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無盡的黑暗與平靜。
然后黑暗中傳來一個聲音。
原本沉寂于黑暗中的意識微微一動,本能的試圖分辨著它所代表的意思……然而無論如何努力,那個聲音都仿佛隔著厚厚的水,只能朦朦朧朧的聽到,但卻無法分辨出它的意思。
在聲音的刺激下,意識從死寂的思海之底漸漸上浮。
……怪人?
……說我還活著?
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等等,死?
肖恒一個激靈,從噩夢中醒來。
輕柔的風,溫暖的陽光,冰涼的泥水,帶著泥土味的潮濕空氣……
隨著五感一一激活,肖恒重新獲得了活著的感覺。
而記憶也從腦海深處浮現出來,肖恒猛然翻身坐起,警惕的望向四周!
沒有黑西服的FBI,沒有全副武裝的燈塔國警察,更沒有圍觀群眾……甚至連爆炸后的廢墟都沒有!有的只是一個正在冒煙的巨大彈坑,而肖恒就坐在這個彈坑的底部。
這是哪?
那些警察都哪去了?
肖恒疑惑的爬起來,上下檢查一番自己的身體——除了頭發被燒焦了之外渾身上下居然連個擦傷都沒有!!
肖恒帶著疑惑觀察著周圍。
在這個巨大的彈坑中,有破碎的桌椅、扭曲的烤箱、彎成一坨的水龍頭……各種各樣的生活物品散落其中,不少東西都看著都很眼熟——比如那個被爆炸捏扁了的平底鍋,“剛剛”肖恒還用過呢!
沒錯,散落在周邊的東西基本都是大法官家廚房里的東西……以及——
——肖恒見到拿東西忽然心中移動,上前兩步將它挖出來……
槍!
一把手槍!
這并不是肖恒的那把,而是典型的燈塔國警察所使用的手槍。
擦干泥水退出彈匣,里面壓滿了黃澄澄的子彈,肖恒數了數不多不少正好十四發。
這把手槍的標準彈匣容量是15發,少壓入那么一發是為了護彈簧、延長彈匣的使用壽命,這也是燈塔國軍警常有的習慣。
肖恒心中一動,順著往下挖……又挖出一根皮帶以及掛在皮帶上的兩個彈匣。但是皮帶上的其他東西卻不見了,而系著皮帶的警察更是不見蹤影……
……在如此巨大的爆炸中,除了肖恒之外居然連一個人影都沒有!沒有尸體,也沒有任何人體殘骸。
“……”
肖恒沉默的看著這個彈坑,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勁,當他順著坑壁爬上去之后,他終于明白哪種怪異的感覺是從何而來的了——
——坑外有山,有水,有河網密布的平原……但卻沒有柏油馬路,沒有精心修剪的草坪,沒有精致的獨棟別墅,沒有半點現代文明的氣息。
當然,還有那點綴在山水之間綿延數里的難民……古裝打扮的難民!!
這……?
剛剛發生爆炸的時候,肖恒還處于燈塔國的某個富人區中,而一睜眼他已經來到了另一個陌生的,全然沒有半點現代文明氣息的地方。
如果不是燈塔國當局花了大力氣專門為他打造一個楚門世界的話……那他應該就是穿越了吧。
望著這片陌生的天地,肖恒嘆了口氣。
大仇得報自是爽快,可他從沒想過自己居然能活下來!所以他對接下來的人生自然也沒有任何準備或是規劃,此時頗有些迷茫。
一直在旁邊探頭探腦的小丫頭見肖恒仰頭望天,這才走來道個萬福:“這位公子,我家小姐有請。”
肖恒點頭。
之前他就看到了坑邊的這幾位古裝少女和那個渾身是泥的老人,但那時候肖恒最擔心的是那些荷槍實彈的警察,坑邊這幾個人老的老、小的小,雖然穿的奇怪但當時他也只認為是幾個漢服愛好者,所以也就沒去理會。
不過現在嘛……
肖恒打量著坑邊的這幾個人。
站在前面的兩位少女一個一身紫衣,擁有著即便在充斥著整容、美顏和各種高科技化妝品的現代也算得上是國色的容顏。而站在紫衣少女身邊的白衣少女蒙著面,看不清相貌,但她腰間的長劍不由的讓肖恒多看了幾眼。
兩位少女身上穿的很類似現代網上流傳的漢服,只是顏色是都是素色的,無論是材質顏色都沒有后世來得精致鮮艷。
而在肖恒觀察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觀察他。
面對這個從坑底爬出來的怪人,兩位少女同時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只見這人上身衣服類似胡服的緊袖口,但正中間又有一行不知什么材質的扣子,衣擺甚至蓋不住屁股……而他褲子的設計也跟衣服類似,倒是腰間那根金屬帶扣的皮帶頗有些顯眼。
整體來說,這兩件套穿在身上將全身劃分為上半身和下半身,這與寬袍大袖的漢家衣衫完全不同,又與廣大勞動人民平時穿的褐衣短打完全風格相異,怪異極了。
最怪異的則是肖恒的頭發——雖然被燒焦了一部分,但仍然看得出他的頭發很短,倒是有些像是僧人。
“你們好。”
肖恒的手不自然的在空中頓了幾次,在握手與招手之間搖擺了一番,最終還是變成了抱拳禮。
秦家小姐和白衣女子對視了一眼。
白衣女子挑挑眉毛,抱拳還禮沒有說話,倒是秦家小姐道了個萬福:“公子萬福,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呃……我叫肖恒,你呢?”
秦家小姐和白衣女子又是一愣,隨后快速的對視一眼。
此時雖然已有抱拳禮的傳承,但它主要是武人之間的禮節……況且“你們好”這幾個字雖然聽是聽得懂,可關鍵是沒有人這么用啊……再說面對陌生的小姐,直接就問對方的名字,未免也有些唐突。
秦小姐的好奇心讓她再次忽略掉了肖恒禮節上的瑕疵,再次開口問道:
“敢問肖公子從何而來?”
“……”
肖恒撓頭望天——他能說他幾分鐘前還在地球另一端的燈塔國嗎?話說“地球”這個詞都還沒出現呢吧……這怎么解釋給她們聽?再說究竟算不算“幾分鐘前”還有待商榷。
然而正當肖恒猶豫的時候,紫衣少女已經了然道:“來自天上啊……公子果真星宿下凡呢!不知公子可曾位列仙班?果真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紫衣少女兩眼亮晶晶的看著肖恒,一副興奮的樣子。而蒙面的白衣少女則十分警惕的看著他。
“為什么這么說?”肖恒眉頭微皺。
“……公子不記得了?你明明……”紫衣少女微微一愣,隨后將那顆隕星落地的事情給他講了一遍。
“星隕……”肖恒皺著眉頭看著旁邊的彈坑——原來這個大坑不是爆炸的彈坑,而是隕石砸出來的隕坑!
而且那塊隕石就是肖恒自己!!
這不科學啊!
正當肖恒的世界觀被沖得七零八落的時候,他的耳邊響起了一個熟悉的三全音:
“等了燈——”
一聽到短信提示音肖恒下意識的想要去摸手機……然而當他意識到自己應該沒拿手機的時候,他的面前已經浮現出一個熟悉的、粉色外殼的手機屏幕!
屏幕上顯示一段沒頭沒腦的提示:
【小心別死了!還有你腰上的是槍不是燒火棍!!】
正當肖恒摸不著頭腦的時候,遠方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數十名手持棍棒的壯漢從旁邊的難民隊伍中沖了出來!!
眼前突然出現在的屏幕投影和沒頭沒腦的短信提示,讓肖恒愣了那么一秒鐘,隨后他就嘗試著將眼前的手機屏幕投影關掉。
好在當他腦海中剛剛浮現出“關掉”的想法時,擋在眼前屏幕投影立即消失了,露出了被它擋住的那群氣勢洶洶的青壯。
這些人大部分都打著赤腳、露著兩條光溜溜的毛腿,下身只穿著一件類似現代內褲的東西,只有少數人穿著那種只有褲管的“開襠褲”——這玩意叫做“绔(kù)”。
這群青壯敞著懷,露著精壯的胸膛,有的拎著鋤頭,有的攥著鐮刀……連件鐵器都沒有的就抱著根棍子,一群人就這么“呼啦啦”的圍了上來,將肖恒他們堵在了坑邊。
白衣少女長劍出鞘,左手一伸將其他人護在身后,俏眼帶煞的看著他們。
領頭那位格外壯碩的漢子上前兩步,貪婪的看著秦家小姐的容顏,隨后沖著白衣少女獰笑道:“小娘皮,你再囂張?”
白衣少女冷哼一聲沒有搭話。
只見這位大漢手里拎著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襯著他那健碩的胸膛和兇神惡煞的表情,本應極有氣勢……
……但那刀是鍘刀,切草用的,而且他從腦門到后腦勺的頭發被白衣少女剃了個精光,比“地中海”的發量還少點。所以這位領頭的壯漢呈現在肖恒眼前的形象是這樣的:
一個健碩的、光著兩條大毛腿的男人,挺著大肚子拎著鍘刀,然后還留著個地中海頭……
emmmm……
肖恒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憋得難受極了。
“你想干什么!?”小丫頭從白衣少女身后探出頭來。
“干什么?把通關文牒交出來!”牛大壯舉著鍘刀惡狠狠的說。
“通關文牒?小女子商賈人家,怎有那種東西?”秦家小姐苦笑道。
“商賈?到現在你還裝傻?若不是大爺我一路護持你們早就被那強人掠了去!現在臨安在望,你等不思回報卻待我如乞兒打發了事!?”那牛大壯越說越怒,最后兩眼瞪如銅鈴,“待到了城下似我這般歸正人定是要編入北軍跟那金狗拼命的!”
“呸!就憑你!?平時欺男霸女好不威風,待到強人來了你第一個腳底抹油!隔三差五來找我家小姐打秋風……你護持個鬼哦!”小丫頭罵了回去,雖然嗓音青嫩但也算擲地有聲。
那牛大壯老臉一紅,別過目光對著他帶來的那群人振臂一呼:“兄弟們!聽說臨安城里的小娘皮個個騷浪,搶他娘的通關文牒咱們進城去豈不快活!?”
聽著牛大壯的描述,這群青壯頓時被煽動起來:
“搶!”
“搶他娘的!”
“搶哦!!”
看著青壯們表現牛大壯大感“軍心可用”,伸手掄起鍘刀大喝一聲:“呔!那辱我罵我恩將仇報的小娘皮!給我納命來!!”
說著,那牛大壯掄起明晃晃的鍘刀用力一揮:“兄弟們上啊……”
“找死!”蒙面的白衣少女一聲怒叱劍出如龍!長劍化作一點寒芒直奔牛大壯的腦門!
牛大壯連忙抬起鍘刀去擋,可還沒等鍘刀磕到,劍芒一轉就掃斷了他兩根手指!!
“啊!”牛大壯慘嚎一聲,忍痛握刀連連后退,“兄弟們并肩子上啊!!”
“殺!!”
這群青壯一路上都養足了兇戾,此時不僅沒有害怕反倒抄家伙沖了上來!這若是被他們近了身,那幾十桿家伙劈頭蓋臉的砸將下來,再怎么皮粗肉厚也要被打成肉泥了!況且肖恒他們這邊不是細皮嫩肉的女孩就是行將就木的老頭,怎么擋得住這幫粗坯下死手?
白衣少女有些著急了,正想抽身可那牛大壯居然還有幾分梟雄之色,居然強忍著斷指之痛胡亂揮舞著鍘刀糾纏上來,逼得白衣少女不得不見招拆招……
可另一邊打頭的青壯已經沖了上來!
“別碰我家小姐!啊!”老車夫擋在他們面前卻被一棒子打倒滾入深坑!
“小姐你快跑!”
危急關頭,那小丫頭也要沖上來想要擋住那些表情扭曲的青壯……那青壯居然掄起棍棒向那小丫頭腦袋打將下來!
紫衣少女一把抓住小丫頭她拉進自己懷里,那掄棒子的青壯一臉錯愕,可這時候想收力已經來不及了……眼看著那紫衣少女就要香消玉損的關頭,肖恒閃身擋在紫衣少女身前,左手攔住對方的棒子,右手順勢一個干凈利索的勾拳打在那青壯的下巴上……
“碰!!”
“撲通……”
那青壯眼皮一翻昏死過去。
“還算有兩把子力氣。”肖恒甩了甩被震麻的手腕,而在他面前已經有好幾個人輪著武器沖了過來!
按理說雙拳難敵四手,即便肖恒手里有根棍子但面對這么多桿棍棒也很難招架得住,一旦失手很難逃得命去。
沖得最快的幾個青壯手中拿著棍棒和鎬頭,還有一個拿著木制的“九齒釘耙”……這些武器雖然原始但也足夠致命。
然而肖恒已經從容的抽出了剛剛撿到的那把手槍!
面對窮兇極惡的歹人,肖恒冷靜的舉起、瞄準,然后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
清脆的槍聲連響,沖得最猛的那幾個壯漢渾身一震,隨即就像破麻袋一樣滾進泥漿里動也不動……倒是在他們身后的人被紅的白的噴了一臉。
青壯們的勢頭猛的一滯。
“這……這是……”
“啊————”
當那兩個臉上沾染了馬賽克物體的青壯反應過來之后立即崩潰了,居然就這么頂著一臉馬賽克大叫大嚷的轉身就跑:“妖,妖道!!”
“掌心雷啊……莫非他是仙師?”
“先個屁師!跑啊————”
“等等我,等等啊……”
除了這兩個青壯逃跑之外,其他人也遲疑的停了下來,可就在這個功夫白衣少女一劍削斷了牛大壯拎著鍘刀的手腕。
“我的手……啊————!!”
沒等他反應過來,劍芒吞吐,那牛大壯獨手捂著胸口倒了下去。
“走!!”
“跑啊!!”
“等等!大壯哥還……啊!!”
“……”
眉眼帶煞的白衣少女猛虎下山般的追了上去,跑得慢的人頓時被她砍翻在地!另有幾個青壯帶著劍傷也要抱頭鼠竄!而臉上帶著一坨馬賽克的那兩位則早就沒影了!
“哼!”
白衣少女望著四散而逃的青壯冷冷的還劍入鞘,一番打斗過后她那一身白衣居然沒沾上半點血污泥點,此時寶劍歸鞘煞氣也有所收斂,仿佛又變成了那個帶著點仙氣兒的少女。
“嗬……嗬……”
牛大壯被刺穿了肺臟,每一次呼吸都帶出一陣怪聲。
白衣少女緩緩走到他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殺了我吧,快殺了我!反正我們這些歸正人也沒有活路……殺!殺了我!殺了我啊!咳咳咳咳……”
“那牛大壯!為那區區文書你就要害我性命!?你……”秦家小姐氣得直哆嗦。
“嗬……嗬……”
牛大壯每次呼吸都呼帶出暗紅色的血沫,望著秦家小姐悲憤道:“你們官宦人家自是不怕……我們呢!?咳咳咳咳……”
牛大壯躺在地上“嘶嗬嘶嗬”的喘著氣,依然憤憤不平的看著紫衣少女,忽然仰天長嘯:“我不想像野狗一樣被圈起來!每天喝著那水一樣的粥!最后還要被充入北軍去跟金人拼命……”
“蒼天不公!!”
“我恨哪!!”
“這大宋,亡了吧!!哈哈哈……亡了吧!咳咳咳……”
白衣少女走進兩步:“那你欺辱百姓的時候可曾想過不公??”
說罷,也不給他辯駁,干凈利落的一劍刺穿了他的心臟。
隨后,白衣少女劍指肖恒:“說!你到底是誰!?接近我等有何居心!?”
“我是何人……”肖恒面對著蒙面少女的劍,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迷茫,“……其實我也想知道。”
說罷,居然就這么轉過身去留給白衣少女一個背影……
“你!”白衣少女正想說什么的時候,卻發現肖恒踩著軟泥下到坑底,將那被打昏過去的趕車老頭背了起來。
對于肖恒來說,近來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從他痛失所愛開始,一直到謀劃復仇、開始實施直到復仇完成……肖恒的行程表就到此為止了,沒有給之后的人生做任何的規劃。
不過未來的可能性他還是想過的,無非就是那么兩種結局——第一種是被逮捕,然后余生在燈塔國的某個監獄里終老……但他給自己選擇了另外一種結局。
然而無論如何肖恒都沒有想到,他選擇的結局居然不是結束,而之后的展開更是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但至少眼下他不希望那個忠仆就此死去。
肖恒一路下到坑底,盡管那駕車老頭渾身是泥,肖恒也不嫌棄,背起他就往上爬。
“……”
白衣少女看他步履蹣跚的往上爬不禁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剛剛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連殺數人眼睛都不眨一下,按理說應該是個桀驁冷血的狠角色……可現在卻又絲毫不嫌老馬那滿身的泥水——要知道即便是廟里的僧人也未必會如此對待區區一名車夫的!
況且這個人身份神秘——無論是那疑似從天而降的來歷,還是他手中的那把能放出“掌心雷”的鐵疙瘩,連帶他那矛盾而又復雜的性格……太多無法理解的事情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這讓白衣少女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但警惕歸警惕,她終究還是上前一步,幫著肖恒將老頭拉了上來。
說來好笑,面對那么多暴徒的時候,這白衣少女身上連個污點都沒沾,現在為了幫忙抬這老頭倒是在那身潔白的衣裙上沾上不少泥水……
小丫頭也趕忙過來幫忙,但她人小力弱,也只能在一邊稍微幫忙扶一下。
“這邊這邊,放這里。”秦家小姐很積極的引著路,搶在肖恒他們前面將一輛牛車收拾出能躺人的空位。
他們一共有三輛牛車,中間最大最好的自然是兩位小姐的座駕,后面那輛放著各種行禮書卷,打頭里的那輛則放滿了鍋碗瓢盆和糧食。
現在收拾出來的就是存放糧食的那輛,也是現存最干凈的——之前肖恒從天而降的時候濺起了太多泥土,差點將另外兩輛牛車埋住,再經雨水那么一淋……不打掃的話根本沒法躺人。
“有沒有什么干爽點的……呃,毛巾?手巾?手絹?你們這里叫什么??”肖恒直接問秦家小姐。
“手絹?”秦家小姐臉色一紅。
向陌生女子討要人家的貼身手絹,這未免太孟浪了些……當然結合前后語,秦家小姐還是能理解肖恒的意思的。
不過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真的伸手從懷里掏出一方香噴噴的手絹。
白衣少女一把將秦家小姐拉到自己身后,指著車里掛著的那塊看不出顏色的摸布道:“那就是!”
“……”小黑子看著那塊浸透了人油,都已經黑得發亮了的“手巾”,不由得嘆了口氣,默默的脫掉自己的外套,將老頭的臉——主要是口鼻眼耳中的泥水擦干凈,隨后也沒管白衣少女的表情,自顧自的檢查起來。
也算這趕車的老漢運氣好,下完雨的地面濕軟泥濘,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除了沾染滿身泥水之外,居然連個油皮都沒擦破。
倒是腦門上挨了下狠的,此時已經腫得跟個乒乓球似的……也幸好是腦門挨了這下,若是相對脆弱的后腦勺,老漢早就沒命了。
“老馬他可有事?”秦家小姐有些擔憂的問道。
“現在還不知道。”肖恒想了想說,“若是一會就醒了應該就沒事了。但若是腦震蕩或是顱內出血什么的……那就不好說了。”
此時此刻肖恒無比懷念搜索引擎……若是搜索一下外傷性的顱內出血會有什么癥狀就好了。
正當他這樣想的時候,他的面前再次出現了手機屏幕的投影,上面正顯示著人工智能找到的資料。
“……”
肖恒看著眼前的投影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頭,不過還是按照屏幕上顯示的內容念了出來:“……血壓上升、脈搏緩慢、瞳孔縮小。嚴重時出現意識消失、呼吸不整、脈搏微弱、瞳孔放大、大小便失禁等癥狀……”
一邊念一遍挨個檢查著那車夫的瞳孔和脈搏,又聽了聽他的心跳……
“呼……似乎沒什么問題,只是暈過去了而已。”肖恒松了口氣,作為一個現代人雖然稍微有點醫療常識,但他能自己處理的問題都在創可貼可以解決的范圍之內……除此之外都要求助專業醫生。
雖然肖恒的措辭和語言習慣完全不同,但他說的終歸是漢語,一些現代才出現的詞語盡管聽不太習慣但還是能聽懂的。
“沒事就好……”秦小姐松了口氣,那絞在一起的纖長手指也終于放松下來。
自從肖恒脫衣服擦泥開始,白衣少女就一直沒說話,只是悄悄扯過小丫頭,低聲在她耳邊吩咐了些什么,隨后小丫頭湊到肖恒身邊,拿起他的外套道:“公子,您身上都濕透了,若是不嫌棄的話,我給您找身換洗的衣物可好?總這么濕著會著涼的!”
“……也好。”肖恒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泥土已經粘了厚厚一層,這要是就這么曬干了,估計跟盔甲也沒什么區別了。
“麻煩姑娘了。”肖恒點頭致謝。
隨著小丫頭的離開,只剩下肖恒還有紫衣和白衣的兩位少女對視著,雙方誰都不知道說什么好,畢竟原本就是陌生人……若是有桌有茶倒好,還能喝茶掩飾一下尷尬,而現在卻什么都沒有,傻站著的三人自然顯得尷尬。
尤其是那位紫衣少女……
生活在現代的肖恒雖然見過無數美女,然而他很清楚那些照片啊視頻啊都是經過修飾的,真正素顏的時候并沒有鏡頭前那么完美。
而眼前這位卻在現實中開著美顏濾鏡……這尼瑪誰受得了啊?沒有了屏幕的阻隔,美麗到一定程度的容顏的確會給人以巨大的壓力,無論是同性還是異性!本身性格就比較內向的肖恒現在都不知道把眼睛放在哪好。
什么叫紅顏禍水?
肖恒現在算是領略到了。
“呃,那個……我再下去看看。”說罷,肖恒落荒而逃。
“嘻……”看著肖恒狼狽的樣子,秦家小姐不由得笑出了聲,拉著白衣少女的手道,“公子不像壞人呢。”
“裝神弄鬼、故弄玄虛……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吧!?”白衣少女眉頭一皺,對于這個來歷成謎的家伙,她與其說是討厭不如說是警惕,尤其是這個人手中那把威力巨大的“掌心雷”,讓她這位自幼習武的巾幗感到了巨大的威脅——她設身處地的想了想,覺得自己也擋不住!
雖說臨安在望可這里卻依然是荒郊野外!若是這人起了歹心可不得了!正所謂身懷利器殺心自起,又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之說,面對這人警惕起來總歸是沒錯。
……
坑底。
肖恒在這個由自己撞出來的隕坑中搜索著,他在尋找著任何可疑的線索。
視網膜上的手機屏幕投影。
神秘的警告短信。
還有突如其來的穿越……
……這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呢?又是什么人給他發了那個警告短信的呢?
肖恒在坑底忙了半天,唯一的收獲就是一瓶看起來頗有些眼熟的抗生素——在之前,他在錄大法官的丑惡嘴臉時,用這個瓶子當做手機支架。
現在這瓶抗生素外裹了一層泥土,若不是他腳下踩到了還未必會發現。
除了這瓶抗生素外,整個彈坑中遍布著破碎的木板以及被扭曲成各種樣子的金屬配件,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別的線索了。
然而真的沒有任何線索嗎?
至少,遍地的破碎物表明當時那爆炸的確發生了并且威力不小。
而且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任何生物一起被穿越過來——別說是其他人了,就連他沒吃完的那半張牛排都沒能穿越過來。
正當肖恒低頭沉思的時候,忽有所覺,一抬頭就見那紫衣少女正蹲在坑邊,露出半個腦袋悄悄的觀察這邊……那嘟著嘴瞪著眼,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一下子就打破了她那絕世容顏給肖恒帶來的壓力。
“噗嗤……”
肖恒沒忍住笑出聲……還別說,這紫衣少女看上去落落大方一副理智高冷的女神樣,沒想到還有這么可愛的一面。
原本見到肖恒回頭那紫衣少女就有些尷尬,再見肖恒笑出了聲頓時羞得她猛的縮回頭去,讓肖恒又是好一陣笑。
待到當肖恒從坑底上來的時候,紫衣少女神色正常的打招呼道:“公子可有收獲?”
“幾乎沒有。”肖恒一攤手。
“……公子當真不是從天上來?”紫衣少女沒忍住問道。
“真不是。”肖恒搖頭,“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來的……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我不是什么天上的星宿。”
聽到這句話后,紫衣少女臉蛋一紅……剛剛她的確跟小丫頭小聲議論來著,沒想到肖恒的耳朵這么靈。
“……失禮了,背后談論公子的確是我們的不是。”紫衣少女有些慌張。
“沒關系。”肖恒笑了笑,“這種出場方式我也沒想到……”
似乎感受到了自家主人的窘迫,小丫頭捧著一疊衣物跑了過來。
“謝謝。”
肖恒伸手接過。
“這是家弟的舊衣服,希望公子不要嫌棄。”紫衣少女終于恢復了正常。
“不會不會,已經很感謝了。”肖恒連連擺手,“那……我就去換了啊。”
“啊……哦,公子請便。”秦家小姐還是有些不適應肖恒的說話方式。
肖恒給了她個笑臉,隨后抱著衣服跟著小丫頭走了。
“公子這邊請。”那小丫頭直接將肖恒引向兩位小姐的香車。
此時另外兩輛牛車都收拾好了,剛剛被流星嚇得站不起來的黃牛正在淡定的吃著草,看樣子應該是沒留什么心理創傷( ̄△ ̄;)
肖恒看著牛,牛也淡定的看著他,嘴一動一動的咀嚼著草。
“……牛兄,打擾了。”肖恒客氣了一句,抬腿跳了上去,而那牛雖然感覺到背后的擔子稍微沉了沉,可它依然還是淡定的咀嚼著,仿佛什么事情都沒發生。
古人的衣物還是挺復雜的,不過稍微研究一下他就自己給換上了……畢竟不懂的地方他能上網搜索。
這不搜索還不知道,一搜索這才發現,古人大多是穿開襠褲的,并且男女都是如此……唯一類似內褲的東西叫犢[dú]鼻裈[kūn],是底層百姓干活時穿的東西,。
與現代意義上的內褲不同,這玩意是穿外面的,而且僅此一件……這么說來這東西大概也不算是內褲了吧?
肖恒拿起開襠褲抖了抖……
這東西學名叫“绔”,因為穿在里面,所以窮人一般都是用破布做的,而富人為了貼身的絲滑常用絲織品制作,所謂“紈[wán]绔子弟”就是這么來的,字面翻譯就是“穿著絲綢開襠褲的人”,代指富家子弟。
這玩意,讓他穿他還真有點心理負擔。
幸好他只是外衣臟了,里面穿的衛衣衛褲倒是沒事。脫了外衣褲后肖恒索性將那開襠褲扔在一邊,直接就套上了褂子,尤其注意了左衽[rèn]和右衽的區別——在古時這可代表著胡漢之別。
借著換衣服的功夫,肖恒又搜索了一下“歸正人”與金人相關的問題,大致確定了現在應該是南宋中期——“歸正人”是南宋中期才開始有的對于北方敵占區南逃之人的稱呼,而南宋末期的主要敵人是蒙古人,金早就在南北夾擊中滅亡了。
當肖恒從香車里出來的時候發現那小丫頭正在收拾他扔出來的臟衣物——他之前怕弄臟了兩位小姐的香車,所以換下來的衣服都掛在車轅上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肖恒趕忙阻止。
“公子不必客氣。”小丫頭笑嘻嘻的說了一句,就這么抱著一堆臟衣服一溜煙的跑了。
“……”
肖恒看著她的背影暗自慶幸——幸虧沒換內衣……
“公子,衣物可還合身?”秦家小姐裊裊婷婷的走過來,好奇的看著一身古裝的肖恒。
“合身合身,很棒的衣服,實在感謝……”肖恒連聲道謝,明智的沒提開襠褲的事。
“不敢當,小女子還沒謝過公子的救命之恩……”秦家小姐說完頓了頓,接著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敢問公子可有落腳之處?”
“……”
肖恒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轉身望向這個陌生的世界。
在原來的世界里,他已經了無牽掛,而在這個世界里,他也沒有半點糾絆……對于余生沒有任何規劃,此時孓然一身茫然四顧,居然不知道要做點什么。
“我……沒有。”肖恒嘆了口氣。
當穿越帶來的新奇和戰斗帶來的緊張退去之后,忽然有些意興闌珊。
那秦家小姐卻仿佛早就知道肖恒會這么說,等他說完立即邀請道:“公子先跟我們進城可好?如今流民涌來,官家定是要關了城門的……”
秦家小姐話沒說完,但意思也算是點透了。肖恒想了想之前那牛大壯所說的話,像他這樣沒有身份的人大概會被當做南逃的歸正人吧……然后編入北軍去跟金人拼命。
“也好。”
肖恒點了點頭,反正他現在也沒地方去,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還有件事一定要搞清楚——那個神秘的短信、憑空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手機屏幕的投影以及……
……令他穿越的真相。
“吱嘎……吱嘎……”
木輪軸發出陣陣摩擦聲,拉車的老牛不緊不慢的踱著方步緩緩前行,肖恒也跟著牛車輕輕晃著,時不時的咬一下嘴里叼著的草葉。
他坐的這輛車是拉行李的那輛無棚車,打頭的是老馬那輛——他之前就經醒,還特意找肖恒道謝了半天。中間那輛就是兩位小姐的香車,肖恒這輛則落在了車隊的末尾。
雖然紫衣少女想要將那輛香車讓給他,但他一個大老爺們坐車廂里讓倆姑娘拋頭露面那怎么好意思?最后肖恒以“想要一個人靜靜”的理由終于說服了紫衣少女。
無論前方還是后方,難民的隊伍都是連綿不絕……可唯獨在牛車周圍卻空出了一大片。
似乎是因為之前死了人的關系,又或是肖恒那幾槍流傳太廣,以至于見到牛車隊伍來了,那些難民寧愿躲到一邊等車過去也不愿擋路或是同行。
肖恒并沒有在意這種淡淡的疏離與戒備,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那個手機投影的問題。
經過了整整半天的各種試驗,肖恒確認了這個投影的功能——它就像一臺真正的手機一樣!普通手機有的功能它幾乎都有!
比如上網、使用app等等……甚至能照相和錄像!!而攝像頭嘛就是肖恒的眼睛,錄音時的麥克風就是自然就是他的耳朵。
除了不能打電話和發短信之外,似乎接收短信的功能也有些問題,因為登錄一些需要驗證短信的app時,驗證碼無法收到——例如起點讀書app。
這臺手機的原型似乎是肖恒之前拿著錄視頻的那部,只是不知為什么它突然跟肖恒合體了……
emmm……倒是省去了每天舉著手機累得胳膊酸脖子痛的煩惱(→_→)。
“呵……”
肖恒自嘲一笑,放松下來仰躺在牛車上。
這沒有車棚的壞處就是沒有地方遮陽擋雨,而好處嘛……自然就是眼前這美麗的景色。
雨后的天純凈無暇,只在遙遠的天邊有一小片潔白的云彩。沒有半點的工業污染的天空湛藍得迷人,就像一塊巨大的藍寶石。
一邊望著天,一邊無聊的撥弄著手機投影里的應用程序。
說實話,肖恒根本沒指望它們能運行起來。然而事實卻嚇了他一跳——除了需要驗證碼登陸的應用之外,手機投影里的絕大多數應用都能順利啟動!而使用起來也沒有任何限制!!
肖恒迅速的點了下某國際視頻網站,然后就默默的等待著程序的運行、載入……再之后就進去了!
肖恒看著自己那已經編輯好了但卻沒來得及點上傳的視頻,手指微微有些顫抖,隨后又堅定無比的點擊了上傳按鈕……
“呼……”
肖恒看著手機屏幕的投影一動不動,當進度條終于讀完之后他這才松了口氣。
當上傳完成的剎那,那些內部交易、那些司法黑暗、那些糾纏在肖恒心中令他化身魔鬼的仇恨……一切的一切就此煙消云散。
至此為止,他才算是跟“上輩子”的事情徹底做了個了斷。
是的,那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靠著似乎是裝著衣物的包裹,仰望這純凈的天地,肖恒忽然強烈的想要來一根煙。
伸手摸兜摸了個空。
平時他就很少吸煙,兜里也不會揣著火機和香煙,再說他衣服都換了一身,之前兜里的東西早就沒了,根本不可能有這種東西。
“怎么就沒買煙呢……”肖恒嘀咕了一句,沒想到智能助手卻彈了出來:
“這是我為您搜索到的:……”
似乎接收到了肖恒的怨念,手機的智能助手為肖恒搜索到了一個網購鏈接……
“呵……”
肖恒笑著搖了搖頭。
他已經身在南宋,與自己的時代隔著千年的光陰,就算他拍下了商品又有誰能跨越千年的時間從現代送到南宋呢?
這種事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然而真的不可能嗎?
肖恒忽然想到,他自己不就是穿越了千年時光來到南宋的嗎!?一個大活人都穿越了,那還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想到這里,肖恒坐正了身子,緩緩點開那個連接……隨著鏈接轉跳打開了網購應用,肖恒按照正常的流程購買、付款。
在付款頁面上,肖恒頓了頓,隨后點開了收貨地址。當他看清楚上面的收貨地址時,渾身血液都仿佛要凝結了!
那個地址并不是那個熟悉的默認地址,而是另一個肖恒從未見過的,用紅色字體標注的一行字:
“MK70型時空道標——南宋臨安府仁和縣。”
時空道標!?
肖恒皺眉。
從字面上來理解,時間和空間的標志,功能應該類似海上的航標。
雖然背著這玩意有什么壞處暫且不知道,但好處卻是明擺著的——既然收件地址被動態綁定了,那么那么網購的貨物他是不是也應該能收到?
帶著這樣的疑問,肖恒重新打開了那個一次性打火機的網購鏈接,下單、輸入密碼、支付完成……一切順利得令人吃驚!
肖恒默默的看著那打火機的狀態從“待發貨”變成了“運送中”,而預計的到貨時間也變成了一個很精確的倒計時……
29天23時59分。
emmm……
幾個打火機而已居然要一個月才能到?
不過想想也挺合理,畢竟“山高路遠”嘛,肖恒跟店主隔著整整上千年呢!晚一點到也算正常。
帶著這樣的心情,肖恒又試著買了20斤裝的一袋大米,這一次倒計時的時間讓他大吃一驚!
2天23時59分!
也就是3天時間!
5個打火機,總重量都不到一兩都要30天!而一袋十公斤的大米居然只要3天……說好的“山高路遠”呢?說好的千年之隔呢?
顯然,到貨時間的快慢與重量無關。
接下來肖恒分別買了幾樣東西,然后記下它們的到貨時間以試圖找出規律。
方便面:5天。
罐裝啤酒:15天。
毛巾:3天。
香皂:5天。
牙刷:30天。
杯子(陶瓷):1天。
牙膏:7天。
以上這些生活類用品基本都在一星期內就能到,唯獨奇怪的是普普通通的塑料牙刷居然要30天時間!跟打火機時間一樣……
等等,打火機?
一次性打火機的主要材料是塑料、壓電陶瓷、防風鐵片以及液化天然氣。
那么一次性打火機和牙刷的共同點在哪?
塑料!!
肖恒又試著買了個塑料杯子……果然,到貨時間同樣是30天!!
塑料為什么這么特殊?
是因為出現時間?
還是科技含量?
又或是社會發展程度?
……
疑問接踵而來,肖恒差點沒忍住就開啟剁手模式了,好在他在紀錄時間的同時,也習慣性的紀錄了下價格,粗粗算一下隨便買了點東西居然花了將近200塊錢!
肖恒準備仔細規劃一下自身的需求以及購買的品種,通過更廣的采樣來推測網購到貨時間的規律。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身后傳來了陣陣嘈雜的人聲,其間還夾雜著男人的喝罵、女人的尖叫和孩子的哭聲……
肖恒循聲望去,就見身后的難民隊伍仿佛被什么東西驚擾了一般,黑壓壓的四散開來……其中大多數人都在拼命的向前跑,仿佛人流組成的潮水向肖恒的方向涌了過來。
人們的臉上掛著憤怒、慌張、恐懼以及疲憊……
如此多的人,如此復雜的感情匯聚著、喧囂著,此情此景,在肖恒之前的人生當中從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