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禰當日,滄海府海寧城西南角的大街上。
一隊人敲鑼打鼓的走在路上,最前面的就是兩塊牙牌,一塊寫著肅靜,一塊寫著回避。
在牙牌后面,就是四個大汗抬著一張匾,匾上打著黃布,遮住了匾的內容。
在匾后面就是敲鑼的衙役,然后就是一頂兩人抬的軟轎。
這一行人到了大街的盡頭,一處大宅院前面聽了下來。
一個三大五粗的男子走到了大門口,大聲喊著:“繼賢書院的人聽著,御賜匾額到了,速速擺香案,接匾。”
不過書院里面絲毫沒有動靜,那人大喊了兩三聲,然后就用拳頭砸門。
就在這時候,從隊伍后面突然傳來馬蹄聲。
衙役眾人轉身望去,只見一個清秀少年騎著馬前來,看到這個情況,眾多衙役不由齊聲吆喝,讓這人停下。
這少年到了轎子旁邊才勒住馬匹,而這時候,書院大門打開了,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走了出來。
在場眾人的目光全被這個少女給吸引住,這少女容貌似那新月清暈,又如花樹堆雪。
少女走到少年馬前,對著四周說:“這是我堂哥,是一個瞎子,大家見諒。”
那少年聽到這話,也快速的翻了白眼,如同真的瞎子一樣。
眾人都沉醉在這少女的容貌之中,沒有在意,一個瞎子怎么的騎馬到了這里。
這時候,軟轎打開了,一個人穿著大雁補子的官員走了出來,對著少女說:“思思姑娘,如今御匾到了,你們也應該準備一下,接下這塊匾才是。”
聽到這話,少女對著官員吐舌,調皮地說:“這要接匾要準備香案,麻煩大人你們在外面稍等片刻。”
少女說完,帶著少年進入到書院,順勢把門給關上了。
接下來,少女帶著少年到了書房,一個頭發花白,穿著儒生服飾中年男子坐在那里,靜靜的看著書。
這人最為出眾的就是頭上沒有帶著發巾,而是系著兩道白綢緞,在尾部分別寫著委、鬼兩個字。
少年進來連忙行禮說:“侄兒虞翻見過叔父。”
這位中年人就是這繼賢書院的山長魏白云,人稱控鶴先生。而少女就是他的第四個女兒魏思思。
魏白云點點頭,對著虞翻說:“你這次前來所謂何事?”
“是這樣的,師太讓我轉告叔父,希望叔父能夠幫她幾件事情。”虞翻說著,拿出一封書信,打開之后,竟然是卿云圍場的地圖。
虞翻指著地圖說:“師太和其他六個弟子都在太傅安排下,進入到圍場之內,若是沒有出差錯的話,在今天下午,師太他們就能接近帥帳,到時候一劍可血千秋恥了。”
聽到虞翻這話,魏白云點點頭,詢問虞翻:“師太需要老朽做些什么?”
“師太吩咐了,若是她們求仁了,希望叔父能幫他們寫墓志銘,若是功成,希望叔父寫文章昭告天下。到時候隴右府的天馬十三家,武涼府的歸義寨,益安府的萬安軍,幽燕府的幽燕艦隊,上陽府的北靖軍都在太傅的指揮下響應。太傅說了,若是這次能讓狗皇帝死了,那么這天下半壁江山會再次歸魏,各地義軍將蜂擁而起,恢復我大魏江山。”
虞翻說到這里,語氣激動的不住顫抖起來。魏白云點點頭,看著地圖,眼睛有一些濕潤了。
這大虞朝建立不過四十三載,不少遺民思念前朝,魏白云就是其中代表,如今能夠恢復魏朝江山,他們怎么能不激動,不開心。
這時候,書院前面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魏思思對著魏白云說:“父親,看來是御匾已經進來了,你暫且留在這里,孩兒和哥哥自會應付。”
魏白云點點頭,魏思思走出書房,到了前廳的時候,發現匾額的黃布已經取了下來,四周的衙役準備將御匾給掛上去了。
魏思思這時候看了一下御匾,輕輕一笑,心中有了對策。
她對著知縣行禮說:“老爺,這個匾額不能掛上去。”
“有什么不能掛的,這個可是當今圣人所賜。”
“大人,你且說,這匾額上的凌字是兩點水還是三點水呢?”
知縣聽到這話,看著上面的滄海凌波四個字,仔細看了看,也沒有分清楚,他有些不耐煩地說:“不管三點水,還是兩點水,自要是水就成了。”
“這可不妥,若是兩點水的凌,就可以掛上去,若是三點水的話,這個可不能掛,若是掛的話,可是會出人命的。”
魏思思說完,知縣被嚇了一跳了,對著魏思思說:“有這么厲害嗎?怎么三點水就會死人呢?”
這時候魏思思身邊的一個丫鬟笑著說:“小姐,這個知縣沒有讀幾本書,你解釋給他聽聽。”
“這若是兩點水的凌就是一片祥和的氣氛,而若是三點水的淩,那就是充滿了戾氣,難道老爺,你沒有讀過說文嗎?淩,慄也。所以這是三點水的淩,我們可不敢掛,萬一日后出了什么事情,不但我們書院跑不了,就算大人,你也跑不了。”魏思思款款而談,而知縣聽到這話,有些猶豫的看著自己身邊的師爺。
師爺對著知縣說:“這些都和我們無關,反正這是圣人寫的,和我們小老百姓無關。”
知縣點點頭,繼續讓人掛,看到知縣執意如此,魏思思對著身邊的丫鬟點點頭,丫鬟點點頭。
等到匾額掛好之后,知縣對著四周圍過來的人說:“快對御匾行禮,見匾如見圣人。”
這些書生都無奈的跪下去,知縣也帶頭跪下去,在他們跪下三拜九叩的時間,魏思思瞬間躍起,輕描淡寫的將匾額摘了下來,讓自己身邊的丫鬟帶了下去。
等知縣他們抬起頭來,發現御匾不見了。知縣慌張的詢問說:“御匾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御匾呢?”
“或許被風刮走了也說不定。”魏思思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知縣大聲說:“胡鬧,這御匾可是上好紅木做成,重五十多斤,什么大風能掛去?思思姑娘,你身邊的丫鬟呢?”
“自然是下去煮茶了,難道老爺你來了,我們不煮茶招待嗎?而且你懷疑桃紅能扛著五十多斤的御匾離開這里嗎?”
知縣被魏思思這么一擠兌,無奈的跺腳說:“現在御匾不見了,本縣哪里還有什么心思喝茶。免了免了,大家都四處找找,這個可是圣人欽賜的匾額,別說本大人了,就算府臺大人都當不起。”
這些人搜索了一下,也沒有發現什么,只好無奈的離開了。
等送知縣離開之后,魏白云也從書房里面走出來,詢問說:“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情。”
魏白云的大兒子魏存中,對著魏白云稟告了這件事,魏白云聽完之后,對著魏思思說:“御匾呢?”
魏思思調皮的一笑,然后去找桃紅,一會兒,桃紅拿著一個包裹走了過來,打開包裹,里面是一根根柴火。
魏白云看了一下,發現一塊上面還有大虞圣人賜五個描金字,不由搖頭說;“這么上好的紅木,劈成柴火,豈不是可惜了。”
桃紅笑著說:“山長,當然不是柴火了,這個可以當戒尺,這就耐用很多了。”
魏存中聽到這話,無奈地說:“四妹呀,四妹,這個御匾,這吳民新要掛就就掛,你又何必多次一舉,這御匾畢竟在我們書院丟的,到時候虞廷追究起來,你又如何收場。”
聽到魏存中這話,魏思思拿起一塊木匾,跪在帶上對著魏白云說:“父親,孩兒從小就聽父親背劍客行,幼子精靈碧鞘中老妻粉黛紅爐里,利器有神人有術,兩者無形煉成一。仇讎曾為匹夫謀,生殺不由天子出。未央殿上今何如,頭顱三十已堪羞。如今仇讎不由匹夫謀,生殺皆是虞帝出,孩兒只恨劍術不精,不能一劍可血千秋恥,七尺消去九世仇。”
魏思思說到最后,泣不成聲,而魏白云也嘆息一聲,在場眾人眼中都喊著眼淚。
魏白云將魏思思的木塊拿去,對著魏思思說:“起來吧,父親知道你不愿意看到虞廷這塊匾額,為父又何嘗想見到了?只是事到如今,不得不從權,既然都已經劈開了,全都燒了吧,燒了吧。”
魏白云走出房間,看著悠悠白云,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本姓虞,在鼎革之后,改姓為魏,虞廷幾次征召,甚至讓他出任修撰《魏書》,他都沒有答應,他只有一個信念,就是義不仕虞,在這滄海府講學,希望更多人能夠心存前朝,爭取在他活著的那一天,大魏的江山能夠重現?
“山河焉有燕王地,何人重開大魏天。”
他無語問蒼天,這四十年,魏朝義軍不斷起事,但是都已失敗告終,魏白云真的很擔心,自己不能活著見到虞朝覆滅,魏朝中興。
魏白云再次看向北方,希望慈恩師徒等人能夠刺殺成功,平安回來。
只要皇帝一死,他那十個皇子都就會為了爭奪皇位而亂起來,到時候魏朝就有機會了。
秋禰大典當日下午,卿云圍場某處營帳。
慈恩師太和弟子六人在營帳之中,看著營地附近的地圖。
“按照巡邏的次序,在一刻鐘之后,我們就會經過帥帳,但那時候卻不是一個好機會,我們要在彩樓前面下手才行。”慈恩師太冷靜地說著,她如今七十多歲了,作為前朝的長公主,她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慈恩師太知道自己已經時日無多,如今能夠拼死一擊,殺了皇帝,也算死的其所了。
“師太,弟子一直想問,就算殺了這皇帝,又有什么用,虞廷再次選一個圣人,我們難道還要再殺一個嗎?弟子認為,這樣是殺不完的。”一個臉帶橫肉,雙眼煞氣的中年和尚不悅地說,慈恩師太看了看這和尚,對著他說:“傳燈,這些年,魏朝將士為何屢屢失敗,你可知道原因?”
“弟子不懂這些兵事,師太沒有教過。”
“就是因為有姚長樂在,他作為一個皇帝,的確是一個明君,若是我兄長能有他一般的才華,這天下怎么會被長樂侯這個逆賊篡去。只要他死了,如今太子軟弱無能,偏偏愛好奸邪小人,若是他繼承了大統,魏朝中興指日可待。”
慈恩師太說完,看著她這六個弟子,冷靜地說:“這一次我們若是功成,日后萬世自然會傳頌,若是不成,也算求仁得仁了。”
慈恩師太說完,指著地圖說:“傳燈,眾弟子之中,以你武功最高,你在這里等候接應我們。”
傳燈聽到這話,大喜地說:“弟子一定不會辜負師太期待。”
“曹寅你精通暗器,你的無影針出神入化,防不勝防,你在后面,等我們殺上彩樓,你伺機放毒針。白車晉,白車豐,你二人本是兄弟,雙劍合璧,尤勝十人,你們二人隨著貧尼開道。李鳳,你鬼頭刀十分精妙,我們后面就交給你。至于呂子魏,這個協助二師兄。”
慈恩師太說完,讓眾人閉目養神,準備一刻鐘之后的刺殺計劃。
這時候的圍場外面,四皇子一個人騎著馬,在欄場隨便逛著,不想射殺乘黃的他,萬般無聊。
他準備回到營地的時候,一隊騎兵跑了過來,為首的一個人對著四皇子行禮:“圍場副將劉遠見過四殿下,殿下金安千歲。”
四皇子和藹地說:“劉遠,這幾天就要辛苦你了。”
劉遠連說不敢,對著四皇子說:“四殿下,若是不嫌棄,請到寒舍一坐,小的自己釀造的三香酒已經準備好了。”
“不用了,本藩才從你家那邊過來。”
劉遠這時候招招手,一個年輕的騎士走了過來,劉遠讓他下馬,對著四皇子行禮說:“殿下,這是犬子劉秀。”
“小民劉秀見過禮親王,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四皇子聽到這話,笑著說:“劉遠,你這孩子的嘴可比你厲害多了,日后你劉家光宗耀祖,就要靠這個小子了。”
聽到這話,劉遠連忙告罪說:“小的糊涂,忘記殿下已經被封禮親王了,還請王爺恕罪。”
四皇子說不用多禮,這個禮親王只是暫時封號,等到太子登基之后,自己不知道又要被封在什么地方,當什么王爺了。
劉遠聽到這話,不敢答話,他雖然讀書不多,但是也知道虞朝執行古制,分封諸侯,凡是皇帝的兄弟都會有封地。
“算了本藩也要去射獵了,就算射不中乘黃,也要射中一兩只兔子,免得圣人又要責怪本藩,文不成,武不就了。”
這時候,劉秀開口說:“王爺,小民曾經在此地西北十里的森林之中見到了乘黃。”
四皇子聽到這話,眼睛一瞇,對著劉秀說:“以前或許在,但是如今大軍到此,早已經嚇走了。”
“王爺說的是,小民糊涂了。”
四皇子和他們說了一聲告辭,然后策馬前去西北十里的森林之中。
這沒有走多久,他就看到了一個兔子,背上長著一只角,正在那里吃草。
四皇子看到這個情況,取下馬上掛著寶弓,然后搭建,準備射殺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嘆息一聲,將弓箭放下。
這時候四皇子聽到弓弦響,下意識跳下馬,躲在馬后面。
“恭喜十殿下,射中了這乘黃,如今這將軍之位,非殿下莫屬了。”
聽到這阿諛之聲,四皇子才翻身上馬,看著不遠處的十皇子,對著十皇子說:“文渭,恭喜你了,恭喜你了。”
十皇子得意的笑著說:“這的確是一把好弓,估計有二十五力,若非有這么一把好弓,我沒有把握一箭射死著乘黃。”
四皇子準備說什么的時候,突然聽到聽到營帳那邊敲鼓鳴鐘。
兩位皇子,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有策馬前往。
營地中間的彩樓之中,如今廝殺聲不斷,原本用作圣人登高望遠的彩樓,如今成為一座索命臺。
皇帝看著下面空地,眼中出現了絕望,這彩樓高三層,每層有一丈多高,任何人想要從上面跳下去,都是九死一生。
下面的衛兵不斷慘叫,讓皇帝的心更加慌亂了。
這彩樓原本就是為了保護起見,大門只能一人過,如今被慈恩師太搶了先機,李鳳那把鬼頭刀就成了門樓關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而里面的護衛完全不是慈恩師太等人對手,這一次秋禰大典,誰也沒有想到會有刺客,所謂的大內高手,多在禁宮之中。少部分,也在其他營帳之中。
慈恩師太他們知道如今事不宜遲,快速殺向三樓。
五人到了三樓,只見一面盾墻擋在他們面前。
慈恩師太運動全身內力,長劍吐虹,一劍將盾墻給破開,白氏兄弟等人跟著,將第二道盾墻給破開。
接下來慈恩師太再次用劍,用力一掃,第三道盾墻雖然沒有破開,但是已經有了頹敗之勢。
這時候白氏兄弟雙腳快速瞪在盾墻上,這后面的士兵吃力不足,紛紛倒地。
第三道盾墻一垮,后面頓時露出了一個披著繡龍披風,頭發散亂背影,在背影附近還有一個精雕玉琢的小孩子。
白車豐這時候準備刺過去的時候,那個小孩子突然擋在那個背影前面,白車豐不由收招,將男孩抱起來,放在一邊。
在白車豐轉身的時候,耀棣從衣袖之中抽出龍影劍,一下刺在白車豐腰上。
白車豐吃痛,不由大怒,準備一劍殺了這個小孩,但是見這個小孩不過五六歲的樣子,不由心生憐憫。
這時候,曹寅的毒針已經全數打在那個背影上,除此之外,其他三人的長劍都已經刺入到了背影身上。
慈恩師太見到這個情況,對著白車豐說:“快走。”
白車豐將龍影劍拔出,丟在地上,快速點穴止血之后,和慈恩師太他們一起都跳了下去。
這時候,在營中接應的魏朝內應,也高呼圣人殯天了,快速保護圣人等消息讓整個營帳的士兵人心惶惶,不知道應該怎么辦才好。
這些本來就是從各地臨時抽調組成的軍隊,沒有統一的指揮,頓時亂做了一團。
而慈恩等人身上本來就穿著同樣服飾,很容易就混在士兵之中,讓彩樓附近護衛無法追上。
慈恩師太他們到了逃脫地點,發現傳燈竟然沒在,而是一隊士兵,防守在那里。
這士兵隊長對著他們說:“你們是何人?怎么能夠擅自離開這里。”
慈恩師太聽到這個詢問,見這隊士兵不過百人,于是對自己徒弟點點頭,大家準備上的時候,突然一個女性軍官騎著馬前來,拿出一塊令牌說:“奉平妃娘娘令,抽調士兵前往梁州府聽令。”
隊長接過令牌,看著正面寫著一個平字,后面雕刻著一只栩栩如生的鳳凰,不由讓士兵讓開一條路。
女軍官對著慈恩師太說:“你們和我走吧,平妃娘娘已經等不及了。”
慈恩師太等人說諾,然后跟著女軍官走了出來。
等走遠之后,女軍官做了一個鬼臉說:“師傅,你不讓徒兒來這里,是嫌徒兒無能。但是你看,徒兒不是把你們給平安帶出來了嗎?”
慈恩師太苦笑一聲,對著女軍官說:“慧兒,你太胡鬧了,暫且不說這件事了,我們且換下服飾。”
眾人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將衣服換好之后,虞慧兒對著慈恩師太說:“師傅,那個狗皇帝死了沒有?”
聽到這話,白車鼎笑著說:“一把毒針,一頭牛都要見閻王,三支劍,六只眼,神仙見了也難救。”
虞慧兒笑著說:“這就好,這件好。”
他們這邊喜氣洋洋,而彩樓那邊卻是沉默無聲。
九位皇子都同時到了彩樓前面,看到彩樓中的慘狀,全都不約而同的皺眉。
他們走上三樓,看到那個披著繡龍披風倒在血泊之中的人,全都跪下來痛哭說:“父皇,父皇!”
“哭什么,苦什么,朕還沒有死的,”
在一個角落,皇帝拋開兩具護衛的尸體,狼狽的站起來,然后看了看九位皇子,對著四周的衛兵說:“將文淵拿下,回京之后關入三省殿。”
在場的皇子和護衛看到皇帝出現,全都愣住了,大家都看在倒在血泊里面的那個人。
皇帝也神情復雜的看著那個人,在盾墻準備好的時候,皇帝瞬間有了辦法,他將自己的龍披風給取下,交給身邊的平國公說:“愛卿,拜托了。”
皇帝無法忘記當時平國公的眼神,有著失望,有著悲哀,還有一絲無奈。
在第三道盾墻被白氏兄弟踢開的時候,皇帝發揮自己全部的力量,將兩個士兵尸體拿著擋在前面。
等到皇子出現之后,皇帝才走了出來。
眾人只是遲疑了一會兒,衛士就將四皇子給押了下去,皇帝看著外面說:“準備棺木,將平國公入殮。”
這時候耀棣眼中帶著淚花的走過來,拉著皇帝的手說:“皇祖,平國公他死的好慘。”
“朕知道,朕也不會饒了這些刺客的。把眼淚擦去,姚家子孫,就算全身鮮血流盡,也不會流一滴淚。你的一滴淚,要用萬人的鮮血來償還。”
耀棣聽到這話,點點頭,用手帕將眼中的淚水擦去。
彩樓外面,正在惶恐不安的劉遠見到四皇子被衛士帶了下來,心中更加恐慌了。
他趁著眾人不注意,對著劉秀說:“快回家,帶著你母親,弟弟還有你小姨一起離開這里。”
“父親,我們又沒有做錯,為什么要離開這里。”
“住嘴,如今這個情況,哪里還有什么對錯,如今皇帝受驚,要死的可不是一個兩個,我作為圍場副將,能讓你們逃走已經是邀天之幸了。”
劉秀心中雖然萬分不忍,但卻只能含淚道別,心中想著,自己將親人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就前來幫助自己的父親。
劉秀回到家里,他母親正在做飯,而小姨正在發呆,自己的弟弟一如既往的還是在那里搖頭晃腦的讀書。
這一切如舊,劉秀心中有些不忍,不知道他們何年何月才能再次恢復如今的生活。
“母親,弟弟還有小姨,大家快收拾東西,和我一起離開這里。”
“怎么了,匆匆忙忙,說什么離開,你父親呢?”劉李氏疑惑詢問說。
劉秀長話短說,在場三人都嚇得臉色蒼白,劉秀再次說:“母親,我先送你們到安全的地方,安頓好你們,我再回來救父親。”
劉李氏姐妹沒有什么主見,聽到劉秀這么說,連忙開始收拾東西起來。
他們收拾衣服,而劉秀的弟弟劉歆卻在那里收拾書。
這樣等待天黑的時候,劉秀看到外面有幾點火光,不由大聲說:“還沒有收拾好?他們來了。”
劉李氏說已經好了,只是劉歆那邊還沒有好。
這時候劉歆看著自己的藏書,東看看西看看,這本舍不得,那本也舍不得。
見劉歆如此書呆模樣,劉秀一把抓過劉歆過來,對著劉歆說:“呆子,這些書以后在書店都能買,現在快快帶著母親他們離開。”
劉歆無奈,只好背著自己小姨,而劉秀背著劉李氏,從后門離開。
這附近劉氏兄弟二人十分熟悉,幾乎不用火把就能走,他們凡是看到亮光,就避開。
這樣一直到了圍場的西北邊緣部分,這里是一片森林,他們準備從這里經過的時候,突然十幾個士兵出現了。
這些士兵是臨時派遣來的,如今皇帝下詔,嚴禁任何人離開圍場,在圍場個個出口都有設防。
士兵們也二話不說,拔出武器攻擊過來,劉秀當機立斷,將劉李氏放下,對著劉歆說:“呆子,速速帶著她們離開。”
劉歆雖然有些呆,但是眼前的情況還是看著明白,牽著自己母親的手,開始逃跑起來。
林中沒有月光,顯得十分黑暗,劉歆一不注意摔了一跤,倒在地上。
這一摔,將自己小姨摔在地上,劉歆也顧不得疼痛,對著小姨說:“小姨,快,我們走。”
“算了,劉歆,你帶著你母親走吧,你不用擔心我。那些人就算抓到我,也不會對我怎么樣的。”
劉李氏聽到自己妹妹這話,開口說:“朱碧,你說什么傻話。”
李朱碧聲音有些感傷地說:“姐姐,你難道忘了,我這個名,是誰給我取的嗎?”
劉李氏聽到這話,也不在多說什么,對著李朱碧說:“妹妹,若是你見到那人,一定要求他幫忙救出你姐夫。”
李朱碧點點頭,讓劉李氏母子速速逃走。
劉歆雖然納悶,但是想到自己小姨既然有辦法,自己也不在堅持了。
這一對母子也算幸運,走出圍場的時候,也沒有遇到什么危險。
劉歆看了看轉身望了望圍場里面,心想自己哥哥不要出什么事情。
劉歆不知道,在他們不遠處,劉秀已經逃了出來,身邊還跟著傳燈和尚。
傳燈和尚派去防守后路上的時候,見到退路上已經有百多名士兵駐扎,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他原本像趁著還沒有行動的時候先逃出去,沒有想到因為對于圍場不熟悉,反而被困在圍場里面。
在皇帝傳令戒嚴之后,傳燈也是躲躲藏藏,恰好也遇到了正在被圍攻的劉秀,他以為劉秀也是義士,于是出手相救。
百多名士兵傳燈雖然應付不了,但是十幾位士兵,對于傳燈還是輕而易舉的。
在傳燈殺這些士兵的時候,劉秀心中已經明白這是刺客一員了,本想抓住傳燈立功來贖罪,但是看到傳燈一把鏈子刀神乎其技,一刀飛出就是一人倒地,瞬間就沒有了這個念頭。
傳燈殺完之后,劉秀立馬開口說:“俠士,你是不是想離開這里,小的這就為你帶路。”
傳燈心中大喜,也不在多問什么,就和劉秀一起離開這里。
這樣鬧哄哄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帥帳里面,十皇子將乘黃的獻上,皇帝臉上憂郁一掃而空,滿意的看著自己這個幺兒。
“好,好,文渭,你果然射到了這乘黃,那么這里的部隊就由你指揮了。”皇帝讓李星野將兵符獻上,然后牽著文渭的手走到營帳外面。
這時候八個人抬著一個大纛走了過來,只見大纛黃布上龍飛鳳舞的寫著。
“御賜平西大將軍王。”
其他七位皇子見到這個大纛,心中五味雜陳,羨慕也有,嘆息也有,嫉妒也有。
文渭連忙跪在地上說:“兒臣一定不會辜負圣人希望,蕩平西戎,揚我大虞聲威。”
皇帝滿意點點頭,讓文渭即刻啟程。
這二十五萬軍隊大部分還是駐扎在云歌府的黃龍城附近,文渭從圍城到黃龍城還需要一天的時間。
文渭帶著圍場里面的三萬騎兵離開之后,皇帝也在剩下的一萬士卒的簇擁下,回到京城。
在皇帝到了京城的當天下午,四殿下王妃就到了三省殿前。
這時候守衛這里的護衛長攔住轎子說:“歸王妃止步,沒有大統領令牌,任何人都不準備進三省殿。”
“令牌,本妃是有的,只是事出蒼茫,忘記帶了。你莫非認為大統領這個舅父,會不給我這個侄兒媳令牌嗎?”
歸王妃在轎子里面冷冰冰地說著,這時候在一旁的太監在護衛長耳畔說:“你若是真的攔住,等到我們王妃稟告了大統領,到時候你能不能在皇宮當差還是一件小事,是否能活著走出這禁宮之中,可就沒有人知道了。”
護衛長聽到這話,頓時嚇得一身冷汗,連忙說:“讓,讓,小的明白了。”
歸王妃走進三省殿之中,只見四皇子正在那里看著墻壁上的詩,不用送了一口氣,對著四皇子說:“王爺,你沒事就好。妾身不明白,你又是很什么地方得罪了圣人,圣人又將你關進來了。”
四皇子無所謂地說:“這世上最難猜的就是圣人的心思,你看這墻上,這首是文潞寫的,這首是文匯寫的,這是文洵,這首是我的去年寫,這首是文瀾寫的。圣人或許想要效仿古人,弄個五子登科。”
歸王妃聽到這話,無奈的搖頭說:“唉,王爺,你這個性格要是再不改,圣人放你出去不久,又要將你圈進來了。你明明知道圣人喜歡儒雅的人,為什么要一直這樣玩世不恭呢?”
四皇子一笑,這時候外面傳來腳步聲,然后護衛在外面傳唱:“大統領到。”
歸王妃連忙到了外面,對著李星野行禮說:“妾身見過舅父。”
李星野看了看歸王妃,嘆口氣說:“王妃,你是敬國公的女兒,應該知道宮中規矩,怎么學著你夫君一樣胡來呢?”
“妾身知錯,只是掛念相公,還請舅父諒解。”
李星野搖搖頭,讓歸王妃離開,這時候四殿下才走來,對著李星野行禮說:“文淵見過舅父大人。”
李星野冷笑搖頭說:“不敢,不敢,禮親王這大禮,小臣可是受不起了。”
“舅父何處此言,莫非文淵有什么得罪的地方,還請舅父明示。”
“文淵呀文淵,你真是越活越糊涂了,舅父難道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愛護你弟弟,這是人之常情,是沒錯,但是你可知道,你讓的不是一把弓,而是二十五萬大軍。你可知道你的祖父,太祖高皇帝憑借三千兵馬就改朝換代,定鼎中原呀!”
李星野說到這里,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再次開口說:“你可知道你舅父我多難做,圣人讓我來主持抽簽,就是因為我是你和老十的舅父,他想讓我把弓給老十,而我給了你。雖然圣人沒有明說,但是舅父難道看不出來嗎?那天上彩樓不讓舅父陪同,就是一個例子。”
“舅父,消消氣,不上彩樓不是因禍得福,免得吃驚一場。舅父,這兵權雖然好,但是梁州府可是苦寒之地,侄兒去過一次就不想再去了。而且侄兒只想安安心心當一個禮親王,這大將軍王,還是十弟當比較好。”四皇子說到最后,慵懶的深深懶腰。
李星野看到這個樣子,只能嘆氣一聲說:“算了,算了,怪我倒霉,誰讓我那個精明無比的妹妹生了你這樣的兒子呢!”
李星野氣鼓鼓的離開了,四皇子繼續坐在床上。
三天之后,皇帝親自來到三省殿,看到神情憔悴的四皇子,不悅地說:“文淵呀,文淵,你真是越來越懂事了,五天不飲不食,不休不睡。你這是想要氣死朕嗎?”
“兒臣不敢,還請圣人息怒,息怒。”四皇子在太監攙扶之下,勉強站起來對著皇帝行禮。
看著四皇子這個樣子,皇帝無奈嘆息一聲說:“罷了,罷了,免禮。文淵,你可知道朕要讓你來這三省殿。”
“兒臣不知,圣人的心思誰有猜的投呢?或許圣人想要兒臣們在這墻上全部寫上詩,讓這個三省殿成為一個風雅之地呢?”
聽到這話,皇帝看著四皇子的雙眼,對著四皇子說:“我們父子之間一定要這么遮遮掩掩嗎?”
四皇子沒有說話,只是有氣無力的看著皇帝。
“你可知道這一群刺客來自什么地方?”
“兒臣不知。”
“來自滄海府,幾月之前,沈士禎給朕上了一封奏章,里面寫了一首詩。東方多暴客,殺奪為耕耘。靴刀裹紅帕,行劫無晨昏。事主訴縣官,縣官不敢聞。”
四皇子聽到這話,起身說:“圣人是想讓兒臣前往滄海府,抓拿這些暴客了?”
“是的,除了暴客之外,你應該沒有忘記,上個月讓你寫的匾額吧。”
四皇子想起了一個月之前,他到了文英殿,當時皇帝正在讀一首詩。
詩的前部分四皇子沒有聽到,只聽到了:“雅圖集中衣冠改,文人碑中姓名非。暫寄此身委鬼府,無慚尺布裹頭歸。”
皇帝念完,也對著四皇子說:“朕準備招魏白云起來修《魏書》,他只是回了朕這一首詩。朕準備送他一塊御匾,你的字最像朕,這塊匾不如就由你來寫吧。”
四皇子連說不敢,最后思索了一下,寫下了滄海凌波四個字。
這時候伺候在一旁的太監九思好奇的詢問說:“王爺,你這凌字是兩點水還是三點水呢?小的看不懂。”
四皇子只是隨口說:“你看不懂不要緊,魏白云自然會看懂,這到底是要當兩點水還是三點水,那就只能看他了。”
四皇子想起這件事,立馬說:“圣人希望讓兒臣也順便會會魏白云嗎?”
“魏白云是一個大儒,若是他能夠肯修《魏書》,那么東海四府的學子也會安心參加科舉,為朕效力了。朕會賜你金牌,這一次你到東海辦事,東海四府大小官員一律聽你調動。”
四皇子聽到這話,跪倒在地說:“兒臣知道了,兒臣知道了。兒臣一定不會辜負圣人厚望。”
皇帝也轉身離開,四皇子走出三省殿,在自己的府邸休息去了。
當天網晚上,禁宮之中,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在里面走著,他熟悉避開各處防衛,進入到文英殿。
在他打開文英殿大門的時候,原本伺候在殿中的衛士全都拿出武器,將這人包圍起來。
“有刺客,護駕護駕。”
護衛的喊叫聲,讓在閣中休息的皇帝瞬間清醒過來,他詢問身邊的太監,得知刺客已經被包圍住了,不由放心了走了出去。
揭開簾幕,到了大殿之中,皇帝看到了包圍的刺客,臉上露出了極為悲傷的神情。
他走了過去,只見那個刺客揮舞手中的木劍,對著四周的護衛說:“你們這些壞人,快快離開我的父皇。”
說著他走到了皇帝的身邊,刺著四周的空氣說:“父皇,父皇,快走,有好多人要刺殺你,我來保護你。”
看到這個情況,皇帝揮揮手,讓在場所有人下去,然后將刺客手中的木劍搶了過來,凝視了良久,才悲痛地說:“文津,文津,你難道就想用這么一把木劍,保護朕,保護這你祖父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嗎?”
皇帝說著,雙手用力將這把木劍扳成兩斷,丟在地上說:“文津,朕在你兩歲的時候就立為太子,想要讓你繼承這江山,可是你卻一次次讓朕失望。這江山若是交給你,朕有什么面目面對朕的父親,你的祖父,太祖高皇帝。罷了,罷了,明天朕會昭告群臣,廢去你的太子之位。”
聽到這話,原本有些瘋癲的太子突然跪倒在地上痛哭說:“父皇,恭喜你終于又廢了兒臣了。兒臣當這個太子已經四十年,被父皇廢了兩次。兒臣的夢應該也應該醒了,兒臣那幾個兄弟的夢也應該醒了。兒臣在這里,恭賀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當個萬年萬年萬萬年的皇帝,讓我大虞永昌萬年萬年萬萬年。”太子說到后面,再次笑了起來。
看到這個情況,皇帝突然也跪在地上,對著太子說:“我兒呀,我兒呀,你為什么永遠不明白朕的心思,朕繼位的時候,不過十歲,當時二妃攝政,朕只能當一個點頭皇帝,萬事聽命二妃,那時候你不知道,但是你祖母孝懿太后垂簾的時候,你已經出生了,那時候的朕整日惶恐,害怕孝懿太后會將朕廢掉,而你是朕那時候唯一能得到慰藉。朕不惜得罪孝懿太后,也要將兩歲的你立為太子,我對你疼惜,遠遠超過你的九個兄弟。”
說到這里,皇帝抱著太子,也痛哭起來,他永遠無法忘記,那段時間,自己每次上朝就如同上斷頭臺,擔心在朝議的時候,自己那一手把握朝政的母親會廢了自己。
每次回到東宮的時候,看到幼小的文津對著自己笑,皇帝就感覺重獲新生一般。
皇帝很快止住了眼淚,對著文津說:“你若是今天拿著一把寶劍,將朕刺殺在文英殿,朕死也瞑目了,但是你沒有這個膽子。你的膽量不足也罷了,朕問你,朕自有讓你讀典范,唐為什么是圣君。”
“因為帝唐敬授民時。”
“好,虧你還記得,你還記得那么你呢?你能授民什么,三皇不一法,五帝不同道。你連如何治理天下都不知道,你就算得了天下,你有能做什么。文津,朕廢你太子也是為你好,你記住朕的一句話,朕若是死了,你也活不了多久。”皇帝說完,讓太子站起來,然后讓衛士將太子送回東宮。
李星野這時候走了進來,對著皇帝說:“圣人,臣覺得太子殿下少年時,并無瘋病,而這幾年若突然時有瘋病,臣恐有人用壓勝之術。”
聽到這話,皇帝眼睛一瞇,對著李星野說:“好,那么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你去東宮好好搜查一番。”
“諾。”
第二天午初時分,四皇子再次進入到皇宮之中的崇和宮中,對著賢妃行禮說:“兒臣見過母后,母后萬福金康。”
“起來吧,你這次前來是想問太子之事吧,文津的確被廢了,但是圣人并沒有再立太子,按照圣人的性子,估計過段時間,又會再立文津為太子吧。”
賢妃平靜地說著,四皇子靜靜聽完,然后開口說:“兒臣這次前來,是來請辭的。”
“哦,圣人又有什么事要你去干。”
四皇子將去查找刺客的事情說了出來,賢妃聽完,對著四皇子說:“去向圣人請辭的時候,告訴圣人不要令牌,自己獨自一人將刺客抓拿。”
“這,兒臣不明白,兵馬兒臣可以不要,但是金銀至少需要一些吧,俗語常說有錢鬼推磨,無錢磨推鬼。”
“有了這些,如何顯示你的功勞,其他皇子如何心服,你抓到了刺客,他們也只會詆毀你,認為他們自己去辦也行。你既然要為圣人辦事,就要能人所不能才行。”
四皇子恍然大悟,對著賢妃行禮說:“兒臣知道了。”
“至于錢銀,你府上應該拿出一萬,本宮這里可以拿出五千。一萬五足夠你在滄海府呼風喚雨了。至于人馬,你別忘了你是敬國公的女婿,你的小舅子如今執掌敬國公的兩萬府軍。逆賊不過七人,同伙想來不過百人,若是兩萬人還拿不下他們,文淵你也不用回京了。”
賢妃說到這里,補充說:“記住,你這次前去東海四府,第一不能前去齊云山,哪怕刺客全在齊云山。第二不要擅自南下,到了南都。第三若非必要,勿要用真名示人。本宮也會讓四圣司的人暗中相助。”
四皇子恭恭敬敬地說諾,賢妃對著四皇子說:“你可知道本宮為什么不讓你去齊云山。”
“齊云山乃是高皇帝封給汪文忠公修仙的封地,孩兒自然不便進入。”
“你這般理解就淺了,當初你父皇,當今圣人,東巡之時,曾經上齊云山,得汪文忠授九諫,這才保住皇位,繼而重掌神器。雖然如今汪文忠已經死去,你若是貿然進入到山中,圣人會懷疑你別有異心。至于南都,亦是同理。”
賢妃解釋完,喝了一口茶,再次開口說:“你莫要認為如今大哥被廢,你就有機會了,若不是你們爭權太過厲害,你大哥豈會兩次重立。”
“母后,兒臣從來沒有想過掌神器,登大位,兒臣只是想當一個無病無災的王爺,逍遙一世,就足矣,如圣人這般朝乾夕惕,夙夜不寐,兒臣是做不到。”四皇子再次露出了他的那個玩世不恭的表情,賢妃看到這個樣子,輕輕拍了他的手說:“圣人若是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又要圈你了,還不快去向圣人辭行。”
四皇子點點頭,到了文英殿,對著皇帝說了自己準備單槍匹馬前去之后,皇帝露出贊賞的神情,拿了一塊玉佩遞給四皇子說:“文淵,你總算能讓朕放心了。不過這一番話應該是母后讓你說的吧,以你性子,應該是想要一路玩耍,手下人幫你辦了。”
“不敢瞞圣人,兒臣正是這般想法,兒臣記得圣人有言勞心著制人,勞力者制于人。如今我大虞朝人才鼎盛,碩學鴻儒,百戰將軍,無不齊備,他們自然會效犬馬之勞,而兒臣只用拱手……”四皇子款款而談,說道最后,突然察覺到不對,跪倒在地謝罪說:“兒臣失言,還請圣人責罰。”
皇帝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讓四皇子起來,對著四皇子說:“所以你母后才會如此建議你,若是臣工能辦到的事情,那么朕還需要你前去東海干嘛?好好在路上想想吧,文淵,可不要讓朕失望了。”
“兒臣知道了,兒臣告退。”
四皇子離開這里,回到自己的家中。
“恭喜王爺,這一次可以當一個東海四府的巡撫了,兵馬錢銀,任由王爺調動。”歸王妃見到四皇子回來,立馬恭喜說。
四皇子端起茶,喝了一口才苦笑說:“什么兵馬錢銀,本藩都沒有要,本藩這一次只有一個人前去東海四府。”
“啊,怎么回事?難道是圣人又改了主意?”
“是母后要求本藩這么做的,她還送了本藩五千兩銀子,不知道如今府中還能拿出多少銀子。”
“啟稟王爺,還能拿出一萬兩。”歸王妃自從嫁給四皇子之后,這禮親王府上的錢銀都歸她管。
四皇子苦笑的搖頭說:“看來母后對我們家當倒是十分了解,不愧是四圣司的總司上卿。”
這時候有仆人上來,遞上一張拜帖說:“啟稟王爺,八皇子在外面求見。”
“讓他進來吧。”
四皇子說完,歸王妃再次搖頭說:“老八這一次前來,想必又是來打秋風的,妾身就是不明白,為什么同樣是皇子,他偏偏每個月沒有錢呢?”
“老八自幼喜歡刻書,這刻書花費巨大,而他又不知道量力而做,自然月月窮了。”四皇子說到這里,對著歸王妃說:“去準備一千兩銀子,老八既然來這里了,我們不可能讓他空著手回去。”
歸王妃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說了一聲諾,然后告辭了。
很快八皇子到了客廳,對著四皇子行禮說:“四哥,叨擾了。”
“我們兄弟之間,無須如此客氣,你四嫂已經去取銀了。你稍坐一下,接下來幾個月為兄大概在東海那邊,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和你四嫂說就是了。”
八皇子搖頭說,掏出一疊銀票遞給四皇子說:“四哥,你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只是我在錢銀方面實在困難,不能幫你太多,這五千兩是我們湊出來的,還請四哥不要嫌棄。”
四皇子看著這一疊銀票,思索了一下,就收下了。他對著八皇子說:“是哪些人呢?”
“梅袤,蘇定國,章勁,李欽。”
四皇子聽后點點頭,這些人都是小京官,平時也和自己有過來往,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竟然會湊錢幫助自己。
“客套的話,為兄就不多說了,這一份恩情,為兄記下了。”
八皇子和四皇子寒暄了一會兒,就告退了。
沒有一會兒,歸王妃就拿著銀票走了進來,對著四皇子說:“王爺,老八呢?”
“他這一次不是來拿錢的,而是送錢的。”
四皇子說到這里,看著手中銀票,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當天晚上,東宮附近,李星野帶著衛士將東宮附近全都用鋤頭翻了一遍。
在東宮路旁的花叢草地,一片殘花斷草。原本干干凈凈的路上,也都是塵土。
李星野沒有理會這四周的狼藉,而是看著桌子上的那二十八個小人,上面都貼著黃紙,寫著太子的深生辰八字。
一個士兵走了過來,對著李星野說:“大人,已經全部查遍了,沒有其他可疑的東西了。”
李星野點點頭,讓一個士兵將這些小人打包。
看著包裹,李星野搖頭說:“看來本官又進入到一場是非之中。”
李星野將包裹呈給皇帝看了之后,皇帝仔細看了一下,對著李星野說:“這件事,你怎么看?”
“啟稟圣人,小臣愚見,此事不可聲張,免得再次弄出巫蠱之亂。”
皇帝點點頭,讓李星野收好,就前去休息了。
第二天,在四皇子前去東海府的時候,八皇子就被召見到宮中了。
當了文英殿里面的坐忘閣之中,皇帝對著八皇子說:“聽說文匯你畫的秋禰射獵圖已經好了,不妨給朕看看。”
八皇子連忙將畫遞給皇帝,九思接過之后,贊嘆說:“圣人,你看畫的多好,這是仁親王,這是義親王,這是禮親王,這是六殿下。九個殿下畫的真是惟妙惟肖。”
皇帝輕輕點點頭,似乎贊同九思的話,然后從案幾拿了一沓銀票,讓太監遞給八皇子,然后對著八皇子說:“你的畫,朕買下了,這是五千兩銀子。”
八皇子不敢接過銀票,跪在地上說:“兒臣不敢,兒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你拿了這銀票,梅袤、蘇定國、章勁和李欽的,應該還多少就還多少,記住天家子弟,不能隨便收臣工的銀子,尤其是你們皇子。”
八皇子聽到這話,嚇得連忙說諾諾。
“除次之外,朕讓你前來,是要讓你前去你九弟的府上,給他看看這個木偶,看他是否知道。朕知道,你和你幾個兄弟都相處很好,你辦這事,朕放心。”
“兒臣明白了。”
八皇子接下木偶和銀票,狼狽的離開這里。
皇帝看到八皇子這個樣子,嘆息一聲說:“唉,為何朕的兒子個個都是這般不成器,這江山朕究竟要交給誰呢?”
四周太監聽到這話,都裝作沒有聽到。
晚上,九皇子府邸之中,九皇子和八皇子坐在一張桌子上,九皇子看著滿桌豐富的菜肴,對著八皇子說:“八哥,我們兄弟之間也不用講那勞什子的古禮。不是我這個弟弟心直,高皇帝萬分了不起,做什么都是對,就是非要我們恢復古制,每個人一個案幾,分席而食這點,真是太不好,太不方便了。”
九皇子說著為八皇子夾了一口菜說:“你看這樣吃,多熱鬧,多有兄弟的氛圍,八哥,你也不用拘禮,吃,大口吃。若是父皇怪罪下來,我和你一起去三省殿三省幾天,哈哈哈。”
八皇子見九皇子盛情難卻,也開始動筷起來。
只不過他有著很濃的心事,吃什么都沒有味道,隨便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
九皇子看到這個情況,連忙說:“八哥,這菜是不是不合你口味,你想吃什么,盡管說就是了,在我這個弟弟面前,無須客氣。”
八皇子聽到這話,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這時候九皇子拍拍手,一個婢女走了進來,手中端著盤子。
九皇子笑著指著那個盤子:“八哥,你看了這個,自然會食欲大開。”
八皇子好奇的打開這個盤子上的蓋帕,露出里面的木偶。
看到這個木偶,八皇子對著九皇子說:“九弟,大哥的事情果然是你干的嗎?”
九皇子放下筷子,拿起木偶,笑著說:“八哥,你可是讀了不少書,知道子不語怪力亂神吧。你難道認為這小小的木頭,經過道士做法,然后貼上一張黃紙,就可以讓人發瘋嗎?”
九皇子說到這個時候,語氣之中充滿了嘲諷。八皇子聽到這話,反而臉一紅,有些羞愧了。
“八哥,大哥兩歲都被立為太子,但是他如今多大了,他已經三十五了。三十三年太子,還是大哥脾氣好,要是換做我,早就瘋了。父皇也是,他給大哥太子的地位,卻沒有給大哥任何權力,大哥這樣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懸了三十三年,是人都會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