在車頂上，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只有那一對眸子閃閃發亮，她的心悄然慌亂。
　　“是否我只是你一種寄托，填滿你感情的缺口，心中那片森林何時能讓我停留……”
　　結衣甩掉了鞋子，抱著雪白的小腿蜷縮在座椅上。
　　“雨停了呢……”
　　雷真靠著車門看著遠處山下的燈火，結衣接過他手上抿了一口的香煙，慵懶地吞云吐霧。
　　那一口煙便從一張嘴渡到另一個口腔，香氣掃過香軟的肢體和溫熱的唇舌，一滴冰涼的雨滴直落天靈蓋。
　　呼吸彼此交纏摩擦，找書苑 ｗww.ｚｈaｏshuyuaｎ．com 肌膚與汗毛顫抖地觸碰，如水蜜桃剝開果皮，草莓味的口紅讓人沉浸于甜蜜之中。
　　“桃子……”雷真的呼吸重重地打在她的臉上又彈回來。
　　“嗯……”她閉著眼睛，臣服于規則的侵略之中。
　　遮天蔽日的菌菰，堅硬的長毛洞穿銹跡斑斑的盾牌，鑰匙插進鎖孔，打開旋轉的密鎖。
　　黃昏之神詠唱崩塌之聲，王巡游他的領土，留下氣味與體液，刻下咬痕和吻跡，雨聲仿佛是夢境，那黑洞洞的蘑菇，大蛇游回洞穴，激流沖毀彎曲的河道。
　　車身激烈而有韻律地搖晃。
　　神女怎么可能輕易滿足呢，一萬只蝌蚪都是她獨個的祭品
　　游到對岸就是新的領主，大象反復踐踏爛泥，兩具骨頭扭成一把壞鎖。
　　香檳的泡沫沖破木瓶塞，噴薄而入，他們緊緊相擁，荒涼的野風吹過黏膩交換的汗液，他們緊鎖在一起，哆嗦著打了個長長的寒顫。
　　……
　　兩人穿好衣服打掃完戰場，桃谷臉上的淚痕猶未干，臉蛋紅撲撲的，楚楚可憐。
　　雷真捏著煙的手有些抖，呼吸仍然沉浸在那種顫動的韻律之中，心頭竟還有些躍躍欲試。
　　“我不敢向你承諾任何事，但如果有一天沒有別的辦法了，你愿意不顧一切跟我走嗎？”
　　桃谷結衣目光明亮地看著他，卻只是說：“問問題的人心里不是已經有了答案了么。”
　　他們緊緊地抱在一起，橡樹搖晃著它的果實和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