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街99號。王子街99號。王子街99號。”
腦海里持續不斷地默念著同一個地址,霍登有百分之九十九把握,這應該是家庭住址,至于剩下百分之一的幾率,他決定開放一切可能,然后期待著驚喜。
其實,比起驚喜來說,他現在更加需要解決寒冷問題。
濕答答的亞麻襯衫黏貼在皮膚之上,絲絲如針的寒氣順著毛孔鉆入皮膚之中,不經意間的一股微風吹來,就忍不住連連打顫起來,修長卻稍顯瘦弱的身板有些無法抵御深夜時分的降溫攻擊,以至于無法準確分辨現在到底是什么時節又在什么緯度。
“熱姜茶是最佳選擇,熱可可也不錯,再不行的話,熱蜂蜜水也可以將就一下。啊!突然好想吃火鍋。還有甜甜圈。還有炸雞塊。還有還有關東煮。”
吞咽了一口唾沫,總覺得肚子正在高唱空城計表示抗議,霍登暫時把腦海里的雜亂思緒收拾起來,身形隱藏在月光投射下來的陰影之中,保持警惕,確保自己沒有暴露行蹤,希望身后沒有跟隨尾巴。
回頭就可以看見映紅天空的火光,那棟熊熊燃燒的屋子就在身后東北方向,距離約莫在八個街區左右,熙熙攘攘的嘈雜聲漸行漸遠,喧鬧的街區逐漸安靜沉寂下來,但依舊可以捕捉到那難聞的氣味——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刺鼻的味道始終縈繞在鼻翼,此前還以為是火災現場和河水腥氣混雜的味道,但現在依舊揮之不去。
氣味稍稍有所不同,但依舊難以形容,有些干澀有些潮濕有些活潑有些沉寂,那些根本不應該用來形容味道的詞匯紛紛出現在腦海之中,夾雜著腐爛的腥臭味和刺鼻的煤煙味,就好像進入音樂節現場的移動衛生間一般。
一言難盡。
萬籟俱寂的街道之上只有霍登的瑣碎腳步聲在輕輕響動,以至于他也不由踮起腳尖,踩起了貓步。
濃郁夜色之中,借著月色可以看到一幢幢灰撲撲的建筑,普遍低矮、最高也不過三層樓,褪色的百葉窗、生銹的鐵欄桿和暴露的紅色磚塊,再加上腳底濕噠噠黏糊糊的黑泥,不需要刺眼照明也能夠判斷出來,這顯然不是富裕區域。
真正吸引目光的是佇立在街道兩側的鋼筋結構立架,在三層樓高的空中架起一條雙道鐵軌,橫穿這條街區,朝著城市北部方向延伸而去,看起來應該是輕軌的模樣,但霍登卻記不起來,哪個地方的城市空間規劃如此粗糙隨意——
鋼筋立柱不合理地占據了街道重要空間,而且沒有任何特別規劃地佇立在住宅門前,這也使得原本就并不寬敞的街道變得更加狹窄,現在只允許一輛半車子并行的模樣,誰知道上班高峰期應該如何解決。
“95號,97號,99號。”
此時顯然不是左顧右盼的最佳時機,霍登只是粗粗打量一番,順著模糊記憶的指引,成功找到目的地。
這是一幢三層樓的低矮建筑,與街道周圍其他建筑沒有太多差異,斑駁的墻壁、骯臟的門板和灰敗的門牌號就是統一標志。
此時,霍登靠近之后才注意到,旁邊那張柵格路燈似乎是煤氣燈,再回頭看看頭頂上的雙軌鐵路——見鬼,他現在到底正在哪兒?
從褲子口袋掏出鑰匙,順利地插入鑰匙孔,輕輕一轉,就可以聽見啪嗒的聲響,左手一推,大門打開。
看來,沒有找錯地方。
根據記憶,應該是三樓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
嘎吱,嘎吱。
即使霍登躡手躡腳地放輕腳步,老舊的木板結構也還是發出了痛苦的呻/吟,似乎每一個腳步都可以感受到痛苦。
“咿呀。”
身后傳來了開門聲響,霍登停止了自己上樓的動作,僵硬在原地,條件反射地轉過頭,然后就與一個穿著睡衣的少年對上視線。
空氣突然安靜。
所以,這就是滅口或者被滅口的緊張時刻?
少年睡眼朦朧地瞥了霍登一眼,揉了揉眼睛,奶聲奶氣地說道,“晚安,霍登。”
“……”霍登眨眨眼睛,輕輕頜首表示回應,“晚安。”
然后,少年就這樣走了,瀟灑地走了。
少年推開走廊對面的房間門,又重新關上,只有嘎吱嘎吱的地板聲響隱隱約約地傳來,最終徹底消失在門板背后,就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霍登的動作在原地靜止片刻,一秒,兩秒;然后他也轉過身,再次拾階而上。
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間門,銀色月光穿過窗欞灑落下來,充盈著大半個空間,隱隱綽綽地勾勒出房間的景象,明明是無比陌生的環境,霍登卻能夠感受到來自靈魂深處的熟悉感。
約莫三十平方米大小的屋子一眼就能夠看到底:
右手邊靠門位置擺放著一張單人床,整整齊齊地折疊著一套被褥;床腳處靠墻擺放著一個書架兼櫥柜,上半部分滿滿當當地塞滿書籍,下半部分則是三層抽屜。
正前方面對著窗戶,擺放著一張書桌,桌面上散落著凌亂的文件和書籍,還有一盞油燈——他沒有看錯,那就是一盞煤油燈,而不是臺燈。
左手邊最為搶眼的無疑是墻壁中央位置的一個壁爐,而靠近大門區域則是一個簡易廚房,包括了一張四方桌、一個櫥柜和一個水桶等等家拾;靠近窗戶地帶則擺放著一個衣櫥和一個立柜,這就是全部了。
雖然說不上家徒四壁,但也已經相去不遠,不知道是否能夠找到一點食物。
順手將房間門關上,沐浴在月光之中,站在原地,靜靜地搜索著腦海里的記憶,這才轉身走向廚房,打開旁邊的櫥柜,順利地在最上層找到了一小包面包,還有隱藏在角落里用錫紙小心翼翼包裹起來的一小塊黃油。
很好!
端著面包和黃油來到窗口旁邊的書桌前放下,用黃油刀切了一小片黃油,放進嘴巴里,細細地用舌尖品味片刻;又重新走向廚房,找到粗鹽,稍稍捻了幾粒,撒在黃油之上,這才來到書桌面前正式坐下。
盡管肚子正在咕嚕咕嚕地持續叫喚著,霍登還是有條不紊地切好面包,仔仔細細地將黃油薄薄地涂抹一層,確定涂抹均勻之后,這才放進嘴巴里,用力地咬了一個大口,細嚼慢咽起來——
小麥還是稍稍有些粗糙,烘焙也稍稍有些過度,但那種淡淡的焦味輕輕帶出小麥的甜味,仿佛能夠感受到風吹麥浪的聲響在耳邊涌動著,就連鼻翼底下都縈繞著那獨特的小麥香氣,混雜著些許黃油和粗鹽味道,一股彈性十足的韌勁讓牙齒忍不住久久地咀嚼起來,越咬越香,似乎每個細胞都蘇醒過來。
一口。一口。
霍登以隆重而正式的姿態對待著這一小包面包,仿佛此時正在享受法國正式大餐,一直到面包和黃油全部吃干抹凈,他才心滿意足地上揚起了嘴角,將餐刀放下,緩緩靠向椅背,發出了幸福的呢喃聲響。
不夠,當然是不夠的,但考慮到現在的情況,霍登已經非常滿足。
可以的話,霍登就想要躺在床鋪之上,放任自己的眼皮耷拉下來。
然而,他不可以。
此時此刻著實殘留太多問題需要解決,暫時不考慮是否有人正在追殺自己,也暫時不說他至今無法確定這到底是夢境還是其他怎么回事,當前還有更加緊迫的事情——
濕噠噠的衣服依舊沒有自然干,反而吸收了露水的寒氣,越發變得冰冷刺骨起來,以至于身體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剛剛專注于夜宵之上,暫時沒有太多感覺;現在放松下來,就開始連續打寒顫。
一個接著一個。
他需要熱水澡。
但顯而易見地,房間里沒有浴室——這里是每個樓層共享一個公共衛生間,就好像剛才一樓的那個少年半夜需要解決生理需求一樣,必須前往公共衛生間。
前往公共衛生間沐浴之前,他需要先點燃這盞煤油燈,否則他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會帶著兩件上衣去洗澡。
打火機?
火柴?
火石?
霍登的視線再次在房間里搜索了一遍,卻沒有能夠尋找到記憶之中相關線索,反而莫名冒出了一個靈感,抬起右手就打了一個響指,然后就可以看見一簇小小的火苗在指尖之上漂浮著,輕輕地隨風搖擺。
這是真正的火焰,橘紅色的火苗在微微抖動著,似乎有些不太穩定。
霍登懵懵懂懂地伸出右手點燃了煤油燈的燈芯,然后火光就逐漸明亮起來,清冷而肅然的月光如同潮水般退出房間,銀藍色的空間就染上了一層奶黃色,無形之中就產生了一種室內溫度正在上升的錯覺,寒顫也就跟著停了下來。
指尖火焰就這樣熄滅了。
霍登靜靜地注視著自己的指尖:沒有出現任何問題,甚至沒有感受到滾燙,與剛剛置身于火海的體驗形成鮮明對比,難道說,一種是真實火焰,一種則是魔術火焰?
不對。
隨即霍登就否定了這種荒謬的猜測,顯然兩種都是真實火焰,區別只是在于級別和規模,也許還有內力與外力的區別,那么,剛才那場大火,會不會是霍登自己引起的呢?還有,這火焰到底是怎么回事?
“啪。”
霍登再次打了一個響指,火焰又一次出現在了指尖,溫馴而柔和地晃動著,如同正在跳躍的精靈。
“啊……可能……好像……也許真的喝不到珍珠奶茶了。”
站在衣柜面前,正對著敞開衣柜門內側的穿衣鏡,借著奶黃色的光暈,注視著眼前那個陌生的少年。
褐栗色的短發,因為太久沒有修剪,而稍稍顯得有些凌亂,剛剛沐浴完畢之后,卷曲的發梢頑皮地翹起來,濕噠噠地垂墜下來;湛藍色的眼眸,倒映著修長卻略顯單薄的身板,疏朗的眉宇稀稀疏疏地勾勒出儒雅的書卷氣,并不明亮的室內光線穿透睫毛灑落下一片陰影,無法捕捉到眼神,但依舊能夠看到深處的光輝。
夢魘纏身加上死里逃生,臉色稍稍有些蒼白,微微閃爍的眼神仿佛能夠察覺到那些恐懼與慌亂的情緒。
霍登-赫洛,生活在諾斯尼斯大陸萊雅帝國厄登郡管理之下的巖淵市,下半年十一月就即將年滿十八歲。
霍登的父母雙雙死于十五年前的那場“灰崖之爆”,只留下當時九歲的奈爾-赫洛和三歲的霍登-赫洛。
不幸之中的萬幸,母親的妹妹愛洛姨母在他們被送往孤兒院之前,及時找到了他們,并且將他們帶回巖淵市,依靠她薄弱的薪水將兩兄弟撫養長大;兩年前,奈爾正式從大學畢業,找到一份工作,這才與霍登搬家出來獨立。
上個月,霍登剛剛從橋石高中畢業,正準備參加塞克佩斯學院的入學考試,期待著能夠成為一名正式的靈能者。
對了,這是一片人人都能夠運用靈能的大陸。
每一位嬰兒出生之后都能夠接受父母信仰教會的“啟蒙”,開啟靈魂之中的靈性,從而產生與自然元素溝通的能力,這被稱為靈能;這些神之子民也被普遍稱為啟蒙者,他們能夠使用簡單戲法,類似于點個火、弄點水的程度。
非常普遍,也非常普通。
高中畢業之后,如果希望成為靈能者,啟蒙者可以申請大學繼續深造,真正地邁入門檻。比如說塞克佩斯學院。
塞克佩斯學院就如同技能專業學校一般,每位啟蒙者都能夠申請,是否錄取由學院決定,畢業之后也不一定能夠保證工作崗位,與其他大學、其他專業沒有什么區別。
也許唯一的區別就在于,其他大學都是綜合性大學,專業與技能相對多樣;而塞克佩斯學院則是專門教授靈能的學校。
“所以……這意味著,我來到了一片人人都可以成為哈利-波特的土地?”
霍登輕輕抿了抿嘴角,細細打量著鏡子里那個臉色蒼白、水汽氤氳的消瘦少年,眼神里流露出些許嫌棄。
他現在可以確定,這不是夢境,因為周遭所有一切都太過真實也太過具體。
最直接的表現就是,夢境是看不到邊界的,而且沒有開始;然而,他現在可以清晰地看到夜色之中城市天際線的盡頭,更不要說視線遠端依舊可以看到那場遲遲沒有熄滅的大火,正在提醒著火災是真實發生的。
從二十八歲的宅男搖身一變成為十七歲的魔法少年,這似乎是一個不錯的交易——返老還童應該是每個人的夢想。
但霍登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己冰箱里還沒有吃掉的半個草莓鮮奶油蛋糕,充當夜宵應該是完美的選擇。
輕輕吐出一口氣,霍登回到了書桌面前落座,在抽屜之中翻找了一番,然后就找到了……銀制鋼筆和桑皮紙。
“……”霍登深呼吸一口氣,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會有一天開始想念圓珠筆。
沒有電視,沒有手機,沒有網絡。這對于宅男來說,算不算是另外一種考驗:如何與自己單獨共處?
看看銀制鋼筆,再看看擺放在書桌上的黑色墨水,模仿著古典電影里看到的場景,用筆觸探進去蘸了蘸墨水,再重新抬起來,懸停在紙張上方,然后……啪嗒,一滴濃墨就掉落下來,快速暈染了開來。
稍稍嘗試了一下,缺乏控制的墨水總是不聽使喚,斷斷續續地從筆尖滑落出來,然后紙面就一塌糊涂。
顯然,這還是初級階段的鋼筆,設計還不太完善,甚至有些簡陋。
霍登深深覺得自己似乎已經不會握筆寫字了——其實,不要說用銀制鋼筆親筆寫字了,即使是用圓珠筆或者原子筆,他也已經許久許久不曾握筆了,擺脫智能手機和電腦鍵盤的生活,還需要一點時間。
折騰了小半天,最后的結果就是……雙手沾滿墨水,紙張之上也是糊作一團,歪歪扭扭的字體如同蚯蚓一般。
“很好,一夜之間回到幼兒園水平。大班……不對,應該是小班的水準大抵就是如此。”
霍登看著自己的大作,認真地完成點評。
但霍登并沒有輕易放棄,他必須熟練掌握寫字技巧,否則高中畢業生突然就變成了文盲,這馬腳就太大了。
不僅需要練習寫字,而且還需要確認字體。
在書桌上翻找到筆記本,根據腦海記憶識別出了那些文字,這是大陸通用文,發音和語法規則都深深烙印在大腦之中,霍登就對照著字體開始練習起來,從陌生到熟悉,肌肉的適應也帶動著靈魂的契合,來自本能的熟稔牽引著指尖,漸漸找到了感覺。
花費些許時間,總算是走上了正軌。
細細對比一下自己的練習冊和作為“字帖”的筆記本,意外發現,兩個不同世界的靈魂在寫字習慣上非常接近,尤其是他漸漸習慣使用銀制鋼筆之后,手臂肌肉的細節運用似乎格外相似,就好像靈魂完全融合一般——記憶也逐漸清晰起來。
當然,細致末梢還是可以察覺到些許風格不同,他的字體更加隨性一些,這些隱藏的細節就可以感受到性格的差異;但整體習慣還是保持同一步調。
自從小學畢業之后,他就沒有如此認真又如此專注地模擬字帖了。他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好學生。
站立起來,前往廚房清洗了雙手,那些臟兮兮的墨漬順著下水道流淌下去。清洗干凈之后,腦海卻浮現出一個想法,于是,就這樣嘗試了。
保持注意力集中,手掌輕輕一個翻轉,掌心朝上,指尖呈現出半虛握的狀態,然后五指之上就浮現出了一個小小的水團。
清澈見底的透明色調,如同一團晶瑩透亮的果凍一般,并不碩大,只是半個嬰兒拳頭大小;指尖放松下來,那團凈水也就如同小小噴泉般散落開來。
果然,正如記憶里的事實一樣,啟蒙者能夠掌握元素溝通能力,但不局限元素種類。
“第一,噩夢。”
雖然床鋪正在強烈召喚霍登的關注,但他還是用盡了全身的自制力,重新回到書桌之前,他可沒有忘記最初翻找出鋼筆與紙張的原因——
不是為了告別文盲,而是為了記錄。
霍登試圖整理一下思緒,短短半個晚上之間發生的事情著實太多,他需要一件一件全部整理清楚。
還好,根據記憶,奈爾前往圖諾出差,應該還需要幾天才能夠回來,這給予了他一些調整和適應的時間,不至于在家人面前暴露馬腳。當然,如果能夠在奈爾回來之前,重新回到地球,那就更好了。
那么,他會立刻沖到面館里,點三碗“Biang-Biang-面”,一口氣全部倒進胃里,表示慶祝。
為了保守秘密,霍登還是選擇書寫自己熟悉的漢字,一筆一劃地將腦海里的想法記錄下來。
過去這一周,霍登反反復復都在做著同一個噩夢,現在回過頭來想想,那看似毫無意義的夢魘與此時此刻正在發生的事情應該息息相關,即使不是直接關系,必然也存在著間接關系——這是一個推測。
在尋找到更加有力的證據之前,他需要將自己關于噩夢的所有記憶都記錄下來,也許關鍵就隱藏其中。
“第二,大火。”
作為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中生,霍登到底是怎么卷入那場火災事件之中的呢?
雖然真相存在著諸多可能,但根據霍登生活的狀況以及蘇醒過來時身體底下的圖案來看,他更加傾向于“霍登-赫洛”是受害者的推斷。
那么,兇手到底是怎么瞄準霍登的呢?出于什么目的?又是如何讓霍登前往那個地方的?強迫還是自愿?后來又到底發生了什么,進而導致毀之一炬的慘烈結果?那棟屋子里,除了霍登之外還有其他受害者嗎?
問號著實太多太多。
遺憾的是,霍登在沐浴的時候,絞盡腦汁試圖回憶,但關于那棟房子的記憶卻是一片空白,這讓他不由開始猜測:到底是遭遇沖擊自己選擇性失憶,還是兇手通過什么辦法抹去記憶?又或者還有其他可能?
但現在,霍登率先將腦海里關于房屋里細節物件的記憶全部記錄下來,包括那個圖案。
雖然短短的一個掃視,無法確認還原所有細節;但他還是最大限度地繪制下來,期待著能夠找到答案。也許這就是時空隧道的大門呢?
“第三,生還。”
霍登的生還顯然是一個意外,那么,霍登的死亡到底多么重要?
如果霍登只是一個小卒子,或者一個路人,兇手只是順手燒掉房屋,那么他也不會確認霍登是否死亡,甚至可能已經遠走高飛,這也意味著霍登就安全了。
但如果霍登是關鍵角色,甚至就是擊殺目標,兇手又是否留下來確認他的生死?未來是否還會進一步找上門來確認?他是否應該搬家?亦或者是逃亡?
最重要的是,接下來一段時間,他應該如何行事?
“霍登,你到底做了什么?又或者是……你到底沒做什么?”
其實,霍登內心深處表示強烈懷疑:一名剛剛畢業的高中畢業生,怎么可能成為狙擊殺害的目標呢?
但關鍵信息的嚴重缺失,來龍去脈的一片空白,這讓霍頓難以做出準確判斷,他甚至無法判斷自己的處境,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自己身陷囹圄,稍稍不注意,那就是殺身之禍;而且還不知道下一次是否能夠如同今天一般好運。
那么,他就必須開放一切可能,避免自己當局者迷而遺漏重要線索,期待著能夠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現在,霍登唯一能做的就是根據自己的直覺行事——
也許,弄清楚噩夢和大火的秘密,他就可以回去了。
全部記錄完畢之后,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緩緩靠向椅背,肩膀和手臂肌肉放松下來,開始想念薯片和巧克力——通宵達旦工作之后,還有什么能夠擊敗甜食呢?啊!燒烤和火鍋!當然,那又是另外一種享受了。
抬起右手,再次打一個響指,靜靜注視著那簇橘紅色火焰,有些出神:雖然對于靈能者有些好奇,但他還是更加想念那些舒適而簡單的宅男生活——
也許剛才在衛生間看到的坐便器推翻了他對世界的認知,震撼余韻遲遲無法消散;但真正令人痛徹心扉的還是……沒有外賣系統,真的不能忍受。
“啪!”
指尖的火焰自動熄滅,腦海微微抽痛,并不兇猛、有些沉悶,卻足以拉回活霍登的思緒。
此時,霍登才意識到一個理所當然的道理:啟蒙者的靈能容量是有限的,即使是龍眼大小的火焰,也無法持續太久,這也應該是啟蒙者需要前往塞克佩斯學院才能夠晉升成為靈能者的原因。
眼前的光源熄滅,書桌之上的煤油燈似乎也感受到了黑夜的壓力,火苗稍稍微弱些許,然后窗外那抹青色的微光就逐漸明亮起來,不知不覺,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時刻已經悄悄過去。
息索,息索。
隱隱的聲響從樓下傳來,低低的咳嗽聲過后,帶著鼻音的聲音在含糊不清地涌動著,世界正在緩緩蘇醒。
陸陸續續地,街道之上也傳來了車轱轆滾動的聲響,低低的腳步聲和交談聲透露出一股清晨的凌冽,即使沒有看到景象,也能夠從聲音之中模擬出口吐白氣的畫面,勤勞刻苦的勞動人民已經開啟全新一天。
轟隆,轟隆。
一股壓倒性的鐵軌聲響由遠及近地傳送過來,然后整個屋子都可以感受到鐵路的震動,如同鬼屋一般劇烈搖晃起來,就連桌面上的紙張和墨水瓶都跟著微微移動,制造出一種按摩椅效果,世界都在搖晃。
嗚嗚,嗚嗚。
一輛冒著騰騰煙霧的蒸汽火車頭從窗外經過,緩緩地停靠下來,從霍登的位置還可以看到一個車尾的部分。
列車完全停穩之后,車門打開,呼啦啦的人潮就如同脫網而出的沙丁魚一般一股腦地全部傾倒在站臺上,嘰嘰喳喳、熙熙攘攘的聲響瞬間就傳播開來,清冷的空氣都變得熱鬧起來,視線之中若隱若現地可以捕捉到大量人群離開車廂,順著樓梯往下走,然后朝著四面八方散落開來,街道立刻就熱鬧起來。
但是,灰撲撲的城市依舊是灰撲撲的模樣,晨曦還沒有能夠穿透云層灑落下來,視線里的街道披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青灰色。
等等,這確定是八月嗎?
從窗口稍稍探出腦袋,就可以看到青灰色的云朵層層疊疊地堆積在頭頂之上,高遠的蒼穹似乎就在觸手可及的不遠處,黑壓壓的陰霾在城市低矮的建筑上空延伸而去,然后就可以看到一幢一幢骯臟的建筑朝著天際線遠端一路鋪陳。
缺少陽光的照耀,灰撲撲的房屋透露著一股陰冷潮濕的破敗,高聳入云的煙囪支撐著距離地面越來越近的云層,濃郁嗆鼻的煙霧已經開始運轉,粗糙的顆粒如同火山灰一般在空氣里一邊打轉一邊飛舞,整個世界似乎越發骯臟起來。
僅僅以陰霾密布的灰色天空作為依據,著實難以判斷此時到底是一月還是八月。
認真思考了一下,到底是響應床鋪的號召,冒著夢魘再次纏身的危險閉上眼睛休息片刻;還是穿戴整齊外出探查,首先需要購買一些食物——半夜的小半塊面包真的不夠用,其次需要購買一份報紙。
霍登選擇了后者。
原本以為,經歷了一個過山車式的夜晚,現在應該非常疲倦,恨不得蜷縮在被窩里,狠狠地睡上四十八個小時;但出人意料地,精神格外清醒,些許緊張和膽怯,些許亢奮和好奇,還有些許警惕與防備。
即使躺下來,估計也是烙煎餅,不如外出探聽一下情況。
霍登認真思考過,此時可能有人正在追殺自己的情況下,他是否應該隱藏行蹤、假裝死亡,低調地度過這段危險時期,靜靜地等待風頭過去。
但問題就在于,人生地不熟,他還能夠隱藏到哪里去呢?對方有心的話,總是能夠追查到他的行蹤;更何況,他的當務之急應該是弄清楚自己的狀況,并且尋找破解謎題的辦法,也許還能夠搶在殺手上門之前,解決問題。
坐以待斃,這不是霍登的行事風格。
而且,最大限度地保持正常生活節奏,就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曾發生,努力地融入城市千千萬萬人群之中,這才是霍登認為的最佳隱藏手段。
打開衣柜,更換一套衣服。
淺灰色無領襯衫搭配煙灰色馬甲外套,深灰色工裝褲搭配墨黑色皮鞋,最后戴上一頂深灰色的報童帽,這也就完成了整套裝束。
雖然整套服裝略顯老舊,但全部清洗干凈并且熨燙整齊,領口與袖口部分暫時沒有起毛,服裝之上也沒有無法抹去的污漬,簡簡單單的裝束能夠感受到一股濃濃的學生氣息。
站在鏡子面前,霍登正在打量著自己的倒影,卻不是確認自己的裝扮是否得體,而是在檢查服裝的細節:
這非常非常接近地球之上英國的風格,再回想昨晚那些圍觀群眾的裝扮,就可以推斷,這應該是類似于漢諾威王朝或者維多利亞時代的穿著風格。
襯衫是每一位紳士的必備物品,只有碼頭工人才會穿著背心;但即使是一件襯衫也有明顯的嚴格區別,越是貴族就越是繁瑣、越是平民就越是簡單。
因為平民必須工作,衣著太過累贅,顯然不利于日常勞作,于是那些繁瑣的部分就被全部裝卸下來。
比如說,領子;再比如說,袖扣。
還比如說,帽子——對于工人來說,鴨舌帽要比高頂禮帽方便許多。
除此之外,材質也有著天差地別,絲綢最為昂貴,棉布則次之,亞麻依舊是使用最為廣泛也最為便利的材料。雖然穿著在身上微微有些粗糙,但勝在便宜,而且輕薄通風,對于體力勞動者來說再好不過了。
從襯衫到馬甲再到領結和帽子,當然還有必不可少的外套,不同群體的整體穿衣風格保持大方向一致——
這遠遠不如霍登所熟悉的社會來得繁復多樣,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裝扮,總是能夠令人大開眼界乃至于大跌眼鏡,但眼前這套似曾相識的裝扮,卻能夠在細節之處體現出區別:
不需要詳細了解物價水平,就能夠輕松判斷出來,赫洛一家生活相對拮據但還是能夠保證最低消費。
霍登,就是一名普通窮學生。
……
嘎吱,嘎吱。
拾級而下的腳步在木制樓梯之上發出低低聲響,隱隱約約還能夠看到墜落的塵埃,總是讓人忍不住擔心,是不是什么時候就會分崩離析地散架;從三樓來到一樓,推開大門,清晨的喧囂就撲面而來。
“來自古蘭的錫蘭歌舞團即將于本周六正式登上巖淵大劇院的舞臺。”
“三王子加斯頓-龍驤殿下確認即將擔任塞克佩斯學院的客座導師。”
“德卡家族的小公主確定即將于下個月一日接受波馬芙女神的洗禮。”
站在暗紅色報刊亭旁邊來回踱步的報童,正在賣力地呼喊叫賣著,為清晨人來人往的繁忙街道增添一抹生機。
霍登的腳步還沒有來得及靠近,只是視線的一個接觸,報童就敏銳地捕捉到了商機,一路小跑地迎了上來,“先生,請問你需要來一份’巖淵每日新聞報’嗎?今天的頭條新聞保證震撼,你會感興趣的。”
“給我一份。”霍登微笑地說道。
“沒問題!”報童高聲呼喊著,似乎正在向周圍其他路人炫耀著:這里剛剛賣出一份報紙,你們不來一份嗎?
正當霍登準備接過報紙的時候,卻見報童抽出一份報紙,放在自己的左手手臂之上,右手虛握成拳,然后猛地張開五指,掌心浮現出一層薄薄的橘色光暈,貼著報紙表面輕輕滑過,整個動作緩慢卻熟稔。
隱隱地,霍登能夠在周遭那些混雜而腥臭的味道之中,捕捉到一抹淡淡的炙熱味道——“炙熱”就是正確的形容詞,沒有用錯,這種味道的觸感就好像昨晚在自己指尖點燃火焰一樣,難道報童也正在使用火焰?
思緒流轉之間,報童就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揚起頭來,朝著霍登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千萬不要被墨漬弄臟了手指。”緊接著,他就將報紙遞給了霍登,“一托匹,謝謝先生。”
原來,這是熨帖報紙嗎?
以前曾經聽說過,英國貴族每天都必須完成這件事,由管家用熨斗來熨帖報紙,確保那些墨漬全部服服帖帖之后,然后報紙才能夠出現在貴族老爺們的面前;卻沒有想到,今天能夠近距離地親眼目睹。
而且,自己不是貴族老爺,也享受到了如此待遇。
諾斯尼斯大陸的貨幣依舊采用古老的十二進制,克羅最大,基斯次之,托匹最小,一克羅等于十二基斯,一基斯等于十二托匹。
每一種貨幣都有一、二、五等三種形式,并且全部都是金屬貨幣。
與此同時,紙幣也已經開始流通,不過,目前為止更多還是在上流階層以及商會之間使用,平民之間相對少見。
在霍登的記憶里,他還不曾使用過紙幣,因為無論是紙幣兌換金屬貨幣,還是反過來兌換,都必須向銀行繳納一筆手續費,顯然,這是赫洛兩兄弟暫時還無法負擔的部分;而且,他們也沒有那么多存款。
此時,霍登的口袋里放著三基斯六托匹。
從口袋摸出一托匹,輕輕掂了掂,將一托匹遞給報童,霍登看似無心地詢問到,“昨晚我似乎聽到東北方向傳來一陣騷動,吵得令人睡不著,動靜著實不小,你知道發生了什么情況嗎?”
“啊!你是說菲洛子爵私邸著火的事情嗎?目前暫時沒有太多消息,具體新聞報道在第六版,事件還在調查之中,不過聽說是一個意外,菲洛子爵在修煉的時候,出現意外事故,引爆了保存在儲物間的武器,結果導致了連環爆炸。”
說到這里,報童壓低了聲音,靠近霍登,就好像準備說什么秘密一般——
報童的身高也就到霍登腰際附近,這讓霍登不得不彎腰靠了下去,然后耳邊就傳來報童低低的聲音,“傳聞說,那些武器存在違禁物品,所以治安隊和烏瑪尼教會聯手封鎖了消息,他們準備親手調查整件事。”
不等霍登回應,報童就朝著霍登眨了眨眼,似乎在說:這是附贈消息;緊接著,他就轉身跑了開去。
“你會好運的,先生。”
報童那清脆而稚嫩的呼喊順著風聲而來,緊接著,他就再次開始叫賣起來,身影淹沒在嘈雜的人潮之中。
“‘巖淵每日新聞報’,最新最快最勁爆的消息,不容錯過!你絕對不會希望錯過今天頭版頭條新聞的,請千萬不要留下遺憾。”
報紙,永遠都是快速掌握一座城市和一個社會縮影的最佳方式,即使是那些茶余飯后的八卦新聞也不例外,尤其是對于初來乍到的霍登來說,在自己完完全全適應這里之前,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
購買好報紙之后,霍登并沒有立刻開始閱讀,而是將報紙卷成一個筒狀,握在手中,朝著輕軌方向走去。
他需要改變方向,前往烏瑪尼教會一趟。
諾斯尼斯大陸的教會是社會日常生活里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根據各自信仰的不同神祇分為七大教會:
光之男神烏瑪尼,暗之男神坦姆齊,水之女神奧格,火之女神艾哈娜,風之女神波馬芙,雷之女神朵塔,地之女神修瑪。
根據傳說,天地初開之際只有一片混沌,其后混沌在一聲宇宙爆炸的巨響之中,分離出光明與黑暗兩位最初男神,他們又將混沌撕裂,碎片凝聚成為組成世界的五種元素,這五位女神則攜手創造了萬物。
這就是諾斯尼斯大陸的第一個紀元混沌紀,同時也被稱為“璀璨的眾神時代”,距今已經過去了六千多年。
伴隨著時間的推進,每位神祇的信徒組建了各自的教會,以神祇命名,一直延續到今天。
各個教會之間并沒有存在敵對關系,每一位信徒都能自由選擇信仰以及教會,如果愿意,選擇多個教會也沒有任何影響,只是平時更多選擇一個教會前往禮拜和祈禱;但不同教會之間的信徒基數還是稍稍有些區別,特別是教會與貴族之間的關系,貴族信徒都是努力爭取的目標。
還記得剛剛報童呼報的重點新聞嗎?
“德卡家族的小公主確定即將于下個月一日接受波馬芙女神的洗禮。”
大陸之上,最受貴族歡迎的是烏瑪尼教會,而最受平民歡迎的則是奧格教會和修瑪教會。
當然,不同區域不同城市也稍稍有些區別。
比如巖淵的最大教會就是坦姆齊——暗之男神坦姆齊被譽為是“知識男神”,執掌智慧和死亡;而烏瑪尼教會、奧格教會和修瑪教會等等都相形見絀。
按照原計劃,霍登準備購買一份報紙、然后前往巖淵圖書館一趟,搜索一些信息。
但根據報童所說,菲洛子爵私邸的案件,治安隊聯手烏瑪尼教會聯手封鎖消息,其中是否存在什么關聯呢?
亦或者只是子虛烏有的傳聞而已?
不管如何,霍登需要前往探查一番,也許可以找到一些線索。
烏瑪尼教會在巖淵擁有大大小小多個教堂,其中最大的主教堂就在巖淵圖書館不遠處。
于是,霍登只需要稍稍改道,先前往烏瑪尼教會主教堂,而后前往巖淵圖書館,這就沒有問題了。
從王子街出發,徒步前往位于中/城區的巖淵圖書館和烏瑪尼教會,需要步行五十分鐘以上;但選擇輕軌則只需要十五分鐘。
當霍登看到輕軌的票價時——兩托匹,稍稍眨了眨眼,有些心塞。
先一托匹,然后再兩托匹,感覺錢包似乎很快就要見底了,而午餐和晚餐還沒有著落,但霍登還是沒有任何猶豫地購買了一張輕軌車票:
如果是以前的霍登,他應該會選擇步行——至少,他前往高中的三十五分鐘腳程,就是每天早晚兩次步行完成。
但現在的霍登,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不過掙扎過后的結果依舊沒有改變,他拒絕行走五十分鐘來節省兩托匹。
走進那古老紅皮車廂,霍登并沒有走進包廂之中尋找座位,而是在走廊過道之上拉開一張靠墻板凳,靠著窗戶坐了下來,這才打開報紙,視線落在了頭版頭條之上,眨了眨眼睛,嘴角就不由無奈地勾起了一個弧度:
“亞歷山大男爵的小兒子與繼母攜手私奔!”
碩大的黑色鉛字標題具有強大的視覺沖擊力,似乎正在鮮血淋漓地展示著亞歷山大男爵家庭內部的腥風血雨。
本來,昨晚半夜發生火災,今天晨報就能夠看到新聞,這意味著新聞業的發展非常蓬勃,即使每份報紙需要一托匹——與輕軌票價的物價比較,顯然這是非常昂貴的價格;但報童的工作依舊腳不沾地,這也讓霍登對于報紙抱有更多希望。
然而,頭版頭條就讓人大跌眼鏡。
果然,無論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永遠都是八卦最令人關心嗎?
津津有味地瀏覽一番,霍登還是輕輕搖了搖頭:
這說故事的水平,還是有待加強,不夠跌宕起伏也不夠驚悚嚇人,見慣了網絡時代的標題黨和八卦黨,眼前這份報紙的勁爆程度自然大打折扣。
緊接著,霍登這才翻開報紙,尋找到第六版,上上下下瀏覽了一番,成功地在中央位置找到了巴掌大小的報道。
正如報童所說,這是非常簡約也非常客觀的一篇報道,陳述了昨晚菲洛子爵私邸發生火災的意外事故。
報道后半段則表示,治安隊的初步調查結果顯示,這是一次沒有人希望發生的意外,菲洛子爵不幸去世,但暫時沒有發現其他傷亡情況;而事故具體原因還需要進一步調查,屆時官方將會公布調查結果。
第一,菲洛子爵去世了?但是霍登在現場并沒有發現其他身影或者尸體——當然,當時情況太緊急,他也沒有搜查每個角落。
第二,沒有提到其他人在場。至少,暫時沒有提到霍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