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二哥,你說咱明天把這小子給老規矩送過去,是不是就能交差領賞金了?”一個身著夜行衣的男人說道。
“想什么呢,咱哥倆本來就耽誤了許多時間,這單買賣雇主不怪罪就該知足了,還想什么賞金呢。“另一個男人說罷,將毛小子手腳捆好,又堵住了嘴吧,塞進麻袋里然后扔進一輛素面的馬車里。
兩個黑衣人趁著夜色趕著馬車,順小路一路前行,時而四下張望左顧右盼,時而撩起簾子看一眼車內的麻袋。
東邊的山頭微微見了點光亮,天空也不再濃墨一般。素面馬車漸漸停了下來,面前是一堵青黑色的城墻,墻高三張三,每隔不遠的距離便有一個手持鋒利長矛的守衛,而且不時有人輪替,看起來戒備極為森嚴。
“二哥,二哥,到了。”趕馬的黑衣人轉身掀開簾子輕聲叫道。
車里的男人閉著雙眼,張嘴打了個哈欠,抬手擺了擺說道。“向東走,小樹林里找老規矩。”
“成嘞”趕馬的男人右手拍了拍馬屁股,輕聲喚馬向東駛去。馬車走了約一柱香的時間,趕車的男人突然勒停了馬,轉身跳下馬車來,將韁繩拴在樹上。三步并作兩步走到車尾,吹了一聲口哨。
“亂世奔忙,只為糊口,一袋清嫩豆芽子,可有要的?”男人摘下口罩面向小樹林說道。
“亂世不易,只為解饞,這豆芽子,我要了!”小樹林中傳來了一聲嗓音尖銳地回答。
男人面露喜色轉身掀起馬車的簾子對著車內的男人說道“二谷哥,老規矩!”
叫二谷的男人睜開眼睛看了看腳邊的麻袋,一腳將麻袋從馬車上踹了下去。
麻袋里的毛小子從馬車上摔了下來,吃痛的悶哼了一聲。小樹林里緩步走出了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老者面色慘白卻皮膚細膩,無須無眉卻仍顯出精氣神,微弓脊背卻步伐輕盈。再看他的衣著卻與他的面相一對比顯得就有些不太相稱,老規矩身著粗布麻衣,素色且沒有紋路,腳踩著平底黑面的破布鞋,看著富貴卻穿著如此寒酸。
顯然這兩個男人也是第一次見老規矩的面,兩人見老規矩出來露面,手足無措話也說不出來,愣了好一會。
“您,不是不露面么?這次怎么......”二谷反應的快了些,連忙拱手作揖說道。
“這次買賣做得可不怎么樣,可讓我多等了不少日子”老規矩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毫無表情,說話的語氣也絲毫不帶情緒。可越是這樣越讓兄弟兩人緊張。
“您別生氣,這單買賣為表歉意,我們分文不取,還望下回有買賣您老再想著我們哥倆。”二谷語氣謙卑,但眼神里卻露出了一絲不屑。就好像要說不就晚了幾天么,有什么大不了的,這單買賣我們哥倆大不了不要錢了還不行么。
“呵呵,我們生意往來也不少年頭了,你們一次差錯也沒出。”老規矩笑了笑。
“沒關系,錢銀自然少不了你們的。畢竟這么多年了,你們說是吧。”老規矩緊接著又說道,不過這句話他是笑著說的,倒不是說不該笑,只是這時候的笑容讓人看著、聽著都有那么一絲不舒服。
”嘿嘿嘿,我們哥倆謝謝您嘞。下回的活兒保證做的漂漂亮亮的,再無差錯。“三谷傻呵呵的笑著說,說完還不忘看一眼二谷。
”行了,這單生意的錢銀,喏,拿去吧。”老規矩說著將慢慢的一個袋子扔給了二谷。二谷接過袋子,拱手作揖轉身拉著三谷就走。
“晌午之前,西城門進城,夜里南城門出城去吧“兄弟二人背后傳來了老規矩的幽幽的話語,這句話說的又是不帶一絲感情,不帶一絲語調冷冰冰的。
袋子里被踹了一腳的毛小子,將幾人的對話聽了個全部,心里大概有了數。心想自己怕是遇到人販子了,只是這人販子綁我這半大的毛頭小子干嘛,不該是去綁些未出閣的小丫頭、剛斷奶的孩童、或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少爺什么的么?我也不值錢啊。
正當毛小子滿心琢磨著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打斗聲。
老規矩被一個突然冒出的男人一掌擊飛,口吐鮮血而亡。這男人將老規矩一掌打死之后,雙手收勢,輕吐一口氣。
”哼,舊魏賊子,見一個我便殺一個。今日死在我手上我也教你死個明白,亂臣賊子絕無好下場!“男人說罷轉身便替毛小子解了繩索。
”少年,你沒事吧“
一臉茫然的毛小子不知所措,被這突如其來的情形弄得話都不會說了。
“我,沒事,他死....你殺...他...你...”男人拍了拍毛小子的肩頭,笑著說:
“呵呵,沒什么。要不是趙啟暗掌大權,苛政暴斂,這世道也不至如此,我殺他一兩個舊魏狗官,也算為天下人盡盡匹夫之責罷了”
毛小子眼睛一轉,心想老規矩要花錢買人,老規矩還是舊魏人。眼前的男人殺了老規矩,又說殺了老規矩是盡匹夫之責,也就是說他是新魏人。
“多謝先生救命之恩,還請問先生尊姓大名,救命之恩小子定涌泉相報”
“我姓樊,名天機,救你只是舉手之勞罷了,不必言謝。”樊天機放聲大笑。
“少年若是無大礙,便趕快回家去罷,只是路上小心,莫再被歹人捉了去。”說罷樊天機轉身便要離去。毛小子一聽回家二字,簡直如鯁在喉。
“樊先生留步,小子已無家可歸了......”毛小子說著眼眶便紅了。
“哦?”樊天機止住了腳步看向毛小子。
“先生有所不知,我那一族人,只因舊魏征丁交不出人來、那群兵匪竟將我全族上下全部屠戮殆盡只剩我一人,我了為救我那青梅,僥幸擊殺了那參軍校尉逃了出來。卻不料半路又被那舊魏人販子綁走......”說著說著毛小子泣不成聲,跪地掩面悲痛不已。
“少年,沒想到你竟有如此悲慘遭遇。想來那舊魏暴政苛刑世人皆知,竟不知已經到了如此令人發指的地步!簡直令人發指啊!”樊天機扶起毛小子后,不禁捶胸頓足掩面長嘆。
“少年,既你已無家可歸,且又與舊魏有如此血海深仇。不如隨我去新魏,為陛下效力討伐舊魏,替天行道,為百姓造福,如何?”樊天機露出親和的笑容,向毛小子伸出了手。
毛小子思前想后,面露難色地說到。
“只是我還有那青梅不知所蹤,我甚是擔心。”
“你孤身一人既無人脈也無功夫,天下之大你又如何去尋?不必擔憂,我不論江湖上還是朝堂上朋友還是有些的,今后你跟著我,我幫你探聽著些消息就是了。”樊天機自信的對毛小子說道。
“好!一言為定!那小子今后便跟著先生了,還望先生多上上心。我著實急得慌。”毛小子覺得自己遇到了貴人,感激的伸出了手握住了樊天機。樊天機哈哈大笑,帶著毛小子一路向北走去了。
此時二谷兄弟正攥著銀兩向西城門趕去,剛看見城門,還未來得及通關,便被暗處襲來的兩支飛鏢刺中胸膛,倒地身亡。
人跡罕至的塞北官道上疾馳著兩匹駿馬,馬蹄蹬地濺起塵埃,大風呼嘯卷走塵埃在空中留下一道長影久久不散。
樊天機和毛小子一道從舊魏奔馳而來,經小路、穿林間、渡大河、翻高山,沿途的風景更換不疊。兩人時而一前一后,時而并頭前行,好似競賽一般。
“先生,小子這是第一次騎馬,亦是第一次遠走他國。途徑如此這般風景可真是暢快啊”毛小子將韁繩牢牢地抓在手里,頭還不時的左顧右盼欣賞這異國景色。
“哈哈哈,小子。再往北走,那新魏的山河風光更是一絕,有的你看的!”樊天機轉頭一臉驕傲的對毛小子說。
“當真?那我到了新魏可要好好瞧上一瞧,先生可不要吝嗇告知有哪幾處好景色呀。”毛小子聽聞瞪圓了眼睛,一臉認真的看著樊天機說道。
“哈哈哈哈,好!好!好!”樊天機笑著連說三個好字。
“誒,小子。我倒忘了問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子無名無姓,是族長老爺在村外撿回來的,族長老爺不愿賜姓,也不曾取名。”毛小子說這話的時候并未表現的有多傷心,沒人教過他這些,他也不太懂這回事。
“哦?不曾取名?”樊天機伸手捋了捋胡須。
“我自小就在族中野生野長著,也不曾想過姓名之事。村里人都毛小子、毛小子的叫我,先生也同他們一樣叫我毛小子吧。”
“這名字,不雅”樊天機放手下仔細打量了毛小子一番。只見毛小子五官清秀,面龐棱角分明,凌亂的頭發未經梳理的散落著,卻也絲毫不掩眉宇間的英氣。隨后他又注意到毛小子看起來年紀尚小,但身子長得卻頗為壯實。尤其是身高,竟大約有個八尺上下。樊天機心里細細盤算著,黑眼珠在眼眶子里轉了好幾圈。
“先生,先生。怎么了?”見樊天機看著自己許久又轉過頭去不說話,不知在想些什么。
“哦哦哦,沒事沒事。沒有名號日后行走江湖也不方便,我予你取個名號如何?”樊天機說道。
“好啊,勞煩先生了。”毛小子也覺得日后行走江湖之時,倘若互報名號。別人家還好說,自己一報名號“毛小子”也著實不太好聽。比自己年紀大的人叫叫也還好,要是年紀比自己小,那豈不是被人占了便宜去了。
“我門下有眾多徒弟,論資排輩論到這兒第太、平、無、相是第三輩兒,應是個“無”字了。就叫“無雙”罷”。樊天機想不善于咬文嚼字這一類的事情,當初收徒弟取名字之時也是頭疼的要命。要不是偶然聽見說書先生說了段書,撿了這太平無相四個字,只怕是當時就要難為死他了。
“無雙?無雙...無雙?”毛小子反復念叨著,越念叨越覺得不是個意思,總有種姑娘家的意思,不僅皺眉說道。
“先生,我怎么聽著像個姑娘家的名字”
“誒,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名號取得極有氣勢,這二字我取自天下無雙之中。你想想是不是極有氣勢,這名號是不是天下無雙?”樊天機連忙擺手說道。其實他只是為了敷衍了事,一時間想起自家府中閨女養的小狗叫無雙,也正好是無字輩兒的,便直接拿來給毛小子用了。
“哦~原來師傅給徒兒取這名號,竟有如此氣勢。多謝師傅!”毛小子聽了樊天機敷衍的解釋,竟深信不疑頓時也覺得這名號取得好、取得妙、心里甚是喜歡。
“我何時收你為徒了?你這小子。”樊天機一臉疑惑的問到。
“師傅不是說您老門下徒弟眾多,論資排輩應是排到了個”無“字了嗎,當下您給我取名無雙,若是論資排輩兒的話,那我理應喚您一聲師傅呀。”毛小子咧著嘴角笑著說。
“哈哈哈,好小子,你倒是機靈。待你我回了上京都,拜了祖師爺行得大禮。我便認下你這個徒弟。”樊天機聽了毛小子的話笑了起來。
“是!師傅。”毛小子回答的干脆。
兩人對視一眼,隨即仰天大笑,手里韁繩用力一扽,策馬北去......
東魏盛京都城外十里處的一座宅子里,十幾排五顏六色的綢布晾在院子里。綢布隨著微風輕輕的在空中飄搖著,外人看來這家染坊的生意一定不錯,這么大的陣仗定是做大買賣的人家。可是這染坊的大門卻是常年緊閉著的,而且偶有路人經過時竟依稀的聽著有女子微弱的呼救聲。
宅子內的偏屋里,一個年長的女人正襟危坐,緊閉雙眸。手里捻著一串青玉做的手串,嘴里不知念叨著什么。屋內不停回繞著姑娘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不過這叫聲并沒有驚擾到那女人,仿佛她已經習慣了一般。過了些許時候,慘叫聲從密集不停、聲嘶力竭到斷斷續續、無力聲微、再到戛然而止。
這時女人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著墻邊的博古架緩緩地移開,墻上露出了一個一人高的洞口。洞里面黑黝黝的直通地下,雖是盛夏時節卻不時的有寒氣從洞口冒出。漸漸的一絲光亮從遠處靠近,洞里的光亮由遠至近,慢慢顯出了一個人的輪廓。從洞里緩緩走出來的是一個手持木箱的年輕女人,女人不慌不忙的將博古架推回原處將洞口擋住,伸手撣了撣身上的塵土。轉身向坐著的老者拱手作揖。
“劉姑姑,這一批還剩下兩個喘氣的。”
“哦?這次還行”劉姑姑開口說話了,話語間不帶一絲情緒。
“從哪里帶回來的?下次再去周圍尋么尋么,看看還有沒有合適的了。”劉姑姑點了點頭歪著嘴笑著。
“回姑姑,剩下這兩個是從撫州長賀郡帶回來的。”年輕的女人恭敬地回答道。
“好,將這兩個跟之前留下來的關到一起吧。過幾日便可以開始了。”劉姑姑說完便起身出了偏屋,向正屋走去。
“是,姑姑。”
“蒼兒,宰幾頭豬掛在門口把血腥味散出去,再把底下處理干凈些。”劉姑姑說完看了一眼蒼兒便將門縫合嚴實了。
蒼兒回頭望了眼身后的博古架,裂開了嘴角......
在新魏的演武場上,數百個赤裸著上身的漢子,站在烈日下扎著馬步。太陽很是毒辣,曬在人身上簡直要扒一層皮。但演武場上的漢子們全都一絲不動,馬步扎的穩穩當當的,任由著汗水從身上滑落滴在地上,也沒有一個人皺過眉頭。
無雙跟在樊天機身后一路走來,沿路遇到的不論是平民百姓,還是富貴世家,亦或者是看起來身份顯赫的官吏,無一不對樊天機拱手作揖畢恭畢敬。這讓他看的一愣一愣的,心想這樊師傅相貌平平,要不是有些功夫也就似普通人一個,想不到竟這樣受人尊敬。
兩人登上演武場前的小樓里,樊天機抬腳進門整理了一下衣冠顯得很正式。他走到香案前拿起三只筷子般粗細的長香,在燭臺上點著后將長香用雙手貼在額頭上,對著那案上供奉的陶土雕像拜了三拜隨后插在香爐里的大米中,樊天機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咚咚咚的連磕了三個響頭。跪拜完之后樊天機轉頭示意無雙上前跪拜,無雙會意后也學著樊天機一般,敬了長香、磕了響頭。剛要起身時卻卻被樊天機按了下去,此時站在一旁的樊天機轉身出門,對著樓下的數百個漢子喊了聲:
“跪!”
演武場上數百個漢子“咚”的一聲,齊刷刷的跪在了地上。
樊天機轉頭面對著無雙說道:“祖師爺在上,弟子樊天機今日,開門收徒。定不忘祖訓,授其技法、養其德行,使其能發揚門派之威名,傳承門派之絕技。小徒無雙即日起正式歸于門下,為表小徒之敬意,定宰牲奉酒三日,月月長香敬祖!”樊天機一本正經的說了一通套話。
“無雙,今日你扣我三個響頭便算正式歸于少陽派門下成我樊天機的三代弟子了。”
咚咚咚,無雙聽完樊天機所說之后鄭重其事的磕了三個響頭“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磕完頭無雙便被樊天機扶起。兩人走出屋外,面對著演武場的眾人。
“無雙,見過師兄們。”樊天機拍了拍無雙的肩膀說道。
“小師弟無雙,見過眾師兄”無雙向著樓下的幾百個漢子拱手作揖。那樓下的漢子們,也紛紛拱手道:
“小~師~弟~”
幾百個精壯漢子齊聲喊著,那場面震撼人心,短短的三個字被他們喊的聲入云霄,無雙聽的也是心里極為震撼。心想著這師傅拜對了,今后跟著師傅師兄們,不愁找不回小桃子,報不了仇,不愁出人頭地了。
正當無雙自己沉浸在想象當中的時候,不遠處小步跑來一個長袖長衫頭戴官帽的男人。拱手作揖對樊天機恭敬地說道:
“大人,陛下聽聞您回來了,急著召您去景華殿一趟。”
樊天機聽后拱手回到:”勞煩公公了,我這就進宮面圣,請公公稍等片刻。“樊天機叫來一個男人轉頭對無雙說道:
”這是你大師兄,太儀。你先跟著他先熟悉下門內的事宜,有什么事得話,找你大師兄即可。“說罷樊天機轉身離去。
“是,師傅”
無雙看著樊天機走遠了,轉頭對大師兄行了個禮。
“無雙給大師兄行禮了,望大師兄日后多多照顧”無雙邊說著邊打量了一遍太儀大師兄。那太儀生的十分俊俏,若不是常年習武使得身材健碩,只怕是旁人初次見了他,定會以為是個文質彬彬的書生呢。
“小師弟,一路舟車勞頓累了把。今日便不安排過多事宜,過會我帶你去房里休息,剩下的事明日再與你細說。”太儀微微抬了抬手簡單回了個禮說道。
“全聽大師兄安排”無雙跟在太儀身后,下了小樓往后邊的深院走去了。
“已經三載有余了,養精蓄銳也是足夠久了。你們這些老家伙還不準備動一動么?”朝堂之上一個嚴肅冰冷的聲音從殿前的龍椅上傳來。
“陛下,我大魏才將將安定,國庫尚不充裕且昨年稅賦之錢銀,還不足前年的七成。只怕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啊”一個頭發花白身形消瘦的老者拱手彎腰說道。
“大司徒!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你要讓朕親自去收皇糧討賦稅去么?”新魏闊帝一拍桌子怒聲說道。
“臣...不敢”大司徒聽了這話嚇得,腰彎的更低了。
“哼”闊帝冷哼一聲,不再理會大司徒,轉臉又看著另一個中年男人,平緩了態度說道:
“大司空,你呢?”
“回陛下,明渠暗渠、棧道渡橋、官道小路皆已完備。少府下的各處造辦,日產兩劍、四刀、十矛、百八箭矢,庫足充裕,萬事俱備。”
大司空事情辦得漂亮,自然說話就有底氣,回完皇上的話,還不忘斜眼瞟一下旁邊弓著腰的大司徒。
“好,大司空辦事果然盡心”闊帝轉頭看向旁邊簾子里的人,見簾子內沒有什么動靜便繼續轉頭發問。
“大司馬,你呢?”
“回陛下,十萬精兵、一萬騎兵皆已整裝待命,另外我少陽派門下還有二百“奇兵”我已培養了多年。個個都是可以以一敵百的武者,陛下一聲令下全都可以為國效力,到時出奇制勝,定能成就光復大魏之大野。”樊天機說著極為激動,尤其說道他那二百徒弟的時候,差點整個人都要漂到天上去了。
“切...吹牛”旁邊的大司空瞅了一眼樊天機那一臉得意的樣子,很是不屑小聲嘟囔著。
“好!好!好!”闊帝聽完樊天機的話更是高興了,連說了三生好。闊帝高興之余瞥見大司徒還在那里彎著個腰,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剛要發作轉頭想了想,大司空是他母親娘家的老人兒了,跟隨母親多年,確實不太好怪罪。
“唉,諸位都是我大魏的股肱重臣,要么追隨母后多年,要么同朕征戰開國。有時候朕責備你們重了些,諸位也不要怪朕。畢竟光復大魏容不得一絲的懈怠啊,你們說是么?”闊帝語重心長的說完這段話,揮了揮手命人給三位大臣賜了座位。三人拱手作揖謝過闊帝后紛紛落座。
“今日叫你們來,也不是朕心急,只是自那愚昧老三被趙啟狗賊控制壞我好事之日起,我就心中不安。不是別的,而是這天下因這一事竟四分五裂。我大魏朝的疆土如今都落得賊人手里去了。”闊帝說到這不禁掩面痛哭,涕淚俱下。
殿下三人連忙站起身,彎腰作揖:“陛下,臣有罪。”
闊帝連忙擺手說道“不不不,罪不在你們,是朕!是朕啊!朕沒有早日收復疆土光復先祖的昌盛大魏啊!”
“唉,你們說朕還要再等幾年?”闊帝摸了把臉,突然陰下臉說到。
樊天機再次作揖“陛下,臣以為三載足以”
大司空連忙拱手說到:“臣,復議”
只剩大司徒沒說話,闊帝轉臉看向他。大司徒面露難色,其實不是他不想說三年即可,只是這三年他實在是做不到啊。
闊帝尚武,重用那大司馬,養了十萬精兵還有他那門下的那些個“少爺們”。這幫吸血蟲簡直太費錢了,平時吃好的喝好的供著也就罷了。還喜歡去官樓,要說去官樓也不是什么太費錢的事情,但這幫家伙精力太旺盛,自家官樓滿足不了競跑去民間窯子和別國樓里去快活,大把的給人家撒銀子。如此敗家子叫他大司徒怎么供得起。再加上近年來連年鬧災,皇糧收不齊,賦稅更是難收。這大司徒做的叫一個難啊。
“大司徒!朕問你話呢!”闊帝等了半天也不見他說個所以然來有些惱怒。
“陛下...老臣....這...”大司徒支支吾吾的不知說多久才好。
“哼,你究竟要朕等多久?”闊帝一拍桌子喊道。
大司徒嚇得連忙拱手作揖,把腰身深得彎了下去:“臣,有罪!”
闊帝剛要發作,想好好治一治這個愚鈍的大司空,突然簾子后一個茶杯掉到了地上發出了一陣響聲。闊帝用手揉了揉額頭嘆了口氣道:
“大司空,朕今日不怪罪你,只是你這差事般的著實不漂亮......罷了罷了,念你是母后的娘家舊人,再給你三年期限。到時候這差事再辦不漂亮,耽誤了復興大魏的大業,那就講不了情面了。”闊帝推了推面前的桌子轉身離去。簾子后發出了一陣聲響,里面的人應該也是走了。
大司馬、大司空、大司徒紛紛拱手作揖恭送闊帝。闊帝走后樊天機對著大司空和大司徒兩人微微抬了抬手,拂袖而去。
大司徒看著樊天機的背影錘了錘老腰正了正身子冷哼道:
“哼,沒有你大司空忙前忙后,沒有我大司徒賦稅錢銀撐著,他喝風去吧。到了陛下這里滿嘴吹牛、夸大其詞、胡說八道,他...他神氣個什么勁兒啊他”
“呵呵呵呵...溫大人莫氣莫氣,陛下心里明白著呢,犯不上跟他樊天機置氣。”大司空扶著大司徒慢慢向殿外走去。
“溫大人,近日我府上得了幾只熊掌,知道大人好這一口。不如到我府上小酌幾杯嘗他一嘗?”大司空笑著在大司徒耳邊小聲說道。
“哦?哈哈哈哈,司空大人還記著老朽得喜好,如此甚好,甚好。那老朽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大司徒一聽這話,頓時轉怒為喜,笑呵呵得與大司空一同走了。
無雙從山野鄉村來到這新魏上京都,活脫脫成了一個土包子,見了什么都新奇,見了什么都忍不住贊嘆一番。僅僅是大師兄帶著他一路從演武場小樓走到這深院住處,他就從亭臺樓閣夸到花鳥魚蟲,從大師兄的衣著相貌又夸到待人接物。也不知這第一次見面,他是哪來得這么多的贊嘆之詞。但大師兄聽了他的夸贊卻極為受用的樣子,一路上被無雙夸得他笑聲不斷,連連擺手。
“小師弟莫要再說了,師兄還未見過如此會說話之人。”太儀捂著嘴笑著說道。
“誒,師兄誤會了,無雙這話語里那可是字字真情,尤其是對師兄的敬佩之情,絕無半點摻假。”無雙眼看著大師兄十分受用,便繼續夸著。反正漂亮話又不要錢,說說又有什么關系。無雙面上笑呵呵的心里卻想著,這大師兄真是虛偽,只見了一面我就胡說八道的夸他,他竟然還挺受用。敬佩?我敬佩你個鬼喲。
正當兩人一個胡吹捧一個假客氣的時候,一個十來歲的少年端著一套衣服來到了兩人面前。
“大師兄,您吩咐的衣物。”說著便把手中端著的一套白衣白衫遞到兩人面前。太儀接過衣服轉手塞給了無雙說:
“這是你平字輩兒的師兄,平安”太儀指了指無雙說“這是小師弟,無雙”
無雙接過衣服對著平瀾拱手“師兄”
“嗯”平安嗯了一聲轉頭就走了。太儀笑了笑帶著無雙繼續走,邊走邊說:
“平安就是這個樣子,不太愛說話。你不要介意,不過他人倒是很熱心,你以后就知道了。”無雙沒把這當回事,嗯了一聲便繼續低頭跟著太儀繼續走著。
“誒,師兄,剛剛見一個衣著華麗之人說皇帝要叫師傅進宮,莫不是師傅犯了什么事情讓皇帝生氣了,要治他的罪?我看師傅走時表情挺嚴肅的。”
“哈哈哈,師弟你有所不知,咱們師傅那可是官至大司馬呢,陛下那是叫師傅進宮議事,那里是要治什么罪。”太儀笑著說道。
“大司馬?是什么官職,養馬的么?”無雙一臉疑惑。
“誒,切莫亂說。大司馬乃是新魏朝中最大的官,掌管著天下兵馬事宜,比大將軍還要再高一等呢。”太儀趕緊接著無雙的話說到,不讓敢再讓無雙胡說八道下去。
“到了,小師弟,這就是你的房間了。師兄弟們都是十個人一間屋子,唯獨多出這么間小屋子,就給你住罷,一個人也清靜些。晚飯酉時會有下人給你送到房間來。我的房間就在隔壁要是有什么事,敲我門便是。”
“多謝師兄”無雙拱手說道。
“哦,對了,明日卯時你到“演武樓”上等我,莫要遲到了。”太儀說完幫無雙關上門便回屋去了。
送走了大師兄無雙將衣服放在桌上,直奔床榻就跳了上去。這大屋子可真干凈,這大床可真軟和,還有簾子,是睡覺時拉上不讓外人看見的么?這可比我那小破廟可強多了。無雙又犯了沒見識的毛病,到處的翻看著屋子里的陳設,樣樣他都要仔細端詳一下,好好把玩一番。但這也不怪他,畢竟這小子野生野長慣了,沒見過什么好東西。他所見過的好東西都是他的小桃子偷偷給他帶過去破廟的。
想到這里無雙在床榻上抱著被子眼眶濕潤了起來。
“唉,我的小桃子啊,你現在到底在哪里啊?”無雙緊緊抱著被子,眼睛直直的盯著屋頂,眉頭已經皺成了一個川字。
無雙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小桃子,念著念著眼睛便合了起來,掉進了夢鄉。
一陣腳步聲將無雙從夢中驚醒過來,他抬頭看了看四周,發現桌子上已經擺上了飯菜。心想定是到了時辰有人來過了,見他睡得正香沒有打攪。無雙撩開被子換好了平安師兄送來的衣服,決定開門出去溜達溜達,看看外面為何如此熱鬧。
屋外墻角處、涼亭口三三兩兩的聚了好幾堆人,無雙定睛一看,這不是白日里的眾師兄們么。只不過與白日里不同的是現在這些個師兄們,個個衣著光鮮舉止斯文,就好似一班文人騷客一樣。只不過這些”文人騷客“大半夜里卻做的是些難等大雅之堂的事。只見墻角處的兩個人左顧右盼,低聲私語。一個給另一個使了個眼色,兩人三步并作兩步便跳出了高墻外。眼見有兩人已經跑了出去,另一邊涼亭處的三個人輕手輕腳的也摸了過去,準備效仿前面兩人跑出深宅去。
無雙見此情景心生好奇,張嘴便問:
“師兄,你們這是去做甚?”
剛要起身跳走的一個胖子被無雙這一問給嚇了一跳,剛剛邁出的腳踩了個空,結結實實的摔了一個屁股敦兒。疼的他是呲牙咧嘴,抱著屁股滿地打滾,卻也不敢叫出聲來。
無雙見周圍的眾師兄紛紛對他做噓聲狀,連忙捂住了嘴巴小聲問到:
“眾師兄這這是去做甚?為何要在夜里這般小心翼翼?”
“你是新來的小師弟無雙吧”胖子捂著屁股站起身來。
“正是”無雙拱手做了個揖
“難怪你會好奇,平日里甚是煩悶,眾師兄弟每每夜間都會由此出去找些樂子,已成了一道不成文的規矩。小師弟剛來無人告知不能怪你,那今日便由我帶你見見世面去吧。”胖子說完,周圍的一圈師兄們捂嘴笑著。
無雙一聽能出去見見世面心里樂開了花,想這偌大的上京都他正愁沒人帶他出去逛逛呢,便滿口答應了。
胖子師兄蹲在墻邊招手讓無雙踩著肩膀,用力猛的一個起身便把無雙頂過了高墻。還好無雙小時候總在村子里上躥下跳,練了一手爬樹的好本領,方才跳過這高墻才不至于摔到。無雙剛跳到地上還沒站穩,只見胖子師兄猶如羽毛一般輕飄飄的跳在了無雙的身后。
“胖師兄,好輕功啊。”無雙轉頭看著胖師兄一臉驚奇。
“嘿嘿,這算不上啥,這些年跳墻頭跳習慣罷了。”胖師兄擺擺手說道。
“無雙師弟還沒去過官樓吧,走走走,師兄帶你好好快活一番去。”說罷胖師兄摟著無雙大搖大擺地向遠處燈火通明之處走了去。
胖師兄是個話癆,一路上給無雙東拉西扯的說了好多上京都和門派里的奇聞異事,從什么朝中大司徒的兒子有腳氣,到門派里那個師兄弟有斷袖之癖,又到上京都那條街上有什么美味的小吃什。胖師兄簡直無所不談,全然成立無雙的向導。
兩人說著說著便走到了“含秋院”的門前。只見門口掛著一幅對聯。上聯寫道:一彎玉臂千人枕,下聯是一點朱唇萬客嘗。只這一副對聯便將無雙的下巴都要驚掉了,想著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詞,竟如此俗艷露骨。無雙愣神之間便聽到一聲媚叫直插雙耳。
“喲,胖官人,這位是那家俏公子喲,第一次來吧,快請進快請進。”門口濃妝艷抹的女子媚態百生,急忙招手迎兩位客人進門。
無雙沒將那女子的話聽耳朵里去,完全被眼前的場景迷住了。只見這院子修的十分漂亮,周遭十丈有余長的白墻青瓦,兩丈稍高的朱紅門樓,三排大紅燈籠映照著幽長街巷。二人邁步進門后,又看見院中亭臺樓閣錯落有致,有假山、有小橋、有池魚、有竹林、有花草,大有江南名園之風采。
無雙四下的看著,還不時地點下頭,邊看著便對胖師兄說。
“胖師兄,這究竟是什么地方,竟如此奇妙。我老家族長的宅子也不及這里的十分之一啊。”
“哈哈哈,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我告訴你罷,這可是新魏最大的官樓,里面的樂趣難以想象。尋常人可輕易進不來這里的。”胖師兄一臉驕傲的說著。
“師兄,師兄,官樓是做什么的?有什么樣的樂趣?又為何你能隨便進來?”無雙看著胖師兄扔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旁邊跟進來的嫵媚女子撲哧的一下樂出了聲。
“喲,胖官人,這位俏公子您是從哪里帶來的,好生有趣啊。”
“哈哈,這是我小師弟無雙,年紀尚小還沒體驗過這各種樂趣,今晚您可要幫我好好照顧照顧喲。”胖師兄說著從懷里掏出了一錠元寶塞給了那嫵媚女人。那女人接過元寶,眼睛都直了,嘴巴笑得都合不攏。連連揮舞著手絹說道:
“來來來,官人您二位這邊請,奴家一定給安排的妥妥當當的。”
胖師兄拉著一臉迷茫的無雙,便走上了樓。女人將胖師兄帶進一間屋子內,轉身出來將門口的寫著字牌子反轉了過去。笑呵呵的挽住無雙的胳膊對無雙說道:
“無雙公子,聽您的名字便知道,您的品味一定不俗。梅蘭竹菊您挑哪一個啊~”嫵媚女人說著還拋了個媚眼給無雙。
無雙聽了那女人的話還是一臉迷茫,心里想著梅蘭竹菊讓我挑一個?挑什么?難道是問他欣賞哪一種花草?純情的無雙還當真琢磨起了這梅蘭竹菊了。
“梅,探波傲雪,剪雪裁冰,但太涼了我不喜。蘭,空谷幽放,香雅怡情,有點熱我也不喜。竹......竹...我沒見過屋里養的,那我挑竹!見見世面“無雙一本正經的不知所云,女人也聽的云里霧里的,不過女人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
“竹?公子可真會挑,嘿嘿嘿”說著女人輕輕的在無雙的胳膊上輕輕掐了一下。
無雙看那女人如此動作趕忙向后閃躲,皺著眉頭不知所措。
“公子先進屋,奴家這就去安排...”女人把無雙送進屋后關門的時候還對著無雙媚笑了一聲,這一聲笑讓無雙打了一個冷戰十分不自在,猶如背后有螞蟻爬一般刺癢。無雙趕緊用手握拳向背后敲了敲,好一會才長舒了一口氣。
過了不一會無雙的房門被人推開,一道道美味佳肴被一一擺上桌面,一壇老酒被擺在無雙的面前。上菜的下人輕手輕腳的退出屋外將門輕輕的掩上。無雙見這一桌的酒菜香氣撲鼻,頓時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回想起來這一天他也是沒怎么吃東西,倒也該是餓了。于是無雙拿起筷子全然不顧吃相,夾著雞腿就往嘴里塞。塞的多了、猛了有些噎住喉嚨,他便猛灌幾口酒,順了氣過后就繼續胡吃海塞。
正當他大快朵頤之時,房門被人推開了,只見兩個下人低著頭不說話,悄悄地將一床被子抬到了床榻之上,隨即輕手輕腳的退出了房間還順便吹滅了屋內的燭火。
無雙看看手里的酒又看看床上的被裹,不明所以又繼續吃了起來。當他酒足飯飽之后,打了個嗝拍了拍肚子扶著頭倚在了桌上。
“這酒菜當真是美味啊,難道這官樓的樂趣就是這飯菜?誒,不對,不是還有養在屋子里的竹子么?”他酒喝的有點多,迷迷糊糊間想起了剛才挑竹子的事。一拍腦門呵呵的笑了起來。
“哦哦哦,對了,剛剛他們抬進來了,差點忘了。只是這北魏風俗真是奇怪啊,養個竹子還要包床被子,還要放在床榻之上,有趣,簡直有趣。”無雙說著便爬到了床榻之上。
“讓我看看這棵竹子,有什么奇妙之處”此時的無雙臉上因為吃了酒已經染了紅暈,他抬手緩緩將被裹揭開。
“誒,這新魏的竹子果然不一樣啊,你瞧瞧這粗細...這顏色...這溫度...嗯...嗯?溫度...溫度?!”無雙猛的睜大了眼睛,這...這那里是竹子!這分明是一個少女啊!
無雙驚得半晌說不出話,反應過來后連忙將被子蓋上。但蓋上被子后無雙的腦海里卻又一遍遍回蕩著剛剛的那個畫面,雙手不由自主的又將被子掀了開。只見那少女閉著雙眸,呼吸勻稱還在睡著。無雙松了口氣,回神再看少女面若桃花,膚如凝脂。也許是年紀小的緣故,臉上只是略施粉黛沒有過多的修飾,但僅是這樣的面容便已經足以讓一般男子驚為天人了。少女烏黑的長發散在床榻之上,纖細的胳膊還被長發遮住了些。一撮散碎的劉海,輕輕的蓋在額前,顯的尤其的迷人。
無雙剛伸出的手突然僵在了半空中,少女的美貌讓他走了神,些許時分后無雙回過神,快速的將被子再次蓋上。喘著粗氣躺在了旁邊,手腳不知所措無處安放。
也不怪他,十六七的少年情竇初開,未經人事。不經意間就給他見如此之場面,這種反應也實屬正常。
血氣方剛的小伙子,身旁躺著個嬌小玲瓏的可人兒,任誰都一時間難以平復心緒吧。無雙此時就像個傻子一樣在一旁躺著,死死的盯著他的“竹子”。
突然被子動了一下,緊接著被子里傳來了一陣陣啜泣聲。無雙瞪大了雙眼輕聲問道:
“姑娘,你...醒了?”
被子里仍舊是輕輕的啜泣聲,被子也跟著輕微的起伏。
“姑娘,姑娘,你別哭了。我...我...”無雙慌了手腳,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急得他騰的一下就坐了起來。
被子里的啜泣聲漸漸的停了,從被子里伸出了一雙纖細潔白的手把住被子的邊緣緩緩向下拉動。被子里的可人兒露出了一雙靈動的小眼睛,眼角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公子,能否給奴家一個了斷”少女說完后銀牙咬著被子望向無雙。
“啥?姑娘這是為何?”這話說的著實讓無雙摸不到頭腦。
“奴家身子已經給了公子,想必公子已經如愿。奴家自己的身子做不了主,那這性命奴家自己還是能做主的吧”少女說著說著一行淚水從臉上滑落。
“姑娘!在下并未要了你的身子,姑娘不必尋死。”無雙哭笑不得。少女聽了無雙的話,伸手摸了摸身下的床榻,發現并無血跡,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無雙。
“公子這是何意?莫不是嫌棄奴家不干凈?”
“我,沒有啊”
“奴家是清白之身...淪落至此是事出有因的......想不到即便這樣還要遭人嫌棄......”少女情緒有些激動。
“姑娘,莫要激動,聽聞此間話語想是姑娘有什么隱情,不妨與我一說。或許我能幫到姑娘也說不定。”無雙看少女好像有什么隱情,安撫了一下她。
“我...”
“姑娘若是不愿告知那便算了...”無雙看少女吞吞吐吐的樣子以為她不愿將心事傾吐于他。
“不是...奴家...奴家...奴家名喚云曦,乃是東魏洛州三江郡郡守云守開之女。只因家父被朝中奸人所害,皇帝昏庸無道,才使得奴家家破人亡,逃跑的路上被人販子賣至此處,淪為...淪為......唉...”云曦說著說著又要落淚,無雙聽了她的遭遇后想起自己也差點被人販子賣掉,感同身受,轉而正色的對云曦說道:
“姑娘別怕,我也曾險些被人販子賣掉,你的感受我能體會幾分。方才我也說了,我并未要了姑娘的身子,所以姑娘也不必傷心,姑娘仍是清白之身。”
“那公子來著官樓意欲何為?”云曦沒見過這種人不由得心生奇怪。
“我...我...是肚子餓了,來吃酒來了。”無雙心想,我也不知道啊,只是聽了師兄的話說這里甚是有趣,我也沒想到是做這些事情的呀。還不能說他沒見過,他不知道,不然顯得他全然是土包子一個了。
云曦抬頭看了看桌上,那碗碟交錯橫七豎八尤如風卷殘云一般的場面。撲哧的一聲笑了出來。看來眼前的這個俏公子并沒有騙她,只是這也太奇怪了。來了官樓不碰女人,只吃酒菜。他無雙也當真是世上少有。
“看來公子是個好人,不僅沒碰奴家,還愿意聽奴家說這些糟心之事。”
“姑娘客氣了”無雙看云曦情緒平緩下來了,終于松了一口氣。
“公子”
“嗯?”
“奴家淪落至此也別無他求了,望公子成全奴家,留著奴家一個清白之身,給奴家一個了斷吧。”云曦抱著被子跪在了無雙面前。
“你這是干什么”無雙趕忙將云曦扶起并幫她把被子蓋好。
“你的家人不是被奸人所害么?難道你不想報仇么?”無雙反過來質問云曦。
“想又有什么用,我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且身無長物,又被賣到了官樓之中,能有什么辦法呢......”
無雙皺著眉頭,一臉正色的對著云曦說道:
“姑娘,你好好活著,我保你周全,救你出去。我家師傅功夫高強,好打抱不平,又是朝中大司馬,我救你出去求他幫你報仇!”
“公子所言當真?”
“當真,決不食言。”
“嗯......”
“姑娘可千萬不要再有輕生的念頭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無雙
云曦聽了無雙的話后,一臉梨花帶雨的模樣一言不發,無雙看著云曦這般模樣以為自己那句話說錯了,刺激到她了。剛想說些什么安慰安慰她,卻看到云曦再次捂著被子起身,鄭重其事的向無雙深深的磕了一個頭。
“公子大恩大德,奴家沒齒難忘!”
長夜欲盡蟲鳥將歇,晨霧淡淡的飄在庭院之間。一個衣衫不整的胖子站在無雙得房門外使勁的砸著門,臉上墨黑色的眼眶仿佛訴說著昨夜所發生的激烈故事。
“無雙,無雙!...小師弟!小師弟!咱們該回了!你要是再不起床,耽誤了做早課,回去可是要受罰的!”胖子使勁的拍著門,臉上一臉的焦急。
昨夜無雙在屋子里苦口婆心的安慰了云曦半宿,又聽著云曦給自己講述這官樓到底是何物,云曦自己的命運如何如何的悲慘等等,困得他是臉色煞白眼冒金星,方才剛瞇著了一會便被這煩人的拍門聲給吵醒了,心中很是煩悶。
無雙打著哈欠前去開門,只是剛開了個門縫就見門外的胖師兄邁步就要往里沖。無雙連忙反手將胖師兄推了出去,轉身出屋關好門對胖師兄說道。
“師兄大清早為何這般慌張?是有什么事情找我?”無雙說著提了提褲子。
“哎呀,你看看這是什么時辰啦,倘若咱倆再不回得話,你我私自溜出來逛官樓的事怕是要被發現了呀,”胖師兄急得直跺腳。
無雙聽后一拍腦門“哎呀,大師兄叫我卯時去演武樓等他,我差點忘了”說罷剛便要動身。恍然又想起屋內還有云曦姑娘,突然犯了難,腦中思索了片刻對著胖師兄說道。
“呃...師兄...師弟有一事相求”
無雙說罷便鄭重其事的向胖師兄拱手作揖行了個禮。
“有什么事回頭再說,先回去要緊。”胖師兄語氣急切的說完便要拉著無雙的胳膊跑走。
無雙趕忙按住胖師兄的手說道:
“師兄莫急,無雙還得在這辦了事才能回去呀”
“昨晚一宿你不辦事,今兒個大清早你要辦事?早干嘛去了,該回了!該回了呀!”胖師兄一臉苦笑的看著無雙。
“不是師兄想的那般!,事出有因,但三言兩語此刻也說不清。”無雙趕忙解釋。
“師兄現在可否借我些銀兩,替我屋內的姑娘贖身?辦了此事我便同師兄立刻趕回師門。”
“啥?你說啥?”胖師兄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無雙。
“師弟莫要說笑,快與我一同回了罷。”胖師兄急得眉頭皺得老高。
“師兄若今日幫了無雙,恩情銘記在心,日后師兄的恩情與銀兩定會加倍奉還”無雙一臉認真的看著胖師兄。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況且我身上也沒帶足銀兩啊”胖師兄皺著眉頭連連擺手。
無雙盯著胖師兄看了一會開口說道:
“師兄,不幫我,那回去晚了。大師兄責怪,我再一緊張說錯什么便不好了”無雙說罷沖著胖師兄擺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你這小子!你......”
“師兄!”無雙看著胖師兄還在猶豫。
“唉......罷了罷了。”
看著無雙這番話語又看到這副神情,胖師兄嘆了口氣一臉無奈的說道:
“你先同我回去,今晚我帶足了銀兩再來與你贖她,可否”?
“多謝師兄!”無雙聽了胖師兄妥協,臉上的委屈立刻消失露出了得意的笑。
胖師兄無奈的走下樓去招來了老鴇,細細的跟老鴇交代著。無雙也推開了房門走到了云曦面前。
“云曦姑娘,我方才已與師兄商量好了。你安生呆在屋內,今夜子時過后,我便回來贖你出來。”
云曦看著面前的少年郎此時百感交集不知說什么好,眼含淚光連連向無雙道謝。
安頓好云曦之后,無雙隨即邁步出門去找胖師兄匯合。
天色蒙蒙亮的上京都街上只見無雙與胖師兄二人玩兒命的跑著,一路上驚起無數飛鳥和早起擺攤的商賈散戶。路人看著他二人仿佛看傻子一般,皆是俯首議論掩面竊笑。
“師兄,我方才......不是有意得罪的,實在事出有因......還望......師兄莫要怪罪。師兄幫了無雙這一次......無雙一定承情......日后敗露也絕不會連累師兄的。”無雙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的說著。
“你...你這...小子,日后定不再帶你出來耍了...”聽無雙這么說,胖師兄卻也不再生氣,只是面上假裝兇到。
卯時三刻的演武樓堂內,太儀閉著眼睛跪在祖師爺陶土雕像前。他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吩咐師弟去找了無雙多次都沒找到,臉上已經有些怒氣。
“祖師在上,徒孫太儀管教不嚴,未能辦好師傅交代的事,才第一日便讓那不懂禮數的小師弟,得罪了您。待徒孫找尋到他后,定將他帶到您老面前請罪。”太儀鐵青著個臉色說著還給祖師爺陶土雕像磕了個頭。
“來人啊,再去給我尋那不懂禮數的臭小子去!”
“是,大師兄。”門外站著的師弟們齊聲回答后四散而去。
過了一會,無雙氣喘吁吁的跑進了演武樓堂內。見無雙來了,太儀起身訓斥道;
“小師弟,昨日我教你卯時到此等我,今日為何遲了三刻鐘?”
“新入門弟子須連續奉香跪拜七日誦讀門規的。你第一日便遲到,這是對祖師爺大大的不敬!你可知錯?”
“無雙知錯了”說著無雙低下了頭。
“哼,國有國法,幫有幫規。今日我按幫規罰你,你可領罰?”太儀大師兄怒聲說道。
“師弟,領罰。”無雙聽大師兄話語間帶了些怒氣,便只簡單的回應了這一句。
“態度倒還端正。”大師兄看著無雙態度不錯,語氣也緩和了幾分。
“那......我罰你在祖師爺面前跪三......兩......半......半個時辰罷”太儀本是想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懂禮數的小師弟,可當太儀看見無雙從懷里慢慢掏出了一瓶酒便瞬間改了主意。
“無雙聽其他師兄弟們說大師兄獨好這一口兒,可師傅又不許你飲酒,我這剛進師門初來乍到的,師兄又對我很是照顧。我便偷偷去城內買了上好的女兒后給師兄帶回來,這才耽誤了時辰。還望大師兄看在無雙的一片心意上饒了無雙吧。”
無雙抓著大師兄語氣緩和的間隙,趕忙解釋了一通,說著還將酒壇子塞到了大師兄手中。
大師兄看見酒壇子眼睛都直了,趕忙望了望四周,見四下無人一把從無雙手里接過酒壇子順勢擋在了懷里。
“你這小子,還挺有心的嘛。”
大師兄許久都沒嘗到這女兒紅的味道了,如今看著懷里這壇酒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便不想再管無雙,只想找地方藏著喝酒去。只是礙于師傅將他交代與自己,也不好全然不管。
“看在你一片心意的份上,我不再怪你了。那你今日便將這香堂內的上上下下好好打掃一番罷,就當是給祖師爺認錯了,明日可不許再遲到了!”說完太儀捂著懷里的女兒紅轉身就出了門。
看著大師兄遠去的背影無雙高聲喊道:
“是!無雙定牢記大師兄的教誨!”
大師兄漸漸走遠,無雙低頭竊笑,心想還好胖師兄給我支了一招,不然我今天可死定了。
無雙轉頭環顧四周,只見這香堂看起來不大,但真要細細打掃起,便不由得讓人詫異,哪里來的這許多物件?但無雙也沒很么辦法,好在也是過了大師兄這一關。嘴里嘟喃著掃便掃吧,還能如何?邊嘟囔著,邊拿起了抹布開始擦了起來。
轉眼已到了晌午時分,無雙一手握著抹布一手捂著肚子,邊擦著香案的桌角邊小聲嘟囔著。“餓死我了,累死我了......”一夜未眠還擦一上午的香案、桌椅和門窗,此時的無雙只靠著一股少年的精氣神撐著繼續打掃了。
正當他抱怨的時候樊天機走了進來。
“無雙”
無雙轉頭看見樊天機連忙放下抹布拱手作揖。
“師傅”
“我聽師兄們說,你第一日來給祖師爺奉香便遲到了?”樊天機看著無雙說道。
“我...我...”無雙說不出什么話來。
“唉,門里有門里的規矩。尊師重道是作人的本分,明日不許再遲到了。”樊天機看著無雙嘆了口氣說道。
他知道無雙自小野生野長慣了,剛開始適應不了那么多的規矩,沒有過多怪罪只是簡單的責備了幾句。
“師傅,徒兒知錯了,不會再犯了。”無雙低著頭小聲說道。
樊天機見無雙態度誠懇沒有再繼續說他,從背后拿出了幾個熱乎乎的肉包子遞給了無雙。
“還沒吃飯吧,不要怪你大師兄,他也是聽了我的話盡責管你罷了,也都是為了你好。”
“徒兒明白。”無雙咽了咽口水,接過了包子便狼吞虎咽了起來。
“慢點吃慢點吃,呵呵,除了包子,我還帶了個消息來,你要不要聽啊。”樊天機看著無雙狼吞虎咽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肩膀。
正吃著包子的無雙愣了下,嘴里的包子還沒咽下去便著急的的沖著樊天機問道:
“師傅莫不是探聽到了我那青梅的消息?”
“嗯!你那青梅與你年紀相仿沒錯吧。”樊天機反問道。
“是是是”
“那便對了,我托人探聽到,那日舊魏兵匪追你不到,反過頭來屠了你全族。但恰好莊夫人事后路過,救了一個幸免遇難的小姑娘,聽人說那小姑娘年紀大致十五六的樣子。我想那應是你的青梅無疑了吧。”
“應是了!應是了!求師傅快幫我找回我的小桃子罷”無雙聽了樊天機的話甚是激動,對著樊天機一頓磕頭。
“快起來,快起來。”樊天機伸手將無雙扶了起來。
“我雖與那莊夫人相識但,一時半會還難以找尋的到她。只因那莊夫人云游四方居無定所,找尋起來還是需要費些時日的。”
“啊...原是如此...那還求師傅再幫徒兒探聽著些消息,徒兒再次謝過師傅了。”說罷,無雙又給樊天機磕了個響頭。
“莫要心急,我定會再幫你探尋著的。”
樊天機拍了拍無雙的頭,嘆了口氣。
“好了,快些吃了東西把香堂內好好灑掃干凈吧,別再惹你大師兄不高興了。”樊天機說完看了看無雙轉身出了屋子。
無雙一口氣把剩下的包子全部塞進了嘴里,抓起抹布用力的擦著香案。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香堂內光線昏沉。無雙灑掃的認真,直到看不清屋內擺設才反應過來,天已經黑了該點上燈火了。他將香案上的燭臺拿起,轉身點亮了屋內的十余處燈火。
正當無雙回身將要想放下燭臺的時候,隱約地看到祖師爺陶土雕像的帽子處有些灰塵。待他爬上了香案后一手扶著房梁一手拿著燭臺,靠近了仔細一照卻發現原來只是只肥壯點的飛蟲罷了。無雙本想一巴掌將那飛蟲打死,不料手一滑飛蟲逃了走,而他卻沒收住力道,燭臺底兒直直的拍在了祖師爺的帽子上。生生的給祖師帽子拍掉了一個角。
這一下子讓無雙傻眼了,趕緊跳下香案去找掉落的帽子一角。好在帽子角兒摔得還不算碎,無雙趕快撿起來用嘴吹了吹,再次爬上香案想要把祖師爺的帽子角安回去。
正當無雙想安回去帽子角的時候卻發現,祖師爺的陶土雕像里面有什么東西。他拿著燭臺靠近一看,那破了的空洞里竟然藏一卷絹布。無雙用小手指將祖師爺陶土雕像帽子里的絹布勾了出來。趁著燭火照亮了一看,那卷布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綠豆大小字,仔細一看竟是一份內功心法!
“無雙師弟,無雙師弟”門外的聲音越來越近。
無雙一聽有人來了,連忙將祖師爺的帽子角安了回去,把絹布塞進了懷里。
“哎,我在。”無雙跳下香案后回答道。
推門進來的人正是昨夜的胖師兄,他三步并作兩步走到無雙面前。
“無雙師弟,今晚子時后墻碰頭。”說完向無雙手里塞了一錠大元寶,隨后四周張望了下,拍了拍無雙的胳膊還沒等無雙開口說話扭頭就跑走了。
無雙看了看胖師兄的背影,又將元寶放在嘴里咬了咬。
“胖師兄,真仗義!”說罷,無雙捂了捂胸口的絹布,放下了燭臺也走出了香堂,一個白色的身影輕輕的鉆進了漆黑的夜里......
又是一個寂靜的夜晚,演武場里除了點點的崗哨燈火外一片漆黑,而上京都卻是前恰相反,太平大街上燈火遍布,喧囂如同白晝沒有什么兩樣。
無雙如約來到了后院的高墻下等著胖師兄,看著旁邊紛紛路過的師兄們越來越少。無雙心想“莫不是胖師兄有什么事耽擱了?可是他若不來我該怎么找去找尋那含秋院啊。”正當他瞎琢磨的時候遠處有人輕輕叫了他一聲。
“無雙,無雙,是你么?”
無雙見遠處一個圓滾滾的輪廓正朝著他在的方向蠕動,靠近了些無雙才認出是那圓滾滾的輪廓原來是胖師兄,無雙回應道:
“師兄,你來了。”
胖師兄聽清楚了墻角下的人正是無雙,順著方向朝無雙在的地方偷偷地摸了過來,胖師兄弓著腰小碎步的走著,不時還四下張望著,生怕別人看見。
“你當真要去贖那官樓女子?”胖師兄走道無雙面前起身對著無雙問道。
“是”無雙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為什么呀?他只是官樓女子,你們也不過是一夜春情。我倒不是心疼那二十兩銀子,我是怕你只是少年氣盛情竇初開一時沖動而已,怕之后你再后悔贖回來一個麻煩。”胖師兄認真的看著無雙說道。
“師兄,我不會后悔,這當中的緣由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況且她也不是師兄想象中的尋常官樓女子。”無雙見胖師兄說的也實在,笑臉回應著胖師兄說道。
“當真不后悔?”
“不后悔!”無雙回答的仍是毫不猶豫。他知道胖師兄不了解內情,當他是少不經事,被一個官樓女子迷惑住了,硬是要做那寫小說話本中才有的的癡情郎,便也不想當下再做過多解釋。
但無雙心里明白師兄也是為他好,所以一再堅定且沒有再多說什么。見胖師兄站在一旁搖頭嘆氣,無雙拍了拍胖師兄的胳膊說道。
“走吧,師兄。我答應了她,不要遲了。”
“罷了罷了”胖師兄見無雙一再堅持,便不再勸說。
胖師兄弓下腿靠著墻,示意無雙準備翻墻了。無雙會意退了兩步猛一躍,胖師兄順勢雙手抬著他向空中一送,將無雙拋上了墻頭。無雙借著這力道輕松翻過了高墻。只不過胖師兄這力道大了些,無雙落地時腳底只是踩了個小石塊,便把腳踝給扭傷了。疼的無雙蹲在地上捂著腳踝齜牙咧嘴,即使這樣也他硬是不敢叫出一聲來,只得雙手狠狠握著拳頭舒緩剛剛扭到腳的疼痛。
胖師兄隨后輕飄飄的跳到了無雙的身后,見無雙蹲在地上呲牙列嘴的便知道無雙大概是崴到腳了。
“哎呦,不好意思哦,今晚吃的多,力道使得大了些,來,我扶你。”胖師兄摸著腦袋將無雙扶了起來,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
“沒事,師兄。我們快走吧。”無雙忍著疼痛笑了笑,扶著胖師兄一瘸一拐的走著。
此時官樓的屋里云曦端坐在銅鏡前,一個嫵媚的女人正給云曦梳妝打扮。女人拿著木梳邊給云曦梳著頭便說道:
“你這丫頭倒也命好,只伺候了一夜,那少陽派的俏公子便叫你勾搭上了。今日出了這院門我們便當你從未來過。若是那俏公子不要你了,你也別再被賣回來了。老娘可不愿再幫你接活了!”
“紅姐,云曦知道您是個好人,您對云曦的照顧云曦不會忘記的。日后紅姐有什么事,云曦一定義不容辭。”云曦拍著紅姐搭在她肩上的手說道。
“得了吧,老娘才不想再見你個賠錢貨。”紅姐笑罵著說罷將一盒胭脂扔給了云曦。
“自己抹吧,好好練練手,日后人老珠黃的時候別讓那俏公子嫌棄你了。”
云曦接過胭脂沖紅姐笑了笑。她這個苦命的丫頭自從被賣到這新魏官樓里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自己的一輩子從此就完了。想要保住貞潔便只有一死,想要活命就只能淪落風塵。但幸好遇見了紅姐,當時云曦尋死覓活的不接客挨了不少打,差點被丟進軍營里去。要不是紅姐心善念她是同鄉又被同一奸人所害,照顧她、替她接活兒,賺銀子保了她一年,不然她早就一道白綾了結自己的性命了。
說話間老鴇推門而入,叫喚著紅姐。
“喲,紅姐姐,您老還有空兒管這個賠錢貨呢?王家二公子找你找得及呢,趕快去吧別過了一會那王公子再不行了啊,當誤了老娘做買賣。”老鴇子說話間就拉著紅姐往外走。
“哎呀,急什么呀。我去了那王二麻子也不行啊,白送錢的二傻子,理他作甚。”紅姐翻著白眼跟著老鴇子出門去了。
屋里只剩云曦獨自坐在銅鏡前,安安靜靜的等著無雙來贖她出去。
屋外剛剛叫走紅姐的老鴇招呼好客人后又返了回來,在云曦屋外隔著窗子敲了敲說道。
“你個小賠錢貨,快些打扮,你那俏公子可來了。”
云曦一聽喜出望外,盼了大半宿可算是將無雙給盼來了,心里想著那無雙還真是個言而有信的人。云曦欣喜的想要開門出去迎,卻被老鴇擋在了屋內。
“回屋老實待著,急什么急。”老鴇翻著白眼說道。
“我......”云曦只好悻悻的關上了門,回到銅鏡前等著。
老鴇伸開手臂擋在云曦的房門外,看著一瘸一拐走來的無雙和胖師兄說道。
“屋里的賠錢貨公子今日贖走也不是難事,二十兩銀子即可。但奴家這含秋院是官樓,有官家的規矩。從開門接客的第一天起便從沒有贖人這一說,入了這含秋院的門便一輩子是含秋院的人!但奴家不傻,知道樊大人在朝中是何等地位,不敢得罪你們少陽派,這人也不是什么皇親國戚也便給你們罷了。但這含秋院畢竟是新魏的官樓。二位今夜過后可不要到處宣揚,此事一旦出昂揚出去,于奴家于二位公子,更甚至含秋院、少陽派都不是什么光彩事。二位可明白?”老鴇子一臉嚴肅的說道。
“李媽媽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屋里的姑娘從未來過這含秋院,自然也不會是從這里出去的。”胖師兄一臉笑著的說道,說完用胳膊肘拐了一下身旁站著的無雙,撇著嘴給無雙濕了眼色。
“哦~李媽媽,請笑納。”無雙看了看對他擠眉弄眼的胖師兄,愣了一下轉瞬明白師兄這是要他給銀子了。無雙趕忙從懷里拿出來兩錠銀子交到了老鴇的手上。老鴇接過銀子后用手掂了掂,隨機聲音諂媚的掏出來賣身契遞給了無雙并招呼到。
“喲,胖官人,快來快來,一日不見咱家青青姑娘都想你了~啊~哈哈哈~”
“誒,是么?那一會我可要好好問問她。”胖師兄拍了拍無雙的肩膀,笑著隨老鴇離開了云曦門前。
無雙望著胖師兄走遠的背影,笑著拱手說到“多謝師兄了”然后便推門進屋,找云曦去了。
云曦坐在銅鏡前看著一瘸一拐的無雙推門進屋,立刻站了起來關切的問到:
“公子,這是怎么了?”
無雙進屋后看云曦一臉急切地關心他便傻笑著說道:
“來時路上崴了下腳,不礙事,不礙事。”
“我扶公子到床榻上去吧,等會奴家拿些跌打藥酒給公子擦擦。”
云曦把無雙扶到床上后就伸手要給無雙脫鞋,無雙趕忙閃躲的縮回了腳,語氣尷尬的說到:
“不...勞煩姑娘了,我自小野慣了,不大習慣別人伺候。”
“云曦的命都是公子給的,就讓奴家為公子做些什么吧”云曦停住了伸出的手。
無雙看了看云曦從懷里拿出了云曦的賣身契,塞到了云曦的手上。說道:
“云曦姑娘,這是你的賣身契,今日起你便自由了。所以你不必伺候我,你我只做朋友并非主仆明白么?”
云曦看著無雙對她說出這番話后,連忙將賣身契推還給了無雙,直接跪在了無雙面前。無雙見狀趕忙起身下地去扶云曦。
“公子出錢買下云曦,保住了云曦的清白已是大恩,今日還望公子收好這賣身契,云曦愿意一輩子伺候公子不辭辛勞。只希望公子能幫云曦報的大仇,便再無他求了。”云曦說著說著就要掉眼淚,無雙見狀趕忙將云曦扶了起來。看著云曦說道:
“云曦姑娘,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幫你做到。只是這賣身契便不用了,還是給你吧。”無雙確實不太習慣別人伺候他,只是現在也不好硬生生的回絕。
“公子不要云曦伺候,是不是嫌棄云曦?云曦雖此前云曦并未伺候過人,但云曦一定會努力做好的,絕不給公子添麻煩。”說著說著見云曦又要給無雙跪下,無雙頭疼不已只好連連答應。
“好好好,怕了你了。”無雙一臉無奈的說道。其實不習慣別人伺候事小,倘若時間長了被別人誤會了,那到時找到他的小桃子了,再被小桃子誤會了那就麻煩了。但當下這倔強的丫頭屬實難纏,也只好硬著頭皮答應她了。
“公子等著,云曦這就去拿跌打藥酒幫公子上藥。”云曦見無雙滿口答應了,終于露出了笑容。
“誒,云曦,咱們先在這呆一夜,天蒙蒙亮我便帶你出去。你可有要收拾和交代的?要早些準備了。”
“云曦是被賣到這里的,哪里有什么東西可收拾。到是有待我不錯的姐姐,早些時候也道過別了。”
“哦~也對。”
“云曦只等著服侍公子歇息好,便可以同公子一起走了,公子可還有些別的事?”
“倒也沒什么了......”無雙剛想問云曦出去后要到哪里落腳,又突然想到這偌大的上京都云曦一個別國被人販子賣過來的小丫頭,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自嘲的拍了拍腦門,對云曦說道:
“其實我也剛拜入師門不久,身上沒什么積蓄不能將你好生安置,你若不嫌棄那便跟我回師門去,只要有我一口吃的我定不會讓你餓著!”無雙看著云曦說道。
“云曦,全聽公子安排。”云曦說著給無雙脫下了鞋襪涂上了藥酒,邊涂藥邊用手給無雙揉著紅腫的傷處。
“嘶......啊!!!”無雙被云曦突然的按揉弄痛了,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
東魏盛京都城外的大染坊門口,此刻十分的熱鬧。從巷口排到巷尾的全是提著大大小小菜籃子的農婦。但這天卻不是什么節日,也沒有什么大事發生。
只是鄰里街坊不知聽哪里傳出來的消息。說是那染坊老板患有怪病,遍尋了天下名醫也治不好,應是早年間起家時賣的東西缺斤短兩損了陰德,這才每逢發病后疼痛難忍的時候,宰殺牲畜分發出去給鄰里鄉親,以求積點福澤早日康復。
東魏的盛京都其實并不能配的上這個盛字,東魏的土地并不肥沃,況且近幾年連年天災瘟疫。使得本就不富裕的東魏更是雪上加霜,這盛京里的官員和富商們都節儉度日,何況這個小村莊了,百姓們都難得一嘗肉的滋味。
這小村與盛京都隔了幾座不高不矮的山。車馬走的頗為費勁,加上著這偏遠小村人口并不多,所以自然沒有人愿意來這里經商落戶,但直到數年前有一個外地富商看上了這里的環境,說是依山傍水十分聚財,便在村里平底而起了一棟龐大的染坊和綢緞莊。平日做做絲綢布匹的生意。小村莊這才有了如此長門面的富賈大戶,自這大戶一來全村人的的日子都好過了起來,更別提當地的衙門役卒了,更是賺鼓了腰包,全然不管那大戶究竟做的是什么買賣。
小村莊的村民們個個手里,都提著一大塊豬肉,心滿意足的四散而去。談話間都是紛紛稱贊這染坊老板的闊氣與仁義,似乎眾人全都沒有在意到這空氣里異常濃郁的血腥味,和前幾日隱隱約約的慘叫聲。
染房屋內的劉姑姑手里拿著一個藍色的藥瓶,一旁的蒼兒雙手按在一個大木桶的蓋子上。桶里的東西,在劉姑姑撒進藥后拼命地折騰著,但沒過一盞茶的功夫便沒了動靜。蒼兒感受不到桶里的東西再折騰便松開了手,掀開蓋子只見一個半大的小女孩全身一絲不掛,睜大了雙眼和嘴巴浮在水里。
“姑姑”蒼兒合上了蓋子對著劉姑姑搖了搖頭。
“只最后一個了”劉姑姑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蒼兒來到了下一個木桶前,將蓋子掀起了個縫。蒼兒蹲下身來順著縫向里看去,一雙明亮清澈的眸子露了出來。
“姑姑,可以了。”蒼兒確認完桶里的東西,回身對劉姑姑說道。
只見劉姑姑將瓶里的粉末倒在右手上,左手揮出畫了半個周天后提起內力匯聚于右手掌心。劉姑姑掌心上的粉末遇到了內力,慢慢的從白色變成了紫色然后微微的冒出了青煙。看見青煙冒出,劉姑姑微微一笑將手里的藥粉丟盡了木桶當中。蒼兒趁機蓋上木桶蓋子,雙手撐在上面壓的死死的。
“嗚~嗚~嗯,嗚嗚......”木桶里傳出來痛苦的嗚咽聲,隨后便是咚咚的撞擊聲。
一聲、兩聲、三聲、四聲......五聲......撞擊聲的頻率慢慢的降了下來,最終沒了動靜。
蒼兒慢慢松開了手,臉上的神情突然有了幾分失望。她來到木桶旁的一側,雙手扶著木桶蓋子緩緩地先開。
木桶里的情形與之前的并無兩樣,劉姑姑瞧了一眼隨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重重的吐了出來,拂了拂袖子轉身剛要走。只聽見桶里的人張著嘴巴,狠狠的吸了一口氣......
劉姑姑聽到身后的動靜后忽然咧開嘴笑了,但她卻沒笑出聲來。
蒼兒將桶蓋扔到一旁后招了招手,兩個面無表情的女孩低著頭小步跑到木桶前,將桶中赤身裸體的女孩裹上了被子然后扛進了屋內。
“恭喜姑姑”蒼兒單膝跪下拱手作揖說道
劉姑姑背著身仰頭望向天空“天佑我朝啊”隨后二人一前一后的也進入了屋內,只留下染坊院內的一十八個大木桶安靜的在那里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