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七年
冬季
帝都天鄴
大雪漫漫,北風呼嘯。身著白衣的年輕人神色平靜,絲毫不畏這嚴寒風雪。他像是一匹孤狼,踱步踽行,每一步都堅定不移。
那年天鄴的白梅盛開,一位自遠方而來的白衣年輕人進了城。多年后,他的記憶依舊清晰,白梅清香沾染指尖。在城門外駐足只片刻,淡然一笑,進了這聲明赫赫的天下之都,天鄴。
年輕人看起來很儒雅,舉止之間更是談吐非常。不像是世間的凡人,倒像是那詩中所描繪的俊美仙人。如此之人,世間或許僅此一位。令人一眼便能托付所有的人,更是絕無僅有。
再眼望去那風中的白梅,年輕人目光泛動,像是看見白梅綻開,就看見了整個天下。
往后十載,國師仙逝,朝野震驚。這位護佑大胤百年氣運的老人竟是平平淡淡地離去。沒人相信實力通天的老人會逝世。他太強了,強到整個天下都以為那江湖固然如此。何等的快意恩仇,以至于人們把他看做了仙人。
若說東陸之主,無非是大胤莫屬。皇帝獨尊,江山永固。靠的不僅是強盛的國力,縱然如此,也是依靠那位處于真正大道巔峰的老人之手。
大道之巔,圣賢之彼。
天下敬仰和服從的是那位真正的前輩。
這大胤多了什么也可以,少了什么也不妨,但唯獨是那從來都面帶笑容的老人,卻是真正的大胤國脈。
天下為尊,四海臣服。
靠的不是那齊天比肩的手段,還有那顆心。
大胤的支柱以去,大胤國運將散。所有勢力蠢蠢欲動,暗流涌動,波濤洶涌。
令人都萬萬想到的是,帝都天鄴突然出現了一位面色極其俊郎的年輕宦官。他橫空出世,以一手絕對的霸道神通威懾天下。
此人實力深不可測,手段絕對剛厲。城府更是深不見底。
宦官南下青州,以一只左手橫推青滄大潮,江水反退的雄景令人無比驚愕。比起國師,這個風姿卓絕的年輕人年紀輕輕卻更加奪目耀眼,異彩非常。
他懂得如何韜光養晦,蟄伏多年,此前從未在世上有過任何痕跡。
西域魔尊絕羅迦耶,東海的霸主東皇,同時現身天鄴,欲奪大胤國師仙舍。
如此危險的人物突然現身中原大陸,但在這之后卻是失去了消息。
沒有人知道當時在帝都具體發生了什么。據說,那日天鄴城,一白衣年輕人坐鎮城頭,他僅僅只用一招,便是生生將那威震八方的魔頭抵在天鄴城外。
再往后,西域與東海的通道再也沒有了麻煩爭斗,此后那里漸漸變得和平安定,繁榮昌盛。
那年帝都也是冬季,天鄴城內外白梅開的卻是極為的美麗。聞說天鄴城的年輕宦官最愛賞白梅,那一年,皇帝親自下令,城中種滿了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梅花。
西域魔教與東海像是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再無半點音訊。
單手橫推青滄水,一人獨壓兩窮天。
此人的出場,何等的威嚴,無比的霸道!
試問人間新一代宗師之巔,那天鄴城中的宦官,必有一席。
昭武七年冬
“你叫什么名字?”老人緩聲道。
“小輩姓曹,名天淳。”曹天淳抬起頭,目光與老人相接。
這一刻注定不凡。老人會心一笑,大胤還能延續國運。
“好名字。天淳,以后你就跟著老夫罷。”
曹天淳一怔,輕輕點了點頭。
“老夫一生從未看錯過人,一生也未嘗一敗。”
“我們這一代終究老了,天下蒼生的未來還得交給你們年輕人。”
“走吧,孩子。做我姜岐的弟子,你不丟人。”老人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曹天淳跟在老人身后,他望著那佝僂的背影,眼睛里,全是老人年輕時神采飛揚的模樣。
倆人就這樣一前一后走著,不快也不慢。他們的影子交接在一起,這不僅僅是倆人交錯,也是時代的傳承。
或許真正的傳承,就是在平淡和不經意間。
締造,如此平凡。
二十載后
靖遠城
寒風凜冽,嘶鳴破空聲銳耳。
滿城狼藉,殘垣斷脊。天上烏鴉盤旋不止,陰森森的鳴叫聲唯獨貫穿了這里的寂靜。
城頭上的靖遠二字,卻是少了一個靖字,單單獨省歪斜的遠字毅然還留在那里。
離著城外不遠便能聞到一股濃烈刺鼻難聞的惡臭,那是尸體腐爛的味道,時間一長,固然發出惡臭,也正是吸引了烏鴉鷹鷲的目光。
黑袍老人一步步入了城,面無表情。戰爭,就是如此殘酷。只不過,這次的屠城,的確殘忍。
“沒有一個活下來的嗎?”他尋顧四周,算是真正進了這偌大死寂的城池。
走了許久,遍布的尸體不可謂不觸目驚心。
荒天陰冷,寒風蕭瑟。望著這些滿街的尸體,有的腰身分離,頭腳兩半。有的腐肉還殘留一半,不知是血水還是腦液膽汁的濃濕黏稠的液體混雜凝留在白骨上面,極其惡心。但為這冬天無食饑餓的鴉鷲提供了豐富的美餐。那陰森赫赫凸顯不一的白骨皮肉,便是它們辛勤進食的偉大碩果。還有那被風吹亂根部已死的荒草中,還有數不清的白骨。
劇烈的心痛頓時感涌上心頭,仿佛一劍刺入老人的心臟,極其致命。
他走了許久,儼然一無所獲。
陡然間,他發現,一個滿身血色的猙獰的孩子赫然佇立在城中央。
他發現了男孩,男孩也察覺到了他。
那孩子的反應極為靈敏,瞬間便察覺,他的動作雖然有些僵硬,但還是迅速做出了防御的姿態。
此時,老人注視男孩,少年眼中盡是兇煞的戾氣。那兇狠的眼神老人見過,像是窮途野獸的目光。
一只極為兇猛的野獸,用看待生死的目光,盯著老人。
他那衣衫血紅破碎,單薄的身子似乎不懼這嚴寒,行動之間,慷鏘有力,這種環境似乎對他沒有任何的影響反而使他變的更加的堅強。或者說,他那野獸的眼神更加深邃。
“小娃娃。”老人道。
少年仿佛沒有聽到依舊用警戒的目光盯著他,絲毫不為所動。
老人張開雙臂,慢步向前,并不著急
越是靠近他,步子越是慢。
這倒是讓這個受驚害怕的可憐孩子降低了警戒心。
少年戾氣雖有所下降,但那手中緊握的長刀依舊死死攥在那里。仿佛,那就是他的命。
老人走的很慢,直到與少年目光想接。兩人的身影越來越近。
頓時血液飛濺,少年的刀最終還是刺入了老的身軀。但是那老人絲毫沒有想要躲避的想法。因為那把刀的速度很慢,與其說是少年刺入,不如說是老人自愿。
這少年一愣,頓時惶恐。他眼睛盯著老人,那老人卻始終面帶微笑,目光柔和無比,像是春天的風,溫暖醉人。
少年內心深處埋藏的恐懼竟在此刻全部釋放。
當陽光探入溝壑,溫暖會使其中的植物感到生命的美好。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奉獻當成光芒,照耀世間。也不是所有深淵都能接受光明,直入谷底。
少年已經十分疲憊,又冷又餓。剛剛的一幕,內心得以深處打開。支撐著他不倒的那股力量也終于消失,他最后的視線望著老人,那股戾氣少了些許,目光最終有了些溫和,面色流露出的是發自內心的歉意。
最終,這個倔強且堅毅如同野獸的少年終于閉上沉重的雙眸。放下了所有的防備。
他的身子徑直撲倒在老人懷中。
老人望著懷里昏倒的孩子,露出慈祥的神色。他那蒼白的面孔卻是清秀稚嫩,好一個如此俊俏的小娃娃。少年身子很輕,身體寒冷。這樣一個身軀,卻能堅持這么久的時間,還能在瞬間爆發如此大的力量,這種意志,更讓人覺得可怕。
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想要放棄的意思。一直堅持佇立,哪怕,死去。
而老人似乎是鐵鑄的,剛才的一刀好像絲毫不影響他。
他的手指迅速點到穴位,手法嫻熟,止住了繼續外流的血。幸好刀捅向的位置不深且不是致命的位置,也是算老人的機緣好。看來這無情冰冷的上天也是想讓老人活下來把這可憐的孩子帶走。看著懷里這個與野獸無疑受到驚嚇失神的可憐孩子,語氣溫和。
“娃娃。跟爺爺走吧。”
那年風雪很大,大的怪異。不知是天下常年戰爭的緣故,還是要懲罰這不惜人命的世間。燮州下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雪,大雪覆壓靖遠孤城,也遮住了整個燮州。
老人就這樣躬身背著渾身是血的少年。一老一少,一步一蹣跚地穿行在這白茫茫的燮州大地上。
一個不肯屈服的黑點,要與蒼天斗,非要在白圖上留下足記。
大翊
洛安
遠之樓
“天下偌大,以大翊為尊。
萬國尊朝,四海為邦。
大翊建國已有八百年之久,八百年間,動蕩戰亂始終飄搖不定。三百年前,武昭帝姬清登位,其后改革朝輔,重制內政,立法武祀。使其在僅僅十幾年間,成為強國。往后幾年,姬清親兵出征,一舉奠定了翊國版圖。
從此,整個大陸,被大翊收入其中。大翊鐵騎橫掃四方,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世間無敵。
至今,他們的傳奇仍然在世上流傳。”說書先生眉飛色舞,言語間透露著對武昭帝的深深崇拜之情。
“除了建立大翊的翊太祖姬為,翊武帝的確是最為圣明的帝王。”
“同時他也是最殘戾的帝王。”坐在廳堂中央的貴公子提著手里精巧玲瓏的墨色竹筐,笑道。
大廳雖然不大,倒也不小。樓閣也有兩層,就雖如此,往往都是座無虛席。
這座小酒樓名為遠之樓,是紫凌河有名的賞月之所,因地處河岸觀月最佳之地,仲月之時,景觀最佳。又因此地常有來自五湖四海的藝人,常常能看到新奇事物,所以來的客人更多了,慢慢的,也是貴族常臨之所。
眾人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那看起來有些跋扈的貴公子也同時將小巧的墨色竹筐放在桌子上。
“公子何以見得?”老書生眉頭微微一皺,看座的顧客倒是僥有興趣,都打量著他,不知是哪家的子弟。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在下若是道出因果,還望先生幫在下一個小忙。”
“好”老頭子一拍書桌,大聲應到。
少年一笑,便開口道。
“武昭帝姬清沒有包容的寬厚仁慈之心。為了登基繼位,不惜兵戎手足,血濺朝麟門。朝中因朝麟兵變而喪生的官員,都塞滿了龍牙窟。”
“那是一段黑暗的歲月。沒有王法,沒有律法,更沒有人言可言。他們毫無顧忌的殺人,官兵們甚至終日以砍下的人頭多少為樂趣。只要是姬清的敵人,哪怕只與其政敵沾染上一點關系,都會落的身首異處的下場。而這一切卻都是姬清準許的。”
“所謂的仁慈帝王,不過是人臉之下,赤紅身子的惡魔罷了。”
滿堂的人都面面相覷,有人驚訝,有人覺得好笑,也有人尖聲諷刺。然后議論紛紜,嘈雜不停。這的確與他們所認識的武皇帝相差太大了,簡直就是倆個人。
這小子就是一個信口雌黃,口若懸河的騙子。
望著當前熱鬧非凡卻怪異的場景,少年卻是抬高了嗓音。“諸位若是不信,那在下請教先生,先生可知,武帝登基在史書上如何記載的?”
“胤啟七年三月楚王姬清受命入宮,次月,楚王登基。”老書生捋了捋羊山胡,揚聲到。
“多謝。那在下要問諸位,那武皇帝登基的歷史,為何在史書上記載的如此草率。”
“帝王登基,乃國家頭等大事。需萬邦來朝,諸公覲見。朝政各部各司其職,選天時擇黃道天象。史書更應該記載的詳細。”
“諸位對那些事的印象恐都是從民間聽來的。源自燮武三年的那本《朝麟門》。”
“因為時間間隔太久,史書的記載又很簡略。大多史學家也誤以為那本書是史書。”
“這是一個局。《朝麟門》其實是本風俗志,它的作用是來迷惑后世的。這一招,不可謂不高明。這本書的作者是崔渙。按常理來說這樣的一個人應當會在那樣一個年代有所鋒芒,可是在先朝的書籍之中,卻沒有任何關于此人的記載。
他好像是憑空出來的。崔渙,他很神秘,你們可能不知道崔渙是誰。但有一個人你們肯定知道。”
“李悵林。”他斬釘截鐵的說到,每個字都是異常的清晰,聲音洪亮。
“崔渙,只是他的另一個身份罷了。”
眾人都是呆住了。
李悵林,武昭帝時期的謀臣。常常隱居幕后,善用詭道之法。又有翊狐之鬼的稱號。
歷史本就由勝利者書寫,失敗者注定淪為基石。
少年長袖一揮,“在下此次前來,并非為了攪局生事。還妄先生莫要怪罪。在下只是想把這個小竹籠送給樓主,還愿先生一助。”
“哈哈哈哈。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老夫十分欽佩,此事盡管放心,我會親自將貴物送到樓主手上。”
“有勞了”少年點了點頭,拱手行禮。仔細一看,此人倒也是瀟灑。少年固有少年的風度。
“諸位朋友,這位公子所言,皆是在理,句句屬實。”老人轉頭向著客人道,打消了這些人心中的疑慮。
“還敢請問公子姓名?”
“在下林又。”
“對了。若樓主有意,在下定當再回拜訪。”林又說罷,便轉身徑直揚長而去。。
遠之樓樓頂瓦檐之上,一黑衣少年躺在那里許久,像是睡著了,謎糊糊的睜開雙眼。
陽光溫暖媚人,清風掠過少年的長發,不失少年的英俊瀟灑。他的模樣不失俊郎,尤其是那雙黑如點漆的眸子。少年微微睜眼,目光有些懶散,輕輕咀嚼著草葉,任由那苦澀的汁液在嘴中蔓延。
“有點兒意思。”他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
然后坐起身來,張開左手,那手里的玉佩,雕刻著赤色柒字的花紋模樣。
“魏七,你可是越來越招人煩咯。”他拋了拋玉石,然后緊緊攥在手里,放入懷中。
“怎么看?”屋頂之上,卻是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學識不錯,但太年輕了。”魏七笑了笑,那雙丹鳳眸子微微泛動。
白衣男子輕輕點了點頭,想法與他一樣,便緩聲道。
“昨一伍五死在了城外小玉林。死因很怪,是瞬間擊殺。下手之人絲毫不拖泥帶水,反而干凈利落,一氣呵成。”
“石青本想劫殺帝都的人。沒有想到,缺死了花大價錢買來的刺客。”
“最近城里不太平,來了諸多不明復雜的勢力。如今的洛安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倒是魚龍混雜,勢力交錯。”魏七把玩著手里的煙桿,漫不經心。仿佛一切與他無關。
“洛安不是他們的洛安,天下也不是一人的天下。虎落平陽,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這里,還輪不到這些人來管。”魏七的笑容看似平淡溫和,但是這不急不緩又詭譎陰沉的語氣下,倒是讓他心中一顫。
魏七極少說出這樣的狠話,若是從別人嘴里說出來再厲害不過殺人放火。而他,卻總讓人心里感到恐懼。他那陰沉桀驁的性子白衣男子再熟悉不過了。黑腹手狠才是他的一貫作風,平時笑瞇瞇的,一旦變了性子,就是要天辟下來,他想干的一定會干到底。死倔,跟頭倔驢一樣。這小子雖然年紀不大,但那城府卻是極深,恐怕連光都探不到他的底。白衣男子一直有一個疑惑魏七到底想要什么?
他仿佛無欲無求,又好似什么都要擁有。剛得來的千金裘,他一手就丟給了孤苦人家,沒有任何猶豫。但有時為了地上的一枚子,又能跟巷里的潑婦斗嘴一戰,而且從來沒有敗績,與他斗嘴的婦人皆都是淚目滿面,感嘆竟然遇到
了這么強的對手。魏七卻頗為自豪,時常拿這個顯擺,好像是打下了江山一樣的快樂。
與魏七相比,這被稱作當世第不二的玉麟公子的他倒顯得名不副實了。倒不是他的能力不行,螢火蟲怎么能與明月相比呢。他經過過一次天算衍弈,這個結果很亂,魏七的天宿一片漆黑。天宿自然是越亮越多越好,這也是他搞不清的原因。
他覺得兩人會有的截然不同的命運和差距。所以白衣男子更加的努力,想將這差距變小。
魏七像是一個活了百年老怪物,心思縝密。鬼知道他怎么變成這樣可怕的,別人不知道白衣男子卻再熟悉不過了。從他認識魏七的第一天起,白衣男子就被這家伙算計當槍使,數次多的數不過來。雖然面前這個笑容帶著幾分慵懶,目光柔和易人的黑衣少年,長得一副安靜乖巧的孩子模樣,不過是披著羊皮的狼。
那白衣男子立于風中,滿腦子都是對他的吐槽,雖然滿腹牢騷,但是這就是他的江湖。此刻男子白衣飄然,更顯的玉樹臨風。仔細一看,魏七的面孔倒是不亞于這英俊而且驚為天人的白衣男子,甚至更有更勝一籌的趨勢。
“老韓啊,別老拘謹著臉。來,咱們喝酒去。”韓蕭一怔,點了點頭。
“走”魏七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他的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
陽光下,那個曾經如野獸的少年終于長大。他叫魏七,一個注定要成為獅子的男人。
東霖街
洛安城六街之一
噪雜大街上,石老大剛剛喝盡一壺酒。今天心情甚好,昨日剛剛拿下了東霖巷,也不枉他費了的大批心血。
“一伍五死了。”
“什么?”石老大大驚,那可是一伍五啊。
黑道上兇名赫赫的刺客殺手,還是天諭一盟的成員。在大翊東北大地上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別號,東北陰雞王。
“怎么死的?”
“被,被一頭驢放屁震死的。”一號小弟張治伯顫巍巍地說到,他也不敢相信,一個大名鼎鼎的刺客,竟然死在一頭驢手上。
“昨天晚上,城外小玉林,本來是奉您的命殺帝都來的案使。可是案使沒等來,倒是來了一騎驢的老道。一伍五什么都沒有說,直接就上了。那能知道,那老頭根本就是一酒鬼,倒是他的驢。一伍五后背出擊,那頭驢歪打正著,不知為何那時突然抬腿放了一個屁。一伍五直接被震飛了,足足有一里。待到我們趕到之時,他已經咽氣了。”
“那老道士呢?”石老大眼珠一轉,扭頭問到。
“跟丟了。”張治伯低著頭,卻不敢和他對視。
“奶奶的。那老頭絕對還沒出洛安。城里最近鬧邪,那些王公貴族都顧及這玩意,都在找道士和尚。你,帶著人,全城給我搜。”
“是。”張治伯轉身剛要離去。
“慢著”石老大卻是向空中一抬手。
“找到后,先不要動手。”石老大眼睛瞇成一條線,右手磨挲著下巴。
“去吧”
“遵命。”張治伯匆匆離開。
帝都天鄴
國師逝世,朝野肅剛。
離國師仙逝已有一月。
天子不朝,白衣緬禮,卻身染重病。朝政一時無人治理。又有聞言,西域大敵絕羅迦耶和東海東皇降臨帝都。一時間,竟是陷入恐慌。
帝都周家一處偏院
“儒家講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看你小子,怎么就愛反著來呢?”周庸此時卻是身著一襲黑白交錯的長袍,笑瞇瞇的看著面前這個面帶幾分嫌色的少年。
“那一群書呆子的救國之論簡直可笑。一個個都學著圣人的模樣,秉著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的態度,念幾句名言警句就想要來匡扶大道,拯救這世道。”他嘟著嘴,樣子倒是頗為可愛。
“哈哈哈哈,那你覺得,這世道是因儒家所至咯。”
“儒家自有儒家的好,天下第一家,自古至今,皆是如此。但當今的這些自詡為孔孟之后的讀書人,大都是些酸腐無能的中庸之輩。不去睜開雙眼看世間,只在那里搖動筆桿子,幾句詩文草草概括天下。可世間的疾苦,他們何曾見過?”
“既未經歷,何談感獲。”
“那你認為應當如何?”周庸道。
“少說多做。用行動代替言論。”隨即轉頭道。
“圣賢倆字不是什么人說提就提的起的,我只知道,若是這天下災難再降,我周戎便要學刀祖。第一個站在蒼生之前,不會半分退步,亦不會半分低頭。”
周庸有些驚異的看著這個孩子,隨即朗聲一笑。輕撫著他的頭,眼神帶著幾分寵溺。
“戎兒長大了啊。”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為生民立命
為往圣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武道一途。洞幽境,通化境,玄涅境,此為先三境。再往后便是,無象三境。其后便是武道之巔,天衍。
其中前三境叫做武道三通。
無象又有三層境界,每一層都是天差地別。
武道之巔,是為天衍。
傳言仙逝的國師便是天衍一境。不可謂世間無敵。”老乞丐捋著花白的胡子,頗為得意的說到,仿佛天衍境的不是別人就是他一般。
“其中啊,咱們的幫主,好像已經觸摸到了那層的境界呢。”
“除了武道,還有諸多的大道修為。”
小巷子里,十幾個乞丐湊到一塊兒卻是都很安靜,細細聽著老人娓娓道來。聽江湖故事,是他們的樂趣,對于剛剛向往和懵懂的少年,自然更是吸引。此刻他們對老乞丐是滿目的崇拜。
老乞丐先前是教書先生,有些學問。因為家鄉災荒,又逢戰亂,妻子死于洪水,兒女死在土匪刀下。心灰意冷的他,絕望無比,讀書再多,又有何用,連家人都保護不了,還不如那下九流的乞丐。索性忘記了自己,成了一名老乞丐。所有的人都圍成一圈,仔細聆聽著他述說天下,也沒有人猜測是真是假。對于他們,這就是他們的江湖。
天氣微涼,林又早早便出了門。這是他一直以來的良好習慣。也是林氏家規。自從自家鄉而出,一路之上得到了祖蔭的庇護,才能像現在這般生龍活虎。
他和遠之樓的約定是在這里。尋顧四周,并沒有人。
遠之樓雖然是個酒樓,名聲盛赫。但私下老江湖都知道洛安最有實力的并不是各大門派或者官府黑道,而是那紫凌河畔的一座酒樓。
酒樓卻頗為有意思,有里外兩棟,其中,有一扇狹小灰暗的暗門,連通這里。前面臨江的做酒樓生意,后面的酒樓做另一些生意。
兩個生意都很紅火,都很興旺。不難看出這個樓主,的確不是一般人。
它混跡黑白兩道,無論在官府豪紳的白道還是勢力復雜的黑道,都有著舉足若輕的地位。
洛安常年勢力復雜,縱橫交錯。黑道與白道更是矛盾尖銳,不可調和。有時候突然路邊吃著飯,腦袋的血便濺進了桌上的豆汁中,染的血紅。官兵也是不問青紅皂白,看見疑似的不爽的,也就拔刀而向,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一個這倒跟土匪沒有任何區別。一時間,毫無王法可言。
倆派相斗,雖然殘酷,但最終苦的還是那無辜的百姓。
大約幾年前,雙方實力不在爭斗,竟然都冰釋前嫌,和好如睦。似乎從來都是好兄弟一般。
這其中的緣由自然離不開這座小樓。
因此,這座小樓,成為了不可觸及的龐然大物。
紫凌河宛轉悠長,一直是洛安最風麗的佳景。林又一襲藍錦衣,略顯高貴腰間懸掛著長劍,踱步河邊。
“林公子。”林又抬眼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位身材修長黑衣,腰間別著一支煙桿。
林又第一眼,就覺得此人身上有種從容不迫的氣質,仿佛與生俱來。
這少年的模樣極為俊郎,尤其是那雙丹鳳眸子。
據說魏七俗愛黑衣,腰帶煙桿。但從來沒有人見過他抽上一口,煙桿卻不曾見過有煙袋的存在。此人定是那魏七無疑。
“七爺。”林又拱手敬道。
“叫我魏七就行”他笑了笑,語氣隨和。
“公子是聰明人,魏七一介粗人,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公子贈籠,所謂何事?”
林又也沒有推辭的意思,立馬開口。
“實不相瞞,林又此次前來,是想拜托七爺一件事。”
“還請七爺護鏢。”
魏七面色從容,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的流露。
“恐怕這件事沒有這么簡單吧?”魏七話鋒一轉。
“林公子不必遮遮掩掩,有些東西不說,魏七實在沒有辦法幫忙。”
“合作嗎,就要坦誠相待。我們做的生意,一直以誠信稱第一,然后才是效率。不是嗎?”魏七笑道。
林又沉思默不作聲。
“那個籠子很精致。”見他不開口,魏七似乎早已料到,便繼續說下去。
“墨竹本就罕見,百年前據說便已滅絕。這墨竹顏色純正,黑漆如墨。是絕佳的竹籠。墨竹生性喜濕熱,嚴干寒。生存所需的條件苛刻。”
“據魏某所知,這世上產這種竹子的地方,只有一個。”
“南楚舊地。”他加重了語氣。
林又面色沒有太多變化,仿佛在聽天方夜譚一般。但那略有的細微,魏七怎么能錯過。他在故作鎮靜。
“而這個精巧玲瓏的竹筐的編制方法,只有楚國的皇室密造錄。”
望著此時魏七的眼睛,林又剛剛察覺,這雙漆黑詭異的丹鳳眸子,竟然讓他感到一絲恐懼。他是聰明人魏七說到這,大概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由。
“公子是想跟魏某坦白,還是一直兜圈子呢?”
林又冷冷盯著他,魏七反倒覺得苦笑不得。這孩子是死腦筋嗎?
“七爺是如何看出來的?”
“籠子,顧名思義。關押的器物。這是個鳥籠。對于鳥,最寶貴的東西,就是自由。就算這個籠子再怎么華貴精巧,它也只是禁錮自由的工具。”
“而南楚皇室的氏族圖騰,便是朱雀。”
“公子還需要魏某再說下去嗎?”魏七說罷,依靠在身邊的槐樹旁。
“不用了。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來由,為什么還要這樣做?”林又疑惑不解。
望著那疑惑的目光,魏七搖了搖頭。
魏七聳了聳肩,淡淡說道。“魏某其實也不太了解。這一切,都只是魏某的推測。”
“魏某賭了賭,不過,這次我賭我贏。看來現在,魏某賭對了。”
看著那人畜無害帶有些天真爛漫的笑容,不知道的人差點就被他騙了。
這是在炫耀他的智商嗎?還是在侮辱林又自己的智商。他那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好欠打啊。
“我們是南楚皇室舊裔。七爺應該知道,最近城里來了很多人。那些都是想要來找我們的。我們迫不得已才想找七爺出手相助。”
“南楚就不用再說了。現在反叛大翊,復國了。”
“我們在洛安的事,人知道的并不多。我們來這里的目的,是想要拿回楚國先祖留下的開國皇印。上面包含著楚國的國運。”
林又一口氣都說出來了,無奈地搖了搖頭。在這個看著人畜無害的老狐貍面前,他沖不成大尾巴狼。
魏七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半響后,才緩緩開口。
“你就不怕我把你們推出去?”
林又搖了搖頭,“我們聽鄭老哥說的,他讓我們過來找你,我們相信鄭老哥。”
魏七頭頓時感到沉重無比但是仍然擠出了一絲笑容,盡管那笑容在林又看起來怪怪的,但是沒有多想。
好你個鄭子逋。你大爺的。擺老子一道。
遠方的某個地方,青衣男子滿臉通紅,剛剛偷看道一幕恣意盎然的春風,讓他臉色緋紅。此刻突然打了個噴嚏,他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語道“著涼了?”遠處湖里,姑娘似乎聽到了,大驚一叫。
他撒腿就跑。那速度很快,看來跑路跑的次數不少。
只見那男人似會心一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魏七素來天真爛漫。”
“放心吧。”魏七淡淡道。
不知為何,當魏七答應的那一瞬間
林又感到如釋重負,內心隱隱間也有些期盼。
不知為何,這個與他初次見面的年輕人竟然會讓他產生這種微妙的感覺。但愿這種感覺只是一時的。
月色頗為不錯,冷月光灑在地上,別有一番風味。
要論在以前,那個自詡為當世第一才子的鄭子逋一定會找魏七喝酒。不因為別的,就是魏七這里總有好酒,還有一個好地方。鄭子逋會張口不停的談論,今天見著了那家的漂亮姑娘,身材是如何的好。只要那是張嘴一開,就停不下來。每每到那時候,魏七都給他白眼,可那家伙從來都不看見一樣,反倒是更加的高興。
臉皮之厚,天地可鑒。
韓蕭今晚召開洛安的秦會。
秦會是江湖上的黑話,指的是各勢力的代表出來商量議論,減少矛盾損失。
因為最近城中發生的事情太多,各門都死了不少人。尤其是那塘朗一派,幾近滅門。掌門宗師的頭掛在門梁上,兩只眼外翻,血都流干了,只剩了干枯皺裂的肉皮還裸在上面。手段不可謂不毒辣狠絕。
這件事洛安人都覺得與前些日子鬧邪有關。
所以這次的秦會格外的重要。
魏七不去,他很少出明面。這也是他向來一貫的作風。
韓蕭負責出面這種類型的事。
魏七已經跟隨林又走了許久,慢慢的,遠離了洛安中心,向東南方向靠去。
因為背靠岳磐山的緣故,那一帶較為荒僻,鮮有人居住。曾經有一些大膽的獵戶,但可惜只住了幾天受不了這里的怪異都搬走了。那里常常有兇猛的野獸出沒,普通老百姓那有膽子敢在這里居住。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岳磐山,曾經是一處神秘的古戰場。
這里的結界至今堅固無比。也是沒有人能夠發現這里存在玄機的原因。
魏七顧忌這里的氣數,很少來這里。當然,這些也都是鄭子逋跟他酒后透露的。
來到一棵巨大的槐樹之下,兩人停下了腳步。林又心中默念口訣,嘴角輕輕微動。
槐樹之下,一扇古樸的大門緩緩打開,略帶詭異。
進門后,倒令魏七有些詫異。這個看似不大的院子,竟然也有術法的加持。
這也是一處小洞天。仙家所說的洞天。
但是這處宅子很大,規模建設完整,庭院十分的講究,兩處都有桃樹。而且,排布列式深有玄機,深有大運昌盛之勢。雖然已經有些破舊,但依舊無法掩蓋這里曾經是一處豪奢的院子。
魏七眸子微微一凝,能有實力建造一個小洞天。實力起碼達到了無象一境。
但是這逆天的能力雖然強悍,但是少有人使用,不屬于凡人的能力,這樣做只會折壽。
“七爺,請隨我來。”為首的是一個身材矮小的尖臉老人,他蒙著一只眼,左臉上還有一道參差不齊的傷疤。看起來有些滲人,與他那面無表情的臉融合,顯得怪異。
“有勞。”魏七笑道。
走到正廳的長廊很長,這是基于南方的建筑風格。走廊越長,象征著宅子主人身份地位越高。在當時的大楚皇城,帝宮門到大殿,足足有十里。
而這種宅子,已經是這個宅子的最好的風格了。看來此人,必定與那皇族有些淵源。
“七爺,之前的事又兒有所隱瞞,還望七爺見諒。”踏進門,這高朗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林蒼邶與林又有幾分相似,身材修長,劍眉橫目,眉宇間透著股淡淡的英毅之氣,感覺就像是一個儒雅的謙謙君子。
“在下林蒼邶。”
林又慢慢走到了他的身旁,低著頭,不敢說話,像一個做了錯事孩子。
林蒼邶笑著摸了摸林又的頭,好像在安慰他。
魏七雖然比他大一歲,但是這個魏七的名聲可不是這么傳的,風言都說七爺是一個百歲的老頭子。這當時弄的他苦笑不得。
魏七道“不礙事。”
洛安武圣廟
“最近城里不怎么太平。想必不用我多說了,我想說塘朗離奇被滅門,劉長陽平常為人雖然不怎么樣,但不至于下那么重的毒手。這些人想干嘛?打狗還得看主人。一點也不把我們放在眼里。我建議,把這些勢力統統鏟除。”身材魁梧的中年漢子語氣中足足的火藥味,那是洛安六勢力中霸刀門的門主。霸刀門是青宗外門的一個小分支,仗著天下排名前七勢力的上三門的青宗,發展尤為快速。
“呵。什么時候輪得著你們霸道門說話?塘朗出事就出事,出來混遲早要還,這很奇怪嗎?小題大做的。”臉色極白的男子冷諷道,他的臉上幾乎看不出血色,這是修煉血氣功的緣故。但那并不是一種邪功,只是有些怪異。畢竟邪功在大翊一直是禁忌。
“混蛋。”那漢子火氣立馬被點燃,看著段元就來氣。大手一揮,整個木龍桌瞬間土崩瓦解,散落一地。
木龍桌不是木桌,是大理巖。這種石頭比銅鐵還堅硬。
在座的倒抽一口涼氣。真是胡來啊。
“宗銘大哥消消氣,段元少說兩句。你們兩人掐了這么久,平常鬧鬧打打就算了,現在可馬虎不得。”笑著說話的便是那天在街上喝酒的石青。那天石青喝完酒后,找了全城都沒有找到那個老頭。氣的他咬牙切齒,作為洛安六街里,三條街的街主。是他絕不能容忍的。于是發動了全部的人馬,竟然找到了更多的和尚道士。洛安沒有寺廟更沒有道觀。哪里冒出了這么多的人?
老天開的玩笑不小。一伍五的尸首送回了回去。可這份恥辱卻是刻在了他石青心上。
那可是一名貨真價實接近天象境的高手。
一名無象境的高手,可想而知。不說騰云駕霧,隨手一粒沙塵,可誅殺千百人,輕松無比。
何為天象,天象所在,天道所藏。只有悟出道意,意志,才能接近這層境界。與天地一心,談何容易?
多少武道中人,一生沒有運氣接觸到這個領域。
整個洛安能有幾個天象境高手?
那爭吵的兩人見他發話,雖然也是內心不屑,但是居于石青最近的發展實力,也不得不給他一個面子。
“諸位,不管是什么情況。我希望在座暫時放下糾葛。帝都那邊會派人過來,進行,調和。”說話的,是洛安新任刑都官察。吳蚺。
此人是一名真真正正的天象境高手。還是玄門術士。據說之前還是道宗龍虎山的子弟。
天下道子,奉信道祖李耳。其后道宗衍變生成多派。一是武當山武當,再者龍虎山天師府,全真教。。。數一千百。但都已武當與天師府為尊。
“諸位,在下已經查明了原因。最近城里鬧邪一事,與幾年前的背棺人有關系。”
“那背棺人是十陵守墓人之一。他當年來到這,之后便是了無音訊。”
韓蕭淡聲道,神色漠然。背棺人,這個人他們不可能不知道。雖不在天下前十,但是實力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這背棺人出手次數極少,但每每出手,必定是一方宗師的隕落。此人游走山南海北,背著一座巨棺而行。相傳身形佝僂,面相丑陋,但是即使背著那棺也是步罡踏斗,健步如飛。而且有意思的是,他殺的人,一個比一個境界高。手段絕狠,一招制敵,從未有人見過他模樣,是因為往往一個照面,便就暴斃而亡。這令江湖都聞風喪膽。
前幾年出手還是無象。接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天衍。
“這么說來,無論百姓還是豪紳們的家里,第二天便奇奇怪怪的多出一個大坑的原因?那晚上幽怨的女人哭泣聲是什么情況?”宗銘嗓音粗,雖然四肢發達,但是腦子不笨,想起事來倒是有因有果。
“這兩者免不了關系。那些外來的實力頗為復雜,連魔教的手都伸進來了。魔教隱忍了幾十年,眼下甲子之約便要到期了。”吳蚺一說到魔教,便神色肅穆地說道。
眾人沒有察覺到他臉色的變化,也不知道,他的老師張顓,便是死在了甲子前的那次不窮山一戰。魔教將張顓人皮抽離,釘在道天一盟的盟旗山河大旗之上。侮辱至極。
這不僅是龍虎山與他們的仇。更是他吳蚺一輩子的仇。師同父子,更何況他還是入室弟子。
“大哥,我有點害怕。”尖嘴猴腮的男子小心翼翼的說道,天氣并不是很冷,他的腿卻在瑟瑟發抖,絲毫站不穩。
“怕什么!二狗。咱倆好不容易找到了這里。你還想不想娶隔壁村的翠花了?男人再世,一定要有一番作為。”他想到那日在私塾下聽到先生所講的話,只覺得英氣逼人,便記了下來。每每到這種‘大局面’,他就鼓足力氣說一遍,好像此刻的他不再也是迷戀隔壁二妞的鐵牛,而是沖鋒陷陣的大英雄。想到二妞戚戚目光中,滿眼是他魁梧的樣子,他就特別滿足。
“別忘了昨天晚上偷聽到那些人說的話,只要拿到那個東西,立馬就能飛啥來著?”鐵牛撓著頭,想不起來了。
“飛樹下河。”二狗鄭重其事地說道。
“對。”兩人覺得非常自豪,什么也入不了眼一般。
城北一處茶樓,紫衣男子坐在那里,面色有些難堪。
“公子不是本地人吧。”趙臨沏上一壺茶,若無其事地問道。
“在下胤州人士。”紫衣男子依舊擠出一絲笑容,只不過略帶苦澀。
“我可以告知公子想要的消息。畢竟在整個涼州,沒有我趙臨得不到的東西。”趙臨云淡風輕的說道。但紫衣男子臉色陰沉,視線飄忽不定。想了一會兒,還是緩緩開口。
“趙哥,這件事恐怕你不能插手。”
“嗯?”趙臨眉目一皺。
這讓紫衣男子毛骨悚然,生怕趙臨一發怒,把他一掌拍成肉泥。
“我家主子說了,趙哥這次也得退步。”
“你家主子誰?”趙臨冷冷一笑,倒真是好大的口氣。天底下,能這么跟他說話的,除了當今天子和皇子。天下十六洲,何方人氏有這么大的口氣?
紫衣男子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后湊到他跟前,在耳邊輕聲細語。
趙臨臉色頓時鐵青。眼神直盯盯地扭頭看他,冷汗直流。
“好,我答應你。”他毫不猶豫的說到。
紫衣男子看起來依舊怯生生的,惡名昭著的趙臨卻是心有余悸。
“背棺人還活著,就在這里。”
如臨大敵。趙臨從未這么慌張過,他囂張跋扈多年,前些日子來到洛安。本來也是收到風聲。傳言此地,在中秋夜會有神物降世,那東西不是俗物,便是藏于此地千年已久的河圖洛書。
洛安之名,大有來頭。
這本河圖洛書,據說記載了千萬年前的秘密。
背棺人他趙臨懼怕,背棺人銅棺一立便要殺人,殺的都是大奸大惡之人。
趙臨是這里最負盛名的‘才子’。
奸淫擄掠,殺人放火。都是他拿手的好戲。就因為他是齊王的私生子,更沒有膽敢招惹他。
“楚國的傳國玉璽,就是河圖洛書?”魏七一怔,腦海中這個疑問瞬間便消失。
林邶蒼苦笑著點了點頭。
“其實洛安之名,取自陳國的《舊陳書》中的洛水之畔,安寧乎兮。紫凌河曾經是一條大江,叫洛水。翊國建立之前,這里曾經是隋國的國土,再往前是后陳。
陳國謝安所著的《周辭》之中也有提及,只不過原版被刪掉。傳聞洛水此地有河圖洛書才因此得名。”
“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冥靈是一種龜。三百年前,有一只這樣的龜在河圖洛書旁居棲,受河圖洛書的天地氣運,得道,竟然悟的其中精髓。當年姬清久攻楚國不下,在這里也差點喪命。李悵林聞言此地有神龜,特來求見,最后那神龜答應,從楚國玉璽中取出一個楚字,帶到河圖洛書的世界里。”
“那玉璽沿襲楚國國運千年,上面都是國運。李悵林刷了手段,將玉璽偷了出來,那神龜取出楚字。李悵林又在那玉璽上做了詭道術。
”大楚千百年國運殆盡。整個大楚同時也被那軌道術波及,瘟疫突然降臨軍隊和百姓之中,大楚已廢。姬清聯合各宗門,橫渡天門江。三萬大軍滅楚。
那是楚國歷史上最恥辱的戰敗。”
林邶蒼不經意間攥緊了拳頭,那是恨。家國仇恨。
“我們需要拿到那千年解封的神書,從中取出楚字,還給楚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