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紹遠喜歡上《西游記》，準確說是喜歡上《西游記》電視劇，那還是小學的時候。作為一部暑期必不可少的神劇，無數的電視臺，在你可能想象的時間都有可能在重播這部電視劇。陳紹遠看了多少遍，他自己也算不清了，沒頭沒尾的看，放到哪一集就看哪一集，有時候他也記不清哪一集在前哪一集在后了，反正就是沒事的時候看，一直看到電視臺播放別的節目。
那時候的小孩多喜歡看動畫片，看《圣斗士星矢》，看《大草原上的小老鼠》，看《藍貓淘氣三千問》，家境好點能收看到星空衛視的還喜歡看《海賊王》，陳紹遠也喜歡看動畫片，但他喜歡看的是《西游記》動畫版，沒事就哼唱“白龍馬蹄朝西，馱著唐三藏跟著仨徒弟，西天取經上大路，一走就是幾萬里……”
在淮陰上大學時，陳紹遠終于抽空讀了《西游記》原著，倒不是他對《西游記》一直念念不忘，如果淮陰不是吳承恩老家，估計他也就想不起來了，何況大學里本來就有許多比看《西游記》有意思的事情。《西游記》終究是個沒多大現實意義的小說，除了小學生、中學生和靠《西游記》吃飯的文人，誰會天天看，有格調的教授們談的都是《大唐西域記》，研究《西游記》說出去都丟人。
也不記得是紀念吳承恩誕辰幾百年，還是別的由頭，陳紹遠大一下學期，當地組織了一個關于《西游記》的知識競賽，一等獎是可以當一天吳承恩紀念館館長，當然是名譽的，肯定簽不了字報不了條子。比賽場地就在陳紹遠學校的學術報告廳里。陳紹遠仗著小時候多看了幾遍《西游記》電視劇和動畫片，毫不猶豫的報名參加了，心想著就算拿不了一等獎，也能拿個安慰獎。
誰知陳紹遠比賽那天一上場就出丑了，那天是搶答比賽，二十道題，搶答對了得一分，誰得分多誰晉級最后決賽。主持人報出第一題：《西游記》是一部章回體小說，請問原著一共有多少回?陳紹遠一陣傻眼，只知道九九八十一難，誰知道多少回啊，連電視劇多少集都沒搞清楚呢，難不成是八十一回。自然有人回答對了這簡單一題，總共一百回。
隨后主持人有問了第二題：孫悟空是從山頂上一石頭崩裂而出，請問這塊石頭高度是多少？陳紹遠自然又是一陣傻眼，這電視劇里也沒提啊，誰知道啊這石頭有多高啊，肯定不算太高，因為孫猴子個子就不高，電視劇里給的鏡頭也看不出來，怎么不給打個字幕說一下。這題自然也是有人搶答對了，高度三張六尺五寸高，暗含了周天三百六十五度。
主持人緊接著又問了第三題：孫悟空跟菩提老祖學藝時，菩提老祖住的山洞門旁有副對聯，請問這對聯是什么?陳紹遠不撓頭是不行了，這誰知道啊……
陳紹遠不出意外的大敗而歸，一題不會，氣的他心里暗罵這出題的肯定沒看過《西游記》的電視劇，怎么一題關于電視劇的都沒。其實陳紹遠倒是罵錯人了，電視劇里就有這幅對聯，孫悟空到了山門躊躇未進時，有仙童開門，背后正好是這副對聯：靈臺方寸上，斜月三星洞。估計是他當時光顧著看猴子了，沒顧得上看字，沒準也有可能是他家電視信號不清晰，字沒看到啊。
陳紹遠喪氣回到宿舍后，一狠心，一咬牙，決定去圖書館借本《西游記》原著，慢慢研究，待到下次比賽時，再一雪前恥。
此后幾天，陳紹遠倒是認認真真把原著看了一遍，還做了一些筆記，不過直達畢業，也再沒碰到關于《西游記》的知識競賽，陳紹遠倒也未曾惱怒，因為看過之后，他又找到了別的興趣，在圖書館還書時偶遇錢文忠的《玄奘西游記》后，他的興趣點不在是不著調的神話故事細節了，他開始找來地圖一步一步畫上玄奘西游的路線，還在空白處寫上途徑的國家，以及這些現在對應的地區。
有的在國境線外，有的在國境線內，看著上面標出的玉門關、哈密、焉耆、碎葉城，陳紹遠開始對遙遠的西域充滿好奇，一度有了畢業去新疆支邊的念頭，不過夢想終究是夢想，不現實還易變，到了大二時便把這念想給忘了。
灼眼的陽光刺醒了躺在床上的陳紹遠，他租住的房間里的窗戶是東向的，昨晚昏昏沉沉睡著時，忘了關電腦，也忘了拉上窗簾，好好的一個懶覺被陽光打破，陳紹遠嘴里碎碎念的爬起來關上窗戶，又躺下翻來翻去的折騰了一會，想再睡已難睡著，都說回籠覺是最幸福的，可想睡睡不著也難受啊。無奈只好起身，下去刷牙洗臉上個廁所。
雖然才八點多，早飯也就免了，不是不餓，是不想六樓來回的上下跑，太麻煩，外賣也太貴，一點鍋貼加一碗鴨血粉絲就十四塊，夠買半份酸菜魚了。喝了兩口水，又坐到電腦前，先看了昨晚德國隊的比賽集錦，又看了下今天的賽程，晚上八點有英格蘭的，時間正合適，可以買點鹵菜，看比賽時喝兩杯。
不覺就到了十點，再過半個小時就可以吃早午飯了，早午飯是許多大學生都有的‘好’習慣，省事省錢，就是不知道胃病啥時候來。陳紹遠又臥躺床頭，想著白天如何打發，都說上班難熬，沒女朋友沒正事可做的周末更難熬。能看的電影早幾年都看完了，電視劇要么是給小女生看的，深閨宮斗，哭哭啼啼，要么是給老大媽看的，家長里短，吵吵鬧鬧。
金陵的景點也逛了差不了，紫金山上的各條小路都摸清了，燕子磯的落日也看過好幾遍了，夫子廟就是賣義烏小商品的，沒啥逛的，總統府倒還沒去過，倒不是覺得票價貴，而是感覺沒啥看頭，一片沒什么年頭的宅子加一群死人用過的遺物，而且遺物還不一定是真的，不如山水自然風光看的舒服。
猶猶豫豫間就到吃早午飯的時候，陳紹遠摸起電車鑰匙，一步一晃蕩的走下樓去，騎著電車到了地鐵站旁的小吃半條街。要了一碗混沌，又買了兩根油條，十塊整。一邊吃著一邊玩手機，訂閱號里有一篇寫少林方丈丑聞的文章，果然炒冷飯的，事情都過去一年多了，文章標題都恨不得還用上“突發”、“剛剛”，沒啥新料，也沒啥意思。
陳紹遠吃完走出小店，還想著方丈那廝過的真是神仙日子，好生羨慕，走著走著猛地想起錢文忠在《玄奘西游記》里很推崇一個寺廟，好像就在旁邊的寶華山上，寺廟名字沒記住，只記得寶華山了。
寶華山畢竟也算個大景點了，雖說是屬于老家鎮江的，但和金陵接壤，到金陵城區很近，很多人早就想著要是能割給金陵就好了，好歹也算金陵人了。陳紹遠雖然老家鎮江，但除了鎮江的金山寺外，別的寺廟還沒去過，一是不知道，二是也沒多大興趣，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怎么會天天想著往寺廟跑。
陳紹遠掏出手機，在網上搜了搜，還真找到了，說是這隆昌寺在寶華山上，可能是中國唯一沒有佛像的寺廟，也沒有山門，只有一扇非常小的偏門，小到什么地步呢，吃得太胖的人恐怕過不去。這個寺廟在當時好比是佛教的哈佛，中國、日本乃至東南亞的好多方丈、住持，都是在這里受具足戒而正式成為僧人的。
這一搜倒是讓陳紹遠來了興趣，沒有佛像的寺廟真沒見過。以前倒是在某本書里看過某一派基督教徒是不愿意在教堂里塑神像，很有個性，可惜也記不得這個派別的名字了。
興趣來了，陳紹遠又趕緊用手機導航測了下距離，滿打滿算26公里，騎電車也就一個小時多點。現在才十一點多，來回倆小時，能逛半天，也趕得及晚上的比賽。說去就去，陳紹遠轉頭買了瓶礦泉水，大步踏上電車，右手用力一扭，電車向北竄去。先向北順著小區旁的小路，走到玄武大道，再順著玄武大道一路向東，連彎都不用轉，直接就到了寶華山下。
冒著一個多小時烈日，一路的尾氣加塵土，陳紹遠灰頭土臉的來到了景區門口，后悔出門時沒戴帽子，沒抹防曬霜，怪誰啊，出門時只想著吃飯，誰想到跑這么遠呢。
一進景區，先碰到的是一個年齡應該比陳紹遠還小的仿古小村，假人假景，也沒啥意思，陳紹遠買了一瓶冰凍的礦泉水，大口喝了小半瓶，拎著瓶子跟著路標向著隆昌寺走去。修好的山路，不難走，就是有點累人，邊走邊歇的走了半個小時，來到了山門前。
這門果然是高而窄，不大氣也沒闊氣，而且是面北偏東的，及不符合中國人的審美。高差不多五六米，門上豎著一個牌子，寫著：護國圣化隆昌寺。也沒落款，不知道是不是覺得字丑，沒好意思寫。山門倒沒錢文忠書中說的那么窄，別說一般胖子，就是相撲選手也能輕易進入。
進了大門，眼前忽然一亮，倒不是看到驚人景色，是曬到陽光了，走過幽暗細窄的大門，猛然見到陽關，眼前怎能不突然一亮。夸出門，就看到第二個門上寫著“律宗第一名山”，律宗的知識，陳紹遠也不清楚，世界杯期間知道的也就是“天臺宗”，賭球輸了錢的球迷和只知道賭錢看不懂球的賭徒，結伴走向天臺，跳出錢都沒了活著也沒意思的人間地獄。
再往里走，就是戒壇堂和大悲樓分座左右，往南就是各種叫不出名字的大殿。到了大雄寶殿，陳紹遠發現里面赫然矗立一座佛像，氣的他暗罵錢文忠這堂堂教授竟然也會忽悠人，明明說的是這寺廟沒佛像啊，仔細看了看旁邊的說明，原來是香港送來的，也不知道這佛像是來暫時做客還是來永久安家。
號稱999間半殿宇的隆昌寺，也沒看出個所以然，倒是枯苔舊磚的故墻，看著還有點歷史感。逛著逛著，又瞧見了一座觀音像，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親戚送來的。走下山來，才三點半，也就逛了倆小時，不過也是正常，沒導游的講解，就陳紹遠肚子里那點墨水，能看出啥門道。
山就是山，水就是水，廟就是廟。
又走到山下的仿古村時，突然有人喊他：“小伙子，看名字算命運，十塊錢一算，不給祈福，不給消災，絕不多收。”
陳紹遠側過頭來就看到一白發無須的老頭穿著白色唐裝，蹲坐在樹蔭下，屁股下一個小馬扎，沒攤位也沒廣告。陳紹遠想閑著也閑著，不如聊兩句解解悶，就十塊錢，多了絕不多給。于是走在老頭面前，那老頭變戲法似的，從屁股下又拿出一小馬扎，讓陳紹遠坐下。
“你先寫下你的名字。”那老頭遞過來一個破筆記本和一支黑色水筆。
連毛筆都沒，怎么忽悠人，陳紹遠心想，但還是寫下名字遞了過去。
“陳紹遠，紹遠，遠紹如來，近光遺法，這話是玄奘大師說的，玄奘俗姓也是陳，小伙子你這名字起的好，有佛緣啊。這名字誰起的，有大學問啊。”
“我爸起的，但他是個跑船的，我是紹字輩，村里很多都這么起名字的，陳紹軍、陳紹斌、陳紹承，都這么起的。”陳紹遠沒被勾起興趣。
“跑船的，更是巧了，玄奘的父親就是被跑船的給殺死的，沉了河底，那玄奘也是被他母親用木盆里放進河里的。”這老頭不提大學問這茬了，跑船的哪來的大學問：“你這命是水命，金生水，土克水，辰、未、戌、丑這四個月都屬土，今年又是戊戌年，也屬土，小伙子你今年命里不順啊，要注意了。”
果然開始忽悠了，破財免災么，下一步就該收錢了，陳紹遠心想你這招也老套，沒啥新意，任你怎么說，他是不準備再多掏一分錢了。
“特別是這個月，土年土月，甭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坦然，這就是命。等到亥、子兩個月，情況也許就會好轉，戌屬西，亥、子皆屬北，利在西北啊，看來你免不了一場奔波嘍。”
“完了？”陳紹遠見老頭半響沒說話，不禁問了一句。
“完了，十塊錢你還想讓我講到天黑啊。”
掏出十塊錢給那老頭，至于那老頭說的什么陳紹遠也沒往心里去，十塊錢就能算出自己的命，那命也真不值錢啊。
原路而回的路上買了半只鹽水鴨和涼拌素菜，又買了幾瓶啤酒，慢吞吞的爬到六樓，待躺到床上時，陳紹遠嘴里直念叨：拜佛逛廟，不如喝酒睡覺。
又是新的一天，又是周一，陳紹遠艱難的爬起來，收拾收拾準備去上班，昨天去爬了寶華山逛了隆昌寺，對久未鍛煉的他有點吃不消，兩個大腿根酸疼，小腿也沒勁，走路不是走而是靠上身挪。
陳紹遠上班的客服部門，兩班倒，說是八小時，經常加班到十小時，還做六休一，還好年假還是有的。一到公司，開完早會，正準備和同事一起走出會議室，就聽得部門主管讓他留一下。待同事走完后，只好訕訕的跟在主管屁股后面來到他的辦公室，一間用透明玻璃和辦公區域隔著的房間。
“嗯，那個小陳，來公司也好幾年了吧”
“馬上就滿四年了”陳紹遠隨口答道，四年一屆的世界杯，日子倒是好算。
“你是咱客服部僅有的幾個男生啊，感覺怎么樣啊？”
“還行，就是團建之類活動時麻煩。”爬山時負責抗包，野炊時負責端爐子燒火，能不麻煩么。
“哦，這都是小不然的事情，男女有別么。公司最近提拔一個主管，有沒有想法啊”
“嗯，想是想，就怕能力暫時不夠。”哪有那么多好事，平白無故就能升值，想得美。
“最近公司有個計劃，想把部分客服部門移到四川去，畢竟那邊人力成本低，公司想抽調幾個有經驗的到那邊去，負責前期的培訓和部分工作，你覺得怎么樣，當然你的工資補助會適當提高的。”
“嗯，這個”，果然沒有好事，兄弟就是覺得這里離家近才在這工作的，嘩一下要送我離開，千里之外，也太狠毒了“這個，可能我不太適合，我長這么大還出過省啊，怕是到那適應不了。”
“沒事，你先考慮下，你的工作我已經讓別人幫忙接手了，你正好也交接下，公司準備下周在四川開始前期工作，你回去也好好收拾下”主管一邊說話一邊揮手讓他出去。
毫無思想準備的陳紹遠頭暈腦脹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前，去還是不去這是個問題，還是個嚴重的問題。正低頭胡思亂想之際，一個胖女生移到了他跟前，這是他們組長，一個典型天天坐辦公室吹冷風的胖子。
“主管說讓我先分配你的工作給別人，你歸攏下手頭工作，打掃下辦公桌，回頭把鑰匙給我，你是幸福了，這幾天不用工作，只要打個卡就行了，還能去四川，美食比咱金陵多，美女也不比咱金陵少，沒聽說過少不入川么，我要是一男的我肯定搶著去，去了別忘了給姐妹們寄點好吃的啊。”
“我要是不想去怎么辦？”聽著組長嘰嘰歪歪一大堆，陳紹遠把自己真實的想法說出來了，順便也想從組長那里談下有沒有回旋的可能。
“哎呀，那你可麻煩嘍，公司有公司制度，部門有部門規則，要都像你這樣不守規矩不聽安排，公司怎么運營啊，你沒瞧見你的工作都讓別人給代替了么，這就是讓你沒得選擇，要么老老實實去四川，要么老老實實遞辭職報告回家去。”
“嗯，嗯，知道了，我先收拾收拾。”一聽得只有這兩個選擇，陳紹遠腦亂如麻，隨口應聲道。
“嗯吶，收拾好了找我。”胖組長轉臉扭著腰晃回自己的座位了。
早知道昨天在隆昌寺就該花錢買幾炷香給菩薩供上，看來是昨天罵了幾句那香港的菩薩，今天遭報應了，陳紹遠有點后悔，可也沒后悔藥可吃，只得慢慢收拾起辦公桌來，慢吞吞的直到十點多才完工，把鑰匙交給組長后，抱著一個裝著他的U型枕和幾本閑書的箱子，挎著他的雙肩包向電梯走去。
領導都說了，這幾天不用工作，只要按時打卡就行，然后靜等去四川日子，在辦公室呆著也沒啥事可做，干坐著也尷尬，還不如先回家呢，補個覺，下午下班來打個卡就是。
躺在床上的陳紹遠不禁想起昨天那老頭的話，這真都是命？
陳紹遠自高中住校起，回家次數就很少，要說除了父母外，家鄉也沒什么念想。那時年齡小，又忙著埋頭讀書，同學之情也很淡。到了金陵后，更是沒啥朋友，身邊同事也是來來去去，沒幾個聊得來的。
去四川也不是不能去，就是覺得太遠，高鐵倒是開通了，但耗時十多個小時，二等座票價都得八百多。若是沒工作原因，報銷不了，回家一趟就得花費一千六，都快占一個月工資的三分之一了，一年要是回家個三五趟，還不得喝西北風去。
辭職吧，也不合適，一是這家工資還可以，二是哪里去找這種工作，畢竟這種工作經驗在金陵也沒幾家公司用的著，倒是聽說蘇北鹽城有家公司能用得上，可那是窮的鳥不拉屎的地方，陳紹遠最遠只到過淮陰，對鹽城沒有好或者不好的感覺。不過好歹也算一個蘇南人，從小耳濡目染，知道就是娶個蘇北媳婦，老家人都看不起。都恥與做親了，看來也好不到哪去。
其實陳紹遠家境也不是很好，老家倒是有座房子，運河邊上，想等拆遷估計要等下輩子了，父母一年也能賺點，不過這兩年運輸行業也不景氣，經常是干一趟歇倆月。家里那條船，買了沒多久。
他大學畢業那年，他父母覺得暫時不用每月給他生活費了，壓力也輕了點，于是把用了十來年273噸的那條老船賣了十幾萬，又添了點積蓄，買了個新的，花了將近四十萬，他爹說要趁年輕再大干一場，給兒子攢點娶媳婦的錢。這就是他家最值錢的資產了。
可惜事與愿違，生意不好，淮安閘一堵恨不得堵一個月，干了四年，本錢還沒回來，更別說賺錢了。這也是他父母不敢打電話來催促他抓緊結婚生子的原因，也就見面時提一下，沒錢啊，萬一陳紹遠突然領著一個大肚子的姑娘回去，估計他爹娘得愁的把船再賣了。
陳紹遠工作這四年也沒攢多少錢，除了基本花銷和房租外，每個月也就剩下三千左右，但前兩年追女朋友，雖不至于花錢如流水，但也基本都是月光。細細算來，也就這兩年攢點錢，滿打滿算估計有七八萬。
追那姑娘時陳紹遠還想著能在金陵買個房，雖然那姑娘是東北的，倆人加在一起在金陵的親戚朋友一把手都數的過來。那時候就他租住的拆遷小區大概也要15000一平方，陳紹遠掰著手指頭算了半天，也沒算清得多少年能賺夠一套房錢。
分手后，他倒是頓悟了，有房沒房日子還得過，他曾經酒后對一女同事說過，在這小區買套房平均要150萬，首付50萬，我要是有四十萬，還差10萬，我會想盡辦法去借去湊，哪怕厚著臉皮去親戚朋友那受白眼我也無所謂，可我現在全身上下加起來還不到五萬，還差四十五萬，這還不算房貸，你說我能怎么辦，求不來借不到，愁也沒用啊，倒不如老老實實的過現在這種小日子，想多了沒用，想太多就該抑郁了，離自殺就不遠了，雖然窮日子不好過，但總比自殺強啊，人沒了就真的什么都沒了，活著好歹還有個念想，沒準哪天兄弟我就混好了呢。為情自殺到還說得過去，為窮自殺說出去就丟人了。說的那姑娘一愣一愣的，酒都沒敢陪他喝，從此見面都躲著他走。
陳紹遠回到了租住的小屋，也沒收拾，直接把箱子往床上一扔，就坐到了電腦前，點開世界杯的回放，眼睛瞧著屏幕，心里就又琢磨起來：去還是不去四川，辭職還是不辭職？琢磨來琢磨去，不禁就困了，倒頭往床上一趟，先睡一覺再說。
從公司打完卡回來，找個地方隨便吃了碗三鮮面，陳紹遠決定去超市逛逛，白天睡了大半天，回家早了也睡不著，畢竟也不是狂熱球迷，世界杯也懶得天天看。剛到超市門口，就看到很多學生拉著箱子拎著大包的，原來畢業季到了，很多學生該離校了。這超市正好在大學城和地鐵站之間，往來學生熙熙攘攘的占了大半的人行道，陳紹遠左躲右閃的終于走進了超市大門。
剛一進去，就聽得側面一尖嗓子在喊：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了，來來來看一下了解下，畢業沒錢交房租怎么辦，想給女朋友買禮物不好意思向父母張口怎么辦，同學聚會請不起客怎么辦，只需要一張身份證，一張身份證，我們全幫你搞定，最高五萬，最高五萬，百分百過審，百分百過審啊，三期分期不要利息，不要利息啊，十二期分期只要六分利息，六分利息，比銀行還便宜，比銀行還便宜，走一走看一看啊，為您救急，為您解憂……
陳紹遠一聽這是放學生貸的，忽悠學生不懂，以為利息低占了便宜，想不到他們會有分期手續費，若是遇到狠心的，再來給你個砍頭息，比高利貸還狠。陳紹遠側頭看去，一個身高最多一米六的瘦子，穿著一個印著某金融公司logo的白襯衫，站在一張桌子后面大聲喊叫著，旁邊的豎立的海報，一片花花綠綠，最上面四分之一只寫著六個大字：沒工作，有錢花。上下兩排，加粗行楷，似乎比昨天見得的“護國圣化隆昌寺”幾個字還大，簡單明了，直指人心，有兩個學生模樣的正趴在桌子上，似乎正在填表，似乎也是在扣地獄之門。
陳紹遠工作的那家公司，也提供這種類似服務，顧客選擇好商品后，可以先發貨后給錢，還可以分期給。前段時間甚至還開通了借錢服務，不用任何抵押，就能最多借款30萬。當然很多人還不上，有的是不想還，有的是真沒錢還。還不上也不怕，除了正常電話催收外，并不搞上門暴力，畢竟是正規公司。但利息嘩嘩的往上漲，除非你死了，只要你不死，這債總找得回來。
逛了一圈，買了點牙膏之類的日用品，又買了幾罐飲料。付完賬走出來，都快九點了。剛走到門口，一個膚色偏黑指甲間還有泥污的手把一張傳單伸到了臉前，陳紹遠轉頭一看，竟然是剛才賣了吆喝學生貸的那小子，倒是敬業，這么晚了還沒收工。陳紹遠也懶得理他，急忙擺手說：“不用，不用，我這不需要貸款”
“沒事哥，您看看了解下，以后沒準用得著呢，這年頭誰不缺錢呢”那小子倒是不氣餒，臉皮夠厚，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中單頁往陳紹遠懷里硬塞。
陳紹遠只好把單頁接下來，也沒搭話，低頭走出門去。走到門口一垃圾桶前，把購物袋放在地上，從包里掏出煙來，點上，順手把看也沒看的單頁扔到了垃圾箱里。
“三毛錢又扔了，您倒是不心疼哥，其實我也不心疼，老板也不心疼，有一個貸款的，賺的錢都夠印一車的了。”還是那小子的聲音。
陳紹遠轉身來，看到那小子也叼著一根煙站在他屁股后面不遠的地方，估計也是累了來抽根煙，也是，這年頭傻子少了，騙子也得賣力氣啊。那小子說完自顧點上煙，抽了一口，又解開襯衫上的扣子，撓了撓不太濃的頭發。
陳紹遠這才算看清那小子的長相，矮、瘦的身體托著一個尖、瘦的臉，眼眶深陷，眼睛倒靈動，左瞅右瞧的，毛臉胡倒是旺盛，雖然刮過了，還是能看到皮膚上的青茬。看樣子也就二十出頭。
“你在這又擺攤又吆喝的，不怕別人趕你走啊。”陳紹遠倒是想問不怕被抓啊，沒好意思開口，畢竟他一賣苦力的，能有多大罪。
“沒事，給錢了，不給錢早攆你了，不給錢叫爹也沒用，沒錢的爹不是爹，有錢的爹不給錢也是爹。”
陳紹遠被后兩句說繞了，腦子里正理著這關系呢，就又聽得他說。
“我也知道這是坑人的，可那些學生又傻又笨，怪誰呢，不能怪我，我一單才給幾十塊，累死累活也就賺個飯錢。要怪就怪他們爹娘，怪他們老師，就教憨了，哪有比銀行利息還便宜的事，那銀行還開個啥，都倒閉得了。這些學生還不如俺們村那些沒上過學的呢，年前俺們村老義被騙進鄭州傳銷窟，他不哭不鬧，該吃吃該喝喝，半夜沒事就往屋里尿，看見女的，就掏自己褲襠，沒幾天就被放出來了，哪像你們這些學生，又是哭叫又是跳樓的，不知道用腦子。”那小子猛吸了一口煙“憨了，都學憨了，比俺家養的羊還老實。”
陳紹遠不知道說啥，那小子似乎是自來熟，似乎又是自言自語，因為他說話時幾乎都沒瞧他，腦袋一直左右晃著，眼睛也不知道在瞧啥。陳紹遠把煙頭扔進垃圾箱，客氣的說了句，還是早點改行的好，轉身就走，那小子也沒吭聲。
一晃又周六了，陳紹遠整整六天沒工作了，這是工作以來第一次，平時節假日都是分兩段修的，過年也是初一初二休，初三就得上班，上兩三天再修兩三天，年假一次也不能休過五天。這幾天除了去公司打卡，就窩在房間里琢磨去四川還是辭職的事。
琢磨這么多天也沒琢磨個頭緒來，畢竟是第一次遇到這事，沒經驗啊。都說人越呆越懶，這倒是真的，剛開始那兩天還跑出去吃飯，這兩天連門都不想出了，要不是要去公司打卡，真能在家窩好幾天。
晚上十點有世界杯第一場淘汰賽，還是法國對陣阿根廷，強強對話，還不用熬夜，怎能不看。于是陳紹遠用手機點了個酸菜魚的外賣，又要了三瓶啤酒，他覺得今天兩瓶可能不夠喝的，四瓶又怕喝不完，就要三瓶吧。
一個多小時，敲門聲才響起，送外賣的到了，估計今天是周末，點外賣的多，平時半小時也就到了。陳紹遠倒是心平氣和沒著急，主要是比賽還沒開始，他當然不急。打開門，就瞧見一熟悉的身影，又瘦又矮的那小子。
“咦，原來是你點的啊哥，真巧。”
陳紹遠不想理他，伸手想去拿外賣口袋，沒想到那小子把拿袋子的手往后一縮。
“哥，咱又見了，也算緣分，”果然自來熟，“既然有緣，我就多說兩句，這菜你最好別吃，不是我嚇唬你，這家的魚都是快臭的死魚，硬是用大料蓋得味，用的油也是地溝油，要不看你是熟人，我都懶得說。”
陳紹遠手一滯，這酸菜魚經常吃也沒吃出來啊，將信不信的問：“你不是辦貸款的嗎，怎么改行送外賣了？”
“唉，別提了，物業倒沒事，被派出所攆了，差點拘留，說是一女學生還不上債，被拍了裸照，又被拿著裸照威脅陪睡，那女的告到學校，學校又告到派出所，錢不是我放的，裸照不是我拍的，我不就是牽個線嗎，被叫去狠狠訓了一頓，差點沒進去，賺的錢都吐出來了，哪還敢再干啊。”
那小子倒是一臉委屈，陳紹遠覺得他活該，應該進去幾天反省反省。
“走，哥，我帶你去家，絕對真材實料，我請客，咱喝點去，難得碰到你，上次你還勸我改行，你這樣的好人不多了。”那小子把外賣口袋往身后一讓，看著陳紹遠，似乎已經知道他會答應。
“和你又不太熟，讓你請客拿哪里合適，臭魚就臭魚吧，反正吃不死人，我湊合湊合就行。”陳紹遠哪敢答應，這非親非故的又不熟悉，萬一被坑了就麻煩了。
似乎是看出陳紹遠的擔心，那小子繼續說：“就菜市場旁邊那家燴面館子，老家人開的，咱去絕對上好的，反正你一個在家喝也是喝，大老爺們怕啥，我又不能把你睡了”
就在樓下不遠，菜市場也都是這個小區的，倒是不怕被坑，只是面子上抹不過去，只好說：“那好，我去換雙鞋，我請客，你的錢都被吐出去了，哪能讓你請啊。”
兩人來在樓下，那小子順手就把酸菜魚扔到垃圾桶里，啤酒沒扔，畢竟這年頭假啤酒不多見了。走了也就三分鐘，就到了菜市場旁邊的那家燴面館。那小子果然和這家熟，像是到了自家似的嚷了起來：“二大爺，炒個豬頭肉，多放點蒜苗，再炒個韭黃肉絲，拍個黃瓜拉皮，最后再上兩碗面”，轉過頭來把三瓶啤酒放到了門后的冰箱里。
陳紹遠不禁夸起了這小子，長得不厚道，但做事還算厚道，沒點大魚大肉，都是家常菜，加起來也就四五十，就算我搶著付賬也不心疼啊。倆人靠窗邊一四人小桌子對坐下，這小飯店不大，就一張大圓桌加四張小桌子，除了一張吧臺就是兩個冰箱，一個放啤酒，一個放菜。一個老板兼廚子，一個服務員兼收銀。
“我告訴你啊，以后你再吃飯就到菜市場旁邊的小店，別去地鐵站旁邊，那邊租金貴，人又多，不多宰你們怎么活啊。”菜還沒上來，那小子又開始嘴不停了。
“菜市場這邊都是做誰的生意啊，熟人啊，熟人哪敢坑啊，坑了一個跑八個，再說這菜市場里都是干啥的，都是賣菜的，天天和菜打交道，他們能不懂里面的門道么，這賣黃瓜的一來，一口就吃出你這黃瓜放了好幾天，不脆。那賣魚的來吃飯，這魚是野生的還是家養的，殺了多久了，殺的時候這魚是死還是活，都不用吃，聞都聞出來了。”
“倒是，還是您這有經驗。”趁著涼菜上桌，那小子話被打斷的檔口，陳紹遠趕緊應和了一句。
不過那小子倒沒回話，徑直去冰箱那拿了兩瓶啤酒，待回到桌上，坐下啦拿起開瓶器，又開始念叨了：“這啤酒也分很多門道，產地不一樣，水不一樣，口味就不一樣，還有商超專供，酒店專供，看著包裝一樣，也是倆味，一箱子進價差十來塊呢，能一樣么。”
那小子一邊說著一邊把一瓶開好的啤酒遞到了陳紹遠面前：“要說這啤酒最好喝的還是杭州產的，什么啤酒都好喝，喝著就有股甜味，別的都偏酸，最難喝的是廣東產地，按說沿江靠海的，水質應該不差啊，怎么酸味澀味那么大呢，我也沒搞明白，估計是小廠太多，水被污染了吧。”
“有可能，來，敬你一杯。”陳紹遠端起酒杯和那小子碰了一下，放下后，撿起一片黃瓜放進嘴里，確實不錯，酸脆爽口：“這黃瓜也不錯，比我在別的地方買的好吃多了。”
“那是，”那小子一股得意色：“這黃瓜不是長途運進來的，沒抹過催熟崔大的藥，菜市場后邊就是鐵路，你知道吧，鐵路旁就是細長的荒地，我二大爺就在旁邊自己種的，不過很多都被偷了，剩的不多，小區里那些老頭老太太早年間吃過這種純天然的，嘴自然叼了，沒事就去摘幾根，看到了也不好說啥，加起來沒兩塊錢的東西，還能怎么著啊。”
說完端起酒杯，對陳紹遠說：“來，哥，咱第二杯。”
又一杯下肚，體內有了點涼意，陳紹遠拿出煙盒，遞了一只給那小子：“小兄弟閱歷挺多的，貴姓大名啊，老家河南哪里的？”
那小子接過煙，并沒有直接點燃抽上，而是把煙嘴往桌上磕了幾下：“我姓孫，叫孫齊元，河南項城的，孫是趙錢孫李的孫，齊是齊天大圣的齊，元是那個、那個一塊錢兩塊錢的元，不是袁世凱的袁，我倒是想和袁世凱看齊呢，不過沒那命。袁世凱也是的，好好的大總統不干，非要當皇帝，聽說是被他兒子和一群妓女忽悠的，也不知真假，都說俺們河南人會騙人，他袁世凱怎么也被人騙了呢，最后連尿都尿不出來，一個大活人被尿活活憋死了，丟大人了。”
“孫兄弟你這知道的可真多，哪個學校畢業的？”陳紹遠看他這么能扯，就算不是學中文的，估計也是在哪個學校的學生會混過，臉皮厚、自來熟、還能瞎白話。
“初中沒畢業，不過有畢業證，上學沒錢掙，還得花錢，初二就跑常州電子廠打工了，一個月一千多，那時候比俺爹掙得都多，回去他都不敢熊我了，還問我要錢買煙。來，哥，咱第三個，俺那規矩，喝酒頭三杯。”
陳紹遠也跟著一口喝完，喝酒頭三杯的規矩也聽說過，不過沒見過兩個人喝酒還講這規矩的，順手把空瓶子放到旁邊，三杯一瓶，這才一個菜就喝了一瓶，看來今晚估計得喝多了，沒準酒錢要比菜錢多。
“對了哥，您貴姓大名啊，看樣子剛畢業吧，擱哪上班呢？”孫齊元問著，也沒閑著，又跑到冰箱那挑了兩瓶啤酒。
“我叫陳紹遠，鎮江的，都畢業好幾年了，就在旁邊那個公司上班。”
“哦，聽說那公司待遇不孬，女的還多，就是沒俊的，我去送過幾次快遞，那保安真兇，比俺家的狗還兇，聽開黑車的說，不給他們錢，都不讓他們在門口趴活。”
“這我還真沒聽過。”陳紹遠搖頭答道，他天天騎電車，除了抽煙時被保安嚷過，別的還真不知道。
“那是，你們又不干這個，又不和他們打交道，來嘗嘗這個啤酒，我剛看了六安產的，還湊合，比俺河南的強多了，俺河南那是人多地少水孬，水一燒開，堿白花花的，跟下水餃似的，那生產的啤酒比馬尿還難喝。”
陳紹遠倒出來抿了一小口，似乎和剛才那瓶也沒啥區別。
“你們上學的都是老實人，喝得少，我們以前喝酒都是按箱喝，我最多一次喝過兩箱多，喝的感覺還沒尿的多。”
“這倒有可能，喝酒喝多了，身體有可能會脫水，酒還有利尿功能。”陳紹遠難得能顯擺一下。
“陳哥果然是上過學的，這都知道，厲害，來，咱再喝個，喝完嘗嘗這豬頭肉炒蒜苗。”
喝完杯中酒，陳紹遠夾起一塊豬頭肉，放進嘴中，比以前吃的硬，有嚼頭，越嚼越香，配上蒜苗的刺激，果然好吃，既下酒又下飯。還沒來得及吞咽下去這塊豬頭肉，就聽得對面聲音又起。
“我就喜歡這豬頭肉，不膩還有勁道，哪像他們金陵吃的豬頭肉，軟踏踏的，像吃面條似的，還不如饅頭有嚼頭呢，又不是老頭子沒牙咬。我以前在云南吃過一個臘豬頭，那才是真好吃，可惜這邊買不到，絕對下酒菜。”
“孫兄弟年齡不大，去過的地方可不少啊，我長這么大就連我們省都沒出過呢。”
“也沒去過多少地方，家里窮，沒辦法，哪里能賺錢就去哪，蘇南、浙江、廣東、大西南都跑過，除了見過點小時候沒見過的，吃點咱這沒有的，也沒啥，錢也沒賺多少，都耽擱在路上了，賺點錢也都捐給鐵道部了。”
說著說著，第三個菜也上來了，酒也一人喝完三瓶了。待孫齊元打開第四瓶，陳紹遠都有點微暈了，他又吃了一口黃瓜，放下筷子問道：“你去過大西北么？”
“沒，沒去過，不過俺們老家那不少人在哪干活，說是錢好掙，就是苦了點。”
“我倒是想去看看，出西安，走秦州，過蘭州，到涼州，再從瓜州越過戈壁沙漠到高昌。”
“哎，哥，你說的是哪，秦州、涼州是哪，我咋沒聽過？”
“這是以前的地名，就是現在的天水、武威、酒泉。”
“哦，酒泉聽過，就是天天發射火箭那個地方。你咋對那還挺熟的哥。”
“以前上學時閑著沒事，研究過唐僧去西天取經時走的地方，還畫過路線圖。”
“唐僧不是電視劇么，不是假的么，咋還從這地方走過，電視劇里也沒啊？”孫齊元就看過電視劇，哪知道這些。
“是有唐僧這個人，叫玄奘，又叫三藏法師，所以都叫他唐三藏，他是唐朝人，《西游記》就是根據他的經歷演繹的。”
“呦，還真有這個人呢，我一直以為是演的呢，那到現在不得好幾百了。”
唉，哪幾百年啊，都一千三四百年了，多少都一樣，反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陳紹遠也懶得解釋了。
“哥，你是不是準備去，去的時候喊上我一起，我也跟著看看去，反正暑假也沒啥活干，跟著漲漲見識去。”
“沒，沒，我就隨口一說，我倒是想去呢，沒錢去，也沒空去。”陳紹遠慌不迭的解釋。
“沒錢沒事，你是不知道哥，我們那時候身上就帶個二百塊錢，我們就能從鄭州跑到廣州，到了那還能混到飯吃。”
“我可沒那本事，來，咱喝完這些，都快十二點了，也該睡覺了。”
吃完喝完，陳紹遠倒是搶著付錢，孫齊元一邊嚷著“你這不是打我臉么”一邊把他往店外推，走到門前對里面喊了句：“二大爺，你算下多少起，我等會給你發微信。”
“咱爺們還算啥算，下次一起給就是。”里面的二大爺倒也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