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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雪歸春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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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雪歸春全文閱讀

覆雪歸春作者:陌上殊

覆雪歸春簡介:她在寒風凜冽中失去最后一絲溫暖
卻在春日艷陽中醒來
恍惚間,好似穿過了漫長的夢境
夢醒之后,仍是世間客。 https://www.zhaoshu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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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雪歸春最新章節第272章 結束
第2章 阿蘅
覆雪歸春全文閱讀作者:陌上殊加入書架

  霧氣彌漫在天地之間,是觸目驚心的白,讓人看不清前路,尋不到歸途。

  阿蘅赤著腳站在霧氣之中,神色茫然的看著這個模糊不清的世界,當眼前只余一片白,同眼盲也就沒什么差別,尤其是在寂靜無聲的襯托之下,顯得尤為可怕。

  她忍不住去想自己怎么會出現在這種,不似人間的地方。

  如同眼前被霧氣籠罩看不清的前路,阿蘅的記憶也是模糊不清的。

  有時她是穿著絳紅色繡纏枝紋襖裙的少女,在春日宴上呼朋喚友,拉著小姐妹們玩擊鼓傳花,偶爾也會站到閣樓上,偷偷去看隔壁院子里的少年們吟詩作對,她似乎在看著人群里的某個少年,又好像誰也沒看。

  有時她又是個小姑娘,記憶停留在十歲那年的冬日,園中下著小雪,隔著墻她能聽見有人在小花園中嬉戲的聲音,而她只能躺在小閣樓里,看著燭火暗淡,頂上的雪青雙繡花卉草蟲紗帳在室內漸漸變成灰黑。

  交織錯雜的記憶相互矛盾著,歡喜與難過來回的轉換,使得阿蘅更加弄不清自己此身在何處。

  站于原地,久久不曾走動。

  阿蘅突然覺得身上一寒,她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熟悉的衣裳,仿佛是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模樣,雪白的里衣在衣襟處繡著紫色的杜衡,小小的花紋湊在一起,圓潤的弧度平添了幾分稚氣。伸手撫平衣襟上的褶皺,不經意間在淺色的衣襟上落下幾點血痕。

  她詫異的看向掌心多出來的傷口,指尖輕輕觸碰著外翻的皮肉,鮮血染上指尖,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所以她現在是怎么了呢?

  是在做夢么?

  亦或是她已經死了?

  阿蘅不記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聽過的話,據說人在夢中是看不到顏色,聞不到氣味,也感覺不到疼痛的。她現在也感覺不到疼痛,卻能看清掌心的鮮紅,還有衣襟上的紫色花紋,這同夢境似乎就沒什么關系了。

  阿蘅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如若并非夢境,而她又恰好出現在此地,那是因為她已經離開塵世了么!

  原來,人死之后就是如此模樣么?

  到處都是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

  心底是在漫無目的的猜測,身上卻感到陣陣寒意,阿蘅跺了跺腳,她身上明明還有一套里衣,可腳上不知怎的卻連雙襪子都沒有,更別提鞋子了。

  眼前的霧氣漸漸變淡,一條若隱若現的小路出現在了阿蘅的面前,小路是用青石板鋪就的,路的兩旁生長的迎春花無風自搖。

  也許這是黃泉路。

  阿蘅回頭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霧氣依舊濃郁的很,仿佛伸手碰一下都能抓住一團白霧,她晃了晃頭,繼續看向眼前的路。

  她曾聽嬤嬤說過的鄉野怪談中有講過黃泉路,然而黃泉路是鄰近忘川河的,而且它的兩旁生長的不是迎春花,而是曼殊沙華,一種聞見花香就能想起前世記憶的神奇的花。

  霧氣之中沒有風,阿蘅身上卻越發的冰涼。

  她悄悄的挪動腳尖,向前走了小半步,這一下可謂是冰火兩重天,踏出的那一只腳如同踩在溫暖的火炕上,沒有動的那只腳就是踩在冰塊上,爾后不知不覺間,阿蘅向著前方不斷的走動,走動之間,她再沒有感覺到寒冷。

  穿過薄霧籠罩的青石小徑,路的盡頭是一扇半月形的拱門。

  憑空出現的拱門連接的是一座幾乎廢棄的小院,院墻上畫著魚戲蓮葉圖,橘紅色的錦鯉在碧綠色的葉片下探頭探腦,脫落的顏色都掩不住撲面而來的熟悉之感,那是阿蘅在她父親的書房中見慣了的筆法,似是出自她父親之手。

  然圖上的落款卻是阿蘅從未聽過的名字。

  視線向下移動,墻根處的枯草之上,冰雪尚未消融。

  阿蘅不曾回首,蓋因她走動之后,心中就有的明悟,在此間,除了向前,她別無選擇。

  抬手攏了攏衣襟,她現在已經不會感覺到冷意,然身體依舊不自然的瑟縮著,似乎有什么無法忍受的事情正在發生。

  霧氣之中清晰可見的院落,散發著難以言喻的誘惑,吸引著阿蘅上前觀望。

  阿蘅站在距離拱門尚有一段路的地方,從她那兒是無法通過拱門看清院中全部景貌,只瞧得見一條青石小徑通向前方,小徑兩側光禿禿的,沒有花樹,就連雜草都枯黃腐爛在泥土中,輕易分辨不出來。

  這確實是一座已經將要廢棄的院落。

  阿蘅遲疑了半晌,還是捏著袖擺,小心翼翼的走進院中。

  隨著阿蘅的走近,她心中的惶恐愈深,突的小腿一軟,若不是及時抓住拱門上突出來的墻磚,她都要直接跌坐在地上。

  心中忽然變得空落落的,整個人就好像變成了一片飛絮,被風卷起后,漫無目的的飄蕩,尋不到來處,也見不到歸途。

  眼前的小小院落,從外面看去時,已然被荒草覆沒,不由得讓人斷定它早已廢棄。

  然而阿蘅站在拱門前,卻還是能看出這間院落里的煙火氣息。

  正屋的門緊閉著,旁邊的木窗開了一道小小的縫,寒風在屋內盤旋一圈,再出來時就帶上了些許腥甜的梨花香。

  倘若是無人居住的廢棄院落,又怎會費心添上梨花香。

  里面會有人嗎?

  阿蘅遲疑半晌,方才緩步上前,推開了那扇門。

  房間里的格局是阿蘅不曾見過的模樣,她捏緊了指尖,小聲的問道:“請問,這里有人嗎?”

  隨著話音的落下,阿蘅很快就聽見了從內室傳出來的一聲輕響。

  似乎是有什么東西落了下來。

  她循著聲音走向了內室,于星星點點的火光中看見了自己。

  褪色了的雪青雙繡花卉草蟲紗帳不復當初的鮮麗,在火光中卻又有了另一番美感,可美麗的東西大多都是有毒的,人們理當敬而遠之。

  阿蘅瞧見了另一個自己在火光中睡去,周圍那些不斷擴散開來的火焰,似是不曾給她造成半分的困擾。

  濃烈至極的色彩逐漸變得暗淡,眼前的場景也漸次模糊,到最后,留在阿蘅面前的,只剩下一片黑暗。

  她于黑暗中睜開眼,入目的仍是那頂雪青雙繡花卉草蟲紗帳,不曾褪色的紗帳,依舊鮮亮如昨。

  風雪在夢中,屋外卻是春光正好。

第3章 姑娘
覆雪歸春全文閱讀作者:陌上殊加入書架

  京都的春日向來是熱鬧非凡的。

  姑娘們事先約好了,由家中兄長護送著,三五成群的往城外踏青去,到了地方,姑娘們聚在一起說些悄悄話,兄長也各自去尋各自的好友,再有帶來的下人奴仆守在一旁,省的被不相干的人驚擾到。故而每逢春日,踏春就成了姑娘家必有的游玩樂事。

  微風徐徐,吹得無事之人越發的昏昏欲睡,尤其是守在檐下那兩個老婆子,多日不見外人來訪,她們就更加疲懶。

  年前的時候,她們姑娘感染了風寒,按理說,風寒實在算不得什么大病,抓上兩副藥,吃上幾回,差不多也就能好全了,可她們姑娘愣是從年前病到了年后,至今也不見好轉,也不知是不是這貴人家的姑娘都是這般身嬌體弱。

  原本姑娘生了病,像她們這種末等的下人更應該盡職盡責,免得被上面人給遷怒了才是。

  可眼下的風向不是又轉了么!

  她們姑娘是三房唯一的女孩,可哪家的夫人不是更喜歡男孩子呢!

  溫三夫人前兩日才請府醫幫忙診脈,后就喝上了安胎藥,接著連她們姑娘的院子都沒來了,怕不就是因為擔心被過了病氣,傷了她肚子里的另一位主兒呢!

  這府里的女主人們,一旦有了身孕,有哪個不是小心翼翼的護著肚子里的那塊肉,又怎么還會全心全意的顧忌著旁的人。

  更何況,聽說夫人這一胎懷的可不是那么的穩,想也知道,她這會兒忙著肚子里的那個,哪里還顧得上她們院里的這個呢!

  既然有機會躲懶,她們就更不會難為自己了。

  青葉提著食盒自外面走進來,一眼就瞧見了檐下那兩個耷拉著眼睛的老婆子,頓時皺著眉,心里暗道:待會兒見到常嬤嬤,定是要同常嬤嬤告上一狀,最好能將她們趕出院子,這等光吃飯不做事的家伙,讓人看著就覺得煩。

  看到青葉過來,稍矮一些的婆子挪了挪身子,抬頭沖青葉笑道:“這是去給姑娘取飯來了,哎呀!不是我說,我們院子里也有小廚房,就在小廚房里弄點吃的也就得了,姑娘這會兒也不一定能醒!你這一日三餐的跑大廚房去取飯,可不是白費了功夫么!”

  青葉年紀小,今年也才十一歲,可她是家生子,打小就在府中長大,自五歲那年成了姑娘身邊的貼身丫鬟,名義上是個二等丫鬟,實際上行的是一等丫鬟的事,只等年歲長了,她這輩分自然也就上去了。因而在府中,她還是有幾分薄面的,何曾被人這般用小話擠兌過,她心中有氣,面上自然也就帶了出來:“你們兩個不好好的守著院子,還跑到檐下來打瞌睡,我要跟常嬤嬤說去。”

  她不好揪著王婆子的話去反駁,不然還不知道這等人要編出什么難聽的話來,便把話頭放到別的上去。

  王婆子訕笑道:“哎喲喂,你可不能這般誣賴好人,我們兩個不過是年紀大了,眼睛就越發的顯小,哪里是打瞌睡了呢!”

  強詞奪理,也就是這么一回事了。

  青葉瞪了她們兩眼,抱著食盒進了屋,府醫都已經說了,姑娘這兩日就會醒來,她得為姑娘準備好飯食,姑娘昏睡多日都不曾好好用飯,等她醒來之后,肯定是會感覺到餓的。

  她們姑娘自小就得老爺夫人的寵,屋里的一應器具都是夫人特意精挑細選的,譬如內室與外間的那層珠簾,用的都是上好的白玉磨成的玉珠,典雅又精致。珠簾旁的小幾上,還倒扣著一本書,那是姑娘先前用來打發時間用的。

  順著木質紋理雕刻著的玉蘭祥云精致又好看,再往上掛著花卉蟲魚的帷帳,常嬤嬤坐在一旁,腳下的方凳上放著銅盆,她手里的帕子在銅盆里過了一遭,瀝干了水,輕輕的擦拭著小姑娘額頭上滲出的汗珠。

  聽到青葉的腳步聲,常嬤嬤手下的動作不停,開口問道:“廚下的人可是將東西都準備好了?”

  青葉點頭,提著食盒上前一步:“剛才我去了大廚房,都還沒來得及開口,廚房的劉管事就已經將飯菜都準備好了,他說了,是夫人特地派人去廚房吩咐的,原本就算我不去那邊,他們待會兒也是要派人將食盒送過來的。嬤嬤,夫人這幾日雖不曾來看望我們姑娘,可實際上她心里還是惦念著我們姑娘的吧?”

  常嬤嬤將帕子放進銅盆里,回過頭瞪了青葉一眼:“還不快閉嘴,你也就仗著姑娘素日里的寬厚,現在竟是什么胡話都敢往外說了,我看你是想要和新入府的那群小丫頭一起再練上幾遍規矩!”

  青葉瑟縮了一下,知道是自己說錯了話,外人不知道,她們這些伺候姑娘的人,又怎么會不知夫人有多看重她們姑娘,她又怎么能相信外面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說出來的假話呢!

  青葉將食盒放到一邊,討好的看向常嬤嬤,雙手作揖,正待求著常嬤嬤不要同她計較,誰知她話還不曾說出口,就瞧見帷帳內的姑娘似是動了一下。

  于是到了嘴邊的話就變了模樣。

  “嬤嬤~”青葉的尾音都快要飆到天上去了,她雙目圓睜,指著帷帳內的姑娘,驚喜的開口道:“我方才瞧見姑娘的手動了一下,是不是,是不是姑娘要醒過來啦!”

  常嬤嬤聽到這話,急忙看向一旁的小姑娘,也顧不上再去訓斥青葉了。

  小姑娘的眼睛輕輕顫動著,額頭間冒出的汗珠也是越來越多,她的嘴巴張張合合,似是在無聲的呢喃著什么話。

  常嬤嬤湊近了去聽,也沒能辨別出小姑娘到底在說些什么。

  她也不敢在此刻出聲,將姑娘從夢中喚醒,前幾日的那位大夫將她們姑娘的癥狀說的尤為驚險,還特地強調了要讓姑娘自己醒過來,說什么若是靠外力喚醒的話,是極容易給姑娘帶來不好的影響的。

  至于是什么樣不好的影響,他沒說,常嬤嬤自然也就不知道,但這并不妨礙她將這事看得極其的重要。

  有了大夫的千叮嚀,萬囑咐,常嬤嬤不僅不敢出聲喚醒姑娘,轉過頭還特地對青葉比劃了個噤聲的動作,口中不能言,她也只在心中默默祈禱著姑娘能夠早日醒來。

  眼看著小姑娘就快要醒過來了,誰知院子里突然傳來了一陣躁雜的吵鬧聲,瞬間打破了室內的一片安靜。

  恰在此時,小姑娘睜開了眼。

第4章 夢醒
覆雪歸春全文閱讀作者:陌上殊加入書架

  阿蘅雖是從夢中醒來,可心神卻仍然停留在那個詭異的夢中,烏黑的眸子不見平日的靈動,反而是呆愣愣的,給人一種魂飛天外的感覺。

  守在一旁的常嬤嬤還來不及高興,心里便是一咯噔。

  難不成那位大夫所說的后果竟是應在了此處。

  倘若姑娘能自然轉醒,那自然是一切安然無恙,如若不能,那她們姑娘莫不是就此往后都是眼下這般癡傻模樣!

  屋外的吵鬧聲仍然在繼續,初初醒來的小姑娘也依舊是懵懵懂懂的模樣,常嬤嬤心中不詳的預感越深,火氣也不由得全都竄了上來。

  她轉頭對一旁的青葉道:“你且出去瞧瞧,是哪來的少爺小姐們,竟然這般不知禮數,在院子里便是吵了起來,既然不是真心實意的來探望我們姑娘,那就恕我這老婆子倚老賣老,不伺候他們了!”

  常嬤嬤故意說得大聲了些,隔著一扇門的屋外,聽的不是十成十的清楚,七八分卻也是沒問題的。

  青葉尚未走出房門,外面的聲音就已經漸漸消停下去了。

  沉思中的阿蘅也被常嬤嬤的聲音驚醒,長久以來的昏睡,讓她整個人的筋骨都是疲軟的,這會兒人是清醒過來了,但身體上的動作還是慢了半拍。

  “常嬤嬤,我娘親呢?”

  醒來后的第一件事,阿蘅便追問著一旁的常嬤嬤。

  往日里,阿蘅自病中醒來,觸目所及的第一人必然是她的娘親,唯獨這一次,她不僅沒有第一眼尋到娘親,第二眼、第三眼都是尋不到的,溫三夫人壓根就不在這間房里。

  常嬤嬤本是在因著屋外的吵鬧聲而生氣,臉上是不可抑止的薄怒,可在聽到阿蘅的問話后,薄怒瞬間消失,只剩下不知如何開口的困惑。

  她自是知道溫三夫人對阿蘅有多看重。

  可小姑娘看待問題,卻有她自己的一套說法,倘若她打心底里認為夫人不曾陪在她身邊,就是對她的漫不經心,那又該如何去勸呢!

  倒也不是不能將事情一五一十的比劃清楚,比如說溫三夫人如今正懷有身孕,精力不比從前,故而才沒能始終如一的守在小姑娘的身邊。

  如此說法,卻不知小姑娘能接受幾分。

  是信,亦或是更深的誤解,在話尚未說出口之前,一切都還是未知之數。

  阿蘅此時是剛剛從夢中醒來,思緒依舊混亂,尚未整理出清晰的脈絡,她問著溫三夫人的去向,不得回應之后,也不曾深想,只揪著蓋在身上的被子,大半的注意力仍舊放在先前的夢境之中。

  夢里有兩個她,一個緩緩自白霧中走來,另一個卻在破舊的院落中漸漸失去生機,像極了某種不詳的預兆。

  她朝著糟糕的方向想著,說出的話也隱隱透露出不詳。

  “嬤嬤,我是不是快要死掉了?”阿蘅問話時,眼中無悲無喜,有的只是淺淺的疑惑,“從去年年底開始,我就一直在生病,府醫開的藥方子沒什么大用,苦藥喝下了一碗又一碗,可我的病總是不見好。爹爹在城里重金懸賞名醫,可名醫總是難尋。后來祖父為了我,還特地進宮求來了太醫院的首席。”

  常嬤嬤急切的打斷阿蘅的話,“姑娘莫要多想,不管是太醫還是府醫都說了,只要姑娘醒了,再喝上兩副藥,這病自然也就藥到病除了,姑娘只管放寬心就好。”

  若是在夢醒之前,聽到這番話,阿蘅或許會半信半疑。

  而現在么!

  她是打心底里認為自己應當是命不久矣了,也就理所當然的反駁著常嬤嬤的話。

  阿蘅:“嬤嬤又在哄我了,那天太醫與祖父說的話,我也聽了七七八八,他分明是讓祖父為我準備后事,不必再瞎折騰了,哪里就變成藥到病除了。”

  屋外的吵鬧聲不知什么時候消失的無隱無蹤,周圍寂靜一片,只阿蘅的聲音自屋內響起,清晰可聞。

  生與死的問題,不是常嬤嬤能與阿蘅胡亂說的,而阿蘅最想說的也不僅僅是這個。

  阿蘅先前問起溫三夫人,本就是為了同她說一說自己醒來前的那個夢境,現在溫三夫人是瞧不見了,阿蘅便換了個人來問,左右這夢境說給誰來聽都是一樣的,發生過的事情就再也不會改變。

  “我醒來之前做了一個夢,也許是一個,也許是兩個,我也記得不太清楚了。”

  小姑娘揪著身上的被子,手指用力,指尖處微微泛白,隨著話音的落下,她又不自覺的回想起方才那個古怪至極的夢境。

  “我從白霧中瞧見了一個廢棄的院落,臨近了又瞧見了我自己,身著寢衣,于羅帳間漸無聲息,約莫是死去了。”

  春日里,和煦的微風從窗欞間掠過,拂過卷簾輕紗,還未靠近內室,便又打著旋兒的飄走了,只有那微微顫動著的卷簾輕紗彰顯著它曾經來過的跡象。

  阿蘅的聲音漸漸低去,目光落在不遠處的輕紗上,心中不免想到自己倘若真的就此死去,又是否應該在死前就安排好身后之事,就如同她曾見過的那位姑婆一樣。

  她在兩年前,曾見過臨死前的姑婆。

  姑婆滿頭銀絲,面容卻不似尋常老太太那般老態龍鐘,倘若將白發換成青絲,說她只三十歲上下,也是有人相信的。

  彼時,阿蘅就守在姑婆的榻下,瞧著姑婆有條不紊的安排著自己的身后之事,細致到靈堂之上的挽聯要如何寫,她都要一一過問一番。姑婆說話時,守在周圍的人都在哭,那時阿蘅尚且年幼,不明白他們為何要落淚,姑婆便告訴她,有些人哭是在舍不得姑婆,還有一些人哭卻是因為舍不得他們自己。

  話有些深奧,阿蘅懵懵懂懂的點著頭,心里卻想著等將來自己死時,也要如姑婆這般淡然處世,才不要像其他人那樣哭哭啼啼,也忒難看了些。

  只是她沒有想到自己會死這么早,她明明還有許多事情都沒來得及做呢!

  怪不得會有許多人哭哭啼啼,阿蘅皺了皺眉頭,感覺自己的鼻子都有些酸了。

  悵然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阿蘅如今才十歲,她還不明白死亡對她,對其他人究竟意味著什么。

  于她而言,死亡就如同一陣風,不論是來時,還是離去,都是相同的無處可尋。

  因此,她不必擔心,也不必苦惱,只需要將自己未曾完成的事情,托付給能夠完成的人,以最好的姿態去迎接那份未知,就如同昔日的姑婆一般。

第5章 兄長
覆雪歸春全文閱讀作者:陌上殊加入書架

  常嬤嬤心頭一緊,見自家姑娘又露出那副神飛天外的模樣,連忙勸道:“姑娘想多了,夢里的事情如何能當真的呢?”

  阿蘅疑惑:“為何不能當真?”

  不等常嬤嬤回答,她便自己接著道:“娘親說過她懷我時,時常會夢到有個小姑娘追在她身后,喚她娘親,后來阿娘果然就生下了我。可見夢里的事情也是會成真的。”

  常嬤嬤松了口氣,繼續勸道:“姑娘有所不知,夫人的那個夢是孕夢,孕夢十之八九都是靈驗的,而姑娘的夢卻是普通的夢,這普通的夢,大多都是與實際相反,是成不了真的。”

  阿蘅仰頭看著常嬤嬤,嬤嬤說的話,聽上去倒是沒什么問題。

  她心里明白嬤嬤這是不希望她繼續糾結先前的夢,可她先前的那個夢再真實不過了,就好似真的發生過似的,那樣的夢是不是不應該簡單的歸入普通的夢之中呢!而且夢里的另一個自己看上去過的非常不好,倘若她視夢境如無物,總感覺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呀!

  早前也有過類似的事情,那次阿蘅心有所感,想要攔住出門會友的兄長,卻沒能攔住,結果阿兄摔折了腿,是被人給抬回來的。

  阿蘅沒有繼續說下去,旁人不把她的話當真,她自己當真就是了。

  手指拂過帷帳,看著帷帳上的花卉草蟲,心頭不自覺的生出一股酸澀之氣。

  “我想娘親了。”阿蘅對常嬤嬤說道。

  不知道娘親現在如何了?她在病中的這么些日子里,每每醒來總能見到爹娘或是兄長,可今日不知怎的,他們誰也不在。而且……她還想看看方才在屋外吵鬧的人。想到屋外的那些不知身份的人,阿蘅嘆了口氣,雖然還沒有見到那些人,但聽著他們的聲音,她就覺得很討厭呢!

  阿蘅的小院離主院不遠,溫桓在主院給祖父祖母請安后,便想著去探望仍在病中的妹妹,誰知他剛走到院中,就瞧見圍在臺階邊正在爭吵的一群人,被那些人圍在中間的恰是他妹妹身邊的一個小丫環。小丫環平日都是跟在阿蘅的身后,倒是很得阿蘅的歡喜。

  溫桓走上前,拍了下領頭的那個小姑娘,道:“阿蘅如今還病著,你們怎么這個時候來找她,要是不小心也感染了風寒,那可就不好了。”他是不大喜歡這些人來打擾阿蘅的,卻也沒有表現的太過明顯。

  小院里的是二伯家的幾個孩子,溫杭、溫芙和溫蓉,還有一個他沒見過的小姑娘。溫桓依稀記得前些日子二伯母接了個侄女進府,想來就是這位了吧。

  他又看向臺階上的青葉,問:“你不去守著阿蘅,跑外頭來作甚?”

  青葉往后退了一步去,小聲答道:“方才屋外有些鬧騰,姑娘都被吵醒了,嬤嬤就讓我出來看看。”

  聽到這話,溫芙就不大高興了。冷著臉,哼了一聲,昂頭道:“四妹妹病了許久,我們幾個好心好意來探望她,現在倒成了我們的不是了。”

  這要是放在往日,溫桓還會留下來圓個場,畢竟青葉是阿蘅的丫環,可現在他滿心都是屋里剛醒來的阿蘅,只見他三步做兩步的朝著屋內走去,邊走邊問青葉:“阿蘅何時醒來的,她現在可還好?是誰在一旁伺候著?”

  青葉跟在溫桓身后,下意識的忽略了院中的其他幾人,她回道:“姑娘醒來有一會兒了,現在是常嬤嬤在里頭伺候著……”至于好還是不好,她卻是不太清楚的,誰讓姑娘才醒來,她就被嬤嬤打發出來看是什么人在院子里吵鬧呢!

  早春時節,屋外春風浮動尚且帶著幾分寒意,屋內卻是暖和的,走過了珠簾就瞧見腳榻前的兩盆火爐,銀絲炭不見煙霧,暖意正濃。溫桓來時,阿蘅正坐在梳妝臺前,由著常嬤嬤為她梳發,她身上穿著件丁香色繡折枝紋的襖裙,遠遠看去竟讓溫桓感到有幾分陌生。

  阿蘅余光瞥見來人,心頭一動,轉過身來,眉眼彎彎的笑道:“阿兄。”

  小姑娘原就生得粉雕玉琢,玉雪可愛,如今大病一場后,消瘦不少,瞧著倒像是長大了不少,再不復當初的那團孩子氣了。然而若是能有其他選擇,溫桓寧可讓小姑娘按部就班的長大,而不是似如今這般面臨生死,體會了一番什么叫做拔苗助長。

  溫桓也朝著小姑娘笑了笑,說:“病才好了些,怎么不好好躺著歇息?”

  阿蘅望著溫桓,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念頭,仿佛已經許久不曾見過兄長,如今得見一面,竟讓她忍不住想要感謝諸天神佛,一時間淚如雨下,倒是讓她面前的溫桓嚇了一跳。

  “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上了?

  溫桓急切的問著,卻沒得出個所以然來,他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番,沒找出帕子,便捏著衣袖給小姑娘擦眼淚,一邊擦,一邊疑惑的旁邊的常嬤嬤,她是一直守在阿蘅身邊的,應當是知道阿蘅為何會如此失態。

  常嬤嬤是看著阿蘅長大的,在她的映像中,阿蘅平日里雖說是有些嬌氣,可從不曾像現在這么傷心過,這讓她忍不住想到方才阿蘅的問話,莫不是她們姑娘仍把夢中的事當成了真?

  溫桓問:“阿蘅把什么夢當成了真?”

  常嬤嬤一不小心就把心里的想法給說了出來,她瞧著阿蘅仍在小聲抽噎著不說話,便將阿蘅先前所做的夢給說了出來,“姑娘想必是一時分不清夢真夢假,待少爺勸上一勸,應當就好了。”

  “這有什么好哭的呢?”溫桓笑著搖頭,伸手點了點阿蘅的額頭,“你呀!”語氣之中是滿滿的寵溺。

  阿蘅揉著有些酸疼的眼角,原本還想說自己不是因為夢才哭的,可聽著溫桓的說法,忍不住道:“夢里的事情真的不能當真嗎?”

  溫桓反問道:“那阿蘅你且說說,你那夢中可有我與爹娘呢?”

  阿蘅回想片刻,她在夢中倒是不曾見過爹娘與兄長,便只搖了搖頭。

  “爹娘與我待阿蘅是如珠似寶,都舍不得讓你一個人難過,而你那夢中不曾有我們,可見那夢就不是真的。”溫桓正色道,“我說夢里的事情都不曾當真的,阿蘅可信我呢?”

第6章 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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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然是信阿兄的。”

  阿蘅急忙抬起頭,生怕自己答得慢了,就惹得阿兄難過。

  也不知是怎的,這會兒只要是溫桓說的話,她都不忍心去違背,哪怕是嘴上說不,她也是不愿意的。

  “這樣才對嘛!我知道你肯定是悶得太久了,才會生出那些稀奇古怪的夢境來,等你病好了,我便帶你出門好好玩上一玩。”溫桓頓了一下,又解釋道,“原本我瞧著你現在已經是大好了,帶你出門逛一逛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出門游玩到底比不上我們阿蘅的康健重要不是,隨意待會兒讓府醫來為你診脈,你在休養幾日,我再帶你出門,可好?”

  少年的聲音尤為溫柔,阿蘅拽著他的衣袖,剛剛止住的眼淚這會兒似乎又有些忍不住了。

  這動作放在溫桓的眼中,就又變了模樣。

  小小的姑娘揪住了他的衣袖,擋住自己的臉,似乎是在為方才的失態感到害羞,肩膀輕微的聳動,更叫溫桓憐惜不已。

  阿蘅這一次可真的是糟了大罪了。

  自年前不甚感染了風寒,請府醫開藥方后,一連吃了許多服藥卻總也不見好,到后來更是兇險無比,連太醫見了也只說聽天由命,幸好,幸好事情沒有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

  “阿兄……”阿蘅的聲音尚且帶著哭腔,唯有抱住自家兄長胳膊的時候,才能感覺到這個世界的真實。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難過,明明溫桓就在她的身旁。

  可她總是忍不住回想起先前的夢,夢里她獨自守在陌生的院落之中,落入眼簾的只有散落滿地的珠子,偶爾抬頭看向窗外,也只能看到檐角下那一方逼仄的天空,她看不到阿兄,也看不到爹娘,只偶爾會有一個小孩帶著不怎么好看的糕點來探望她。

  阿蘅是想要離開那個院子的。

  可她出不去。

  她只能看著夢里的自己一直待在那間屋子里,一直到院子里草木枯黃,白雪覆滿枝頭,才眼睜睜的看著紅色的火焰覆沒了整個院落。

  殘灰余燼里,什么也不剩。

  阿蘅想到這里,抱著溫桓的胳膊,忍著眼底的淚意,沉默不語。

  “好了。府醫已經來了,讓他看看你可是已經大安了,若確實已經好了,趕明兒我便去求母親許我帶你出門,莫要再難過了。”

  小姑娘打小兒就好哄,平日里若是遇到什么不高興的事,只需待她出門逛上一逛,或是給她買一些模樣好看且味道也好的點心,便能讓她高興好半天。因此阿蘅現在低著頭,雖然看不出她現在的表情,溫桓也不覺得難辦,輕輕撫了撫小姑娘頭頂的碎絨毛,肯定地說道:“若是母親不許,大不了我就帶著你偷偷出門,就跟上次那樣。”

  他想著小姑娘之所以會感染風寒,似乎就是因為上次隨他一起偷跑出去玩,在回來的半路上趕上了一場大雨,不由訕訕道:“只不過我們得提前做好萬全的準備,可不能像上次那般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找不到。”

  阿蘅怔怔的看著給她做保證的兄長。

  她慢慢收斂心中因夢境而生出的荒涼情緒,悄悄對自己說,夢里的事情果然是不能當真的。阿兄對她這么好,怎么可能會忍心看著她孤獨的守著一個破敗的小院子呢!

  比府醫更先進來的是溫芙等人。

  事實上,她們其實是跟著溫桓一起進來的,只是那時溫桓惦記著阿蘅,沒想起來她們。而常嬤嬤與青葉,卻是她們曾在屋外放肆吵鬧的緣故,而故意將她們晾在一旁。

  “看來你已經好了么!”溫芙在邊上站了許久,一開口的語氣就有些沖。

  她是不耐煩看溫桓與阿蘅兄妹情深的模樣,明明她與阿蘅一般大,偏阿蘅就能被父母兄長寵愛,她就只能當對別人好的那個,不管是喜歡的衣服首飾,還是好吃的,好玩的,都得先讓弟弟妹妹挑,不論什么時候,她都只能排在末尾。

  而這些全是因為她先出生了一刻鐘。

  溫芙、溫蓉與溫杭是三胞胎,其中溫芙最先出生,是大姐,溫杭第二,溫蓉則最小。

  阿蘅:“比之前要好一些了。”

  雖然溫芙每次對她說話都有些兇巴巴的,可從來沒做過傷害她的事情,除了喜歡看她笑話,并且嘴上不留情面外。

  又是這樣子。

  溫芙沒好氣的扭過頭,她實在不懂三叔家的阿蘅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她每次都表現的非常不喜歡對方,可阿蘅對她的態度一向都是軟軟的,就跟個面團似的,一戳一個坑,都不帶還手的。

  屋里突然傳出一聲輕笑。

  阿蘅聽見那聲輕笑,身體忍不住僵硬起來。

  她不知道笑聲的主人是誰。

  可她感覺到了害怕。

  好像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她曾因為這個人而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重要到能讓她完全失去活下去的勇氣。

  “怎么了?”溫桓低頭問道,小姑娘原本就是半倚在他身上的,她的一點細小變化都能引起溫桓的注意,更不必說她突然繃直了身體,整個人都變得充滿防備感起來。

  看見阿蘅眼中的不安,溫桓掃視著對面的四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穿著水紅色襖裙的小姑娘身上,他輕輕拍了拍阿蘅的肩膀,道:“沒事的,她是你二伯母家的親戚,暫時借住在咱們家,并不是什么……”壞人。

  “不,不是,我就是覺得,我只是不知道她是誰。”

  阿蘅記下了這人給她的感覺,暗自提醒自己要當心。

  根據她往常的經驗來看,但凡是能讓她感覺到害怕的人或事,就算眼下不會發生什么,可壞事總是會發生的。

  她只能盡量提高戒備。

  “我叫席柔,溫柔的柔,”席柔的聲音軟軟糯糯的,與她的名字很相稱,“我母親是溫二夫人的妹妹。”

  “他爹再過一段時間就要調到京都來任職,在調任之前先將她們母女倆送上了京,只是她們在京都的宅子長久不住人,需要規整一段時間,我娘就留她們在我們家住上一段時間。”溫芙解釋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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