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就來到了午后。
巫師們一個個都打起了哈欠，停下了交談和牌九，在舒適的爐火邊小睡起來。
艾尼也抱著剛收到的贈禮，獨自一人遛回了臥室。
他實在是太迫不及待了，一進臥室就緊鎖房門，點亮了床頭一根燃燒了半截的蠟燭。
燭芯上昏黃而黯淡的火焰躥動著，將羊皮卷上的字跡照得通明。
——如果我能獨自一人解開地契上的謎底，就能在威廉面前好好顯擺顯擺了！
——說不定他還會贊嘆于我的機智，將我收入巫師編制。
艾尼這樣想著，馬不停蹄開始了手中的工作。
對于文書解密一類的故事，他知道的不少。
當然，這一部分故事，大多來自于他這些年來讀過的一些閑書。
比如說《死神小學生推理筆記》、《圣經中的等距密碼》、《列昂納多的奇思妙想》。
艾尼首先采用了推理小說中的辦法，嘗試將不同的單詞排列組合，得到一些全新的文段。
他花費了不少功夫，但組織出來的文段不是文不達意，就是荒謬可笑。
他皺了皺眉頭，又開始嘗試跳字閱讀法。
這種閱讀方法最先由一位名叫魏斯曼德的教士提出，他用這種方法破解了許多古代經書中的隱藏代碼，證明了古代先知擁有預測人類未來的可怕能力。
然而這種方法并沒有在地契上生效。
——接下來我是不是該嘗試藝術家列昂納多的奇思妙想，采用鏡像書寫法反推？
艾尼盯著手里的羊皮卷，有些發愁。
接連嘗試了幾種方法，都沒有取得效果。
漸漸地，他感到了倦意，思維也開始遲鈍起來。
他打了個哈欠，想放下手中的活計，稍微歇息一會兒。
就在這時，他忽然看見羊皮卷上有一雙透明虛幻的眼睛在注視自己。
——這是？
艾尼回盯了過去。
——這是什么鬼？
兩對視線接觸了不到十分之一秒，羊皮卷上的眼睛就迅速地消失了。
以至于艾尼都有點懷疑，剛才看到的眼睛是不是疲倦產生的錯覺。
但當他冷靜下來，他敢用自己手中這份地契擔保，那雙眼睛是真的出現過！
要問為什么……
因為男人的直覺！
——咕咚！
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大對頭的艾尼咽下了一口唾沫。
——太詭異了！要不，叫威廉解決一下問題？反正他們那群家伙，閑在爐火前也是閑著，不如來給我降妖除魔。也算為民除害、積攢功德，是不是？
就在這時，一個詭秘而低沉的聲音響起：
“終于找到你了……”
——找到我？找我干啥？
艾尼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進一步思考，就感覺四周的空氣停止了流動，仿佛凝結成了冰塊。
緊接著，一大團朦朧不清的潮水涌入了他的視野，讓他眼前變得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一些虛幻而奇怪的影子。
魚尾人身的影子有點像是海妖，高聳入云的應該是鐘樓，巍峨雄大的那個影子，唔，好像是巨魔。
艾尼感覺自己陷入了無窮無盡的冰冷海水之中，耳邊是海浪跌宕起伏的聲音，隱隱約約還能聽見輕盈而美妙的歌聲、古老而沉重的鐘聲以及莊嚴而神秘的低語。
他在海水中不斷地升騰、升騰，忍受著水壓、失重和徹骨的寒冷。
這種不同尋常的感覺讓他極其難受，腦門上仿佛有人不斷用錘子敲打，眼珠子似乎要爆開一樣。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艾尼艱難地想道。
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眼前豁然開朗，一束光照進了他的視野。
接下來他感覺自己鉆出了水面，潮水迅速散去。
鼻腔里滿是新鮮的空氣，視野也變得清晰明朗起來。
——這里是……
艾尼晃了晃腦袋，看清楚了眼前的世界。
不，并不是什么“世界”。
這只是一個浴室罷了。
他剛剛……
從積滿水的浴缸里，爬了起來。
**
——這就是地契的神秘力量嗎？
——話說……這是哪？
艾尼定了定神，走出了浴室。他看見神秘古典的大廳、木質斑駁的旋轉樓梯，還有嵌在墻壁上燃燒的燭火。
還有寬廣的穹頂之下，古樸素重的木頭長桌，雕刻著神秘紋路的扶手椅。
艾尼吸了口涼氣。
——乖乖，這可不得了。我好像闖入了落魄貴族的私人宅邸。
他迅速穿過樓梯和走廊，來到陽臺上。
從陽臺四下望去，能夠看見四周雄偉壯觀的建筑，比如高高聳立的塔樓、破爛不堪的城墻。由于年代久遠，建筑上爬滿了各種藤蔓。
在更遠一點的地方，還能看見馬廄、花園、牧場和葡萄園。
一切的一切，都顯示出這里的神秘、古老和尊貴。
艾尼觀賞著這一切，張大了嘴巴。
忽然間他心中有一個念頭涌現。
——這里，會不會就是地契中提到的那座古堡？
——好像……好像是叫什么青木古堡來著？
艾尼的心中掠過一陣狂喜，這么一座古堡，可是價值連城！
賺發了！
但沒容他繼續思考，他就看見遠處城堡大門前有一個人影在徘徊。
——嗯，作為這座城堡的新主人，是時候履行一下職責了。
他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像一個小紳士一樣邁著大步，來到城堡大門口。
走到近處，他才看清來人的面目。
這是一個頭戴黑色高頂氈帽的紳士，灰色眼睛，鷹鉤鼻，目光銳利。
他有六英尺高，身材出奇地消瘦，全身的裝備除了一根手杖之外，只有一具行李箱。
這位紳士本來在大門前來回踱步，顯得有些心浮氣躁。看見人來，他的臉上多少露出了點喜悅。
他用感慨的口吻說道：
“我原以為這棟古老的城堡已經無人居住了，過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這里還真有人住。”
他注意到艾尼略微有些浮夸的步調，問道：“嘿，孩子，你大概就是這里的少爺了吧？如果不礙事的話，麻煩你向……唔，也許是你父親，或者是你爺爺？總之，向這座城堡的主人，或者某位主事人通告一下，就說……”
紳士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就說小有名氣的魔藥商人夏洛克來訪，想在這座城堡借宿一段時間。不知方不方便？”
艾尼愣了愣。
魔藥商人？
夏洛克？
借宿？
艾尼劃了下重點，然后陷入了沉思。
——借宿倒是無妨。
——而且自己初來此地，不大清楚情況。有這么一個人住在城堡里，可以利用小孩子的身份，時不時打聽一些有價值的情報。
他咳嗽一聲，決定先不暴露自己是城堡的主人這一事實，因勢利導。于是說道：“先生，真是不巧了。我爹媽不久前才剛剛離開城堡，可能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他頓了頓，注意到夏洛克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神色，繼續道：“不過，借宿的事情我應該能自作主張。畢竟我老爹從小就很注重我獨立思考的能力，很多事情都讓我放開手腳去做。”
艾尼竭力表現出一副貴族子弟派頭：“唔，先生，看你的樣子，我覺得你應該是一個體面有修養的紳士，絕不是什么壞人。如果我家的城堡對您這樣的紳士緊閉大門，實在是一件有損家族榮耀的事情。”
艾尼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鐵門。
夏洛克聽到這段話，顯得高興極了：
“是啊是啊，你說得對極了！唔，你畢竟是個孩子，可能不知道我魔藥商人夏洛克的名頭。但你看人的眼光的確是極好的！我夏洛克的的確確是個高尚的紳士，喝過我魔藥的人都稱贊不絕！”
他說到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對了，孩子，為表謝意，我就把這個送給你吧！”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小藍瓶，遞到了艾尼手上。
陽光下，藍瓶中的液體，閃耀著魔幻而神秘的光澤。
艾尼呆呆地看著手中精致的小藍瓶，深吸了口氣。
即便隔著一層玻璃，他也能感到藥水里流淌的魔力，精純而深邃。
——魔藥商人的禮物……難道，這就是魔藥？
魔藥商人夏洛克見到艾尼臉上呆滯的神色，得意道：
“不同于平時販賣的那些，這可是我自己親自煉制的藥水，主料用了龍血草、銀月莢果和金薄荷葉，而且在萃取上我采用了自己的獨門方法，萃取液的純度相當高。”
艾尼舉起小藍瓶仔細打量，藥水里沒有任何懸濁物，的確如夏洛克所說，溶液極其精純。
艾尼贊嘆了一聲，問道：“夏洛克先生，這瓶魔藥到底有什么用？”
大概是感覺自己的問法不太禮貌，他改口道：“唔，我的意思是，這瓶魔藥服下后，有什么特殊的效果嗎？”
夏洛克敲了個響指：“這個問題提得不錯！我將它命名為【知識藥水】。只要服下了它，我保證你在未來三小時內思維敏捷、記憶力大幅度提高！而且這藥水入口甘甜，極為可口！”
艾尼一聽到提高記憶力啥的，臉上就露出懷疑的神色。
——這聽上去怎么跟推銷保健品一個路子？
似乎是察覺到了艾尼的質疑，夏洛克哼了一聲，又掏出一個小藍瓶塞進艾尼手里：
“這樣，前面一瓶算見面禮，這一瓶咱們來做實驗。要是你喝了我的魔藥沒什么感覺，不用你說，我自己走人。”
艾尼稍微愣了一下。
——沒效果就走人……這么情緒化的嗎？
——當然，從另一種角度看，這個名叫夏洛克的商人，似乎對自己的魔藥很有信心。
艾尼遲疑了一下，花了零點一秒的時間分析了一下局勢。
——首先，知識藥水是真是假肯定是要鑒別的；其次，如果知識藥水是真的，那么用一瓶做實驗實在是太虧了。
艾尼突然心中一動。
——要鑒定魔藥的真實性，其實可以轉化為鑒定夏洛克是不是在說謊。如果他說謊了，魔藥肯定就是假的。而判斷一個人是不是在說謊，根本沒必要浪費一瓶魔藥。
艾尼心中決計已定，開始了自己的操作！
他咳嗽了一聲，拿起小藍瓶，裝作喝下魔藥的樣子。
其實這個時候，他把夏洛克剛剛塞進他手里的小藍瓶藏進了袖口。
然后他咂了咂舌，裝出一番品味的樣子，其實是在用眼角的余光仔細觀察夏洛克臉上的神情。
只見夏洛克臉上閃過一陣肉痛的神情，似乎對自己一瓶藥水用做實驗很是舍不得。
但是他臉上并沒有任何緊張和慌亂的表情，說明他對自己的魔藥充滿了信心。
艾尼觀察的這會兒，時間已經過去了一二十秒。夏洛克極力掩蓋住自己臉上心疼的表情，佯裝出一副大度、不在意的模樣，問道：
“怎么樣？我沒騙你吧？”
艾尼點了點頭，舔了舔嘴唇：“嗯，味道確實很不錯……”
夏洛克沉默了半分鐘：
“我是問你，效果如何？”
艾尼咳嗽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道：“嗯，感覺頭腦清明了很多。”
同時他心里想道。
——看來夏洛克多半沒有作假，這藥水應該是有效果的……
——能讓人變聰明的神奇藥水，這種東西，總是多多益善。不知道能不能再從夏洛克手里再忽悠一點？
夏洛克聽到艾尼的話，臉上的神色這才和緩下來。而且他似乎覺察到了艾尼心中所想，進一步說明道：
“不過這玩意我勸你不要在睡前服用，它會讓你亢奮得睡不了覺。另外，知識藥水雖然很給力，但不能濫用，否則藥效會不斷下降。”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經過試驗表明，前兩次服用，時間可以緊湊點。從第三次開始，最多每個月服用一次。這樣可以保證一個良好的效果。”
艾尼問道：“明白了。還有，每次的持續時間是三個小時對嗎？”
夏洛克說：“沒錯，它具有獨特的性質，能夠迅速揮發在血液里。只是一彈指的功夫，就能在你的身體里走完一圈。這讓它見效極快，但同時持續時間也很短。三個小時是第一次服用的上限，往后你每次服用，時間都會減少一點。。”
艾尼把他的話牢牢記在了心里。
——每次使用，持續時間都會減少么？看來得省著點用，必須把藥水用在刀刃上。
他想了想。
決定等回去看魔法書的時候，先喝一瓶，趁著魔藥加成把法術學會了。
魔藥固然珍稀，但轉換成自身實力才是硬道理！
夏洛克揚了揚眉毛，道：
“好了，現在你帶我去看看房間吧！”
夏洛克提起行李箱，身子微微一沉，立刻變苦瓜臉：“話說你們這里有傭人嗎？能搭把手幫我提個箱子啥的。”
艾尼回過神來，用早就想好的說辭回應道：“不好意思，先生。我和我爸媽只是在這里暫住一段時間，目前還沒有雇傭傭人的打算。”
夏洛克沮喪地看著手里的行李箱，嘆了口氣：“好吧，既然沒有傭人，只好自己動手了。”
艾尼帶夏洛克進了城堡。
**
整座城堡共有六樓，一樓是大廳，二樓往上走，每一層樓都有八個房間，一共四十個房間。
雖然這塊地方已經很久沒人住過，但奇怪的是，房間里都很整潔干凈，家具也基本上都是完好無損的。
艾尼沒去深究其中的奧秘。
畢竟，這是來自羊皮卷的未知力量！
這股力量，連對活人進行空間傳送都做得到！
讓城堡自動進行清潔，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夏洛克選擇了二樓靠中間的一間房。
他雖然年富力壯有的是力氣，但并不愿意把大把的時間浪費在上下樓梯上。
“這里環境倒是不錯！這些裝潢布置，能看出你的父母是很講究的人。”
夏洛克一路走來四下打量，到了選好房間的時候，感慨了一句。
艾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忽然問道：“對了，夏洛克先生，您準備在這邊待多久呢？”
夏洛克想了想，說道：
“啊，這個問題還真是傷腦筋……我如實跟你說吧，我之所以來到這片地區，是聽說此地盛產龍血草。你知道，我的知識藥水的主料就是這種藥材，而它恰好在市面上儲量稀少，難以大量采購。因此我希望來此地實地考察一番。所以準確的離開日期，要等我的考察工作結束以后再說。”
他頓了頓，找補道：“不過你別擔心，留宿在城堡的這段時間，我會給你支付相應的租金。當然，作為一名魔藥商人，我手上有大量的魔法藥水，你要感興趣，我可以給你八折優惠。”
說到最后，他笑了笑。顯然，推銷產品已經成為了他的一種職業病。
艾尼也回以一笑。
——這筆買賣倒是劃算！我每隔一段時間都能從你那里收到一筆錢，然后再用你的錢從你那里蹭魔藥，相當于免費獲得了魔藥。長此以往……那就是免費蹭了一個億！
忽然之間艾尼想起了什么，問道：“對了，先生，我想問一下，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名字是叫做北亞芙蘭郡，對嗎？”
之所以會問這個問題，是因為他想起了羊皮卷上的那些單詞。
艾尼頓了頓，又補充道：“渡鴉王國的北亞芙蘭郡？”
夏洛克似乎有些困了，打了個呵欠，疑惑道：“是啊，怎么了？”
艾尼聳了聳肩：“沒什么，只是我對行政區劃一向不大了解，想到了就問問。對了，多問一句，您聽說過薄伽丘帝國嗎？我偶爾會聽到我的父親提起這個名字。”
夏洛克搖了搖頭：“據我所知，人類足跡遍布的地方，并沒有這么一個國度。”
他一邊說著，一邊揉了揉疲倦的雙眼。
艾尼沉思了一會兒，抱歉道：“好吧，您旅途勞累，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
他說完這句話，跟夏洛克互相道別，退出了房間。
**
離開夏洛克的房間，艾尼走在長廊上，心思很沉重。
——目前看起來，這個世界并不是我所存在的那個世界。
——那么，屬于這個世界的城堡地契，為什么跑到我那個世界去呢？地契上的承載的神秘力量，又到底是怎么把我弄到這里來的呢？
艾尼感到一陣心煩意亂。
——唉，畢竟是來自古老羊皮卷的神秘力量！我等凡人琢磨不透，那也是很正常的！
他嘆了口氣。
——算了，還是想想該怎么回去吧。
他回憶自己來到這里的經過。
首先是解密，解密的過程是很平常的。
直到看到了一雙透明虛幻的眼睛，聽到了奇怪的低語，他忽然就仿佛被海水包裹了，一點點升騰。
浮出海面后，他就發現自己出現在了浴室的浴缸里。
——如果說，把這一切的順序顛倒過來，我是不是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艾尼決定實踐自己的想法。
他走進浴室，看著積滿水的浴缸，忽然感覺自己的行為是在作死。
——就這么跳進去，要是沒能回去，估計會一頭栽在浴缸底部。到時候，天靈蓋起個包還算好的，就怕會撞個頭破血流……
艾尼再三思忖，最終咬了咬牙。
他深吸了一口氣，直接跳進了積滿水的浴缸。
他在積滿水的浴缸里下沉、下沉……
潮水和幻音再次將他包裹……
**
當他緩過神來，他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手里拿著那張地契，床頭的燭火依舊燃燒著。
——剛才發生的，是夢，還是現實？
艾尼思索了一會兒，摸了摸自己胸口，然后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精致的小瓶子。
藍色的魔藥，在燭火的照耀下閃爍著動人的光澤。
“這么說，這不是夢，這是真的。”艾尼自言自語道。
——那么，該不該把這一切告訴威廉呢？
畢竟，這張羊皮卷，是威廉贈送給自己的。雖然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還回去了，但威廉作為地契的前任主人，按理說還是有資格知道這一秘密的。
但思考了一會兒，艾尼決定還是先隱瞞好了，等到對潮水之上的世界了解得更多了以后，再告訴威廉也不遲。
——目前我最應當做的事，是找出魔法書，試一下魔藥的效果。
他抓緊手中精致的小藍瓶。
同時，嘴角浮現出一個滿含期待的微笑。
艾尼找了一根新的蠟燭嵌在燭臺里，獨自一人來到了黑暗的閣樓上。
很久以前，這個狹小的閣樓，是用來儲存各種各樣的雜物的，比如說廢棄的木箱子、地窖里放不下的酒桶，還有鐵鏟、榔頭等工具。
直到旅館的老板杰克爺爺收留了艾尼，這里才被改造成小書屋。
杰克爺爺在艾尼很小的時候，就著力于培養他讀書的好習慣，還時常請熟人從大城市購置書籍帶回來。
據杰克爺爺說，他自己就吃過沒文化的虧。
在同個小鎮的年輕人都去大城市讀書、找工作的時候，他因為家境貧寒去做學徒工賺錢，成年后勉強能混個溫飽，臨到死才攢足了錢買下一棟破舊的小旅館。
甚至這輩子打光棍，都是因為年輕的時候沒錢娶媳婦——說到底，那還是因為讀書少，所以找不到含金量高的工作。
艾尼定了定神，目光從書架上一路掃過。
《巫師學徒初級教程》、《科比大帝征戰本紀》、《魔法禁書目錄與圖鑒》、《我的飛天掃帚能不斷升級（飛天掃帚圖鑒）》、《算術占卜：從入門到精通》……
——我的書藏還真是有點……豐富啊。
艾尼看著這些書，心里五味雜陳。
突然之間，他看到一本顯得有些特別的書。
——咦？這本書甚至從未拆封過？
艾尼從書架上把這本書拿下來，默讀封面上的名字。
《魔女安娜寫真全集》……
——寫真全集么……
艾尼只眼皮稍微跳了一下，然后鎮定自若把書放回了原處。
——嗯，等哪天沒事的時候可以找個隱蔽的地方，一個人偷偷躲起來觀摩……
——但是現在么，還是正事要緊。
他對著自己的書藏沉思了一下，然后選擇了那本《巫師學徒初級教程》。
這本書說是初級教程，但卻有八百頁厚，而且每一頁上的文字都密密麻麻，讀起來十分晦澀難懂。
據帶回這本書的人說，這本書還是帝都不少巫師學院通用的教材，當時讓杰克爺爺高興的不得了，還請了那人喝酒。
艾尼此前欲向威廉他們展示的浮空術，就是從這本書上學來的。
不過這本書讀起來實在有難度。艾尼承認，在閱讀這本書的時候，他跳了很多地方，只揀些感興趣的章節閱讀，這就造成了學習浮空術時，理論根基并不扎實，時靈時不靈的。
不然，也不會在威廉那群正牌巫師面前出洋相。
——好了，開始吧，我的變強之路！
艾尼深吸了一口氣，掏出了一瓶知識藥水，打開蓋子一口悶了下去。
他咂了咂吧嘴。
嗯……這味道咋說呢。
確實如夏洛克所言，藥水入口甘甜。
只不過，甜得過分了些，有一口滿嘴咬到蜜的感覺……
艾尼咽下藥水，閉上眼睛仔細感覺魔藥在身體里發揮作用。
起先有點涼涼的。
緊接著一陣灼熱感從下腹傳來。
很快，這陣灼熱感就蔓延開來，渾身上下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艾尼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亢奮和激昂。
他睜開眼。
這一瞬間，他感覺，眼前的世界，已經不一樣了。
**
艾尼翻開厚重的《巫師學徒初級教程》。
這一次看書的感覺，與之前每一次都有所不同。
書里的那些蠅頭小字，不再攪成一團亂麻，而是清晰有條理地劃分成了不同的意群。
艾尼以前看這本書的時候，只是悶著頭從開始讀到結尾，遇到不明其意的就讓它從眼前掠過。
但這一次，他注意到了很多以前沒有看到的細節，而且發現書本上的知識都深刻地烙印在了腦海里，而不僅僅只是模糊的印象。許多原本晦澀難懂的文段也都能品出其中的深意。
很多段落其實是有層次的，第一句話可能比較通俗易懂，為下文打鋪墊。從第二句開始則是做推論，用生活中的常識或者已知的知識點去推導新的知識，讓讀者不僅知其然，還知其所以然。
艾尼一邊閱讀著其中的文字，一邊深受作者的啟發，與作者的論述同步思考著。
有的時候因為困惑而陷入沉思，有的時候因為豁然開朗而露出喜悅的笑容，有的時候又照著書上講述的施法動作不斷伸手比劃。
他漸漸進入了一種專注的狀態。全世界仿佛都不存在了，惟我一人一書而已。
直到寫字臺上的燭火漸漸暗淡，他才回過神來。
那一截全新的蠟燭，已經幾乎被燒光了。
艾尼這才從深閱讀的感覺里完全醒悟過來。
他粗略算了算這次閱讀的時間。
一般的蠟燭燃燒完要兩個小時到三個小時，但這次因為考慮到魔藥的持續時間，他拿了一根塞納公司生產的高級蠟燭。
這種蠟燭更長，也更粗，持續時間當然更久了，大概能維持五六個小時。
——五個小時啊。
艾尼暗嘆一聲，想當初自己可是每看半小時書一定要去外面轉悠一圈的男人……竟然全神貫注地看書五個小時！
他意猶未盡地看著手上捧著的大部頭，想道：“夏洛克真是誠不欺我！他的藥，效果果然不錯！”
——不過，不知道對自己的實際增益如何？
他閉上眼在腦海里回憶了一遍，感覺之前在書上看的內容都沒有忘卻。
魔法原理的推導過程、施法動作的要點和注意事項，還有咒語的抑揚頓挫、心神合一……
艾尼食指中指并攏，朝書架上一掃：
“小黃書飛來！”
啪的一聲，魔女寫真全集迅疾無比地飛到了他的手上。
“我成功了！”
艾尼胸膛中涌過一陣狂喜，不自覺地叫出了聲來。
頓時，閣樓上傳出了神經質的大笑聲……
**
艾尼狂笑了一陣，情緒也漸漸冷靜下來了。
就在這時，小閣樓的大門撲通一聲打開了。
威廉舉著燭臺走了進來，一臉莫名其妙地問：
“艾尼，你一個人在這里干什么啊，烏漆麻黑的，還傻笑個不停……”
艾尼收斂了笑容，剛想開口告訴威廉自己浮空術大成。
正巧這時候，威廉調整了燭臺的位置，燭光顯眼地打在了……
打在了艾尼手里的魔女寫真集上。
威廉刷的一下，瞪大了眼睛。
艾尼也下意識地下移目光，但看到手里的圖集，臉色微微一變。
“抱歉，打擾了！”威廉迅捷無比地轉身退出了閣樓，他的身影像一陣風。
他順手帶上了門，在外面嘖嘖嘆道。
——一個人關在小閣樓里，手上拿著一本圖集，到底是在干嘛，那還用問嗎？
——嘖嘖，沒想到啊，現在的男孩子都這么早熟……
“威廉你聽我解釋！”
門后的艾尼欲哭無淚。
在這巴掌大的小鎮上，所有人低頭不見抬頭見，要是這事傳出去了，那自己的名聲……
艾尼咬了咬牙，一把沖出門去：
“威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威廉愣了愣，立刻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微笑：
“你不用解釋，我懂的！”
“威廉，其實我在閣樓里是在學習魔法！”
艾尼從閣樓一路尾隨威廉，追到了旅館大堂，口中不斷解釋。
“學習魔法？”威廉聽到這個蹩腳的理由，差點笑出了聲。
他揚了揚眉毛，問道：
“你認為你解釋的這個版本，和我覺得的那個版本，哪一個顯得更真實？”
“可我明明就……”艾尼還想強自解釋。
但話剛說了一半，他意識到自己不能這樣繼續爭辯下去。
——一味爭辯是沒有意義的！要拿出具有說服力的證據來，用事實取信對方！
也許是知識藥水的藥效還沒有完全消退，艾尼立刻就抓住了問題的關鍵，轉換了思路。
他稍微思索了片刻，拿出那本寫真集說道：“威廉，你看這個！”
威廉一臉正氣道：“我不看！你覺得我是會看這種書的人嗎？”
艾尼：“……”
艾尼解釋道：“不是，我是叫你看看封面。你仔細看，書封都還沒有拆。這是一本新書，還沒有人翻過。事實上，我只不過用它來嘗試浮空術。”
威廉向前走的腳步忽然頓住了，他回過頭來打量了一下，果然還沒有拆封的痕跡。
于是他點了點頭：“嗯，看來你確實沒看過。”
就在艾尼舒了一口氣的時候，威廉補充道：“你應該是正準備看，然后被我抓住了。”
艾尼差點一口唾沫給噎死了。
他眼皮一跳：“威廉，你要不信，我施法給你看！”
威廉笑了笑：“呵呵，施法？你施法我又不是沒看過。”
他指了指爐火旁：“就在那，今天上午，你施展浮空術，可是連張昆特牌都吹不起來！”
艾尼深吸了一口氣，緊接著信心滿滿地說道：“那咱們打個賭吧！以巫師的名義，賭我到底能不能成功施展浮空術！”
威廉愣了愣：“打賭？”
他眼珠子咕嚕嚕轉。
——唔，魔法講究的是經年累月的積累。看今天上午艾尼的表現，他離正確理解浮空術還差得很遠。這個賭約，我不可能會輸！
于是道：“好啊，我可不信你這么短的時間就能學會浮空術。如果我贏了的話，你就把那本寫真集讓給我。”
他找補道：“唔，我也是為你好。你年紀尚輕，可不能誤入歧途。”
艾尼：“……”
艾尼定了定神，道：“好！如果我賭贏了，你就讓我跟你們一起冒險！”
威廉略微遲疑。
——不，艾尼絕不可能贏！
想通這一點的他果斷答應道：“好啊。男子漢，絕不食言！”
**
旅館大堂內，小睡過的巫師們又再次興致勃勃地吵鬧了起來。
不過這一次，他們沒有三五成群地圍在一起打牌，而是聚成一堆在爐火前看艾尼施展法術。
“喂喂喂，這不是開玩笑吧？今天上午艾尼才失敗了一次，這才過了多久？”
“畢竟年輕人嘛，多嘗試嘗試也無所謂。”
“話說你們知道兩個人的賭注嗎？聽說老大輸了，艾尼就會入伙；如果艾尼輸了，呃嘿嘿……”
“哦，那個呀，看來老大要發福利了。”
威廉站在艾尼的對面。
不知為什么，看著艾尼臉上信心滿滿的表情，他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威廉鎮定了一下情緒，說道：“好了，艾尼，咱們的賭約是你已經成功掌握了浮空術。”
他頓了頓，說道：“按照巫師界不成文的規定，掌握一條法術的含義，并不只是懂得原理和基礎施法而已，而是代表著能對這門法術進行靈活地運用。所以，我會操控一只橡皮球來測試你的運用能力。”
“當然你放心，我不會使用全力，我會盡量將法力降低到學徒級的水準。如果你能使用浮空術擊中這只橡皮球，就說明你已經到了能靈活運用的地步。但是，如果半個小時之內你沒有擊中……你明白的。”
艾尼一怔。
——咦？是這樣的嗎？我以為只要能讓小黃書飛來飛去就行了。
不過此刻的他信心爆棚。昨夜法術初成的他，此刻精氣神都已經達到了最佳的程度。
站在一旁的李嘉圖拔出十字長劍，劍尖上輕挑著一枚銅幣：
“兩位聽好了！當銅幣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刻，測試就正式開始。”
他說完這句話，將劍輕輕一撥，劍鋒上的光芒似水般流淌。
銅幣在空中旋轉著，叮當一聲落在地上。
然后李嘉圖就掏出了一枚懷表計時。
銅幣落地的那一刻，威廉眼中精光綻放，手中橡皮球輕拋，緊接著右手食指中指并攏，在空中點點劃劃。
那只橡皮球仿佛有靈性一般，在威廉的操控下飛速左右騰挪、反復橫跳。
艾尼操控的是一根堅挺的雪茄煙。
根據艾尼在一些雜書——主要是機械類讀物——上學到的知識，物體在流體中運動所受的阻力，主要是內摩擦和渦旋造成的。
雪茄煙是完美的流線型，能夠減少渦旋的作用并大幅度減少流體對它的阻力。
而且，雪茄作為煙草制品，本身就很輕盈，對施術者的負荷很小。
所以艾尼操控的雪茄煙速度也不慢，緊跟在威廉操控的橡皮球后面。
只可惜威廉的操控過于得心應手，橡皮球在空中一蹦一跳對他來說就像喝水一樣簡單。
反觀艾尼，額頭上已經沁出了汗珠，顯然初次玩弄法術對他來說還是有些困難了。
——操控還是太笨重太滯澀了。
艾尼嘆了口氣，但他的眼神依舊很堅定。
突然之間，巫師們一聲驚呼。
正在操控橡皮球的威廉聽到聲音微微一愣，忽然感覺腰間的魔杖脫離了束縛，直沖天上飛去。
他身后的艾尼滿頭大汗，但嘴角已經露出勝利的微笑。
——按照平常的手段，我這種初出茅廬的菜鳥，怎么可能是威廉這種老巫師的對手？所以只能出奇招，出其不意方能制勝！
之前他正是趁威廉一門心思集中在橡皮球上，使用浮空術奪取了威廉的魔杖！
艾尼知道這根魔杖是威廉父親傳承下來的，對他一定很重要，如果能奪到手一定能對他造成心理上的打擊，然后接下來便是……
艾尼手指輕劃，魔杖正好攔截在橡皮球騰挪的軌道上！
威廉臉上微一變色。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魔杖從他腰間溜走讓他愣了愣神。
當他回過神來，橡皮球已經主動撞上了魔杖！
艾尼望天，看著既定的結果，舒了一口氣。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充滿期待地問道：“怎么樣？”
威廉深深地看了艾尼一眼：“很不錯。”
頓了頓，他又多加了一句：“有的時候，在巫師的對決上，魔法并不是決定性的因素。合理地運用戰術，也能幫助一個巫師掌控局勢。關于這一點，你比我原本猜想的，要聰明得多。”
一旁的李嘉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兩人。
對于威廉來說，能說出這樣一段話，已經算是很高的評價了。
**
測試結束，艾尼一臉興奮地湊到威廉面前：“威廉威廉，我現在已經能使用魔法了，你是不是該履行賭約了？”
威廉咳嗽一聲，有些底氣不足道：“什么賭約啊？”
艾尼愣了愣。
——誒，這才沒過多久啊，威廉這家伙看起來也就三十歲出頭，這么早就老年癡呆了？
本著對老年人的體諒，艾尼和緩地解釋道：“唔，你說過，我賭贏了的話，就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冒險！”
“這個嘛……”威廉一邊沉吟著，一邊不著痕跡地對弟兄們使了個眼色。
他咳嗽了一聲：“關于這件事，雖然我是隊伍的頭目，但也不能一言堂。畢竟，這件事關乎危急關頭全體兄弟們的性命。所以還得問問我的同伴們怎么看。”
艾尼瞪大了眼睛。
他這算是看出來了！
這個家伙，是想耍賴！
——說好的男子漢絕不食言呢！？
正當威廉滿內心奸笑著、自以為得逞的時候。
巫師們一個個開口說話了。
一個巫師沉思了片刻，道：“我仔細想了想，覺得艾尼入伙是一件好事。”
另一個也贊同道：“對啊，不開玩笑說的話，有一些咱們不方便打聽的情報，小孩子可能更容易取信對方，從而成功獲取。”
李嘉圖也收回長劍點了點頭：“是啊，老大你別顧忌我們的感受。既然你看好艾尼的話，我們也不會反對。大家都是一個隊伍，一條心嘛！”
同時心中暗想。
——老大都使了眼色了，不表示贊同怎么行？老大這明顯是擔心艾尼初入伙膽氣不足，需要弟兄們給他加油打氣！
而滿以為能夠賴掉的威廉，此時徹底懵逼了。
——我去你妹的一條心！我那是顧忌你們的感受嗎？你們這些家伙情商還能再低一點嗎？會不會看老大的眼色行事啊？
他轉過頭，正好看見艾尼滿臉期待的小眼神。
威廉嘆了口氣。
——得，男子漢許下的諾言，就是跪著也要兌現。
“威廉，其實我在閣樓里是在學習魔法！”
艾尼從閣樓一路尾隨威廉，追到了旅館大堂，口中不斷解釋。
“學習魔法？”威廉聽到這個蹩腳的理由，差點笑出了聲。
他揚了揚眉毛，問道：
“你認為你解釋的這個版本，和我覺得的那個版本，哪一個顯得更真實？”
“可我明明就……”艾尼還想強自解釋。
但話剛說了一半，他意識到自己不能這樣繼續爭辯下去。
——一味爭辯是沒有意義的！要拿出具有說服力的證據來，用事實取信對方！
也許是知識藥水的藥效還沒有完全消退，艾尼立刻就抓住了問題的關鍵，轉換了思路。
他稍微思索了片刻，拿出那本寫真集說道：“威廉，你看這個！”
威廉一臉正氣道：“我不看！你覺得我是會看這種書的人嗎？”
艾尼：“……”
艾尼解釋道：“不是，我是叫你看看封面。你仔細看，書封都還沒有拆。這是一本新書，還沒有人翻過。事實上，我只不過用它來嘗試浮空術。”
威廉向前走的腳步忽然頓住了，他回過頭來打量了一下，果然還沒有拆封的痕跡。
于是他點了點頭：“嗯，看來你確實沒看過。”
就在艾尼舒了一口氣的時候，威廉補充道：“你應該是正準備看，然后被我抓住了。”
艾尼差點一口唾沫給噎死了。
他眼皮一跳：“威廉，你要不信，我施法給你看！”
威廉笑了笑：“呵呵，施法？你施法我又不是沒看過。”
他指了指爐火旁：“就在那，今天上午，你施展浮空術，可是連張昆特牌都吹不起來！”
艾尼深吸了一口氣，緊接著信心滿滿地說道：“那咱們打個賭吧！以巫師的名義，賭我到底能不能成功施展浮空術！”
威廉愣了愣：“打賭？”
他眼珠子咕嚕嚕轉。
——唔，魔法講究的是經年累月的積累。看今天上午艾尼的表現，他離正確理解浮空術還差得很遠。這個賭約，我不可能會輸！
于是道：“好啊，我可不信你這么短的時間就能學會浮空術。如果我贏了的話，你就把那本寫真集讓給我。”
他找補道：“唔，我也是為你好。你年紀尚輕，可不能誤入歧途。”
艾尼：“……”
艾尼定了定神，道：“好！如果我賭贏了，你就讓我跟你們一起冒險！”
威廉略微遲疑。
——不，艾尼絕不可能贏！
想通這一點的他果斷答應道：“好啊。男子漢，絕不食言！”
**
旅館大堂內，小睡過的巫師們又再次興致勃勃地吵鬧了起來。
不過這一次，他們沒有三五成群地圍在一起打牌，而是聚成一堆在爐火前看艾尼施展法術。
“喂喂喂，這不是開玩笑吧？今天上午艾尼才失敗了一次，這才過了多久？”
“畢竟年輕人嘛，多嘗試嘗試也無所謂。”
“話說你們知道兩個人的賭注嗎？聽說老大輸了，艾尼就會入伙；如果艾尼輸了，呃嘿嘿……”
“哦，那個呀，看來老大要發福利了。”
威廉站在艾尼的對面。
不知為什么，看著艾尼臉上信心滿滿的表情，他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威廉鎮定了一下情緒，說道：“好了，艾尼，咱們的賭約是你已經成功掌握了浮空術。”
他頓了頓，說道：“按照巫師界不成文的規定，掌握一條法術的含義，并不只是懂得原理和基礎施法而已，而是代表著能對這門法術進行靈活地運用。所以，我會操控一只橡皮球來測試你的運用能力。”
“當然你放心，我不會使用全力，我會盡量將法力降低到學徒級的水準。如果你能使用浮空術擊中這只橡皮球，就說明你已經到了能靈活運用的地步。但是，如果半個小時之內你沒有擊中……你明白的。”
艾尼一怔。
——咦？是這樣的嗎？我以為只要能讓小黃書飛來飛去就行了。
不過此刻的他信心爆棚。昨夜法術初成的他，此刻精氣神都已經達到了最佳的程度。
站在一旁的李嘉圖拔出十字長劍，劍尖上輕挑著一枚銅幣：
“兩位聽好了！當銅幣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刻，測試就正式開始。”
他說完這句話，將劍輕輕一撥，劍鋒上的光芒似水般流淌。
銅幣在空中旋轉著，叮當一聲落在地上。
然后李嘉圖就掏出了一枚懷表計時。
銅幣落地的那一刻，威廉眼中精光綻放，手中橡皮球輕拋，緊接著右手食指中指并攏，在空中點點劃劃。
那只橡皮球仿佛有靈性一般，在威廉的操控下飛速左右騰挪、反復橫跳。
艾尼操控的是一根堅挺的雪茄煙。
根據艾尼在一些雜書——主要是機械類讀物——上學到的知識，物體在流體中運動所受的阻力，主要是內摩擦和渦旋造成的。
雪茄煙是完美的流線型，能夠減少渦旋的作用并大幅度減少流體對它的阻力。
而且，雪茄作為煙草制品，本身就很輕盈，對施術者的負荷很小。
所以艾尼操控的雪茄煙速度也不慢，緊跟在威廉操控的橡皮球后面。
只可惜威廉的操控過于得心應手，橡皮球在空中一蹦一跳對他來說就像喝水一樣簡單。
反觀艾尼，額頭上已經沁出了汗珠，顯然初次玩弄法術對他來說還是有些困難了。
——操控還是太笨重太滯澀了。
艾尼嘆了口氣，但他的眼神依舊很堅定。
突然之間，巫師們一聲驚呼。
正在操控橡皮球的威廉聽到聲音微微一愣，忽然感覺腰間的魔杖脫離了束縛，直沖天上飛去。
他身后的艾尼滿頭大汗，但嘴角已經露出勝利的微笑。
——按照平常的手段，我這種初出茅廬的菜鳥，怎么可能是威廉這種老巫師的對手？所以只能出奇招，出其不意方能制勝！
之前他正是趁威廉一門心思集中在橡皮球上，使用浮空術奪取了威廉的魔杖！
艾尼知道這根魔杖是威廉父親傳承下來的，對他一定很重要，如果能奪到手一定能對他造成心理上的打擊，然后接下來便是……
艾尼手指輕劃，魔杖正好攔截在橡皮球騰挪的軌道上！
威廉臉上微一變色。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魔杖從他腰間溜走讓他愣了愣神。
當他回過神來，橡皮球已經主動撞上了魔杖！
艾尼望天，看著既定的結果，舒了一口氣。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充滿期待地問道：“怎么樣？”
威廉深深地看了艾尼一眼：“很不錯。”
頓了頓，他又多加了一句：“有的時候，在巫師的對決上，魔法并不是決定性的因素。合理地運用戰術，也能幫助一個巫師掌控局勢。關于這一點，你比我原本猜想的，要聰明得多。”
一旁的李嘉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兩人。
對于威廉來說，能說出這樣一段話，已經算是很高的評價了。
**
測試結束，艾尼一臉興奮地湊到威廉面前：“威廉威廉，我現在已經能使用魔法了，你是不是該履行賭約了？”
威廉咳嗽一聲，有些底氣不足道：“什么賭約啊？”
艾尼愣了愣。
——誒，這才沒過多久啊，威廉這家伙看起來也就三十歲出頭，這么早就老年癡呆了？
本著對老年人的體諒，艾尼和緩地解釋道：“唔，你說過，我賭贏了的話，就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冒險！”
“這個嘛……”威廉一邊沉吟著，一邊不著痕跡地對弟兄們使了個眼色。
他咳嗽了一聲：“關于這件事，雖然我是隊伍的頭目，但也不能一言堂。畢竟，這件事關乎危急關頭全體兄弟們的性命。所以還得問問我的同伴們怎么看。”
艾尼瞪大了眼睛。
他這算是看出來了！
這個家伙，是想耍賴！
——說好的男子漢絕不食言呢！？
正當威廉滿內心奸笑著、自以為得逞的時候。
巫師們一個個開口說話了。
一個巫師沉思了片刻，道：“我仔細想了想，覺得艾尼入伙是一件好事。”
另一個也贊同道：“對啊，不開玩笑說的話，有一些咱們不方便打聽的情報，小孩子可能更容易取信對方，從而成功獲取。”
李嘉圖也收回長劍點了點頭：“是啊，老大你別顧忌我們的感受。既然你看好艾尼的話，我們也不會反對。大家都是一個隊伍，一條心嘛！”
同時心中暗想。
——老大都使了眼色了，不表示贊同怎么行？老大這明顯是擔心艾尼初入伙膽氣不足，需要弟兄們給他加油打氣！
而滿以為能夠賴掉的威廉，此時徹底懵逼了。
——我去你妹的一條心！我那是顧忌你們的感受嗎？你們這些家伙情商還能再低一點嗎？會不會看老大的眼色行事啊？
他轉過頭，正好看見艾尼滿臉期待的小眼神。
威廉嘆了口氣。
——得，男子漢許下的諾言，就是跪著也要兌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