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叔,這個是抹臉上的,不是吃的。”
老鬼拿起方戟手頭上的東西,抹了一把,聞了聞,剛想放入嘴里舔一舔,卻是被方戟趕忙制止。
方戟也覺得好笑,老鬼拿的是他做的雪花膏,他可不知道吃下去會怎么樣。
“這些,有什么用?”
“用處可大了,老子可指著它發財呢。”
方戟看著自己小屋里這十一年鼓搗的東西,他也不得不感慨,時間不只是殺豬刀,還是個巧匠。
方戟數著這里桃花開桃花落十一個來回,也早早的就在做一些以后的打算。
想起來在前世,有位很謹慎的勇者修煉到滿級才出新手村,這種精神一直是方戟想學習的。
不過得知鬼叔說自己的武學造詣只是二流,方戟也只能放棄以武證道滿級出新手村的想法,把自己未來的路線改為金錢開路。
那么,在有限的時間里,以及有限的材料里,方戟思考了良久,決定把自己的魔爪伸向女人……不要誤會,這里只是說成為婦女之友的意思。
不說作為一個欺詐師,方戟覺得,就是任何一個人都知道這么一個道理:現代社會,女人和小孩的錢是最好賺的。
那么在古代,沒有什么198,298的游戲禮包,小孩的錢倒也不是很好賺。但是女人的錢,還是好賺的。
方戟覺得自己說的有些不嚴謹,應該說,他不是坑女人的錢,而是作為一個婦女之友走向世界。
那么,婦女之友準備帶給這個世界的是什么呢,自然是護膚品,肥皂,以及香水。
當然,想到這點,方戟知道市場調查還是很重要的。他還記得,在他年僅八歲的時候,當他讓老鬼帶回一些女人用的胭脂水粉時,老鬼那詫異的眼神……
而看到老鬼帶回來的胭脂水粉,方戟研究了一會兒不禁看到痛惜。看到古代的小姐姐還在抹重金屬超標的這些東西,他就捶足頓胸,在被窩里笑出了聲。
這也一度讓老鬼懷疑這個笑出豬叫的孩子是不是被什么豬妖附體。
說做就做,這么多年,他先鼓搗了日常所需的用品:肥皂、鬃毛做的牙刷、牙粉,就算不是為了他,也要讓老鬼的晚年生活享受享受。
然后才是鼓搗香水。
但是做香水,方戟知道需要用到高度酒精和植物精油,而做這些就需要蒸餾白酒的蒸餾器。
為此,方戟這些年也沒少鼓搗高度白酒。老鬼倒是很喜歡,畢竟老鬼認為方戟鼓搗這么多也就這東西最為實在了。
大抵上,因為古代糧食稀缺,而且大魏流行喝發酵酒的緣故,方戟知道這高度白酒也算是有搞頭。
當然,方戟并不想在酒上專研太多,這些活,他知道酒家遠比他這外行人懂得多。他現在需要的也只是調配香水,而且也不需要量產,暫時先記下各種花露搭配的配方,假以時日有了本錢便投入生產。
……
在桃花谷十一年,方戟跟著老鬼的修行小有所成也已經差不多十二歲,那年也是他第一次走出桃花谷,來到一處有人的小鎮。
那時他連走帶休息統共走了三天,而晚上生火休息之時,他還能聽到鬼叔的簫聲,便是感覺心里暖暖的。
鬼叔雖一句話沒表示,但是方戟第一次離家,卻又跟在后頭,這番老父親的做派,也讓方戟覺得鼻頭有點酸。
雖然大晚上吹簫吵人依舊是老鬼的惡趣味就是了。
越過許多溝壑,照著老鬼畫的抽象地圖,方戟也成功在那年見到了第三個人類。
這里小鎮名字倒也實在,叫張家鎮,不說多富裕,至少也讓方戟第一次領略了古代的風土人情。
不知是不是許久沒見到這么多的人,有些感觸。方戟那天在鎮上待到第二天才回去。
以后來回小鎮的次數多了,方戟估摸著靠自己的腳程,最快也能一天半就到那里。
方戟其實也終于明白了老鬼住的地方為什么沒人了。前段路多崎嶇,而且時有大霧。
中途還有一段路,倘若不是有這個世界的輕功,會讓人想打退堂鼓。
更關鍵的是,除了老鬼這樣悶而不騷的人,誰平白無故會深入這地方,還在這里找到個桃花谷呢。
練功以及立志成為婦女之友,這大抵就是我這個世界的十七歲了。
方戟覺得,這段時間就像放了個不太輕松但恰意的長假,跟著老鬼的練習身累,但是心不累。
上一世爾虞我詐的欺詐師之路,方戟也算是放下了。
雖然那些騙人的伎倆還刻在骨髓里,但他可不希望有朝一日有機會再用。
遙想起當年,他為什么踏上欺詐師的路?
孤兒院倒閉,被騙光積蓄的院長自殺……
純粹是為了復仇呢。
但當讓仇家都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方戟卻也沒有因此開心過。
社會里的一切都是不斷的破壞再重建,但是有的東西,失去了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小戟,和你說件事。”
方戟見老鬼罕見的呼喚他,倒也有些好奇。
而說起名字,方戟也覺得老鬼算是心大,他自己自稱老鬼,也沒給方戟取名字,只等教方戟寫字時才讓他自己取一個。
所以,方戟還是叫方戟。方是上一世院長的姓,倒也沿用到了現在。
為此方戟還有些怨言,他倒是想這輩子跟老鬼姓,但是老鬼從來不告訴他姓名。
就像老鬼他自己的的過往,從不提及。
“鬼叔,你想說什么呢?”罕見的,大晚上老鬼不吹簫,竟是要和他說些什么。
“我給你找了個媳婦。”
方戟眨巴著眼,懷疑自己聽錯了。
沒錯,一定是最近睡得少,精神有些恍惚。
“你說給我找了什么?”
“我給你找了個媳婦。”
嘶~沒有一點點防備……
“不是,鬼叔,通常這種情況,你是不是應該有點征兆,或者是說你至少先解釋一下原因對吧……”
方戟有些哭笑不得,隨即瞇眼看著老鬼:“莫不是鬼叔你其實在大魏還有個女兒?”
“不是我女兒。”
老鬼耿直的搖了搖頭,隨即掏出一個只有一半的殘缺勾玉。
“有人欠了我一筆債,我現在要他還清,拿他孫女還。”
還債,而且還是還孫女,屬實好理解。
當然,先不論這找媳婦的事情,方戟現在更感興趣的是老鬼的八卦往事。
“鬼叔,這欠你債的是什么人?”
“趙存。”
單單一個名字就完了?方戟覺得自己可沒這么好糊弄。
“那這個趙存,現在何處?”
“他死了。”
方戟覺得和老鬼聊天那是分分鐘被氣死那種。
“鬼叔,直說了,你們之間發生了什么?這個趙存沒死之前是什么人?你就告訴我吧。”
“好的。”
嗯?他同意了?
于是,找好家里那個有點磨屁股的板凳,方戟便是想聽聽這鬼叔攀談往事。
“這趙存,以前是大魏的元帥,四十年前我本是要他的命,但是我放過了他,這是欠條。”
四十年,咸魚干都化灰了吧。
【今日之恩,趙家滿門他日必以命相報。】然后署名是趙存,名字上還有一個印記。
不說這已經開始發黃的欠條,方戟看了之后第一反應是,這趙存的字是真丑,和他是不遑多讓,是個人才。
“不是,鬼叔,你要他的命,為什么他寫的好像你救了他全家一般。”
“我不殺他,就是救了他全家。”
這……方戟只能說好理解。
不過方戟本以為能聽到什么老鬼叔以前的愛恨情仇,倒是沒想到還是沒什么收獲。
硬要說的話,就是知道了老鬼確實是猛人,大魏元帥的命都能隨意取了。
方戟這些年出入過張家鎮許多次,也是打聽了許多關于這個世界的消息。
這個國家是大魏,魏太祖打下基業,盤踞中原,最后由魏文帝一手打下江山,滅掉了其他兩個政權。
而老鬼說的這個趙存,應該就是當時滅兩國的兵馬大元帥,開國元勛加開疆重臣,大魏軍界大佬。
當初方戟聽鎮上的評書時并沒在意,只聽到那句:染血將軍凱旋日,威名跨海鎮西東。
而染血將軍,大抵就是這趙存了。
不過這趙存死了,老鬼卻是要自己娶趙存孫女,又是何意?
而作為一個有現代人意識的男人,方戟可是主張自由戀愛的,所以要他娶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堅決不行!
哪怕是長得像石原里美,新垣結衣,齋藤飛鳥……呃,真要長這樣,包吃包住就好說。
所以綜上所述,方戟堅決反對這門親事!
“鬼叔,我還小,暫時不想娶媳婦。”
“大魏十四五歲婚嫁比比皆是。”
倒是忘了,這里和古代一樣了。
“趙存的孫女趙婉,也叫趙無垢,是個良配。算算年紀,和你同歲。”
“不是,鬼叔,難不成你還見過?”方戟算算絕對不可能,這趙婉要是與他同歲,那老鬼沒理由見過才是。
算上老鬼幾次離家的時間,只有幾次離開超過半月,但是以鬼叔的腳程,來往于大魏的京城洛城也有些勉強。
“三年前見過一次,在涼關。”
“鬼叔,你不會騙我吧,涼關,與蠻荒一族的邊境,那是人住的地方?”
方戟雖然去過最遠的地方還是張家鎮,但是也是知道,這涼關在大魏的西北,往上那是蠻荒之地,蠻荒族喜殺戮,對于大魏邊境一直是襲擾加戮掠的政策。
“她是去打仗的。”
“打仗?”方戟愣了愣。“你說三年前,她才十四歲,打仗?這趙家猛到家中女子都要去沙場歷練嗎?”
“以前趙家除了趙存的妻子外并無此例。”老鬼淡淡地說道。“全因趙家無人了。”
“無人?”
“趙存有三子,全部戰死。至于趙存的孫輩,有五人,除了趙無垢也全部戰死。”
嘶~擱這拍楊家將呢這是……
“三年前,趙家男丁稀薄,名下只有趙無垢的兄長有一子,但是尚且年幼,這趙無垢帶著幾個嫂子戎馬上陣才保住了趙家。只三年時間,這趙無垢已經是大魏驃騎大將軍。”
方戟只能想到巾幗不讓須眉來形容了,這女人確實讓人敬佩,十四的年紀扛起了一個趙家。
方戟就是不用打聽,也知道這趙家在朝中的日子非常不好過。這架勢不單朝臣巴不得你死,估計皇帝對于趙家也是有幾分忌憚。
“這趙家,你覺得如何?”
“忠烈,但也是群傻子。”方戟隨即答道。
方戟說完倒是看老鬼的反應,當然讓他失望的是,老鬼還是原來的那副莫得感情的臉,看不出什么想法。
“詳細說說。”
“這趙家打了這么多年,家將還有死忠兵士想必不少吧。”
老鬼點了點頭。“趙家在軍中的地位,大魏無人可及。”
“這不就得了,擺在趙家面前就三條路,要么自己做皇帝,要么厚積薄發做個皇室奈不何的世家門閥,要不當皇帝的忠犬。
這么多選擇,這趙家偏偏選了最蠢的一條,做皇帝的忠犬,但是這趙家當狗還當過了,沒有皇帝會希望看到臣子出類拔萃過頭的。
一個家族要長線發展,該割舍的還得割舍,有個道理是一直沒錯的,厚積薄發。我要是趙家,寧愿放棄一些軍中勢力,在封地好好過日子,只不過,原來的趙家還好說,現在人都死的差不多了,這趙家的半截身子也基本入了土了。
起點這么高,一手好牌卻打得稀爛,說白了,這趙家就是缺個滑溜的泥鰍,不懂得周旋。”
“那看來,我讓你娶趙無垢,是娶對了。”
“嗯?不對不對不對!鬼叔,你說什么呢。我可沒說要娶這個女人。”方戟連忙搖頭。“再說了,你這樣有沒有考慮過人趙小姐,不對,是趙將軍的感受。”
開什么玩笑,一個能夠上戰場殺敵的女子,不說虎背熊腰,那至少也是筋肉怪人,分分鐘還是虎式坦克。
我方戟,寧愿當打自己飛機的舒克,也不當開坦克的貝塔!
再說了,這女人三年就當上驃騎大將軍,武力值肯定是拉滿的,方戟覺得他未必打得過這趙無垢,萬一這女人還喜歡“家暴”,自己又不是東亞勁夫,實在無法一戰。
“趙家人最信守承諾,有這欠條,還有這信物,她趙無垢不嫁也得嫁。”
方戟不禁捂臉,這就不是她趙無垢想不想嫁的問題,而是老子想不想娶的問題。
“鬼叔,這趙家應該對你很重要吧。”方戟嘆了口氣。
“為何這么說?”
“你三年前去了趟涼關,不為別的,就是想保那趙無垢的性命。現在又極力讓我娶這趙無垢,無非是想我幫趙家脫難,對吧。”
老鬼這時候并沒有否定,方戟和老鬼生活了這么多年,知道他有一說一,不喜歡說謊,那看來他的猜測是對的。
“你極力提及趙存,卻不曾提及他妻子的名字,想必……嗯哼!”方戟笑出了聲,倒也不點破。
這老鬼叔,還是念舊情的人呢……
昨晚方戟失眠了。
昨晚老鬼沒有吹那簫,反而是讓他失眠了。
大抵上習慣了這蕭聲,聽不到還不慣了?
也可能只是想到以后很長時間不能聽到這蕭聲,這才睡不著。
心煩意亂。
吃過老鬼一大早熬的白粥加咸蘿卜,像往常一般練功,然后挑水砍柴,順便用自制的木鏢殺死那中暑一般送上門的兔子。
這么可愛的兔兔,烤起來一定很香吧。
一切看起來平常依舊。
只是今天的方戟不發一言,哪怕是燒著火做著午飯時也一樣,換作以往,他早就侃侃而談,像老鬼鼓吹他的廚藝云云。
“小戟。”
“小戟。”見方戟沒回應,老鬼又叫了一遍。
“我都說了不去了,趙家女婿誰愛當誰當!”方戟和老鬼生活這么多年,第一次這么生氣。
其實也不是趙家的問題,不為別的,方戟知道他離開這里,老鬼還是會一個人留在這里。
方戟也不說什么老鬼和他一起去才去的話,因為他了解老鬼,他一定會留在這桃花谷。
“三年,你娶趙婉三年,到時是去是留,隨你。”
方戟聽后什么話也沒說,只吃著午飯,而后收拾碗碟,接水洗碗。
“我去。”方戟說完,感覺自己這話像是在罵人。
“加多一條,她不同意,我也立馬走人。”
方戟有些無奈,誰讓老鬼是他最親的人呢。方戟知道,老鬼和這趙家肯定是有關系的,以前肯定也發生過什么事情。
權當是了解老鬼的往事,走一遭吧。
老鬼說的是娶趙無垢三年,那么他知道,時間得從大婚開始算。
他不喜歡勉強人,所以三年后是去是留,不光看他,也看趙無垢。雙方有一個想離,那便離。
他這個人說實在的,上輩子談過戀愛,但是沒經歷過情愛之事,所以三年后會怎樣他也不敢保證。
更何況,他現在心里料定了那趙無垢是虎式坦克,所以他心里覺得三年后自己必定立馬一紙休書奉上。
女拳師口中的老渣男了。
“小戟,洗完碗筷到河邊來一下。”
“神神秘秘的……”方戟嘟囔了一句,收拾好碗筷,鄭重的把自己的碗放好,而后一個輕步如蜻蜓點水,踩著樹尖便輕降到河邊。
老鬼說過,他的輕功已達上乘,雖然練功偷懶武功不怎么好,但是打不過選擇逃走的話,普天之下追得上他的人屈指可數。
方戟明白,經常來往于張家鎮,這輕功自然是沒白練的。
不一會兒,方戟見老鬼拿著兩個被包裹著的東西來到河邊。
一個是長棍狀,另一個造型奇特,倒是看不出是什么。
“你平日里拿掃帚練了這么久,現在也是時候了。”老鬼手一揚,扯去物體上的布,而后把兩個物體都拋向空中。
“那是……”方戟看到的是一個有著特殊紋案的長棍,而另一個分明是戟頭!
老鬼一個騰空接過那長棍而后往前一捅,那長棍和戟頭合在一起,分明就是那方天畫戟!
老鬼隨即將方天畫戟扔給了他,待接過手中兵器,方戟揮舞了幾圈,便是按照以往的練習耍了起來。
還是老鬼教的那幾樣:援,胡,內,搪。
“援”之法,可沖鏟,可回砍,可橫刺,下劈刺,斜勒。
“胡”之法,可橫砍,可截割。
“內”之法,可反別,可平鉤,可釘壁,可翻刺。
“搪”之法,可挑擊,可直劈。
正所謂方天二字,直如愁云慘淡,龍戰于野,披星趕月,白虹貫日!
方戟現在感覺自己就像那呂奉先,像那薛仁貴,憑一桿方天畫戟,南征北戰,從無敵手。
“柄頭有機關,能取下戟把,關鍵時候能有大用。”
方戟剛裝完一波,聽到老鬼的話差點沒閃了腰,這老鬼絲毫不懂什么是說戟不說把……
當然方戟也知道這機關的用處,當戟頭被他人的武器鉗制時,這機關便是能夠抽離,然后化身棍棒給人當頭一棍。
太陰了這一手,不過我喜歡。
“小戟,記住,當世的武者共分九品,一品最強,往上便是武之大者的境界了,是為宗師。”
方戟還算第一次聽老鬼與他講這些。
“那我的武藝,是幾品?”
“二品,不過你欠缺實戰,真要是遇上二品,很大可能無法取勝。”
二品?!老子真有這么厲害嗎?方戟不禁懷疑。
但是方戟知道老鬼不會騙人,既然老鬼說二品就是二品吧。
“那鬼叔,你難道是宗師?!”
老鬼一點都不知道謙虛,就這樣點了個頭。
“那這宗師,這世界上統共有多少?”
“不清楚,不過四十年前,我聽過的還有三人。”
好家伙,這老鬼還真是金字塔頂端的呢……
方戟想起了老鬼說他的天賦只有二流,現在看來,以老鬼的標準,這句話應該是極大的贊揚了……
“還有這個世道,人心險惡,不要輕易信人。”
方戟聽到老鬼這話有點怪怪的,畢竟他上輩子就是靠個“騙”字生活……
“不過,遇不平事也要出手相助。”
“我知道,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方戟覺得此時的老鬼像嘮叨的老父親。
“你能這么想,我很欣慰。”
方戟第一次見老鬼笑,雖然只是淺笑,但是同樣讓他嘖嘖稱奇。
“如此,收拾行李,去吧。”
而老鬼剛說完,卻是見方戟一把擁抱住他,久久不松手。
“小戟……好孩子……”
……
“香水樣本,雪花膏,肥皂,牙刷牙粉,自釀的酒……”
方戟整理著物品,放入了那個自制的旅行包。
那是一個遇上方戟的倒霉虎子留下的皮編制的,沒有拉鏈,方戟用的是針孔扣,內里用幾塊羊皮多縫制了幾個獨立袋子。
方戟的瓶瓶罐罐都是小瓶裝,加上衣物都放得下。
不過這方天畫戟的戟頭就只能另外包好了。至于戟把……呸……是棍棒,便是拿上手上,也不顯突兀。
一切準備就緒,那就真的要離開了……
方戟還真有些舍不得這里。
這是我這輩子的家鄉,不是很好看,但至少,再也不是孑然一身……
方戟了解老鬼,這個時候不會來送他,只會看著他遠去,就像當初他第一次離家去張家鎮那般……
最后揮別桃花谷,方戟便決定不再回頭望,
這個時候,倒是想唱首歌呢,以前老院長最喜歡的那首……
萬水千山縱橫
豈懼風急雨翻
豪氣吞吐風雷
飲下霜杯雪盞
……
方戟此行第一站,自然還是張家鎮。
張家鎮不算太富裕,但是因為其特殊性,這里流動小販非常多。張家鎮往上是樊已城,樊已城是接著西邊國家來大魏的商道。方戟估摸著,應該與上一世古代的絲綢之路一樣的性質。
所以樊已城的胡商特別多,而張家鎮往下可以去大魏的南方,有些胡商也是會特經此地。
品流復雜,治安也就比其他地方嚴一些,張家鎮小地方,不興洛城那般的宵禁,但是那些晚上巡邏的一個心情不好了也會逮人問,所以像方戟這種屬于黑戶的家伙,大晚上可不在街上溜達。
當然了,方戟從桃花谷出來,花了一天半,到張家鎮的時候還是中午時段。
方戟特別喜歡逛胡商的店,像是他香水和花露水的小瓶,基本都是掏的胡商的貨。
其實方戟一直想找的是外國蔬菜的種子,但很可惜,這些年來在張家鎮都沒有讓他遇上。
方戟也清楚,張家鎮只是一些小商歇腳的地方,像那些大的商號,基本上是直接在樊已城修整,而后直驅大魏的各大城鎮。
而像這樣的地方,要是擱上一世的方戟,必定會留意這里有沒有“同行”,俗稱騙子,老千。
其實就算是老千,那也是有派別之分的,華夏自古便有千門八將一說,即是正、提、反、脫、風、火、除、謠八將,各司其職。
就拿方戟來說,他上一世是正將,就是千門中的通譯將,精通了解各項千術,可謂是萬事通。
而千門的發展,到了現在除了這千門八將,還有一個下八將。
下,即是下流。
而下八將,即是以下流手段,或下三濫手段行騙的老千。
本來老千只有“八將”,只以自己的本事令別人上當,但騙子本就不是好人,許多不學無術之人,只求騙財,不顧基本人倫秩序,因此便也有了這下八將。
一般千門八將的人都是看不起這些下八將,也就是下三濫的騙子的。不過方戟倒還好,雖然是千門八將的正將,但畢竟他覺得大家既然都是老千騙子,那也就不必分高下了。
大家五十步笑百步罷了,都是騙子,我方某人也就通殺了。
這不,方戟此時吃著街邊小攤都看到了上一世的“同行”。方戟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千門八將一說,但是這畢竟只是說法,反正根據騙子的類型,總能對應上。
就好比他看到的這位,他的騙術就是屬于“下八將”中的流將。
流將,就是善于偷換賭具的人,都是眼疾手快的人,他們經常的兼職那就是扒手。
此時很明顯圍在一起的便是一場賭局,總共三個盅,先把一個小球放入其中一個盅里,快速搖三個盅,讓人下注買在哪里。
看似公平,實際上就是簡單到不行的騙局。
方戟此時看,圍著的人除了圍觀群眾,還有幾個下注的人,方戟看神色就知道,這些人基本都是托,只有一個粗壯的胡人上了頭,被當豬殺……
賭就算了,還賭急了眼,那就更加犯大忌了。更何況,這壓根不是賭局,而是騙局。
因為這不是靠你猜,而是看人給不給你中,畢竟在那人開始搖盅前,那小球已經左手進了右手,而后在開盅的瞬間再經右手放到盅里。
方戟覺得說得容易,但是確實算是門手藝,畢竟真的是快到人的眼睛都反應不及。
所以套路很簡單,這胡人買的少便讓他贏,吊他胃口,買的多了直接吃。而這胡人以為有輸有贏,只是自己的運氣問題……
“再來!”眼看著這胡人又輸了一局,不服氣,像是咬牙掏出了一個錢袋一般。
能在大魏的國境,這胡人看來也是懂得說中文的。
“大巴!大巴!”
方戟這時看到一個穿著外域女子服侍的少女,此時一臉焦急的樣子,看到那粗壯的胡人先是一喜,但看清是怎么回事之后,整個臉都沉了下來。
方戟只看見那少女上前一頓嘰嘰咕咕不知說哪個地方的語言,而后就要拉著他走。
“誒?你既然已經要下注,那這錢就不能拿走。”那做局的人自然是不樂意了,顯然不想放過這條“大水魚”。
“你……這不是你要寄回家的生活費嘛,不能賭了……”那少女簡直是氣炸了。“小姐說了,再有下次……就讓你自己一個人滾回波斯……”
方戟其實對于這少女是有些好奇的,當然,不是因為其樣貌,這少女的樣貌頂多是讓人眼前一亮,漂亮是漂亮,年紀太小,以方戟的審美來說少了些韻味。
他好奇的是,這少女是大魏人的樣貌,但是卻穿著胡服。
“嗯?你說不賭就不賭?規矩懂不懂,買定離手!”
而旁邊的托也開始起哄,說這胡人快點開始,他們還要買云云……
而說話間,不知是誰伸手推了那少女一般,就在那少女要倒下之時被方戟很快從后面扶住。
得虧眾人的目光都在圍觀,沒有人看到方戟的速度引起什么軒然大波。
“謝謝公子……”
少女看到方戟的臉,然后很嬌羞……這種橋段自然是沒有的。畢竟剛剛被人推了一把不說,還被那叫大巴的胡人氣了一頓,這時候還擱這一見鐘情,你覺得合適嗎?
“沒事就好。”方戟隨即露出了二傻子的笑容。“沒事就讓一讓,你擋著我去賭了。”
“呃……”少女原本尚存的一絲感激之情瞬間化成了眉間的一條黑線。“怎么又是個賭鬼……”
“那個,我也想玩一局,剛才看得我手癢了。”方戟喊了一聲,立馬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此時方戟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拿著個白布包裹的棍棒,身上的衣服粗糙的像個樵夫,雖然背著的是一個別致的虎皮包,但一股鄉土氣息撲面而來。
此時的方戟,在人看來,就是一個年輕的獵戶……
“嗯?你有錢嗎就擱這賭?去去去,一邊去。”其中一個托便是譏嘲道。
方戟愣了下,他倒是沒想到他的這身造型就連托都看不上,著實有些失敗。
能動手就別吵吵,這也是方戟從一個東北伙伴那里學來的。
輕描淡寫般掏出一個鼓當當的錢袋啪的一聲放在了桌面上,而后依然是一臉燦爛的笑容。
“那現在我可以玩了嗎?”
老千眼里的貪欲一閃而過,但立刻便變回了原來篤定的樣子。方戟偷偷觀察著,覺得這位同行還算是有點東西的。
但是那些托卻沒法了,看到方戟的錢便開始不淡定。開始老套的客套,非親非故的已經喊起了兄弟,畢竟方戟現在的樣子就是一條肥美的“大水魚”。
算起來,古代以普通老百姓家庭來算,一年有個二三兩銀子,就可以吃喝不愁了。
而甚至在唐代,頂峰時期,一兩銀子購買力能到現代社會的三千元到四千元。
方戟這個大錢袋里的錢,是老鬼那滿是銀錠的大箱里裝上的。有多少錢他自己也不清楚,但估摸著五十兩應該是有了。
此時方戟再看那叫“大巴”的胡人,看到方戟參與進來,并且拿出的是一袋錢,卻也是有些吃驚。
“小……小兄弟,這人搖盅的速度很快的……我都輸少贏多的……”
這胡人自己吃了虧,倒是不想讓他也折進去,心地倒是還算善良。看著就是有濫賭的毛病。
方戟笑了笑,那笑容稱得上是空姐空少夾著筷子練出來的職業微笑:“安心老兄,近幾日先祖庇佑,運氣好得緊,獵到只重傷的吊睛白額大蟲不只,賣虎賺的細軟還在賭場贏到手軟了。”
方戟這么一說,只是給他的錢來個“合理的來路”罷了。
“看老兄這相貌,應是來自西域,不知怎么稱呼?”
“叫我大巴就行,我的名字……對魏人來說有些拗口。”
“行,大巴兄,我運氣當旺,不如跟著我買,沾沾運哩。”
“那……在此謝過了……”這大巴應該是老賭鬼了。
在賭場,跟買手氣旺的賭客是常態。當然這種也有騙局,就是營造自己手氣旺,其實是賭場的托這類騙局,就不細說了。
“你這怎么個買法。”
“很簡單,換盅,換完猜我這小球在哪個盅,猜中一賠三,猜不中錢就是我的。”
呵,一賠三,弄成自己會很虧的樣子,老伎倆了。
“可是我買這么多,你沒錢賠怎么辦?”方戟此時的樣子看起來很意動,但是又略帶猶豫,像極了徘徊在麗春院門口猶疑不決的小處男。
雖然他本身就是處男……
“我這里少說也有百八十兩,小娃子,我怕你啃不下喲。”那老千拍了拍賭桌的錢箱。
這人年紀應該是三十多歲,叫方戟小娃子好像也沒什么毛病。
“大巴兄,你投了多少?”
“最后五兩……都在那里了……”
大巴剛說完,卻是聽剛才那少女又在喊大巴,想拉大巴走。但是奈何圍觀的人多了起來,卻是再也擠不進去,似是要急哭了一般。
“要不……要不我就不賭了吧……”這大巴看來是聽到了那少女的呼喊,想到了什么,有些猶豫。“我家小姐說過再賭就不讓我跟她討生活了……”
“不行,錢既然入了席,就算買定離手。”那搖盅的人說完,四周的幾個托又是在應和以及催促著。
“既然大巴兄你趕時間,而且你出了五兩,我這里再加三十兩,剛好夠賭他臺面的錢,一局定輸贏就是。”
方戟掏出三個十兩銀錠放上了賭桌,而后輕輕收起自己的錢袋。
“我這就算輸了還有點錢回家過生活。”
方戟剛下完注,那少女終于是來到了跟前,而看到大巴那醒目的灰色錢袋赫然在賭局中,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呀……回去我肯定告訴小姐的!”
少女罵完,也知沒法子,只得在跟前擦亮眼睛盯緊了那盅,幫忙看那球最后落在哪個盅。
方戟側眼看那少女認真聚精會神的表情,不禁偷笑出聲。
“你笑什么呢!還不盯緊些!等下輸了可有你哭的!”少女氣鼓鼓的回了聲,對于賭鬼,她可不想有什么好臉色。
“看緊咯。”這時那老千將球很快放入其中一個盅,而后手速飛快的調換著三個盅的位置,只讓周圍的人都一愣一愣的。
“誒誒誒……”少女感覺自己的眼睛都不好使了,像是自己被自己的眼睛騙了一把……
而待那搖盅的人停下,少女輕咬下唇,隨后口中只是念叨著:“左邊……不對,又好像是右邊……不對……還是左邊……”
“你看!都是你剛才在笑!害我分了神!”
這能怪我我是沒想到的。
方戟此時看少女氣鼓鼓的臉,像極了那鼓脹的河豚。
“好了,選吧。”搖盅的人顯得有些得意,顯然對自己的討食的技術充滿了自信。
“大巴兄,其實我也實在沒看清……”方戟此時抓了抓頭,顯得相當的郁悶。“不如我們靠運氣吧,反正還有三選一的機會。我的運氣也正當旺。”
看到方戟的樣子,那老千的嘴角揚起笑容。
還以為有什么本事呢,原來只是假把式。
“唉……算是完了……”少女看到方戟的樣子,算是死心了,她這輩子最不相信的就是賭鬼的運氣。
“不過,既然我們買了這么多錢,等下我來開我自己的盅,總行吧。”方戟搓了搓手,像極了賭鬼在攢手氣。
“那就讓你輸的服氣。”
這老千顯然是對此不屑,球在他手上,三個盅自然都沒有,諒他想開也開不出。
什么狗屁三選一,那叫三選無,三選空氣。
方戟揉搓著小手,看著面前的三個盅,還是那般樸實的笑容。
突然,方戟伸出了右手,指著左邊的盅。
“這個,不是。”方戟的聲音大的那叫一個擲地有聲。
而后方戟便是迅速的翻開了左邊的盅。
“這個,也不是!”
剛大聲說完這句,又趁著那老千發愣之際沒反應過來,翻起了右邊的盅。
“是這個。”
兩個盅被方戟否定后揭起,方戟的手指敲著最后的那個盅。
“中了!中了!居然真的中了!”
少女原先低沉著臉,見到方戟真的“猜對”,不禁歡呼雀躍拍起手掌。
“你……你……你……”
那老千竟是一時說不出話,顯然在他的“從業生涯”里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
“你什么你,這兩個我都說沒有,大家都聽得很清楚是吧。我可不是選那兩個。”
除了那幾個呆愕住的托,周圍的圍觀群眾都連忙附和著。
吃瓜群眾永遠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我選這個。這最后一個我就不開了。三個沒了兩個,總不能最后一個也沒有吧。”
方戟此時眨巴著眼,天真大眼萌。
確實是沒有……但是他也不敢開呀!
眾目睽睽這么多人看著……
賭在大魏最重也就是風化罪,通常罰些錢給官差,權當交了打點錢便行。
但是這盅里要是里面沒有小球,他這可就是騙錢了……輕則挨板子,重則少不了幾年牢獄之災……
此時看著這不知所措的老千,方戟只想起他上一世作為欺詐師就已經懂得的一個道理:
“不論是古代還是現代,老千騙子從來都是人人喊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