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韓云瞬間變色。
方才他見少女仍有狐疑，以為是自己表現得仍不夠給力，害怕她又要請醫師過來給他看病，于是稍稍提了點勁，沒想到竟是會錯了意。
聽她話的意思，自己剛才使的力道和速度，已經遠超聚氣二階，達到了聚氣四階的水平！
這可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啊。
剛剛他還在擔心自己的實力被發現，結果立馬就遇上了這檔事。
自己真是不該答應她比試的！
來到這世界的一個月里，他根本就沒有出手過，對階位體系完全沒有概念，根本不知道聚氣六階和聚氣三階相差這么多。
剛才那一劍，可是連三成實力都不到啊！
他張了張嘴，正要說點什么，沒想到少女搶先說道：“不對，上次切磋，你才聚氣二階，這短短一個多月時間，不可能突破到四階！”
說完她又兀自疑惑道：“可是剛才那一劍我根本接不下來，的確已經超出了聚氣三階的水準……”
如是一番震驚糾結，少女終究想不出個所以然，便只能直白問道：“韓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現在是什么階位？”
韓云支吾著回道：“我……我當然是聚氣三階啊！”
少女點了點頭，消了些許疑慮，卻仍不解問道：“那你剛才那劍為何有匹配四階的水準？”
“這個嘛……”
韓云撓著頭皮，突然靈機一動，道：“哦，這其實是我最近偷偷練的一套劍法，怎么樣，是不是很厲害？”
少女疑色更濃：“劍法？什么劍法？”
韓云眼珠一轉，信口胡謅道：“這套劍法名為《暴擊劍》！”
“暴擊劍？”
“對，暴擊劍，能讓修行者攻擊的時候產生一定幾率的暴擊效果！”
少女一臉懵逼：“我門竟還有如此神奇的劍法？怎么我從來沒聽說過？”
韓云強裝鎮定道：“我門劍法博大精深，光是劍閣藏經就有三千余卷，更遑論十八峰上那些秘典寶藏，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說完他替自己捏了把汗，若不是這段時間有所了解凌云門，這牛逼還真吹不起來。
少女想了想，倒也信以為真：“確實，劍閣藏經我也只看過五百多卷。”
聽得這話，韓云頓時松了口氣。
少女打量了他一番，欣然笑道：“看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很努力嘛，不僅突破了聚氣三階，還學會了這么厲害的劍法，不錯不錯！”
韓云順勢接話道：“那可不嘛，努力才有回報嘛！”
說完想起這一個月里干的事情，不禁老臉一紅，如果說游手好閑也是正事的話，那他的確算得上是凌云門最努力的一個。
少女收起笑意，不無訓斥道：“別夸你兩句就飄了，聚氣三階只能算是中等偏上水準，往后的路還長著呢。”
這說話的語氣和神態，像極了學校里的老師。
韓云不禁好奇這少女到底是誰，如此關心他，應該不是普通朋友這么簡單，難不成是女朋友？
也就是所謂的，道侶？
應該不至于，十六七歲的年齡，放在前世都算早戀，更別說在修行門派了。
少女拾起被挑飛的劍，收劍鞘的時候，突然想起什么，開口道：“對了，你突破聚氣三階，就可以做師門任務了！”
師門任務？
韓云不懂，但也不敢問。
少女拉上他胳膊往庭外奔去：“走，趁太陽還沒落山，你先去把‘門令’領了。”
韓云都來不及表態，便被她拽出了庭院。
兩人跑出寢樓，沿著湖岸一路前行，直至跨過一座小橋，來到一座閣樓前，這才停下腳步。
此時夕陽正值西下。
余暉散落，將閣前門匾上的“鴻鵠閣”三個字映得金碧輝煌。
閣中仍有不少弟子出入，其中有幾名弟子認出兩人，近前寒暄了幾句。
韓云總算知道了少女的名字，叫陳姍姍。
有弟子調侃她“姍姍又來遲了”，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看得出來她在這群人中還是挺受歡迎的，至少身邊的自己是被狠狠冷落了一把。
韓云也不在意，跟著來遲的姍姍走進閣內，找到了閣中執事，一位精明干練的中年男子。
陳姍姍上前敘述了來意：“王執事，我們來領取門令。”
這位王執事嗯了一聲，指著閣中一塊巨石道：“測試一下。”
韓云不明何意，朝陳姍姍投去詢問的目光。
對方露出一絲疑惑，小聲回道：“你不知道測靈石？把手放上去，可以測試你的階位，只要達到聚氣三階就可以領取門令接任務了。”
韓云一聽就慌了。
可以測試階位，那自己的實力不就暴露了嗎？
陳姍姍見他沒反應，便用手肘錘了下他手臂，喚道：“干嘛呀你，快去測試呀！”
韓云小聲問她：“這測靈石可以測出一個人的真實實力嗎？”
陳姍姍道：“那當然了，測靈石是最準確的測試方法，絕對不會有差錯。”
韓云聞言更慌了。
見兩人半天沒動彈，王執事忍不住催了一句：“你們誰要測試，最好快一些。”
“好的，我們馬上測試！”
陳姍姍應了一聲，而后催促韓云道：“快呀，領了門令選個任務，我們今晚就可以下山了，你不是一直想下山嗎？”
韓云道：“要不……要不今天先別測試了，明天再說？”
陳姍姍一臉不解：“為啥呀？”
韓云想了半天，也沒找到個正當理由。
旁邊有一些還在選任務的弟子，此時已經指指點點，估計以為韓云是謊稱自己已經突破三階，此時謊言被戳破，下不來臺了。
可是陳姍姍知道實情，她剛才可是親自領教過的。
她實在不明白韓云在猶豫什么。
王執事終于發話：“時辰不早，今日都先回去吧。”
眾弟子領命告退。
陳姍姍雖然不甘心，但也不好意思再央求人家，只能悻悻離去。
走出門口，她忽然拽住韓云的衣袖，叱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秘……秘密？”韓云打哈哈道，“我能有啥秘密啊？”
陳姍姍問他：“那你剛才為什么不愿意測試？”
韓云支吾道：“額，我沒有不愿意測試，只是，只是第一次，我有點怕……”
陳姍姍愣了一下，而后噗嗤一聲笑出聲，笑完后有點臉紅，放開韓云的衣袖兀自走了開去，生怕自己的反應被看到。
韓云逃過一劫，心情輕松不少，但想到之后有可能還要面臨同樣的境況，便又不怎么高興得起來了。
先前他所擔心的問題，被這個突然出現的陳姍姍給一下子引了出來。
他是真的沒想到，原來“自己”還有這么一個朋友。
聽之前她和別人談話的內容，前段時間她應該是去做任務了，所以自打他穿越過來的這一個月里都沒見過她，直到今天任務結束。
走在前面的陳姍姍見他半天沒跟上來，只能駐足等他，沒好氣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啊，走個路都這么慢！”
韓云連忙加快腳步，追上了她。
陳姍姍偷偷打量了一下，問道：“你是不是怕自己實力不夠，所以才不敢測試？”
沒等韓云想出話頭回答，她又道：“你這膽小的性子得改改了，連這么點小事都不敢嘗試，以后如何成大道？況且我都告訴你測靈石不會出差錯了，你都能擊敗我，還擔心自己拿不到門令嗎？”
韓云耳朵一尖，聽到了一個關鍵信息。
自己是個膽小的人！
難怪他平日里沒什么存在感，不是別人不待見他，而是“他”的性格有問題，一般膽小的人都偏內向。
雖然不太愿意接受這個設定，但眼下似乎是個不錯的臺階。
韓云順著她的話道：“我不是不敢，我就是有點怕。”
陳姍姍被他逗樂：“有區別嗎？”
韓云坦誠道：“沒區別。”
陳姍姍略帶嗔怪道：“你也就在我面前貧貧嘴，跟別人相處就成木棍子了，我真擔心你以后討不到老婆。”
韓云被她嗆得不輕，這十幾歲的娃，竟然替他考慮起終生大事了？
還沒等他回嗆，陳姍姍便扔下一句話走了：“我先回去洗個澡，你到老地方等我。”
這可又給韓云出了個難題。
老地方，是什么地方？
凌云門的外門，其實是山腰間的一個小鎮。
鎮上除了三千外門弟子外，還生活著一些當地的居民和做生意的人。
小鎮的中心是一條商貿街，街上有著許多現代化的餐廳和門店，包括西餐廳、手機店、美甲店、咖啡廳、發廊，甚至是網咖。
是的，這是一個現代化的世界。
只有凌云門的各類建筑延續了古式風格，包括弟子們的著裝同樣如此，所以鎮上唯獨沒有服裝店。
除非是有門令下山之時，才可以著便裝。
韓云在商貿街上溜達了好幾圈，也沒想到陳姍姍說的老地方是哪里。
他的猜想是某一家餐館，畢竟到了飯點，吃飯才是正事。
可街上的飯館大大小小有幾十家，誰知道哪家飯館是他們以前常去的？
這一個月里，有一個問題最令韓云不解，那就是自己為什么沒有手機。
凌云門沒有規定弟子不準用手機，事實上很多弟子都有手機，只是修行的時候不經常帶在身邊，不然的話“打打殺殺”不方便。
半個月前，韓云想過用僅有的三千元買一部手機。
但考慮到自己沒有收入，為了避免接下來的日子連飯也吃不起，最終不得不放棄。
所以他不解的問題，究其根本是為什么自己會這么窮。
今天發生的事總算讓他想明白了，除了家里援助外，師門任務是凌云門弟子唯一的收入來源，而想要做任務就必須要突破到三階，而突破三階就必須要耗費大量的資源修行，就比如先前陳姍姍給他的那顆聚氣丹，丹鋪的標價是十萬元！
由此可見，他的身世應該是一個普通家庭。
是那種真的普通家庭。
不然的話以前的韓云不會省吃儉用到連手機都不舍得買了。
在商貿街入口處站了好一陣，仍不見陳姍姍身影。
韓云百無聊賴地掏出口袋里的銀行卡，突然想看看給他匯款的人長什么樣子，不管怎么樣，他們也算是這輩子名義上的父母，有條件的話還是要去見一下的。
一聲抱怨從身后響起，陳姍姍終于到了：“你怎么在這啊？我找了你半天！”
韓云不敢承認自己不知道“老地方”是哪，只能推由道：“拿人手短嘛，你送我那么貴重的丹藥，我當然要遠迎啊。”
方才在丹鋪時，他差點沒忍住把那枚聚氣丹給賣了。
十萬元，別說是一部手機，買一輛汽車都夠了。
這個數目讓韓云感慨陳姍姍的慷慨之外，又不禁讓他好奇，“自己”身邊怎么會有這樣一位義氣的朋友。
帶著這個問題，韓云和她試探性聊了幾句。
當陳姍姍說出他們小時候一起捉泥鰍的趣事后，韓云才明白，原來兩人是發小，青梅竹馬的那種。
從街頭走到街尾，終于到了那個“老地方”，是一家自助火鍋店。
店的名字就叫“老地方”，位置有點偏，以至于韓云先前路過的時候沒注意到。
陳姍姍輕車熟路地拿了一碟又一碟自己喜歡吃的東西，韓云怕暴露自己的飲食習慣，只能小心翼翼地拿幾樣他認為男孩子應該都喜歡吃的東西。
結果還是被陳姍姍問了句：“你不是不喜歡吃海鮮的嗎？”
韓云隨口回道：“今天想換換口味。”
陳姍姍舉起果汁，敬道：“來，慶祝你順利突破三階，我敬你一杯！”
韓云興致索然地干了一杯果汁，他其實很想喝點啤酒，但又怕暴露，所以只能隨著陳姍姍的喜好將就。
第一塊涮羊肉送進嘴里，陳姍姍一副美味無窮的表情，拿起的筷子就此再也沒有擱下過，嘴里還不忘嘖嘖贊嘆。
韓云見她吃得差不多了，便問了句：“這次任務怎么樣？”
陳姍姍喝了口果汁，娓娓道來：“太累了，你是不知道那頭妖獸有多狡猾，我們三個隊在森林里足足搜尋了半個多月才發現蹤跡，前后一共組織了五次圍捕，才最終逮到它！”
韓云點了點頭，心里默記原來她這次任務是在圍捕一頭妖獸。
這方面的資料他之前在網吧里查詢過，這個世界除了修行者外，還存在一些覺醒了靈力的異獸，它們普遍擁有很高的智力，絕大多數時候不會闖入人類世界，但是一旦闖入，便會由修行者介入，進行圍捕或擊殺。
話頭一開，陳姍姍便開始詳細講述了整個任務的過程。
原來他們這次圍捕的是一頭妖狼，經常下山捕食村民圈養的家禽，鬧得當地人心惶惶，所以經由有關部門，把事件送到了凌云門處理。
像這樣的情況，一般的處理方式是捕捉圈養。
如果那頭妖狼襲擊過村民，那么修士有權利將其當場擊殺。
酒足飯飽后，陳姍姍又把話題引回了今天的事情上：“你明天跟我再去一趟鴻鵠閣，一定要把門令領了，你都兩年沒回家了，平日里也不去個電話，叔叔阿姨一定很掛念你！”
韓云難言其隱，嘴上說著是，心里打著退堂鼓。
如果可以，他當然是樂意下山的。
這個世界對他而言陌生又新奇，這一個月里絕大部分的時間都躺在床上，沒電視看，沒手機玩，也不能像其他弟子一樣修行，實在無聊得緊。
可問題是，他要怎么過測靈石那一關？
難道就這樣直愣愣地過去測試，然后告訴全世界：大家好，我叫韓云，一個月前還是聚氣二階，一個月后已經是聚氣六階了，這速度比當世第一天才還快十倍呢，是不是很厲害呀？
要真這么做了，估計他這輩子都別想下山了。
除非哪一天他能成長到一個人對抗整個凌云門的程度！
陳姍姍突然好奇道：“對了，你白天使的那套《暴擊劍法》，什么時候有空教教我唄？”
韓云兩眼一呆，不知如何回應。
陳姍姍道：“這么厲害的劍法，關鍵時刻絕對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如果我也能學會，一個月后的考核一定能拿到更好的名次！”
韓云尷尬笑道：“當……當然可以……只是……”
陳姍姍問：“只是什么？”
韓云心虛道：“只是……這套劍法至剛至陽，適合男孩子練，女孩子練了可能會造成不良后果……”
陳姍姍意外地問：“不良后果？”
韓云愈發心虛道：“啊，對，劍譜上說，女孩子練了，不僅皮膚會變粗糙，連說話可能都會變得粗獷起來，畢竟是至剛至陽劍法嘛，所以……”
陳姍姍頓感失落：“啊？還有這樣子的啊……”
這女孩竟然這么輕易就相信了自己的說辭，反倒讓韓云心生愧疚，只得避開目光，默默地喝了口果汁。
走出餐館已是夜幕。
韓云拒絕了陳姍姍一起練劍的邀請，聲稱自己今天早點休息，為明天的測試做準備，但實則上卻是偷偷來到了一個地方。
鴻鵠閣。
凌云門非常注重弟子的實戰歷練。
鴻鵠閣的建立，其一是為了平天下之業難，其二則是為了磨練外門弟子，有鴻鵠入世遨游天下之意。
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籠子里的鳥兒關得久了，有朝一日便會忘了天空，這也是凌云門的立門之本。
但是要飛出這扇籠門，必須要達到聚氣三階的水平，因為只有達到這等實力，才能在一定程度上確保在世間行走的安全，除非是離開凌云門，也就是“輟學”，否則不能以任何理由和形式打破這個規矩。
韓云是從窗戶偷爬進閣內的。
這自然是破壞門規的行為，但他毫不在意，畢竟膽小的只是這個世界的韓云，而不是他這個從來不把規矩當回事的穿越者韓云。
一個月前，他還是學校里唯一的一個“留校察看”危險分子。
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敢曠課在寢室里睡覺，可想而知他的心有多大。
此時夜黑，閣內的光線很微弱，看不太清四周墻面上那一張張的任務狀，但閣中央那近兩米多高的測靈石卻是一眼可見。
他輕輕走近那巨石跟前，借著從窗戶映射進來的僅有一絲月光，細細打量。
和白天所見時感受一樣，這石頭看著沒什么出奇的地方，就跟以前學校里的那種景觀石差不多。
好奇之下，他伸出手，將掌心貼在了那石頭上。
一陣微弱的熒光浮現，石頭中間竟顯示出四個字樣：聚氣六階！
韓云愣了一下，趕緊收回手，那石頭上的字樣便也消失不見。
他呆站了一會兒，心里有些煩悶，剛剛伸手的時候，他根本沒有調用體內的靈氣，但這石頭卻還是準確地讀出了他的真實實力。
來之前他還抱點期望，以為自己只要壓著靈氣，就能左右它的判斷。
此時看來，這石頭是自動感應測試者的靈氣，不受其他因素影響，正如陳姍姍說的，不會出現任何差錯。
如此一來，他就注定不能碰這石頭了。
輕嘆一口氣，韓云又嘗試了其他方法，用手掌上下左右將整塊石頭摸了個遍，然后把自己身體的所有部位也給它摸了個遍，結果還是一樣，無論哪個部位，只要碰到這塊石頭，就會顯示出真正實力。
哪怕是用穿著鞋的腳踩它，也會顯示出“聚氣六階”的字樣！
測試失敗，韓云帶著失望欲歸，沒想到走到窗戶邊時，閣門突然打開了。
吱呀一聲。
一個魁梧的身影走了近來。
韓云連忙躲到桌子底下，定睛一看，此人正是白天的那位王執事！
只見他邁著虎步沖進執事臺，在抽屜了翻了一陣，找到一樣東西，是一串鑰匙。
看這時間點，他應該是剛吃完飯，回家的時候發現忘了帶鑰匙。
韓云心中嘲笑，身體卻不敢動彈，屏聲靜氣，不敢發出半點響動。
王執事帶著鑰匙折返，不待韓云松口氣，他卻在半途中突然駐足，猛地朝他所在的方向瞪來：“誰？”
這一聲可把韓云嚇得不輕。
他暗自懊惱，自己都這么小心翼翼了，對方怎么還能嗅到端倪，這家伙是狗鼻子嗎？
出于僥幸心理，韓云一聲不發，只期待這家伙是以為自己多慮了，趕緊離去。
沒想到王執事竟在昏暗的光線中一眼鎖定了韓云露出在桌子底下的半只腳，然后猛地大喝：“出來！”
韓云暗呼一聲完蛋，嗖地一下從桌底下躥出，奪窗而逃。
他的速度極快，聚氣六階的實力，極力奔跑下可堪比一頭成年豹子，只消眨眼功夫便遠離了鴻鵠閣。
可當他回頭觀望時，王執事卻如鬼魂一般從旁邊踱步而來。
韓云被嚇得頭皮發麻，立馬撒腿再跑。
王執事緊追而來，古板的臉上露出一絲訝異，輕聲喃道：“這小子看著年輕，應該還不到十八歲，居然有這等實力？”
這時韓云也反應過來，自己全力奔跑，怕是早已暴露真實實力，若是被逮到，那他的秘密可要守不住了。
除非是從這姓王的手下逃脫，不讓他看清自己面貌，才有一線生機！
如是一想，韓云更加不敢保留，體內的靈氣全力運轉，速度竟是又提了幾分。
王執事見狀更是驚訝，暗呼道：“聚氣六階？這小子是從內門跑出來的？”
這個猜想立馬被他否定，因為韓云身上穿的是外門衣袍！
好奇之下，王執事也不再保留自己的實力，凝丹境的實力全開，整個人化作了一道虹光，咻的一下攔住了韓云的去路。
韓云目瞪口呆。
這家伙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
這也難怪，畢竟是鴻鵠閣的執事，自己這聚氣六階的實力，放在外門弟子中算得上佼佼者，但在他面前還是不足一提。
如此看來，逃是逃不掉了。
韓云心思兜轉，主動上前打招呼：“嘿嘿，王執事，好巧啊！”
王執事大步欺身，認出了韓云模樣：“是你？”
韓云未語先笑，摸著后腦勺，客客氣氣道：“是我是我，咱黃昏的時候才見過。”
王執事冷聲問道：“你方才在鴻鵠閣干嘛？”
韓云信口胡謅：“沒干嘛沒干嘛，我就是來看看最近有什么新任務。”
“任務？”
王執事將他打量一番，道：“看任務不能白天來嗎？我沒記錯的話，黃昏的時候是你遲遲不肯測試吧，沒有門令談何任務？”
韓云被一語戳破，嘿嘿笑道：“王執事明鑒，我確實還沒領取門令，所以想看看有沒有什么簡單的任務是自己可以勝任的，順便也測試一下自己的實力。”
王執事面上冷哼一聲，以表示根本不信他的屁話，心中卻是暗驚。
方才一番追逐，他已經看清了韓云的實力，聚氣六階，已經有資格申請內門考核了，以他的年齡通過的概率很高，而這小子居然連門令都還沒有？
他不動聲色道：“既然是看任務，那你為何要跑？”
韓云悻悻道：“這不鴻鵠閣規定晚上不能看任務嘛，我怕被處罰，嘿嘿。”
王執事沒好氣道：“怕處罰？怕處罰你還敢夜闖鴻鵠閣？”
韓云難圓其說，便只能一個勁地賠笑。
王執事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追問，相較之下，他此時對韓云這個人更感興趣，不由問道：“你都已經聚氣六階了，為何到現在還沒有領取門令？”
韓云聞言，一顆心直墜谷底。
這家伙果然看出自己的實力了！
怎么辦，殺人滅口？
如果借他一百個膽子外加一個層級的功力倒是可以嘗試一下。
眼下還得靠他一張嘴：“這個嘛，其實不滿您，我這個人比較懶散，說白了就是不想做任務，所以就一直沒領取門令。”
王執事哼了一聲：“你當我是草包嗎？凌云門何時規定有門令必須要接任務了？”
韓云被一句話頂了回來，詞窮了。
王執事仔細打量了一番，觀其年齡，不過十六七歲，心中更是驚奇，問道：“你是哪一年入的門？”
這個信息韓云之前早就打聽過，當即回道：“我是前年夏季入的門。”
“前年夏季？”
王執事失聲驚呼，眼中折射出一道精光。
凌云門一年有兩次招生，今年的夏季招生還在一個月的考核之后，也就是說眼前的這個小子入門才不到兩年時間！
兩年時間，已是聚氣六階的實力？
平均一年突破三階？
他越想越心驚，喚了一聲“你跟我來”，而后大步朝鴻鵠閣走去。
韓云盤算了一下，哪怕出其不意，自己能逃脫的概率也幾乎為零，于是乎只能空嘆一聲，默默跟了上去。
王執事的名字叫王冠雄。
名字聽著霸氣，但只是一名資質平平的修行者。
他是十六歲入的凌云門，至今已有三十余年，如今已近天命之年，卻還遲遲突破不了化丹境，此生已是大道無望。
正因此，他才特別羨慕那些天賦異稟之輩。
普通修行者在聚氣境的時候，平均一年只能突破一次，若是能有兩次突破，便算是資質不凡。
而一年能突破三次的人，絕對屬于萬中無一的天才！
如果韓云所言無虛，那么他的資質在整個凌云門內門之中也算得上是個中翹楚，甚至可以堪比十八峰上的那些首席弟子！
為此這位王執事第一時間回到了鴻鵠閣，調出了韓云的卷宗。
當他看到韓云的入門時間的確是前年夏季之時，整雙手都在止不住地發抖。
這一幕自然被韓云看在眼里。
他心里已經在盤算著半夜的時候怎么逃離凌云門了。
以他聚氣六階的實力，硬闖肯定是不現實的，別說是那些到處巡邏的內門弟子，光是山門下的那幾個“門衛”，都不是他能應付得了的。
這時王冠雄再次把目光聚焦在韓云身上，連連喚了兩聲：“你……你……”
聽得出來，語氣中充滿了恨鐵不成鋼的遺憾和氣憤。
韓云應付道：“王執事，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夜闖鴻鵠閣了！”
他可不想當場被抓走，這樣的話逃跑計劃可就落空了。
不曾想王冠雄根本不關心這點，他只是道：“你明明有這么好的天賦，為何不好好表現，為何不入內門呢？”
說完他指著卷宗上的文案道：“春季考核的時候，你的成績是聚氣二階！”
王冠雄這話的意思，是認為韓云在春季考核的時候隱藏了實力。
但事實上，那時候的韓云真的就只有聚氣二階而已。
不過這話倒是讓韓云眼前閃過一道靈光。
自己雖然是在近一個月里突破了四次，但別人不知道啊。
這王執事，還以為他是在“隱藏實力”。
也就是說，這位王執事只認為他是能兩年突破六次的天才，而不會發現他是一個月突破四次的妖孽！
想通這點，韓云立馬又放棄了心里的逃跑計劃。
他由衷地發出一聲笑，把劫后余生演繹成了無奈自敘：“既然被您發現了，我也就不隱瞞了，確實，春季考核的時候我就已經是聚氣六階了。”
王冠雄聞言又是一驚。
春季考核就已經是聚氣六階？
那就是二十一個月突破六次，平均三個半月突破一次，比他設想得還要迅速一點。
不僅如此，春季考核至今已經過了兩個月，離夏季考核還有一個月，若以這速度來預測，在這一個月里，這小子有很大可能突破到七階！
入門兩年，聚氣七階？
這個速度絕對不亞于十八峰上的首席弟子了！
這樣一塊璞玉，居然一直埋沒在外門不被人發現？
王冠雄的心情復雜至極，他一方面慶幸這塊璞玉今日能被自己有幸發現，另一方面又嘆息這塊璞玉竟如此“不求上進”。
相較之下，韓云夜闖鴻鵠閣這點小事早被他拋到十萬里云霄外了。
十八峰上的首席，可是能自由出入圣境的，小小鴻鵠閣算得了什么？
花了好一陣子平復心情，王冠雄終于發問：“我只問你一遍，你愿意答也好，不愿意答也罷，你有如此天賦，可受本門全力培養，為何甘愿棲居在外門，不愿為他人知？”
韓云見他問得認真，便不敢輕易回答。
他面上故作深慮，實則在肚子里拼命搜索以前看過的小說，而后總結出了這么一句話：“修行一途，不在物，不在人，在于心。我心中有道，便處處都是道。”
本以為這玄之又玄的話能把這位王執事唬到，沒想到他卻怒然拍案，大叫：“狗屁不通！什么道不道的，修行就是要資源，沒資源你拿什么突破，沒人教你拿什么修煉，就憑那劍閣里的破卷宗？”
韓云啞口無言。
看來這一套行不通，至少在這家伙身上行不通。
既然詞窮，唯有沉默是金。
王冠雄見狀，誤以為自己的話說得重了點，便緩了下神色，沉下聲道：“當然，修行者向道，須心中有道，這話是對的，但是修煉一途可不是光有信念就行，有些東西該有的還是要有的嘛！”
韓云點了點頭，表示認同，也是給了個臺階。
王冠雄長長地呼了口氣，有氣無力地說道：“行了，你今天先回去吧，這個問題回頭我再找你細談。”
韓云見他要放人，心中大喜，確認了一遍：“我可以回去了？”
王冠雄點了點頭：“明天一早來我這里。”
韓云心里咯噔一下，但也不敢表現，人家都同意放人了，自己也不好得寸進尺，畢竟把柄在他手上。
但走到門口時，他還是忍不住回頭道：“王執事，那個，關于我實力的事情，能不能暫時替我保密？”
他是擔心對方把自己的實力公布出來，萬一被陳姍姍知道，那麻煩就大了。
畢竟那個小姑娘對“他”是知根知底的，一旦被她知道這事，自己很難解釋，搞不好會被挖出真正的秘密。
王執事倒也開明，碎了句“我自有分寸”，把他打發走了。
結果韓云前腳剛走出鴻鵠閣，他后腳就收拾了一下卷宗，而后頭也不回地朝山頂的方向走去。
山腰是外門，山頂，自然就是內門。
內門連著十八峰，也不知他這一走，是要往哪一峰。
好在韓云不知道這事，所以眼下不至于過分憂慮。
他只是有些失落，其一是因為自己的秘密險些被發現，其二則是因為自己的這點實力，在王執事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擊。
回到住所時，發現陳姍姍居然坐在客廳里等他。
這小姑娘此時正嘟著嘴，看到韓云出現，立馬起身斥問道：“你不是說回來早點休息嗎？”
韓云隨口回答：“哦，回到家發現吃太飽，睡不著，只好出去消消食。”
陳姍姍收起怒意，道：“你媽剛才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家里出了點事，讓你有時間的話回去一趟。”
韓云略感意外，問道：“出什么事了？”
陳姍姍搖了搖頭：“不知道，你媽沒說，但我估計不是小事，你也知道你爸媽的性格，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們是絕不會來打擾你修行的。”
說完掏出手機，問道：“你要不要給他們去個電話？”
韓云斟酌了下，說：“算了，電話里也說不清，我還是盡早回去一趟吧。”
雖然未曾謀面，但畢竟是這具身體的親生父母，自己占了他的身體，理當還他一個恩情，替他盡一份孝道。
第二天一早，天還蒙蒙亮的時候，韓云就來到了鴻鵠閣。
閣門已經大開，王冠雄早就在里面等他了。
只是他的態度非常冷淡，甚至比昨天還要嚴肅幾分，抬頭瞥了一眼，一言不發，繼續伏案作文。
韓云主動上前示好：“王執事，早安！”
結果討了個沒趣。
韓云也不在意，默默地站在一邊，乖巧得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學生。
半晌之后，王冠雄終于停筆。
他起身走向閣中央的那塊測靈石，開口道：“過來測試一下。”
韓云不解，但也不敢多話，心想反正對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實力，這會兒又沒其他人在場，測試一下也無妨。
手掌輕觸巨石，一道微弱的光芒浮現。
聚氣六階。
王冠雄望著這四個大字，眼中又流露出惋惜之色。
他不動聲色地朝內閣望了一眼，而后把目光鎖定在韓云身上，厲聲問道：“兩年時間，聚氣六階，你知道這等天賦意味著什么嗎？”
韓云以為他要訓斥昨日之事，沒想到開口竟是這個話頭。
看他的反應，似乎自己“隱瞞實力”，是比夜闖鴻鵠閣更加惡劣的事跡。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好在對方不究，那么昨日之事興許不用受罰，壞在對方如此重視自己的天賦，那自己的秘密就容易暴露。
為今之計，只有把昨天的戲繼續演下去。
承認自己是天才，總比被發現自己是妖孽好。
韓云當即回道：“我知道我門歷來惜才、愛才，若是去內門，我確實能得到更好的鍛煉，但人各有志，我昨晚也跟您說過了，我這個人太過懶散，沒什么大志向，去了內門怕是要給各位祖師爺添堵，自個兒也鬧得不愉快，何苦來哉。”
王冠雄譏諷道：“你小小年紀，倒是看破紅塵了？”
韓云連連笑道：“不敢不敢，我頂多算是貪戀紅塵吧。”
“牙尖嘴利！”
王冠雄拂袖而去，又坐回了案邊，暗自生悶氣。
韓云知道不安撫好他，昨晚之事是很難就此掩過的，況且他想要下山，就必須拿到門令，這兩件事可都系在這家伙身上了。
昨天夜里他其實已經熟慮過，凌云門的內門是萬萬不能去的。
那里高手如云，不知道有多少深不可測的老怪物，自己這點實力，根本不足以隱匿，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發現真正的秘密。
而這時王冠雄卻偏偏拋出了這個話頭：“以你的資質，若是去內門，必定受到重點培養，前途無可估量！你現在還年輕，貪玩也是可以理解，但萬萬不能因為一時的輕松，而毀了一世的前程，這樣你將來肯定會后悔的！”
韓云笑道：“將來的事，就交給將來的我去面對吧。”
王冠雄聞言大怒：“你！你怎可如此不知上進？”
韓云見狀，倒也不敢把他得罪死，話鋒一轉道：“王執事良苦用心，弟子深明，弟子眼下確無入內門之意，但王執事方才也說了，我這年齡貪玩也是可以理解，興許再玩兩年我就玩膩了，到時候改變想法也說不定。”
王冠雄冷哼一聲：“給我行緩兵之計呢？”
韓云擺手道：“沒有沒有，我說的是真心話！人生路很長，看得多了，興許想法就變了，人都是會變的嘛。”
王冠雄瞪了一眼，重重地嘆了口氣。
他起身踱步，轉身間又不動聲色地朝內閣看了一眼，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松了口風：“罷了罷了，你這般執拗，我就不強求你了。”
韓云大喜：“多謝王執事理解！”
王冠雄卻還有后話：“如果哪一天你想通了，隨時來找我，我會幫你親自引薦！”
韓云聽出了畫外音，凌云門注重人才，引薦者也記一功，自己若是“浪子回頭”，理當把這份功勞送給這位王執事，畢竟自己的把柄還在人家手上。
他當即回道：“弟子若有開悟，必當找王執事幫忙！”
王冠雄總算滿意地點了點頭：“似昨晚之事，不許再犯，去罷。”
韓云本來還想再討一塊門令，但眼下顯然不合適，人家這才高抬貴手，自己也不好得寸進尺，只得道聲謝乖乖告退。
待他離去后，王冠雄一個轉身面向內閣，臉上的森嚴蕩然無存，彎腰拜禮，畢恭畢敬地問了句：“師兄以為如何？”
閣內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是棵好苗子。”
王冠雄道：“此子天賦確實驚人，只可惜這性情……”
閣內響起一陣爽朗的笑：“性情也不錯。”
王冠雄一臉不解：“師兄此言何意？”
閣內那人也不點破，只說了句：“師弟若是也有此性情，興許早已入化丹境了。”
王冠雄眉宇一皺，露出惘然之色。
閣內那人似乎心情不錯，竟是兀自哼了一段小曲兒，哼完后不無喟嘆道：“我凌云門真是臥虎藏龍啊，這么好的苗子，居然到今天才發現……”
說完又補了句：“不過幸好被發現了。”
王冠雄道：“既是好苗子，師兄方才為何……”
閣內那人打斷道：“強扭的瓜不甜，小孩子貪玩，就讓他玩個夠嘛。”
王冠雄憂慮道：“可是……”
閣內回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放心吧，這孩子我第三峰預訂了。”
說完又哼起了小曲兒，曲調越哼越高亢，但聲音卻越來越輕，許是離開了內閣，走遠了。
王冠雄起身，沉思良久。
最終想通了一點。
這小子既然不想出頭，那么其資質輕易不會被發現，今日之事只要他不說，離去的那位不說，便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
剩下要做的，就是拉攏好和他的關系。
至于一位堂堂鴻鵠閣執事，有沒有必要向一名外門弟子示好，這個問題王冠雄壓根就沒考慮。
因為他已經有十幾年沒聽到那段曲兒了。
上一次聽，還是在如今的第三峰首席弟子入內門的時候。
……
……
韓云不知道鴻鵠閣內發生的這段小插曲。
此時的他正頭痛，等一下要如何面對陳姍姍。
自己昨晚才說要下山看父母，今天卻不能再去鴻鵠閣討門令，回頭要是被問到此事，他實在找不到理由敷衍。
在想出辦法前，韓云著實不敢回寢樓。
他就在湖邊一路閑逛，偶爾撿兩塊小石子，發泄似的朝湖中扔去。
結果扔著扔著，水里忽然激起一個大浪。
韓云嚇了一跳，還以為是什么大魚或水怪，沒想到浪花散去后，水里竟浮出一張胖臉來，瞪著眼睛破口大罵：“哪個不長眼的在扔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