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緣?正是。”
道人微微一笑,配合著他的面容卻是顯得陰森恐怖。
不過聽到道人的答復,江員外也是松了口氣。
這道人看起來十分古怪,說不定真是有道行傍身的邪魔外道,若是能許些銀子打發那是最好不過。
這些年月走南闖北,他江家不說富甲天下但富甲一方是算得上的。
“來人,快去給道長取來千兩紋銀,再備上好酒好菜給道長洗塵。”
管家立刻會意,忙向后堂而去。
可惜他沒能走出正廳,剛踏出一步管家便整個人化作膿血順著地面流淌開來。
所有人臉色劇變,想叫但看到庭中的道人硬生生咽了回去。
撲鼻的血腥味四散開來,血水橫流富商們慌忙躲閃,有幾個更是直接嚇得尿了出來。
就連朱正德也是面色發白緊咬著牙關。
要說修士,在場的富商沒有一個人比他更了解。他的左腿至今沒有知覺,就是在戰場上被一名修士的法術波及。
修士只一人便能抵一只軍隊,更不是他們這群人能夠力敵的。如今他只盼這道人得到想要的東西之后趕緊離開,至于他們能不能活著就要看這道人的心意。
江員外和江夫人雖然也是嚇得不輕,但還是直挺挺地站著,面向著道人,把江流兒護在身后。
這道人顯然來者不善,但他此時心里也仍舊抱著一絲希望。
深吸一口氣,江員外聲音有些發顫地開口。
“我等一介凡俗,誤解了上仙的意思實在是罪該萬死。上仙有何要求盡管吩咐,就是要江某這一顆項上人頭也絕無二話。”
說著他感覺妻子與自己相握的手傳來重重的力道。夫妻多年心意相通他自然是明白妻子的心思,但此時萬分兇險他不站出來誰能站出來?
就算是為了孩子。
想起江流兒,他不禁平復了忐忑不安的心思,平靜了下來。
只要妻兒……不……江流兒能夠安然無恙,他和妻子就是死又有何所懼?
但道人的下一句話卻是讓他渾身冰涼,一顆心也是重重地跌到了谷底。
“好!員外果然慷慨大方,那貧道也就卻之不恭了。貧道游方至此心有所感,掐指一算發現令郎與我有十分緣分,能助我成就大道。我愿收他為徒與我共享長生,員外意下如何?”
聞言,江員外并沒有多少喜色,但他還是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向道人躬身行禮。
“承蒙上仙厚愛能看上犬子,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就行拜師之儀禮結下師徒之緣。我等也好為上仙備上孝心,可好?”
意料之中的,道人的臉色冷了下來。
“看來你也對修行之事略知一二。不過,誰給你的膽子在貧道面前指手畫腳?”
此話一出,空氣仿佛瞬間凝滯,江員外和正德臉色都極為難看。
這是最壞的情況!
江員外思索著,目前已經沒有了轉圜的余地,他不知道還有什么方法能讓江流兒脫身。
百越一帶流傳極廣,有些魔道修士會擄掠十歲出頭的童子作為爐鼎來修行,據說這些人手段殘忍至極,所到之處雞犬不留。
原本眾人也只是當做奇聞聽一聽,畢竟官府辟謠多年,他們行商走南闖北也算是博文廣見也未曾目睹這種事。
若是這道人真心收徒,自然會應下這拜師儀禮,從此師徒一心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哪怕是個惡道士江員外也捏著鼻子認了,形式比人強,好歹也是個長生的機會,多少人羨慕不來的事。
可這道士卻是當場回絕了,自然不是真心收徒。
“上仙莫怪,我江家人丁不旺,傳到我這一代就只有犬子延續香火。還請上仙高抬貴手換一換,只要上仙愿意,我江家就算是傾家蕩產也必定滿足。”
道士嗤笑一聲,微瞇著眼打量著江員外,聲音也陡然冰冷。
“好你個匹夫,方才你可是說讓貧道盡管吩咐,你絕無二話。莫不是逼我動手?”
江員外咬緊牙關,眼一閉心一橫不再做聲,心底卻是在思索讓江流兒脫身的辦法。
道人步步逼近,原本養著幾尾錦鯉的風水池早已經只剩下魚骨頭,此時竟是跟著沸騰起來。
待道人走過,那池里哪里還有一絲水分,就連魚骨都化為了灰燼。
道人攜裹著驚人的熱浪一步步走來,廳中的事物都被炙烤得冒起青煙。比較靠前的幾人就連須發眉毛都被烤焦卷曲起來。
所有人站立的空間被一點點侵占,這其中帶給他們的心理壓力比身體上的灼傷還更加嚴重。
朱正德依舊一言不發,他知道目前還是那道人沒有正式動手的情況下。
但此時他難道要像周圍的小人一般勸江員外犧牲江流兒?
確實,此時不少人已經完全沒有了姿態,苦苦哀求著,甚至有的人還躍躍欲試準備動手。
這些人啊!
朱正德嘆了口氣暗自做了決定,他撥開身邊的人,一瘸一拐地走到江員外身邊,在老友戒備的眼神中深深看了一眼被夫婦二人牢牢護在身后江流兒。
隨即他抄起跳的最歡的一個人丟向已經走進正廳的道人。
嘭的一聲中,那人直接化作一篷飛灰順著道人身邊無形地散開了。一點都沒沾到他身上。
“一群蠢貨,被人當老鼠一樣戲耍。虧你們白活到這般年紀,居然要靠出賣一個十歲孩童換取茍活……”
他話沒說完,整個人在一聲悶響中化作飛灰散盡。
仍舊帶著余溫的飛灰籠罩向眾人,他們可沒道人那般的本事。一個個驚駭欲絕中被沾了一身。
感受著身上還帶著余溫的灰燼,江員外眼中露出一抹濃重的哀色。
方才還在把酒言歡的老友竟然轉眼間就已經死無葬身之地,就連入土為安都無法做到。
這恐怕是對一個人最大的殘忍了。
到此時,江員外也不再掩飾什么,眼眶通紅地看著道人,眼中的怒火宛如實質。
經過朱正德的攪和,道人也失去了繼續虐殺的興致,大廳里的溫度陡然升高。
所有木制品都燃燒了起來。
不光是木制品,就連人都是一樣。
江流兒眼睜睜的看著,起先他們只是咳嗽,漸漸他們的嗓子中開始冒煙。緊接著幽藍的火光便從他們全身的孔竅中冒出。
他們嘶吼著,可是早已經燒壞的喉嚨無法發出任何的聲音。
所有人,痛苦地掙扎著。在地上打滾以冀能減輕痛苦延緩死亡。
但沒能起到任何作用。
突然,江流兒被江夫人一把推開,在濃煙與熱浪中他哭喊著撲向江夫人和江員外卻又被道人將他與火焰隔開。
但他仍舊哭著奮力撲向江夫人和江員外,一次又一次。
終于,火焰燃盡了。
一陣微風吹過所有人形灰燼都隨風飄散。
江流兒卻是早已經撲騰的沒力氣,昏了過去。
鐺鐺鐺……
什么東西在碰撞敲打著,回蕩在窗外。
似乎又是雨棚的螺絲松了,這不是經常發生的事么?
上次它松了的時候整整晃了兩個晚上,只能等雨停了才能找人來修。
老天,現在可是晚上。
說不定還沒到兩點,方臘翻了個身裹緊被子被子迷迷糊糊地想著。
這該死的雨季,被子都潮乎乎的一點都不保暖……
一切都很正常,方臘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鉆進了枕頭底下以期能把自己和噪音隔開。
這一招還是很有效果的,尤其是實在困得不行的時候,方臘終于再次沉沉睡去。
瓢潑的大雨還在下著,夾雜著狂風席卷一切能活動的東西。
即使是這個時代,貧民區的用電還是很緊張的。富足的能源并沒有讓所有人過上好日子,而是進一步拉大了貧富差距。
雨水落在地上,被供暖的管道蒸發成霧氣彌漫在地面附近。低矮的貧民窟自然也是整個被籠罩進去,除了若隱若現的黑色屋檐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
它仿佛是這座城市的傷疤,被乳白色的輕紗籠罩。
“就如同被陰影籠罩著的阿卡姆,只有蝙蝠才能在陰影中來去自如。”
玻璃幕墻上的全息模擬視角讓趙乾的視線不受風雨的阻擋,能完整地看到這座城市的全貌。
輕輕用手撥動,那全息投影跟著慢慢轉動。
鳥瞰的視角看不到什么細微的東西,但好在這座城市里擁有足夠多的脈沖探頭和監視器。
有了這些東西的支持,計算資源幾乎無限的蓋亞完全能同步監視到到這里的每一個角落。
但蓋亞并不是全能的,終年被霧氣籠罩的貧民區就是這座城市的黑障。
犯罪和邪惡在這里滋生,并向外蔓延。
它如同一塊爛瘡。
一天不剜掉,這座城市的病就會加重一份。
可就像他說的,他不是布魯斯·韋恩,更不是蝙蝠俠。
這里也不是高譚,貧民區更不是阿卡姆。
冰塊在杯子里碰撞著,隨著喉結的上下活動,棕紅色的酒液被他吞入腹中。
威士忌,這種源自英格蘭的烈酒與其它的烈酒不同。
應該是有不同吧!
趙乾不知道,甚至他這種喝法不止一次被那個人吐槽是暴殄天物。
管他呢,反正那家伙已經不在了。
自從退役之后他就一直留在這個城市,在這里生活了太久他早已經習慣了。其他人估計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但最終能長久留下也只有兩個人……和兩個不算人的家伙。
作為一個空降局長,他的手段還是十分驚人的。
短短兩年內就將原本松散的警察系統整合成如今紀律嚴明的執法部隊,就連那些人都不敢把爪子伸進來。
因為敢伸進來的爪子都早已經被他給剁掉了。
但是。
他終究只是一個人,在貧民區那些勢力根深蒂固。
不單單是明面上的幫派,還有每天都有巨大資金流動的地下黑市。這些利益涉及到的權利極大,許多大人物都被這巨量的利益綁在一作戰車上。
一旦他有所行動,必將招致瘋狂的反撲。
將手中的酒杯貼緊額頭,冰涼的觸感讓他稍稍冷靜了一些。
這就是那個他們拼死保護的世界嗎?
趙乾重重地嘆了口氣。
他早已經不是那個“魔術師”了。
深深吸完最后一口煙,趙乾疲憊地走到床邊。
女人熟睡的側顏依舊姣好靚麗,輕輕掀起薄薄的夏涼被,趙乾輕手輕腳地躺回床上。
自發光的墻壁慢慢暗淡,既不會壓抑也不會影響睡眠。
幕墻上的時間無聲跳動,時間已至凌晨三點。
貧民窟中依舊是風雨飄搖,幸而排水系統完善才不至于將那滿街的污穢沖得到處都是。
鐺!
嘩啦……
一聲悶響伴隨著一連串的響聲將方臘驚醒,他滿頭大汗地從床上坐起。
他做了一個夢,他坐在一個鼎中,周圍都是沸騰的刺鼻藥液,自己被一個頭發花白眼冒紅光的道士喂下一顆藥丸,隨后便是無邊的疼痛。
仿佛親身經歷一般,此時他四肢酸軟渾身疼痛,這感覺就仿佛得了重感冒發燒之后一般。
這夢實在太奇怪了。
他以前并不是沒做過夢,但從來沒有一個夢如此清晰,如此富含邏輯。
好吧……雖然被放在沸騰的鼎中烹煮還安然無恙并不符合邏輯,但他就是有著本能的直覺,這個夢并不一般。
碎掉的玻璃窗被風吹得呼呼響,方臘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他此時才發現自己被窗戶飄進來的雨水澆了一身,濕乎乎的夾雜著汗水讓他感覺十分難受。
這床肯定是不能睡了,稍稍恢復了部分體力的方臘鉆進了洗手間奢侈地洗了個痛痛快快的熱水澡。
換作以前他哪怕洗澡也是不涼就好,洗澡在洗干凈的前提下也嚴格把握在最短的時間內。
不過如今不一樣了,他已經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
這個時代,只要有工作就代表著富足的生活。
但是日益膨脹的人口以及有限的工作崗位讓找工作也變成了世紀難題。
相對來說,大多數崗位用機器要比用人力高效得多,長遠來看成本也更低廉。
大多數人只能靠領著有限的低保來過活,少數人一旦獲得工作崗位便會長久地占據在崗位上。
當然,據說高層們還是有方法來保證企業的活力以及新鮮血液的注入的但他對此還并不是十分了解。
他才剛剛從冬眠中醒來不過一年。
沒有錢,沒有以往的記憶,只有一個身份和一個名字。
這實際上是很正常的事。
據說星紀元之初,人類終于找到了外星生物存在的跡象。
但友好的接觸并沒有帶來善意的回報,鋪天蓋地的蟲族蜂擁而來,整個太陽系陷入陰霾,終于人類文明到了毀滅的邊緣。
得幸于星盟的幫助,這一群蟲族被剿滅。
這一戰星盟與地球雖然獲得勝利,但均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地球的經濟體系也因此重組。
在那之后的一百年,隨著技術的發展,越來越多遺留在行星軌道的戰士遺體被發現。
通過某種特殊技術,他們的身體被恢復,他們的意識逐漸蘇醒。
雖然成功復活,但地球也花費了極大的代價。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被成功復活,方臘無疑是其中一個幸運兒。
嗬……
嗬……嗬……
劇烈的喘息在空曠的山洞中回蕩,豆大的汗珠一顆顆滾落融合在沸騰的藥液里。
痛!
無邊的痛感從內到外翻涌而出,如同被碾碎之后再被火焰灼燒。
每一寸皮膚每一絲血肉都似乎四散崩離。
這般痛苦根本是凡人無法忍受的,即使是個久經戰場的七尺大漢在這鋪天蓋地的痛苦中也會迅速淪陷痛到極致而死。
但是,江流兒仍舊還活著,甚至他感覺自己似乎更加強壯了。
翻滾的藥液不斷摧殘他的身體,緊接著精純的藥力又迅速將傷勢恢復。新長出的皮膚更堅韌,能更快的吸收藥力。
但這還不是終點,新生的皮膚依舊無法抵擋炙熱的火力與狂暴的藥力。他將不停受到摧殘,直到皮膚吸收藥力的速度達到極限,直到這藥力無法再摧毀他身體的一絲一毫。
進入他體內的藥力中蘊含著一股清涼之氣,每當他要堅持不住的時候,這股涼氣就會從全身各處匯集到腦海緩解他的痛苦。
而最大的痛苦已經過去,當他吃下藥丸之后,腹中撕裂感便讓他迅速昏死過去。
即時是暈過去,痛苦的感覺仍未退散。
不過好在慢慢也就麻木了。
他聽到外面似乎下起了雨,什么東西在風中敲響。
更多的東西涌入腦海。
飛天遁地的仙人,直入云天的高樓大廈,不斷的廝殺,以一只第三者的視角冷眼旁觀。
大量沒見過的事物,但他偏偏能說出它們的名字。
仙劍,法陣,圍攻,自爆……
飛機,輪船,飛車,智能生命……
嚴重的割裂感讓他無所適從,兩段不同的記憶,兩種不同的風格從靈魂深處交匯交匯在一起。
最終化為無數的碎片融入他的腦海。
江流兒終于清醒了,沸騰的藥液中他輕輕吐出一個字。
他的身體已經趨向穩定,澎湃的藥力化作精血和靈氣從皮膚被納入體內,然后落入丹田消失得干干凈凈。
如同他丹田中隱藏著一顆黑洞一般,泥牛入海無處可尋。
道人已經不在,藥液維持江流兒的生命,但無邊的痛感也讓他全身麻痹無法行動。
就連抬起手中的動作都做不到。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此刻他似乎已經開始適應這種痛苦了。
艱難地感受著自己的身體。
生命能量充沛而澎湃,皮膚也在多次的再生中更堅韌。
至于……丹田?
好吧,這勉強算是筑基了吧!”
江流兒不由得苦笑,昏迷中那兩段不知從何而來的記憶雖然令他極度不適應,但也將許多常識烙印到他的潛意識之中。
雖然還很混亂但還是讓他明白不少東西。
借助不斷被吸入丹田的靈氣和精血,他明白自己的丹田是廢了。
修行中的筑基便是筑大道之基,原本是要盡量夯實基礎。
道人自然不會考慮讓江流兒修行,他只需要江流兒能有個紫府來吸納靈氣轉化靈力就行了。
這些被轉化完成的靈力會被進一步提純去質以達到一種任何人吸收都能納為己用的程度。
而用來提純他靈力和精血的東西就是江流兒丹田中的那個東西。
這是凈靈水蛭。
似乎是接觸到某樣東西之后,相關的記憶才會全部解開。
江流兒回憶著關于凈靈水蛭的記憶。
這種生物是在上古乃至中古都十分泛濫的妖獸,它們一般成群結隊出現,以吸取其他妖獸和修士的精血和真元為生。
當時妖獸種類繁多,人類還只是百祖之一而,這凈靈水蛭則是無數妖獸中的一種。
它們單個十分弱小,只能依靠驚人的數量來生存。
只要有修士或妖獸敢下水,周圍的凈靈水蛭就會一擁而上將其迅速吸成干尸。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有一只凈靈水蛭居然修煉成仙了。
在當時的百族看來,以凈靈水蛭的種族資質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后來他們才發現,這只成仙的凈靈水蛭因為機緣巧合出現過變異。
它擁有了吸取靈脈的能力,能將其它妖獸乃至百族修士的資質抽取轉化為自身所有。
最令人恐慌的是,這種能力被那只成為仙獸的凈靈水蛭遺傳了下來。
它的后代都擁有這種能力,而且隨著不斷繁殖這種能力還在迅速擴散。
這會極大地擾亂修真界的平衡,所以百族聯手幾乎將其滅族,只有一些血脈弱化的后代生存了下來。
江流兒深深吸了口氣,壓制住身上的痛苦開始思考起破局的方法。
道人應該是不知從哪里弄到了一只凈靈水蛭并將其煉化為介于妖獸與法寶之間的一種東西。
這種手法很有新意,甚至可以說令人眼前一亮。
但是目前江流兒要做的就是想辦法破解它。
現在他還無能為力,所有的靈氣和精血都被這只凈靈水蛭所吸收,他即使想出解決的方法也無計可施。
“不過,這么小小的一只水蛭能吸取多少力量呢?”
江流兒咧嘴一笑,可能的因為痛苦,他的面部極為怪異。
原本他對道人的仇恨是不加掩飾的,恨不得生啖其肉剝皮拆骨。經歷這一番之后他反而冷靜了下來。
并非他不恨道人了,相反這種恨意還在逐漸加劇著。
但得到那些未知記憶的江流兒深深明白,現在的自己根本對道人沒有任何威脅。
“再強大的敵人也敵不過一把帶毒的匕首。”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他不確定這個山洞里是否有某種監控法陣。
他并不了解道人,無法得知道人有什么弱點,即使得知他也沒有辦法利用這些弱點對道人造成什么傷害。
而且,無論是誰對于自己的弱點都會嚴加防范,反而對于自身的優勢失去警惕。
沒有弱點那就給他制造出弱點,在他心理防范最低的時候。
事實上江流兒可以肯定,這只凈靈水蛭無法一次性吸收他的所有精血靈脈。
為了利益最大化,充分利用他的資質,道人反而不會讓他那么快死。
想到這里,江流兒完全放棄防范,甚至盡量吸收靈氣凝練精血來喂養凈靈水蛭。
只有讓凈靈水蛭提前吸收飽和他才有機會偷偷聚斂靈氣來做一些小動作。
黑色巨鼎上如蟻般的銘文不斷游走,鼎中赤紅色的藥液在巨鼎的烹煮下散發出香甜的氣息。
江流兒神情萎靡地盤坐在鼎中,滲入皮肉肌理中的藥液讓他整個人都顯得紅彤彤。不斷有雜質隨著藥液被交換出,而藥液中的成分也被江流兒萃取吸收轉化為靈氣精血。
藥液已經被更換過一次,其中蘊含的藥力此時已經全部被江流兒轉化,隨后便被凈靈水蛭掠奪式地汲取儲存。
此刻,那只凈靈水蛭正安靜地躺在道人的手上,經過煉制之后它介于妖獸與靈器之間,模樣通體雪白,表皮布滿血色的條紋,一陣陣毫光若隱若現。
“成色果然是極品,看來這次可以一舉突破到人仙了!”
看著手中如同白玉般的凈靈水蛭,道人遏制不住地激動。他有幸在探索先人遺藏時得到這只凈靈水蛭實在是這輩子最大的機緣,這汲取精血和靈氣效率和質量比直接用童男童女煉丹強得多,而且它還能汲取靈脈,從本質上讓一個人的潛力增加。
道人目光炙熱地看著端坐鼎中虛弱的江流兒,沒想到成色比他預計的還要好。
七天為一個周期,只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就能毫不浪費地將這極品鼎爐吞噬干凈。
“快了,快了……”
面對著江流兒,道人盤膝坐下。托在手心的凈靈水蛭被他納入丹田,純粹的靈力在迅速雕琢他的金丹。
江流兒始終低著頭,不敢放任自己的目光接觸到道人身上,一個人的眼睛是最難偽裝的,他目前的狀態如果被道人看出不對勁必然會心中起疑。
好在他此時身體虛弱,道人也沒有發現任何破綻。
金丹初期需要將用靈力將渾然一體的金丹雕琢出九處穴竅再以經脈相連如此金丹便能吞吐靈氣與天地共鳴。
道人此時金丹已經九竅俱全,只需雕琢出經脈將九竅聯通便可沖擊人仙,而江流兒便是他沖擊人仙的墊腳石。
良久,他睜眼吐出一口濁氣施然起身,道袍依舊一塵不染,而這一次的收獲他似乎十分滿意。
冷冷撇了一眼鼎中閉目盤坐的江流兒,道人手中碧光閃過,那只恢復到棕灰色的凈靈水蛭再次出現。
稍稍感覺輕松些許的江流兒再次被寄生,立竿見影一般渾身的力氣和些許靈氣便如同長鯨吸水被盤踞丹田的凈靈水蛭奪取。
道人再次離開了,七天之后他還會過來收獲果實。
雖然兩人俱是度日如年,但焦急的等待中仍舊度過了第五次收回凈靈水蛭的日子。
道人的氣息很狂亂,一陣陣威壓攜裹著外溢的靈氣沖擊讓江流兒有些難以承受。畢竟此時的他已經槁枯地不成人形。
渾身上下只若骷髏上蒙著一層皮,頭發也俱是掉光了。他佝僂地盤坐在鼎中,身體不時顫栗著,似是在忍耐著極度的痛苦。
但這一次他是睜著眼睛的,這一個多月來他是第一次仔細打量自己的仇人。
道人并不在意。一個偏遠凡俗的富家少爺,沒有道統沒有筑基更沒有資源,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呢?
他五指張開,對著江流兒虛指。
江流兒身體抖得更厲害了,仿佛隨時都會散架一般。
江流兒丹田處如同水波蕩漾,凈靈水蛭破體而出,而他的身體卻是完好無損。
雪白的凈靈水蛭飛回手上,道人便迫不及待席地而坐開始煉化靈力。
盤坐鼎中的江流兒眼里爆發出異樣的神采他艱難地牽動一個笑容。
“自食其果!”
霎時,地上的道人雙目圓瞪嘴角溢出一絲鮮血,狂暴的靈力涌動。
這次與之前的靈力波動相比可謂是驚濤駭浪,席卷周圍的靈氣形成了猛烈的靈力潮汐。
江流兒羸弱的身體承受不住沖擊,猛的噴出一口鮮血,生命氣息如同風中的燭火一般搖搖欲墜。
不過江流兒早有準備,丹田之處迸發出強烈的光芒,瘋狂汲取鼎中藥液殘余的藥力來增益其身。
過了好一會,靈力潮汐終于平息下來,江流兒挺了過來。
“你……你干了什么!”
道人嘶吼著,通紅的雙眼也恢復正常,此時他狀若瘋魔,再無之前的仙風道骨之相。
他雙手十指翻飛,磅礴的靈力凝聚,一道術法就要成型,卻又在瞬間消匿無蹤。
道人面色潮紅,七竅之中均有鮮血溢出,氣息也隨著萎靡不振。
“你……你……”
道人此時儼然已經失去了反抗之力,只能坐在原地努力穩定氣息。
江流兒面容上露出復雜的笑容。
“呵呵,你可想過會有今日?”
既然已經勉強筑基,那么他和道人便不再是仙凡之別。江流兒忍辱偷生,偷偷積攢靈力凝聚手段,就是為了今日的反噬。
“咳咳咳……咳咳……”
他奮力掙扎著,雖然骨瘦嶙峋但依舊努力爬出這呆了一個多月的巨鼎。
休息良江流兒才再次凝聚起一絲力氣,他搖搖晃晃地走到道人身前,如同雞爪般干瘦的右手猛地探入道人丹田之中。
道人想要反抗,卻是提不起一絲力氣。這是一種特殊的靈力運用方式,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這個只是鼎爐的凡俗少年如何會運用。
隱隱可見,江流兒緩緩抽出的右手泛著絲絲金色毫光,而在他的手上則緊緊攥著一只晶瑩得如同冰雪鑄就的凈靈水蛭。
這就是一個月以來日夜折磨著他的罪魁禍首。
此時這只凈靈水蛭身體里蘊藏著道人畢生修煉來的靈力,如此美麗而誘人。
凈靈水蛭扭動著身體,它體內蘊含著海量的靈力,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
江流兒顫抖著將凈靈水蛭塞入口中狠狠咬下,頓時那被咬下的一截便化作綿白的靈液被他吞入腹中化作靈力。
“口吃!”
而此時的道人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抗之力,他知道自己已經完了,就在江流兒吞下靈力的那一刻。
即使他現在能夠行動也是無法敵過擁有靈力的江流兒。
這就是仙凡之別,宛若天塹。
頭部被咬掉的凈靈水蛭依舊,但仍舊無法避免被江流兒一口一口地吃掉,而他干癟的身軀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充盈起來。
皮膚迅速變得白皙有彈性,萎縮的肌肉也恢復正常,就連掉落干凈的頭發也開始生長,直到齊腰。
不止如此,江流兒的修為也在節節攀升,迅速突破筑基,在靈識地掌控下金丹開始凝聚,丹竅開始出現。
一竅、兩竅、三竅,乃至九竅全部出現。
直到此時才開始穩固下來。
而江流兒的這具身體飽受摧殘靈脈盡斷,就連丹田都是強行開拓,繪制出經脈到達靈仙大圓滿就是他的極限了。
本就不是十分穩固的丹田承受不起化生人仙的劇烈變動。
不過這也足夠了。
剝下道人的儲物戒指,沒有再看地上的道人一眼,江流兒打開陣法離開了這座山洞。
在凈靈水蛭毫無保留地汲取之下,那道人修為盡廢就連道基都已經破碎,此生絕無恢復的可能。
與其讓他死個痛快,不如留他在這里等死。
洞口的法陣可不是沒有靈力的普通人能破解的……
一路向北,邊走邊打聽清江鎮的位置。
沿途村落多是莊稼人,一輩子未離開故土,外面的事幾乎是一概不知。
因為當時江流兒被帶走的時候是昏迷的狀態,自然也不記得回家的路,此時也須要耽誤不少的時間。
走走停停行至近百里,才從一名老人口中得知自己已經偏離老遠。
好在已經離最近的鎮子不遠,道人的納戒中除了幾件低階法寶和法決等一干雜物也還有些許世俗的錢銀。
即使是修士,在凡俗世界行走想要過得舒服也是需要用到銀兩的。
經過多日靈氣浸潤,他的身體早已經回復,生命氣息甚至比以前更強大,只是丹田紫府不可能恢復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太陽早已經落山,天邊那一片刺目的紅霞也在慢慢消失。這個世界有一紅一紫兩個月亮,但此時兩個月亮都還沒升起來。
農人們輕易不點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此時整個世界一片漆黑,月亮不出來沒有蟲鳴也沒有鳥叫。孤寂得似乎天地間就只剩江流兒一個人。
默默按照老人指示的方向向小鎮方向前進,同時不停地用靈力穩固紫府。
本來就開辟得十分粗糙的紫府在容納了道人的靈力并凝聚金丹之后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
興許是夜里起了烏云,月亮一直沒有出來。路上既沒有遇到野獸,也沒有賊人。
順著荒野里唯一的路,沒花很久江流兒就到了鎮上,此時他才看到零零散散透窗而出的光亮。
客棧的幡子很好認,輕輕叩響門扉。
從被道人擄走以來,這些時日一直沒能好好休息。
客棧雖然不大,但勝在干凈整潔。要了最好的一間房,江流兒扔下一錠銀子讓店家去準備洗澡水和飯菜。
關上門滿足地躺在床上,仇恨悲傷都能暫時放下了,現在他只想好好睡個覺。
不過江流兒沒能睡多久便被驚醒了,店家送來了飯菜。
經受了一連串打擊之后,剛滿十歲的少年性格也改變了許多,端著飯菜的老板娘出現在門外的時候他便醒了,如今他和驚弓之鳥也不差多少。
“公子,這是您要的飯菜,請慢用。”
老板娘是個樣貌普通的中年女子,就連說話她都小心翼翼。對于這個樣貌衣著看起來都是不凡的孩子她帶著幾分畏懼和好奇。
但這也無法掩蓋她眼中的溫柔和關心,來自一個母親的關心。
“您的洗澡水稍后當家的就會送來。”
說完她便出去關上了門。
江流兒沒有動面前的飯菜,稍稍小憩讓他的精神恢復了不少。
聽著老板娘的腳步聲在木質的地板上漸漸遠去然后下樓他才收回了注意力。
輕輕嗅了嗅飯菜的香味,沒有異味。
金丹的凝結不止是修為的提升那么簡單,伴隨的還有六感的全面提升。
確認了這家客棧的老板沒有惡意之后江流兒才拈起筷子端著碗大口大口狼吞虎咽起來。
飯菜說不上多美味,食材也談不上很好,但此時此刻的他覺得世上最好吃的東西也莫過如此
。
不過多時,四樣小菜三碗米飯下腹,江流兒才摸著肚子給自己倒了杯茶。
很快老板便帶著自己的兒子——一個十四歲左右的少年送來了浴桶和洗澡水,順帶也將餐具帶了下去。
少年放下水桶收拾起桌上的餐具,看到干干凈凈的三只碗和盤子之后驚訝地看了江流兒一眼,隨后便被老板一巴掌打在后腦勺上。
“咱們鄉下沒見識,公子勿怪。洗澡水已經兌好,您看還有其他吩咐嗎?”
江流兒搖搖頭示,老板便帶著一手提著一只桶還在朝里面看的少年離開了。
即使隔著門,江流兒都聽到了老板訓斥少年的聲音,他不禁就想到了自己的父親江員外。
江員外總是一副很嚴厲的樣子,但他平時與江流兒交談還是很溫和的。
印象中他似乎也很少發脾氣……
江流兒沉默了一會,他解開腰帶開始脫下穿了許久的衣服。
這身衣服便是他生慶當日所穿的那身,所用的材料似乎非同一般,被道人收了起來。
這些時日他便是穿著這身衣服,一路走來依舊干凈整潔。
雖然衣服是干凈的,但多日沒有洗澡的江流兒卻是有些受不了了。
扶著浴桶站在三級的階梯上,習慣性地伸出腳用腳尖試了一下水溫。
有點燙,不過還好,不比在鼎里面燙。
慢慢將自己浸入水中,江流兒深吸了口氣。
山洞中留下的陰影揮之不去,零碎的記憶再次涌了上來,不一會江流兒便感覺頭痛欲裂。
急促的呼吸著空氣,他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
許久,幾乎是要到迷失的邊緣,那些記憶才緩緩平復。
浴桶里的水已經有些涼了,帶起一陣水花江流兒從桶中爬起。
等到老板再次帶著兒子過來收拾東西的時候江流兒已經坐在銅鏡前面開始梳理起了頭發。
草草盤成一個發髻,江流兒感覺通體舒泰。
但這時他便情不自禁思考起了那兩段不知從何而來的記憶了。
正是靠著這些記憶中的知識他才能逃了出來,但對于這些記憶中的東西他卻是十分陌生。
而剛才出現的情況是個隱憂,天知道何時又會復發。
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能思考出結果的,至少暫時不能。
雖然心底蒙著一層陰霾,江流兒也只能先作休息,明日還需趕路。
將過去拋之腦后,他還需要趕回清江鎮處理那一堆爛攤子。朱正德雖然不幸亡故,但朱家的產業還有人接任打理,而他江家目前已經是家破人亡了。
是否要接任父親的基業他還沒想好,對于經商他雖然并不喜歡但也不排斥,江員外以前也沒有讓尚且年幼的江流兒接觸這些。
未來的路該怎么走,江流兒還沒想好……
帶著心事過了一夜,天終于亮了。
呼吸著清晨的空氣,早早地踏上了歸途。
又是接連十幾日的風塵仆仆,江流兒終于回到了他長大的地方。
清江鎮。
遠遠看去亭臺樓閣眼前畢現,煙雨朦朧中宛如水墨丹青。
待至行近,草木樓柱紅的綠的白的便全都顯現出來。
邁步走在鎮子的石板路上,左邊是街道商販絡繹不絕,右邊是河道舢板川流不息。
道路的盡頭便是江府的大門。
江流兒極目望去,大門上貼著喜慶的新對子,就連門上的牌匾也更已經換了。
張家名門!
一股無名火起,江流兒握緊了拳頭。
走到熟悉的門外,他抬手敲起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