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進媽媽的懷抱，幸福哪里找……”
領頭男子握刀的手定在了空中。盡管這人的手奇穩無比，但江流仍舊感覺這滿是缺口的大刀會在下一秒落到自己頭上。
領頭者的表情依舊陰沉，但江流已經從其余人的神態變化中看到了一絲生的希望。
是的，他們收到訊號了。決定對江流多做一點觀察，再定奪他的生死。
左護衛湊到領頭者的耳邊：“隊長，從我剛才踢他那腳來看，此人完全不像有習武的基礎，恐怕和亂黨不是一類人。而且，他好像是在唱歌！”（異界語）
領頭者不動聲色，繼續盯著江流。
江流無得得知他們溝通的內容，但他的邏輯還算清晰，什么看起來對，就做什么。他決定再唱一遍搖籃曲《世上只有媽媽好》。
讓對方停手的是唱歌嗎？是的。但更精確來說，是“世上只有媽媽好”這首歌。
再唱一次“世上只有媽媽好”，進一步觀察對方行為。在邏輯上來說，應該要比再唱一首“lost river”更為安全。
“……幸福哪里找~~”這首歌實在是太短了。
“有人知道他唱的什么嗎？”（異界語）領頭人問了一句，依舊眉頭緊鎖。
以江流的直覺來看，唱第二遍的效果很明顯不如第一遍。
雖然語言不相通，但這些人大概率是能聽出重復的。如果不能以很多的方式來表現自己，活命的可能性依舊不大。
繼續唱這兩句可能不是明確的選擇。
但音樂這種方式應該是可行的。至少剛才起到了正面的作用。
命只有一次，江流依舊貫徹剛才的思路，決定最保險的方式，繼續唱歌。
不過唱什么歌得斟酌一下。
跪下在這些人面前應該有臣服的意味，“要不然唱征服？”這樣的念頭在江流腦中一閃而過。
“就這樣被你征服，喝下你……”領頭人皺眉的動作讓江流下意識地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也許他從這首歌收到了些許江流想要活命的信號。但他可能不太喜歡這首歌。
“隊長，此人危險性不高，我建議先把他壓回去再審。”
“先等等，過會他就緩過來了，趁現在看看能否取得更多信息。”領頭男子的眼睛依舊緊盯江流。
唱《征服》的嘗試很冒險，好消息是江流已經看到了互動可能。
征服的意味是藏在是歌詞中的，對方聽不出來很正常。所以應該唱一些旋律上口的曲調？
順著這樣的思路，江流在腦海中搜尋起熟悉且大眾的曲調。
《學貓叫》？不行，這樣太冒進了，自己都受自己。
《雞你太美》？靠！為什么我會想到這些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兩個世界的文化完全不通時，童謠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江流用自我感覺最良好的聲音把歌唱了出來。這首歌夠長，長到他忘記了后面怎么唱，不過沒關系，哼出來就行了。
……
一曲哼罷，江流暫時活下來了。
“他在觀察我們的反應。”（異界語）
“他想活命。”領頭男子的長刀已經收了起來，眼中的殺意也淡了幾分。既然想活命，那就有交流的空間。
江流指了指右臂和左腿上的傷口。求救的同時也進一步示意自己有傷在身，沒有威脅。
“看看他的傷口。”（異界語）
“emmm……隊長，就是被普通的蟲子咬了一口。”那人又檢查了江流大腿，搖了搖頭，“是翼狼的牙印，應該是指幼崽，傷口很淺，沒有大礙。”
江流心中忐忑無比，搖頭是什么意思，沒救了嗎？
……
盡管用歌聲征服了這群武裝份子，但江流感覺自己的待遇并不怎樣。不但沒有得到救治，反倒被綁了雙手跑在隊伍最后，甚至還不如其他被綁在坐騎上的俘虜。
好在這是叢林，人多路窄，一行人行進速度不快。不然硬生生快跑二十多分鐘，江流一定猝死了。
饒是如此，江流仍驚嘆自己生命力的頑強。上個月跑體側一千米都喘的自己，在以差不多的速度跑了二十多分鐘。肺居然沒炸，人也還沒倒。
江流用干最后一絲力氣，隊伍也終于停了下來。
前方又來了一小隊人馬，最突出的一人駕著一匹威武的坐騎，一匹介于馬和麒麟之間的坐騎。
“馬麒麟”身上的人直接跳了下來，動作輕快流暢，像是武俠劇里有輕功一般，武力值應該不低。看身材和五官是一個標志的女子。對，就是標志，仿佛人類女子本就該長這樣一般。
也許自己該做點什么，江流如是想到。
舉手投降和唱歌是已知僅有的安全方式。
“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
種在小園中，希望花開早
……
轉眼秋天到……”
江流倒在地上用沙啞的聲音哼唱起了《蘭花草》，這是他兒時的課間鈴聲，有一種回歸故土的熟悉。
他感覺自己的血量在飛速流逝，可能是被狗蝠和皮皮蝦襲擊的后勁兒也上來了，恍惚間，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救我呀，一群傻屌，再不救我，你們就再也無法聽到這樣美妙的歌曲了。
“……
期待春花開，能將夙愿償
滿庭花簇簇，添得許多香。”
江流斷斷續續把這首熟悉的歌曲唱完了。
果然，音樂的力量是無窮的。唱完這首歌——他自己就精神了。
盡管傷口依舊難受，胸口悶痛，口干舌燥。但他確實是獨立站起來了。是因為這個世界的含氧量更高嗎？
松了口氣的江流發現局面有了些許改變。和馬麒麟上威武的“女將”比起來，剛才的頭領在氣場上明顯差了點意思。
旁邊的人很多，看服飾是他們的友軍。
江流轉身四顧，氣氛好像不太對勁。
“這是怎么了，居然被我這首《蘭花草》唱哭了？異世界的眼淚也代表幸福和感動嗎？”
四處望去，身邊幾個剛才還殺氣起騰騰的武裝份子，皆是雙眼通紅，神情哀慟。
按江流地球人的眼光來看，這確實是哀慟啊！不過具體發生了什么，江流一點都不清楚。
那是什么？江流神情一滯。
不遠處浩浩蕩蕩一行人馬，連拖帶拽載來了上百具尸體，死者的衣著標志和這支隊伍的關系——同伴。
不止一百具，有數百具！
對于連交通事故都沒目睹過的江流，眼前景象的震撼力完全不亞于剛才的砍頭。看著滿滿的尸體和血污，江流感覺那片天空都是陰霾和血腥的色彩。
有些腿軟的退了兩步，江流陷入無限地悲觀之中。
這是一場戰爭，而且這方損傷慘重，自己在這個關頭出現，來歷不明，和其他俘虜一起被抓。想都不用想，那指定是沒好果子吃。
轉身看向“女將”的方向。之前持刀脅迫自己的頭領正在與之交流，既像是匯報工作，又像在低頭認罪。
片刻之后，“女將”來到尸堆之前。
一聲令下，所有傷者都放下兵戈，退到一邊接受治療。
江流看不到“女將”表情，只見“她”沉默了些許，便筆直走向一眾跪地的俘虜。
“誰想活命？”（異界語）“女將”發出一句江流聽不懂的話語，語氣冰冷。
“唰~”不等江流反應，最前面的三個俘虜幾乎在在同一時間落地。江流連出招的動作都沒看清，甚至連她是用的什么武器都沒看清。
“女將”向前走了幾步，雙唇微啟：“說！”
一眾俘虜依舊默不作聲。
“唰”，寒光一閃，又是一具尸體倒地。這次江流看她用的身后護衛的佩劍。
轉眼間，十幾個俘虜已經倒了大半。后面倒是幾個想開口，不過都是一個音沒發出，脖子就斷了。
江流看那幾人的態度很強硬，也不像求饒的，他猜測他們是想嘴硬罵人，所以也被砍了。
“女將”的手段沒有之前砍頭來得血腥。干凈利落，江流甚至都忘記了害怕，但有一種更大情緒蔓延上他的心頭。
“活下去！”
如江流預料和期望中的那樣。女將在殺到只剩三個俘虜時，終于停了下來。
這至少表示對方的行為是在審訊，而非為了出氣。
“呼~”江流吐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吸了一口氣到胸口。
“女將”已經朝他走來了。一步一步，身材、長相真的很標志，女性形象似乎就該如此。
自己沒有和這些俘虜跪在一起，待遇應該有所不同吧。江流心中默念。
要不，開口唱首歌？江流慫住了，剛才想開口的人下場也不怎樣。
“咕嚕”
江流咽了一口口水。把目光投向剛才審訊自己的“男子”。自己在他手中留了一條命，現在想活命也應該往那個方向靠。
可惜，盡管聽過江流歌聲，但那人此時毫無反應。
“女將”沒有動作，局面有些僵硬。
只看了對方眼睛一眼，江流便把目光避開。之前的尸體眼神都很強硬，狠狠地盯著女將，不閃不避，像是有直面驕陽一般的勇氣。
很帥，但不值得借鑒。江流不想步他們的后塵。
“女將”有著地球女性的形象，服飾很尊貴，江流想要低頭表示順服。視野卻落到了對方的胸脯上，不是很合適。
目光著實不知該放哪兒，繼續下移，目光還在“女將”的軀體上，這里那么多士兵都沒有這樣行為，江流也不敢。
在地球他就經常閃避女孩子的目光，到了異世界還是這樣，草了。
繼續低頭，江流看到了自己腳趾，“草，居然出血了。”
直到看到自己的沙灘褲，江流視線才定住。
有救了，這條格格不入的沙灘褲就是自己的身份證明。
“褲子，褲子……”江流雙手不住指向自己大腿叫道，“嗯嗯！”
“看！我的褲子不是這個世界的。見過這么騷的褲子嗎？”江流直接用漢語喊了出來。
“我沒有傷害你戰友啊，理智呀，首長！”這一句話聲音壓低了幾分，他怕聲音太吵了也不好。
江流甚至想把褲子脫下來，讓他們找人看看，這是不是異個世界的材質。說不好，他們還能根據在褲子上檢測到自己的DNA序列，判斷自己的組成成分，以此相信自己來自異界，和那些俘虜不是一伙人。
“住嘴！”（異界語）女將沒開口，倒是有護衛怕江流吵到長官，出言制止。
這一呵聲把江流拉回現實，抬起頭迎上“女將”凌厲的眼神。江流只能無奈地甩了甩手，又低頭把手揣進了褲兜。
剛做出這個動作他又后悔了，心想：“希望異世界揣兜不會給人一種‘我很吊’的感覺。”
“怎么應付這場面？怎么對付這女人？”這樣的念頭一直在江流一只在打轉。現在的場面太被動了，比剛才刀架讓江流還有無力。
“不對，這女人審其他人都說過話，到我這一字不坑，那男的和她單獨說過我的情況了？”江流心中一亮，“她信了？”
“女將”突然動了。
機會是瞬移的，把江流嚇得雙眼緊閉。
過了好幾秒，江流才發現自己沒死。女將的動作只是換了一個位置，從側面盯著自己。
反應過來的江流這才注意到，自己和幾個俘虜間的視線被“女將”給隔斷了。
“女將”無法像面對其他犯人一樣，一眼看穿江流的意圖。“把他和其他人隔開，查清他的來歷，盡快確認他出現在這里的目的。”
幾個士兵立刻圍了上來。把江流往遠離俘虜地方架去。
“這是要分開審訊嗎？”江流倒是期望這樣，這群人審訊犯人的手段越高明，越智慧，把他審得越明白，他的處境就越是安全。當然，一定不要用刑。
江流明顯注意到自己被架開時，其中一個俘虜的肩膀微微顫動了一下。
草，這人莫非和自己的穿越有聯系？還是想利用一些小動作給這女人放煙霧彈，故意加害老子？
管他呢，暫時沒死就好！
“叮，鈴鈴鈴！”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風吹響銅鈴般的清脆聲音。
江流循聲一望，天邊浮現出一柄花火閃爍的巨大劍影。
“我擦，幽夢？”江流那叫一個懵逼。這劍影居然和英雄聯盟里的櫻花刀很像，連特效聲音都差不多。
“轟！”一聲空氣爆鳴的巨響傳入耳中，隨后一陣勁風吹過，驚得四周塵土飛揚。
江流定睛一看，居然是“女將”的身影沖天而起。
靠，她會飛還騎什么馬？難道是飛行需要怒氣或者藍條，有冷卻時間？
“轟~”
“颯~”
“幽夢”劍影沒再弄出動靜，很快被人擊散，剛才的一切，就如同幻像一般。
人類擁有如此偉力？“看來這不只有冷兵器的爭斗，還是一個高武、魔法的世界？”
……
江流等了很有，都沒人來嘗試和他交流。
雖然據穿越至今一個小時都不到，但他確實很想找個有共同語言的“人”。
接下來肯定還有審訊，江流希望是那個“女將”。雖然“她”擁有非人的武力，且殺人不眨眼。但那賞心悅目的外貌，又確實能讓江流飽受折磨的內心好受幾分。
更主要的一個原因便是：審訊自己的人越智慧，越理智，自己就越安全。
他無法確定這些人里誰更聰明，但從接觸到的眼神來看，“女將”的眼神應該是最有光芒的。而且作為領導者，智慧理所應當高一些。
“女將”在看到如此慘重的死傷，在極為憤怒的情況下，第一時間是讓傷者修養。在江流看來，這就是一種極度文明和理智的表現。
而且她毫不留情地殺了那么多少人，偏偏把自己留了下來，這是一個明顯的好兆頭。
……
后面大半個下午（按照太陽下落這一點依據，江流判定時間是下午。）都沒人了搭理江流。
好在是他被關進了“玻璃”制成的籠子，被馬車拖著行進，終于不用自己跑了。
“這可能是‘防彈’玻璃，防止機要人物被殺害。”江流這樣想到，今天他實在是被嚇怕了。
“啊喂，能不能給我治療一下啊，我中了狗蝠和皮皮蝦的招，再不解毒要掛了！”死亡的威脅縈繞江流心頭，一刻未消。
面對江流的求救，很多士兵以冷峻的眼神回應江流。
“正規軍？有了！”江流心中默念道。
盡管這些士兵煩他，厭他，或者還有失去戰友的人把仇恨轉移到他的身上。但沒有收到命令之前，他們一聲不吭。
不管是正是邪，有紀律總是好事。有規律便代表規劃化作業，流程標準。
不過，他們這邊的領導有些例外。女將殺人是隨手就殺了。
總之，要殺自己應該要上級的命令。而不是哪個士兵看他不順眼就可以給他一刀。
現在已知的領導有兩個，一個女將，一個是之前的隊長。而這兩個暫時都沒有殺他的意思，很好的兆頭。
……
帶著傷員和戰友的尸體，“馬蹄”緩緩，江流終于見到了異世界的建筑。
規模和地球上的一些鎮子差不多，風格他沒怎么見過。不算太奇異，但是和鋼架水泥架構的現代建筑有明顯的差別。
鎮上的居民大都開門相迎。和衣著統一的士兵不同，這些居民服飾各異，并沒有武裝的痕跡。
從居民看向死者和傷員悲痛的眼神來看，這應該算是正義性質的軍隊吧！軍民一心，江流又松了一口氣，“呼~果然，正規軍。”
“直覺沒錯，這邊是好人”雖然這些人一上來就要殺他，但他心中仍然更傾向于這一隊人馬。原因無他，因為，對立面的俘虜們——都有紋身。
“過去，雖然紋身不一定是壞女孩，但好女孩一定不紋身。魯迅誠不欺我。”看來，就算是異世界，這個道理也有參考價值。
“既然這樣，現在只要和這些紋身男扯清關系，暫時應該就沒什么危險了。”現在文明也找到了，不用獨自面對兇險的叢林，食物、住所等基本的生存所需也有了指望。
“不對，還得解狗蝠和皮皮蝦的毒。”
希望這里的醫療條件過關。
……
夜晚，臨時扎起的駐地中。江流終于見到了想見的人。
映著明亮的燈光，江流看清了女將的臉龐。他終于知道為什么有那種“標準”，“標志”，的感受了。
以他絕大多數東方人的審美來看。女性外觀就該朝著這樣去長。
不等任何人發問，江流雙手指天，頭顱不停的上揚：“我是上面來的。”
來吧，我告訴你們我的身份。把我當小白鼠什么都無所謂了，先我把身上的毒解了，讓我活下來吧。
江流見女將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疑惑，但整體的面部表情依舊平靜。
“嗯嗯……嗯嗯……”江流先指了指自己，又朝天上戳了戳，引著眾人的視線一直落到地上。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兩處傷口，再指向要砍他頭的隊長，隨后抹了抹脖子。“蟲兒飛，蟲兒飛”唱了兩句，最后指向女將。
是的，這就是他的一天。非常驚心動魄。
這樣的表述太過粗暴，就算是異世界有著完全一樣的肢體語言，江流的動作依舊讓人費解。
算了，還是得用音樂來。
“星星點燈，照亮我的家門，讓迷失的孩子……”江流唱了幾句，又指了指天。想要表達出此曲只應天上有的效果。
女將貌似有些明白了江流的表述，臉上露出了疑問的表情。
正常前情況下，聽到有人表示自己從天而降，她應該會定義為胡言亂語。但江流不一樣，他的行為是有事實作為支撐的。
比如那條騷氣無比的沙灘褲。再加上他張口便來，又自成一體的音樂。不得不對他的來歷仔細考慮。
女將環視四周，伸手一招，一盞青色半透明的杯子憑空來到江流頭頂。隨即手一放，杯子自由落體，正中江流腦袋，彈開之后又砸到地上。
江流吃痛抬起被綁的雙手，但又無法摸到痛處，敢怒不敢言。轉念一想，罵了她也聽不到，于是開口發泄，“草！”
“啪”
江流感覺自己被空氣扇了一巴掌。
一看便是女將所為，江流趕緊閉嘴。靠！這你都能聽出來是罵人。
江流反應過來，自己是先吃痛抬手，再出聲，不像是受到撞擊后的呼叫。結合自己心虛的表情，罵人的可能性明顯更大。
而且，這“女人”對一個人接下來說什么話貌似很敏感。
看著在地上打滾的杯子，江流一臉懵逼，這是想表達我喝多了嗎？
女將表情明顯不太自然。沉默了兩秒后又招來一只裝滿“酒”的杯子，從更高處放下，砸向江流頭頂。
江流側身一閃，杯子順勢落到了自己腳上。
“嚯~”江流反射弧有點長，半天之后才打了一個哆嗦，表情痛苦地咬緊嘴唇，不敢叫出聲來。
女將表情有點僵，把頭偏向一旁，肩膀稍微抖了一下，又一臉肅穆地轉過頭來。
這是在憋笑嗎？不是，你笑就算了，把臉轉過去干嘛？這樣的一張臉，笑起來是什么模樣呢？江流腳板搓著腳背，心中誹腹道。
“咵”對方沒有再折騰江流，伸手一揮，杯子瞬間炸裂，碎片四散。
江流一愣，地上這么多玻璃，我光著腳等會兒怎么走？
“@#&￥@”
配合她的一些手勢，江流大概明白了這“女人”想要表達的意思——“你連杯子都碰不過，從天上掉下來還不碎成渣？”
居然和我講物理？江流心中忿忿不平。那能不能解釋下為什么你手一招，杯子會自動飛過來？
沒辦法，這里是人家地盤，合理不合理也是她說了算。
真是轉牛角尖，這個‘天上’和‘下來’只是比喻呀！
江流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肢體語言表達出：此掉下非彼掉下，自己是降臨而來，過程是“瞬移”的。好在對方這次沒有追問“你連杯子都碰不過，為什么能瞬移。”
當然，也許她心中有這樣的疑問，只是表述起來有點復雜，暫時沒想好怎么問。
江流眼中精光一閃。“你不問，我今天還非得告訴你。”現在是個很好機會，決定這些人怎么看待自己的身份，為了將來能夠一帆風順，他要提前做好更多計劃。
高瞻遠矚，未雨綢繆，很棒的想法。
既然對方的文化和行為和地球有這么多相似之處，現在看來最大的障礙是語言不通。那連環畫看得懂吧？
地球上也有語言不通的情況，但無字漫畫和默劇很多人都能看懂。江流打定主意，要用圖畫加肢體語言來進行現階段的溝通。
江流忍痛踩著杯子碎渣來到最近的桌案前，蘸著杯中的液體便畫了起來。
不知是桌面材質還是燈光原因，水漬看起來并不明顯。江流直接在大腿上一抹，和著自己傷口的血污，在桌子上畫了一個圈。
他要畫一個圖騰，一個符號，圍繞這個圖騰去編造一個神話，構造一個世界。一個人讓異世界人好奇、向往的世界。
依靠這些謊言，他可以夸大自己的身份，自己作用，以獲取生活所需，獲得重視，獲得上升的機會。
盡管自己的小命還沒保下來，這樣的行為非常冒險。但在江流看來，得去嘗試。
因為他實實在在的來自另一個世界，背后有足夠的故事、和事實作為依據，讓他去完善這個謊言。
還有一個原因，目前的溝通存在障礙，給了他足夠的時間自圓其說。編造故事和組織邏輯可以慢慢來做，把鍋推給語言不通，非常合理。
只要邏輯足夠嚴密，這就是真相。地球的存在是個事實，而那里的情況，沒人能夠考證。
“畫個什么圖騰呢？玉皇大帝如來佛，四三九六蔡徐坤？”江流否定了這些形象。一是他的畫功太過抽象，二是這個世界也有“人”，這種圖騰吸引力一般。
野獸神獸也不行，畫得丑，而且這個世界也不缺奇形怪物。
這個世界沒有的，應該是現代科技符號。江流腦中閃過前不久時間機動車駕駛資格證考試，各種交通標志還歷歷在目。
人行橫道？前方學校？禁止掉頭？
選哪個好呢？禁止掉頭好一點吧，還有象征意義，非常吉利。
“那好，從現在起，‘禁止掉頭’就是我的信仰了。時刻警醒自己，不要把頭弄掉了，小命不保。”
剛畫了一個圈，桌面便磨干了江流手中的血漬，但給他爭取了些許的思考時間。
“女將”示意護衛遞上紙和筆。
江流點了點頭，痛快下筆。
很快，江流龐大計劃的立足點便躍然紙上——核輻射。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他發現“禁止掉頭”終究是少了點排面。唯有核輻射的標準，才能代表當今地球文明。
是的，科技之神指引現代人類不斷向前，智慧無窮的同時，也蘊藏著摧毀一切的強力。
江流那紙朝頭頂舉了舉，然后遞給了遞向女將。
女將一招手，畫紙便憑空飛了過去。可惜她只是看了幾秒，便讓手下的人收了起來。
江流還想再畫點東西來烘托自己身份，但對方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讓江流無休無止地表演下去，并不是此次審訊的目的。至于他到底什么來歷，可信度有幾分，女將暫時無法定奪。
不過她可以確定的是，江流不是本地人。但具體什么來頭，這點有待慢慢去考證。
現在的情況不是江流想說什么，而是戰場需要什么。江流現在的價值在于，他是否有掌握影響戰事走向的信息。
“這個人你認識吧？”
女將讓手下拿出來一張畫像，筆墨風格和“沙畫”差不多，寫意的同時很好的還原了人物外貌，可以說是形神具備。
“唔……”江流連忙甩頭，別說這人自己不知道了。看那臉上的的紋身，就算這是自己老爸，他也得搖頭。
不對，異世界的搖頭是表示否定嗎？江流不禁疑問。
江流看“女將”一直盯著自己眼睛，心感莫名，“這女的是把自己當人肉測謊儀了？”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玩得過她，當初跟室友多玩幾盤狼人殺會不會好一點呢。
好在這人他確實不認識，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女將又吩咐侍衛展示出幾張圖像，有人有物，包括一張十分精細的地圖。
除了人臉上的紋身，江流是真的啥都沒見過。
隨著畫冊地展示完畢，江流的心不禁打起鼓來，自己在她眼中是不是沒啥剩余價值了？問題自己啥也沒干，啥都不知道呀。
自己不過在宿舍里睡了一覺，起來就這副模樣了。
說到睡覺，江流這才想起來，自己起床到現在還沒撒尿，距離上次撒尿都快一天了，這樣下去會不會膀胱和前列腺會不會出問題呢？
“女將”搖了搖頭，表情依舊風平浪靜。但江流明顯感受到了其中的失望之意。
為了自己的小命和膀胱。江流再次拿起筆來，他要做點什么。
畫幽夢，說自己認識那把劍？但如果解釋不懂，那就太危險了。
江流很快便動起了筆，女將這次倒是沒有打斷他，反而是集中注意看他作畫。
圖像很簡單，就三個簡單抽象的小人，第一個臉上有紋路，雙腿是跪地，無疑是形容外面的俘虜。第二個穿了個沙灘褲，這個也不用解釋。
第三個長發披風，江流沒敢畫胸。配合手勢還是表達出了這人的身份。
每個小人頭上有個圈，兩根箭頭先從俘虜頭上指向江流，再指向女將。
江流的表意很簡單：“讓我去套出他們信息。”
女將看著畫紙沉思起來。她現在對江流的定位還不明確，最大的感受就是：“不是本地人”，“弱雞一個”，“很配合（很怕死）”。
江流再次動筆，這次一邊畫，一邊唱起歌來。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草草草，你為什么不讓我撒尿……”
“我們的祖國是花園，花園的花朵真鮮艷……”
這次的表達更為復雜，配合動作和歌聲，江流用了不少工夫的來陳述自己的意圖。
他表示：自己可以用歌聲獲取俘虜們的信任，同時架起雙方之間溝通的橋梁。
雖然這樣的嘗試很冒進，很容易再次和“紋身男”扯上關系，但江流更希望能主動掌握命運，這就必須要展示自己的作用。
光是唱歌，誰知道人家興趣大不大呢？
江流把目光投向之前要砍自己的男隊長，唱了一段“征服”，同時做出憤怒皺眉的表情。又唱了一段，“蟲兒飛”，露出舒緩享受的表情。
江流進一步表示，自己能用歌聲感知和影響他們的情緒。
隊長向女將點了點頭，表示卻有其事，同時低聲匯報了幾句。
“……啦啦啦啦是花園，啦啦啦啦真鮮艷……”男子哼出兩句《娃哈哈》的旋律，點頭表示這首也不錯。
女將偏頭瞪了他一眼：“他唱得一般，你唱就更難聽了。”
江流猜測這句話的大概意思是：“別唱了，你唱的什么狗屁玩意兒？”
現在的情況比較明朗，從隊長點頭的動作來看，他是傾向于讓江流去試試。畢竟江流能讓他們相信這是一個來處遙遠的外地人，肯定也能讓敵人相信他不是和女將站在同一立場的。
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能夠相信他嗎？萬一，他和敵人是一伙的怎么辦？
江流后續又展示了自己掌握的文字，并且表示這可以作為一門傳訊的密語。交戰時多一套內部語言也不是壞事。
就算這門語言是“敵人”的，手下的士兵掌握一門敵人的語言也不壞。
但這只是江流的努力，最終能不能生效，都得還得由女將來定奪。
江流用盡去全力展現自己的價值。就算目前沒有掌握對戰局有用的信息，背后的音樂、文化，也不是毫無用處的。
沒有直接價值也有間接價值，沒有間接價值還有研究價值。總之，千萬別殺自己。
當然，江流著重去展現文化和精神領域的不同之處，而非身體構造，特異功能方面價值。這兩個方向的研究方式是不一樣的，一個觀察研究，一個切片研究。
……
江流被領出了軍帳，女將沒有明確表態。但他認為自己活命的可能性是很大。
畢竟自己從始至終都在掌握之中，而按紋身男們的“剛烈”程度，比起直接殺了他們，興許睿智的“女將”會做讓他去套話的嘗試。
不過，比起該怎么套出“俘虜”口中的秘密，怎么解毒和處理傷口才是更當務之急。當然，在這之前，膀胱的問題優先級更高。
……
沒費太大的功夫，江流便傳達了自己想要尿尿的需求。看來異世界的人類也有排泄這項生理需求。
不過他們尿尿一般都有兩個人盯著嗎？
江流很無語，盡管很急，但被兩個大男人盯著尿，心里壓力還是很大的。
而且還是異界人，誰知道他們衣物下的生理構造是什么呢？黃種人，白人，黑人，還是陰陽人？
看就看吧，正好從他們的反應上來判斷一下他們的身體構造。如果差距很大的話，他們的表情應該會很驚訝！
江流有些忐忑，雖然異界居民的外觀和行為和自己相似度很高。但如果這里的“雄性”不是雄性該怎么辦？
如果這樣，那女將的服飾之下，會不會藏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千萬別呀！江流心中祈禱。
……
雙手被綁，江脫褲子有些費勁。
還好，表情沒什么異樣？堅守的衛兵并也沒有盯著江流細看。
反倒是他的視線一直在兩人臉上浮動。
“嘩嘩……”憋了太久，動靜略大。
暢快，江流甚至感覺狗蝠和皮皮蝦的毒素都被排出了不少。
突然，有個士兵把視線移了過來。
江流瞬間緊張起來，受傷的腿微微有些顫抖。
士兵的嘴角突然微微勾起，緊接著另一個士兵也把視線移了下來，表情變得有些古怪。那感覺就像，他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一般不會笑。
“靠，你們為什么要笑啊！？”
“笑毛呀！你們沒有嗎？”江流心中狂喊。“啊！受不了了，老子要尿你們身上。”
經歷過尿尿事件之后，江流心中很煎熬了一整晚，連解毒的心思都沒了。主要也沒人理他。
其實撒尿被笑問題也不大，關鍵以后要在這邊成家立業了，面對異世界的“女性”該怎么辦？
還有那個女首領，她到底是算不算“女性”呢？
……
翌日清晨，大批全面武裝的士兵向“南”進入叢林，看樣子是要再次投入戰場了。這個方向是江流根據太陽從冬升起的為根據得出的結論。
看守的人不是很多，場面有些冷清。給了江流更多思考和冷靜的空間。
這個世界和地球一樣，有日月朝暮，花草雨露。是的，昨晚下了一會兒小雨，讓光著膀子的江流感受到一絲寒意。
這是另一顆星球嗎？自己還和地球在同一片宇宙嗎？
江流自己給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作為二十一世紀的大學生，科學、邏輯在他的思想中根深蒂固。從現階段的科學理論來講，穿越時間或空間的行為根本就不可現實。
而且從邏輯上來說，天空那么高，土地那么厚，為什么自己就剛好落到了天空和大地的交界處呢？
為什么穿過來的是整個人，而不是半邊身子或者一支腿呢？
當時的叢林植被茂密，自己身體為什么沒有卡在樹干或者泥土里呢？
就算一切巧合都成立了，那自己身體那部分的空氣是被擠開了還是重合了？身體如果中融入大量空氣，體內的氣壓血壓應該高得離譜吧？
從以往的觀念來講，江流從未認為肉身穿越的行為是合理的，任何科技和自然事件都不行。
而且江流也難以把這一切歸咎到神明和天命頭上。活了二十多年，江流身世清白。爹娘生養，既沒有收到什么戒指玉佩，也沒有什么奇怪胎記，更沒有神明托夢。
大能們怎么選都選不到自己頭上吧？
江流無聊時曾設想過如何去實現一場小說場景中的“穿越”。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從“未來科技”和“虛擬現實”的角度去講。
在未來的那哪一天，科技足夠高明了，搭建一個足夠真實的虛擬世界。就像游戲小說一樣，躺進游戲倉，或者帶個頭盔便能體驗穿越的快感。
至于怎么才能讓穿越在二十一世紀初期的人身上發生呢？
實現的方法應該有很多種：
比如現在的地球是公元3000年。現實中的江流依靠科技力量將生命延長到一千歲。為了更好的體驗穿越的奇異感受，把記憶還原到大學時期。這時候再進入虛擬世界，就有可能達到現在的效果。
再比如正在上大學的江流出了一場事故，成了植物人，記憶停止，之后被冷藏保護起來。時間來到公元3000年，江流的身體機能已經損壞，但大腦記憶還保持完整。
正好有個虛擬現實游戲在發布前需要測試，江流作為實驗品參與了這個項目，大腦在游戲里面被喚醒……
反正種種設想，一定都是從未來和虛擬的角度去實現。
從這樣的角度去想，一切的合理不合理就都好解釋了。
否則為什么這個世界有花草樹木，有人有獸，而這里的文明生物不是吸盤觸須、不是滿身毛發、不是衣不遮體。而且為什么他們有刀有劍，有車有馬？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呢？
……
“是這樣的嗎？”江流望著眼前的“玻璃”籠子想到。
“如果是真的，那女人在性別上應該沒什么問題了，嘿嘿！”江流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那我可得好好會一會她，哈哈！”
看得旁邊的士兵一頭霧水。
“要不自殺了，重開，試一下？說不定還有存檔功能呢？”江流想了想，“說不定還有充錢功能，到時候直接來個神裝出門，等級技能全滿。進來好好收拾這群家逼。”
“先收拾誰呢？”江流回憶這一天的遭遇，“好像也沒有特別恨的人。皮皮蝦，狗蝠？先把它們收拾一頓？”
“女首領和小隊長這兩角色，雖然有點兇，但結合局面或劇情，其實還行……”江流突然沉靜下來。
看著這個真實的世界，回想起“女將”眼中的光芒。他又不希望這一切只是虛幻的。穿越的夢誰都做過，這樣一個奇妙美麗的世界，誰舍得錯過呢？
雖然江流很排斥虛幻的東西，但這一天發生的感受實在在太真切，真切到他都快忘記了他在地球上生活。
“算了吧，還是先研究研究再說。如果這一切真的只是虛幻，那再退出也不遲。”如果知道包括“女將”在內的所有人都是虛擬人物，還要在這個世界繼續生活下去，這樣的事他做不到。
“想必未來的我也不能接受吧！”
江流突然又希望這一切都有“神”在安排。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那我一定要踏足每一座山巔，到這個世界的盡頭去看一看！”
……
新一天的午飯是“面包”和水，還挺和江流胃口。
太陽“西”沉的時候，“女將”領兵回到了鎮上駐地。看隊伍士氣，這次貌似是大獲全勝。
江流粗略看了一下，這次的死傷者只有個位數。
而且“大隊長”的手里還提了一顆人頭，正是昨天要他辨認的畫像之一，估計是個頭目啥的。
從脖子上的切口來看，如果沒有其他大佬。應該是“女將”的手筆了。
從江流目前的見聞來看，這個世界應該還是肉體凡夫多，“女將”這種高手應該是稀有人物。
對于士兵的凱旋，鎮上的居民也沒有昨天那么壓抑，歡聲笑語，喝彩連連，就差載歌載舞了。
看樣子好像是取得了局部戰事的勝利。
“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
受這個氣氛的感染，加上想在這些士兵心中取得一個好的印象，江流便直接唱了起來。
這首歌詞倒是挺應景，至于節奏和旋律的情感，異世界的人能不能感受就不清楚了。按理來說不會相悖太遠。
不過場面太喧囂，江流的聲音被掩蓋在鼎沸的人聲中，沒幾個人聽得清。大多數人就當他瞎吵吵。倒是“大隊長”過來把這首歌聽完了。
……
黃昏時分，鎮子的郊外挖出了一個長方形的大型淺坑，里面鋪滿了干燥的木材，又撒一層灰色的粉末。
隨后數百具尸體被整齊地擺在上面。
鎮上的居民自發到場，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株花草。
就連江流也被押了過來。
比起剛才凱旋的歡鬧，現在的場面尤為寂靜、肅穆。就連幾個月大的孩童都趴在大人懷中，默不作聲。
“女將”緩緩走近，手中的一柄長劍沒有任何征兆的自燃起來。往坑中一插，火焰瞬間蔓延了整個大坑。
火勢越燒越大，場中吹起了陣陣熱浪。
一個洪亮的聲音在人群響了起來。
“在茫茫的人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