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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帖全文閱讀

平生帖作者:二狗子1

平生帖簡介:余得天幸,生于歡樂。雖家處僻壤,且為衣冠之家。光緒二十八年,余曾祖嘗貢舉及第,為任一方。其祖雖不能澤福地方,但有清名。而所仗微祿,藏其金石法帖亦少有能及者也。至余祖父,國難頻仍,壯年倡大義于思州,于是出籌軍旅,亦不廢經史文章。而乃父,工金石,善彈弈。余因家學之概,少四五,即好為詩。時十一二,已貫群經。后不忿于文事,更索于黃老之術。余至弱冠,所獵之廣,博于周秦百子,夷狄淫巧。然余雖巧學多目,而少有精談。今之世不同于古,學之為易,勤勉為難。余不敢計較與古人,其今亦不足自立矣。余固有志焉,而未能逮也。待二十二三,為求斗觴之祿,不能專精于學。驅馳少暇,奔以為四方。雖以篤好深嗜,猶時時竊之,究竟未能如往矣。爾后先祖父先大夫先后謝世,余唯酒是依。余百家之學。專以為老莊。所以不以為規矩。不日傾其薄產,故以為顛沛。自此恣情南嶺,以為快意。然余心往之以為學,雖有識于事故人情,而不以為之。究竟失以情癡。余而立,猶以為少時。幽山野觀,放鶴為詩。時至今,三十有八。未不惑,已遲暮。余今記之筆墨,亦茍延生氣矣。余往復生平,唯愧于情耳。究其平生所學亦不過于情耳。嗟夫,晚來知其情深而情深不壽也。 https://www.zhaoshu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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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帖最新章節九 電話號碼
二 情深不壽
平生帖全文閱讀作者:二狗子1加入書架

  老人回到家中便直接放下書冊向客廳沙發上的老婦人叫道:“玉梅,你趕緊幫我給承志打個電話,就說我晚上要上他那里一趟,你讓他下班之后過來接我。”

  老人言罷并未多說,只是獨自家中茶室行去。入了茶室隨意尋張圈椅坐下,不多時窗間又飄起了蒙蒙細雨。老人對此并未在意,依舊端坐在那張圈椅上面。時間不知過了多久,老人額間隱然可見細汗,適才起身看了看時間,只見鐘表上的指針已經指向了六點。老人方自尋思人或已快到,復又回到客廳,這時的客廳老婦人卻已不知何去。

  果不其然,老人剛到客廳就已響起了門鈴聲。老人起身開門迎來一位面容謙和溫良卻又稍顯疲態的男子。男子年紀約莫三十上下,男子方見老人便是一掃倦容的笑道:“肖伯您今天可是有什么好茶惦記著我了。”可見男子心中甚為喜悅。

  “沒有。”老人聞言沒好氣的道。

  “那我自己找。”男子也不見外,熟絡的往茶室行去。復道:“最近工作忙,傷神,比較費茶水。”

  老人嗯了一聲并未作答顯然心中也是明白,隨后方才說道:“前陣子給你的土雞沱喝完了?”

  “沒有,不過也快沒了,這不是您今天找我嘛,也省得您下回再給我送過去。”然后只聽到一陣翻箱倒柜的聲音,不一會男子便心滿意足的倒騰了一片茶葉出來。

  老人見狀只能無奈道:“我這可是二十多年的三星大白菜,攏共就那么幾片了啊。”

  男子卻不買賬:“您可勁忽悠我吧,就您那倉庫咱爺倆喝完下輩子的都夠了。”

  “書房里邊還有兩斤新到的老曼,現在這年紀喝不得這種烈茶了,你一并拿走吧。”

  “就知道您老照顧我。”話音方落男子已經提著一個袋子出來了。隨即方才想到此行的目的問道:“您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文聯的事情嗎?

  “文聯的事情現在碰不著我了,就興你饞我茶葉還不行我饞你媽做的白切雞?”老人言語也是不甘示弱。

  “這個容易,您跟伯母說了嗎?咱是先過去還是回頭我再接她?”

  “不用,就咱兩。趕緊走吧。”老人然后轉身對著桌子上的書冊又說道:“你給我把那書拿上。”

  男子聞言把書抱上:“真的不用伯母?”

  “不用。”

  “那您吃的香嗎,別給您的老牙蹦咯。”

  “哎,怎么說話,你是忘了以前挨我揍的光景了吧。”說完老人抬腳就往男子腿上踢去。

  “為老不尊。”男子連忙扶住老人。

  這老少二人一邊嗆著口一邊往外走倒也其樂融融,宛如兩個孩提一般。

  二人住處相去亦是不遠,一路車程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此時開門的是一位駐著拐的蒼老婦人,老婦人的年紀與老人實也相差不遠,但是不論是面貌還是精氣神婦人都像是比老人大了二十來歲。其實婦人只是比老人長了四五個春秋。

  婦人見到老人神情甚為欣喜,連忙上前道:“懷卿,就你一個人?玉梅呢。”

  肖懷卿道:“她沒來,我今天過來是找你說點事。”

  “那咱們先進去再說。”說完婦人隨即吩咐男子道:“承志,你再去接下你玉梅伯母。”老人對此也并未阻攔。

  男子進門放了書又與肖懷卿嘮叨了幾句后離去。隨后肖懷卿與婦人方自入了屋。二人一陣寒暄之后肖懷卿開口道:“閔柔,你還認得顯之的筆記嗎?”

  婦人聞言有些疑惑,但也未做他想。道:“你問這做甚,當然記得。”

  “你先看看這套書冊。”

  婦人接過書函后道:“這是什么?”

  “顯之的手稿。”

  “顯之的手稿?”婦人不可置信的打開書函,猶自伸出顫抖的雙手翻閱幾頁后問道:“你在哪里得到的?”聲音不覺竟以凝噎。

  “今日一個學生與我的。”肖懷卿緩聲道。

  這時婦人雙目已然泛光,手足更是不知如何所措,好在心中雖然激流洶涌卻也未行有過于激動之事。但仍然難掩神傷之色,只是由著皺皮包裹的臉上已經不能讓她做出任何的表情。肖懷卿望著她那張枯瘦無肉的臉頰,還有那僅余的幾根稀疏的白發作為點綴的頭頂。不由想到當初婦人無時不煥發著容光的美麗面容和烏黑秀麗的長發,肖懷卿只覺得心中陣陣的痛心與自責。二人歲數相去無幾,肖懷卿尚自精氣飽滿,然婦人已是狀若飄絮風過即倒,宛如無根的樹木一樣腐朽與老敗。這都緣自陳文清,而陳文清又是自己的兄弟朋友,這如何不讓肖懷卿心中不愧疚難安呢?老人心中不由自付道:“顯之啊顯之,你當日懦弱無為自以為是的一走了之,卻不知一個女人為了你幾十年來郁郁寡歡,若非有了你的孩子早就不知是何光景了。”婦人見肖懷卿沉言不語知其心中所想便強言道:“你勿需埋怨顯之,此非他一人之錯。”肖懷卿聞之不再多言,只是岔開話道:“承志這小子也是,知你精神不佳也未好好的照顧于你,以至于你的身體每況越下,上回我見你時可是豐盈許多,并未如此消瘦。”婦人此刻已經收斂心神道:“承志平日照顧我已荒廢工作多矣,是我自己身體不行罷了。”說完二人皆是為之沉默。

  原來這位婦人竟是陳文清的妻子閔柔,在其蒼老枯瘦的輪廓上依稀能夠看得見其年輕的風姿,想來年輕時定是一位溫婉動人的美麗女子。但多年來對丈夫的思念和對孩子的責任已經掩埋住了以往的絕世光彩。作為一名形如枯槁的女性,閔柔名雖有柔,但是卻比任何青壯男子更要來的剛強。借二人沉默之機再次定了定神,這才打開了陳文清手稿。不一會便已閱完其卷。

  閔柔閱完其卷喃喃自語道:“晚來知其情深而情深不壽也。”這時的閔柔雙眼大放光芒早不復先前的黯淡。

  肖懷卿見狀:“我的顯之兄弟倒是好一個情深不壽,他身死荒山咎由自取,卻不該累你至如今這個地步,你雖是陳蕓,但他陳顯之何德何能比之沈三白。”

  “先前我已經說過并不怪他,你又何須再耿耿于懷。”

  “你。”

  “哎,你依舊如此善良,顯之有你何其之幸也。”

  “顯之非是無情之人,其手著‘靜思篇’可見顯之于我情深。能知其消息,我已經很滿足了,只可惜顯之未能見得承志一面。”閔柔言語中雖見嘆惋,卻已經沒有太多的傷懷。繼續道:“我近來已感時限將至即便是你今日不來過些日子我也自會尋你,好在今日你送來顯之消息且承志業已成家立業我早早無礙了。”

  肖懷卿聞言并無意外,肖懷卿早在當年三人往來之時已知閔柔性子溫柔寬厚。再觀閔柔之時枯削的面容上早無黯然之色,神色間布滿了溫婉柔和。肖懷卿心中備不住感慨;一個獨寡女子能夠至老兼以癡情。除去其善良仁厚的性情外,還有其無私奉獻的大愛。此愛無關風月情長,更多的是對于愛人的信任寬廣和面于現實中的熱切希望與生活的中美好向往。

  “那么你如何與承志說呢。”肖懷卿默然道。

  “照實說罷。”

  “那對于這件手稿你又作何打算?”

  “我知你已有主意。”

  “集結成冊。”

  “正當此意。”

  “嗯,此事還需承志來辦,你意下如何?”

  “該是如此。”

  此二人雖逾花甲且其中一人更為女流,終究非是尋常。即便是因陳文清手稿一事心生波瀾,然二者皆是心胸豁達之輩。再者年歲已久,閔柔心中固有執念情深不改,但更多的心思還是放在她與陳文清的兒子陳承志身上,肖懷卿于此更只是因當年陳文清出走而為之有愧罷了。既今閔柔對此毫無怨憤之概,肖懷卿心神也是為之一松。當下舊事已了,肖懷卿直言道:“由承志來做這個事情最為不過,想來顯之地下有知也能心慰。不過此事還需問過我的學生,畢竟手稿還是我的學生所有。”

  “理應如此,并且我與承志還需再當面感謝于他。”

  “既是這樣,待與承志說罷,咱們明日再行定奪,”

  “嗯,依你之言。”

  之后二人不再言及手稿之事,只是就著往事,或敘述家常,更多的還是談及閔柔體況。罷了,陳承志方自帶著肖懷卿的夫人王玉梅姍姍來遲。

  后二人到后又是一陣寒暄,然后才是陳承志入了廚間造飯。不多時,幾道精致小菜已然上桌,陳承志又取了酒,顯然是要與肖懷卿喝幾杯。肖懷卿本好此道,更不會推脫。一時之間滿室的歡聲笑語。竹筷與瓷盤的撞擊聲,還有觥籌交錯的喧鬧聲,更多的是肖懷卿與陳承志的斗嘴聲,當然了,更少不了閔柔與王玉梅二人的竊笑聲。雖然這是兩個家庭的組成,但這一時好似已經不分彼此。

  夜,不知何時已經降臨。在這溫暖的氣氛中沒有人注意它的到來,若非頂上的吊燈無時無刻的在散發它的明亮光芒,恐怕沒有人會去注意窗外的黑暗。賞心樂事總是在霎時間,很快四人已經飯畢,不過氛圍依舊濃烈。就在陳承志收拾完餐具后,肖懷卿突然道:“承志的手藝是越來越像他父親了,簡直一個味道。”

  “什么?”陳承志對肖懷卿突如其來的話有些反應不過來。楞了楞神方回首道:“我父親不是在我沒出生前便以過世了嗎?這您都還記得?”陳承志依舊有些摸不著頭腦。一旁的王玉梅稍知其往事,多年來三人并未對陳承志多言陳文清。心知肖懷卿此言必有深意,只是望向肖懷卿并未接言。

  這時的閔柔對陳承志接道:“以前你年歲尚小,所以我們對你有所隱瞞。爾后因尋你父親無果,也就更加未對你提及。此事實乃于我之過,還希望你能夠原諒于我。”頓了頓閔柔又道:“如今已尋得你父親的消息,不過其中尚有誤會,非是一言所能及之。適才你拿回來的便是你父親的手稿,你且先觀罷,末了我再與你分說。”

  聞言陳承志不再言語只是拿起左近手稿獨自觀讀,約莫一個時辰陳承志已經通讀一遍,隨即閔柔便說起了陳年之事。在閔柔為陳承志說完其個中內情后,陳承志并未發一言一語,只是直起身來對著閔柔行了一個三叩九拜的大禮,然后對著肖懷卿王玉梅同樣行了一遍。適才對著三人道:“承志時年三十有一,首先謝謝伯父伯母多年來對我母子二人照顧有加,還有母親的生育之恩,承志在此無以為報,唯有頓首再拜。”說罷又行一禮,隨后起身時陳承志已然隱見淚光,同時握住三位老人的手,欲言已是無聲。

  久久陳承志方道:“今日得此手稿恐因偶然,母親與肖伯父告知承志往事原委想來還有其他事情吩咐?”說完便望向閔柔與肖懷卿。

  “嗯,確實還有事情需與你吩咐。”接著肖懷卿便把之前二人意欲讓陳承志把陳文清手稿集結成冊之事又說了一遍。

  “身為人子,此事本屬本分,更有二位長輩吩咐,承志不敢怠慢,明日便找玉堂相商。”陳承志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后只字未言陳文清一句不是,更是遵從閔柔肖懷卿二人吩咐。想是多年來閔柔對陳承志的教育費煞心血,肖懷卿夫婦二人恐也從中出力不少。

  肖懷卿并未作答,閔柔肖懷卿二人只是欣慰的點點頭。陳承志又道:“待我明日找過玉堂后,我想集冊出版之事可先緩緩,尚有一事理應為先。”

  “你說。”肖懷卿閔柔二人同聲道。

  “我想應該先去祭拜過父親之后再行集冊之事,三位長輩認為如何。”陳承志言語無比懇切。

  “好,好,好。”肖懷卿連叫三聲好了后撫掌大笑著對閔柔道:“閔柔你可是養了個好兒子,今日顯之賢弟也算后繼有人了,既是如此咱們即日便返思州。”

  一旁的王玉梅這時卻道:“恐怕只能你二人回去,閔柔的身體恐怕不能長途奔襲。”此言一出三人皆自思付。

  “無礙,此事我焉能有不去之理”閔柔說的無比堅定。

  陳承志與王玉梅還自勸阻,卻全然無果。二人見閔柔心意已決,心知多言無益,也未在多說。這時的肖懷卿心中明白,閔柔自此一去已然是回不來了。

三 寫作
平生帖全文閱讀作者:二狗子1加入書架

  筑城又名林城,偏居西南,位處黔地中部。自古以來便是黔地政治、文化、經濟、教育、交通的中心,同時也是西南地區重要的交通、通信樞紐。筑城之名較早見于明(弘治)《貴州圖經新志》:郡在貴山之陽故名。古時以產竹而盛名,故用“竹”其近音“筑”為稱。

  筑城常年多陰雨,民間有云“天無三日晴,地無三尺平。”此其一說的便是筑城氣候多變,而其二則言西南多山無平地,倒未盡指筑城。只是如今“地無三尺平”之說已不盡然,筑城雖傍山而建,但今日高橋闊路,樓臺市氣,早非往日山中小城所語。

  肖懷卿和福正堂此刻正游走在筑城的高樓大廈之間,肖懷卿經年未曾返鄉,如今見到什么都覺得新鮮,不住的東往西顧,福正堂也只能慢悠悠的跟在身后。二人正邊行邊聊著筑城多年的變化和筑城的一些民俗文化時,肖懷卿忽地一轉話音說到:“筑城打我自小便有著‘天無三日晴,地無三尺平’的說法,如今地倒是平了闊了,只是不知這天變了沒有。”說完肖懷卿未曾來得及感概一番。天公已然一改溫暖祥和的笑臉,霎時間便已經陰云密布。只見著黑壓壓的一片在空中滾動,就像是一塊翻轉的硯臺借勢下沉。嚇得路人東逃西竄,生怕這天塌下來壓在自己的腦袋上。不過塌下來的不會是天,更不是那翻轉的硯臺。而是那硯臺里的墨汁,抬眼望去漆黑的雨點宛如江河倒泄來勢洶洶。一眨眼二人便如水中撈出一樣,肖懷卿見已經淋透,索性便冒雨前行。一陣子的雨打水淋只覺得胸中舒暢已極,竟像個孩提般抬起頭、張起口、手舞足蹈起來。福正堂擔心自家老師身體,正要上前拉至遮蔽處,豈知肖懷卿又自哈哈哈大笑起來,口中還自不忘狂呼:“痛快,痛快。”當即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好在兩旁商鋪不失時宜的在門口堆起了無數的雨傘。福正堂當即重金搶來兩把又自上前時,那如江海灌注的磅礴大雨已經消散的無影無蹤。再抬首天公又復換回了溫暖祥和。

  正所謂一人歡喜一人愁,肖懷卿正當意猶未盡之時,只見身后的福正堂只能苦著臉的巴望著手中兩把重金搶購而來的雨傘。當然,福正堂并未孤獨。街上的行人盡皆如此模樣,傘買了,可雨還是淋了。隨著川流不息的車流和人流,早就不見了肖懷卿和福正堂的身影,余下的只有兩旁商鋪主人那憨實的笑容。

  待兩人返身酒店時肖懷卿尚未忘懷道:“適才實在痛快,記得上一回大雨高歌還是多年前與你陳文清老師一起,若非今日我都要忘了”話音剛落,隨之而來的就是猛一通咳嗽。福正堂見狀沒好氣地道:“那您上次可否如今日這般染了寒疾呢?”肖懷卿知是福正堂擔憂自己的身體,不過也并未在意。猶自道:“好在這次與你一同回來,不然如今大變的筑城還得我一通好找。”

  “還是先沖下熱水,換身干凈的衣裳,待晚上我再打電話通知陳師兄他們。”福正堂緊緊屬咐道。

  “今日奔波大半天了,我們也該休息一下,等會事情就由你來辦。”肖懷卿到底年紀大了,知道自身狀況,不敢逞強,如若真的傷了身體,吃虧的還是自己。隨后二人便各自回房。至傍晚時分,二人隨意出門吃了點東西果腹,便草草回轉房間休息。只是期間福正堂不忘打了個電話給陳承志。

  一夜無事,福正堂醒來時已是早上十點。陽光已然高照,溫暖的陽光自窗外灑來格外的舒心。前一日冒雨所染的寒氣早已驅散殆盡,福正堂翻身下床穿戴整齊后來到肖懷卿的房間,見其尚在休息。福正堂只能獨自出門,不消片刻又自回到酒店,只是手上已經多了兩份早點。

  時間不知不覺中又過了幾個小時,在一點三刻時候陳承志有了消息過來。閔柔王玉梅與其一行三人已經準備出發,大約二小時后抵達筑城。福正堂與陳承志溝通完后又自肖懷卿房間看了看,肖懷卿仍舊睡的昏沉。福正堂心下頓時擔憂,于是找來酒店招侍要了二床棉被和備用藥品方自前往筑城機場等候。

  在三點五十分時,B1出口福正堂接到了陳承志三人。福正堂簡單的說了下情況后幾人便直接奔赴酒店。行車當中因思慮到閔柔所以較為緩慢,幾人回到酒店時肖懷卿正在服藥。只見其呼吸粗重無力,雙目一片通紅,顯然是輕燒癥狀。王玉梅知其胡鬧后心中雖然一陣氣惱,不過更多的還是關懷。王玉梅嘴頭埋怨后,眾人只能暫緩行程。大家對此倒無異議,只是閔柔心中稍有急切,但礙于肖懷卿病狀和自身體況沒有表現出來。

  筑城東南有山。山形四面削成,獨出于云霄之半。山巔如臺,云霧繚繞。故名云臺山。山中流泉淙淙,清澈可掬,始于奇山怪石之間。或為池潭,或為飛瀑,或為溪澗,水聲叮咚,如歌如琴,悅耳動人,游人到此,依樹聽泉,別有一番超凡脫俗的愜意。而登臨此山又是另一番景象。千仞絕壁之上,極目遠眺,天寬地闊,近看,奇崖異石昂然列,爭奇斗艷;遠眺,云蒸霞蔚,千山萬壑沉于足下,萬頃碧綠,隨山起伏,山風吹過,有如朵朵綠云飄飄欲仙,易使人忽發奇想:或許真的有神仙存在于世,“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

  一行五人雖在筑城因肖懷卿耽擱幾日,如今肖懷卿已然無恙。所以眾人一早便以奔赴至云臺山山腳,而福正堂業已借肖懷卿調養之機了解到了此行的前因后果。一時間之間福正堂對閔柔對于陳文清堅貞不渝的感情中升起了無限的敬仰之情,“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不外如此。這幾日在與肖懷卿陳承志商議集冊出版陳文清手稿事宜的同時,福正堂更勤于閱讀隨身手稿。其中靜思篇更是反復研讀。雖阻于激揚的大草篇幅,但不時的向肖懷卿和閔柔請教,福正堂不僅對書技的認識更加深遠,也對閔柔與陳文清二人的故事知之甚詳。于是乎福正堂心中隱然有了寫作的念頭。

  山腳下,三官殿前的荷池掀起陣陣晨光,一位矍鑠老道人佇立在旁,肖懷卿上前出面答話。

  “道長慈悲。”

  “慈悲。”老道人稽首道。

  “道長可知以前有位陳文清道長在此修行?”

  “三覺道兄已羽化多時。”

  “不知立碑于何處?”

  “登云橋上。”

  “還想煩請道長指路?”老道人只是隨手一指。

  隨即眾人紛紛道謝并以表明身份。老道人至始至終皆是云淡風輕,雙目間似閉非閉,似是睡著一樣,而略微佝僂的身形竟好似乘風歸去。

  眾人沿著山道一直走,待行至一處高山,有一木牌立于地,上書登云橋。登云橋雖言是橋,實則一長索矣。而此處地形極為險峻,索長數丈,連于兩岸高山,索上木板早已腐蝕,幾人適時俯身下望,只見云霧纏繞,不視一物,若非隱隱可聞橋下水聲,此崖谷深淺猶未可知。這時陳承志先頭試路,過橋未半回首道:“肖伯,前面山腰好似有座涼亭,我想父親墳塋應該就在那里了。”

  閔柔聞言不顧疲勞躍然出眾,不聞言語,只見枯削的臉上兩行老淚已經悄然潸下。肖懷卿及時道:“你回來攙你母親過去。”隨既又吩咐福正堂照顧王玉梅過橋后率先向索頭走去。幾人有驚無險過了長索,果然見到山腰處有一涼亭。亭邊松柏嶙嶙,遠處非是極目細看,不然著實難以發現。上得涼亭后,不遠處是一座孤塋。肖懷卿四處打量,不見兩旁青龍與白虎,也未見山前青案,四周皆是奇峰怪巖,顯而易見此處非是一處好穴。并且如非是塋前石碑,實在是與一土丘無異。

  幾人臉上都已有疲態,而閔柔更甚。只是臉上的倦容被突現的神光掩蓋,難得的紅潤起來。只聽得閔柔道:“承志,給你父親行禮。”

  撲通!

  陳承志已是三個頭磕下道:“兒子不孝,不能照顧好母親,實在是無顏面見于您。”言罷又是三個頭磕下。

  待陳承志起身時,閔柔已然跌坐碑前,伸出枯如雞爪的手掌輕輕撫摸石碑,而左近的福正堂與王玉梅見此心下已然戚戚,紛紛立于碑前見禮。唯有肖懷卿不見任何神情,木然看向遠山。

  良久,肖懷卿道:“顯之倒是尋了個好處,此地雖然不見于風水,但時有清風瑕邇,煙霞常伴,實在令人飄然欲仙呀。”

  “懷卿所言正是,山前老道長把顯之收斂于此怕也有此意思。”閔柔言語之間無任何的悲痛之色,與之輕撫石碑的動作實在是相悖至及。殊不知陳文清肖懷卿閔柔三人雖性情各異,但志趣相間。所以三人之間的情感亦是不尋常于人。

  況且肖懷卿閔柔二人心智亦非常人能及,肖懷卿早知閔柔于生死之事早已了然在胸,故對此并不以為意。道:“你心中既已有算計,我倒不好再說,我只怕這非是顯之所愿見到的。”

  “非是我心有算計,然是命數如此。”

  肖懷卿聞言不再說話,閔柔又繼續道:“那么你可曾與玉梅商議?”

  “玉梅有硯秋照料,我可放心。”

  “你自且看罷。”末了,閔柔亦不再言語。

  爾后五人竟未有人發聲,雖然時時有山風刮過帶起聲響,但是五人還是靜默無聲。還倒是福正堂率先發言,只見他扶起閔柔后望了望碑道:“這碑上尚有一詞牌,想來是山下老道長所填。”

  于是眾人皆看:

  孤館深沉·贈陳道人

  三峰采補入紅爐,爻火煉明珠。片晌透泥宮,自有玉丸,堪化寒酥。

  九氣外,紫霄皇極,起草擬金書。遣童子,長房乘杖,詔吾持掌玄都。

  肖懷卿觀后道:“想不到這位道長竟還是個有心之人,我想先前贈稿恐怕是有意為之。”

  “想來是了,顯之與之皆是獨居山中,他二人固有交情也是難免,若非這位道長贈稿出去方有你我今日之行,道長求的雖然是白日飛升這等大道,但終究還是個有情人。”閔柔道。

  “嗯,不錯,若不是怕顯之手稿埋沒于此,你我至死恐也不知他在此身故。”肖懷卿深以為然。

  幾人適才進山之行因有所顧,以至未能賞其山中之景。而今下山之行,王玉梅陳承志顧正堂三人雖偶有逗留,但見肖懷卿與閔柔二人似是仍舊有懷,心下雖然悻然,不過幾人還是快步下了山。回至山腳后,老道人仍舊佇立于荷池旁,只是手中多了個布包袱,而池中也是更加的艷艷。眾人上前與之見禮,尚要酬謝一番,老道人已把包袱放在陳承志手中轉身離去。

  隨即陳承志把包袱打開,里邊是一只木制錦盒與一件黑色大褂。大褂顯得破敗不堪,潮濕腐爛的味道混雜,想來是陳文清生前衣物,不過依舊是如其手稿一樣未得妥善保管。而錦盒中則放置了一疊信紙,觀其書法為陳文清的筆墨,其內容多為岐黃內丹,其中也有詩作往來。這個包袱讓眾人都驚喜異常,皆是回首向老道人離去方向稽首拜謝。

  然古人言:“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憂喜之間實在難以說的定,老天爺也似乎很喜歡跟人玩笑,沒有人能夠一輩子順順當當,也沒有人一生坎坷曲折,;老天爺總是喜歡讓人憂喜參半,好事不會給一個人全遇上,壞事也不會給一個人做絕。

  眾人還未離開,閔柔便已病倒。本就因心結所累,再加上連日奔波,山中陰寒,這精神一松懈,就已經傷病入體。一連數日垂危不起,陳承志頓時六神無主,而王玉梅和福正堂更是忙前忙后,只有肖懷卿一人不動于衷。陳承志自菊城以來本就少言寡語,如今更是沉默不言。王玉梅一個婦道人家,也無甚主見,加之肖懷卿置之不理,大部分事情皆是落在福正堂身上。

  又是兩日過去,閔柔已經可以倚床活動,眾人見狀皆為高興,肖懷卿心中明白這只是回光返照。當晚閔柔一再堅持的要返思州陳文清老家,肖懷卿一旁袖手,眾人更是勸阻不住,于是第二日,眾人又奔至思州,待至思州,閔柔臉色卻愈顯得紅潤,陳承志再次有了笑容。

  回返思州共有兩件事,第一:讓陳承志入其宗譜,其二:為陳文清立衣冠冢。所幸第一件尤為簡單,肖懷卿找來陳氏宗長,說明情況,并有諸多列證在旁,更有肖懷卿為見證,幾位叔伯宗長當即讓陳承志入了譜。然正當大家商議第二間事時,王玉梅來報:閔柔歿了。

  事已至此,陳承志唯有強忍悲痛,把陳文清衣冠并與閔柔合于一穴同而葬之。隨后肖懷卿把王玉梅遣返菊城,然后與之陳承志顧正堂二人整理陳文清遺稿與老道人贈送的信件。《生平要錄》序言及‘兒趣記樂’‘靜思篇’未做如何整理,只是把老道人贈送信件另立一篇‘雜學篇’合而刊印成集,而編輯之名則署顧正堂及云臺道人。后又自把《生平要錄》刊印成帖,以《生平帖》名之,編輯之名則單獨署顧正堂。最后又自把老道人贈之信件依照內容分別刊印成帖:《九轉煉形帖》、《刀圭帖》、《三蟲帖》、《人魔帖》、《七寶林帖》、《改四物湯帖》、《治風劑帖》、《風邪論帖》、《言傷寒論帖》、《啖梅帖》、《舊醅帖》等,而其中往來應酬詩作并作一帖《陳文清詩帖》,編輯之名則單獨署名云臺道人。

  待其書冊法帖全部刊印出版后,肖懷卿已然不欲回轉菊城,而陳承志因喪親瑣事未了加之新入宗譜并不便即使回轉菊城,于是顧正堂只能獨自先返菊城。顧正堂方至菊城便已迫不及待的綜其筑城云臺思州三處聽聞以及《生平要錄》開稿行筆:丙辰歲,值仲夏。余以為筑城,得先賢筆墨《生平要錄》。索性恩師在旁,蓋以始知原委。《生平要錄》者,思州士夫為陳公文清而作也。其稿以為二篇:一者‘兒趣記樂’,其二也‘靜思篇’。‘靜思篇’以為青年事,皆以為錄其妻也。妻者,閔氏女,名柔。余欽陳公其才其學,慕閔氏其情其義。余之以為書,始于其夫婦二者之情也,爾后有感于其夫婦二者之曲折也。余不以為命數,然余亦嗟于其公耳。余今日手書,一為陳公稿,二者得以閔氏口述,然其三恩師肖公可以為其佐證。余不敢言其盡實,亦不敢以為假語村言......

四 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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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一聲刺耳的驚呼我猛然的睜開雙眼,四周光線昏黃陰暗,我置身于樓梯口,身上還斜躺著一個女子,一下子我便楞了神。我記得酒后回家直接躺在了床上,怎么會睡在樓梯間?不過我只是有些莫名其妙,心中猶為鎮定,并也沒有驚慌。然而于此同時,我身上的女子就有些驚慌失措,當即推起我想要站起,誰知腳下又自一滑,復又壓在了我身上。我隨即一瞥,只見身上除了壓著的這個女子尚有一臺平板電腦散落在梯上,想來女子是因為這臺平板電腦沒有注意到我,所以才跌倒在我身上。望著面容清麗的女子,我心中忽然升起一個惡趣的念頭。于是乎,我突然支出雙臂捏住女子的肩膀,反身將她按在身下。

  “你要干什么?”女子失聲道,并且雙手向我推來,臉上寫滿了慌張恐懼。見此我心下有些得意,當下將頭低下,慢慢的向女子臉上湊去。女子顯然是認為我接下來會有所動作,女子在激烈的反抗同時伴隨著幾聲急促的呼叫。此時我方自發覺玩笑過大了,正想松開女子時候,豈知這一陣折騰正好酒氣上頭,只感到天旋地轉,胸中翻江倒海。

  “嘔。”

  我未及抬首閃避,喉間制不住的穢物已經滾滾而出,正中女子胸前,隨之而來的又是一聲大叫。吐完之后我腦海立時清明,趕忙扶起女子,待二人皆站立后,我又伸出其中一只手向女子胸前擦去,企圖完全拭擦女子胸前的穢物,同時口中伴隨著殘留的穢物不住的道歉。

  女子呆立當場,顯然是這一連串的突發事情發生讓她沒有反應過來,而始作俑者的我仍舊是在女子胸前察拭。好在這一切只是發生在這短短幾十秒鐘的時間里,沒一會,女子回過神來,向后退了兩步,背靠著墻,看了看自己胸前又看了看我,沒有說話,秀麗的面龐上也沒有了驚慌恐懼,只是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我收回之前拭擦女子胸前的手,望向擰著鼻斜著嘴的女子尷尬道:“實在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為之,只是想開個玩笑,不曾想會這樣。”說完又望向女子胸前那團污穢,只見白色的連身長裙被胸前一片花綠色的嘔吐物污漬猶為突兀。良久,女子依舊不曾說話,雙目直直的瞪著我。或可是被這刺鼻難聞的味道沖擊的不能言語,我想她應該是恨極我了。于是我躬下身準備撿起地上的平板電腦,但是發現自己手上也滿是污穢,只得起身示意女子,女子并沒有理會,我只能頂著尷尬繼續道:“真的是對不住,我就住在樓上,我想你現在到我那里清洗一下會比較好,你的衣服我明日會買一件新的給你。”女子還是不言不語,小心的俯身撿起了地上的平板電腦后,便直接往樓梯上走。

  我見狀連忙快步跟了上去,我們一連上了好幾個階梯,氣氛仍舊不變,除了空氣中已經遠去的惡臭味,我還是尷尬無比。兩個人不知不覺走到了五樓,我急忙上前道:“我就住這一層,您稍等,我開門。”我話方自說完,女子已經摸出一把鑰匙打開了樓梯邊上的戶門,我驚訝異常,想不到女子居然住在我的對門。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我當時腦海也是一片迷糊,并沒有去想女子為何會出現在這棟樓。

  “您是剛搬過來?我就在您對面,剛才的事情我實在抱歉。”說完我還想說些什么,但是卻又不知如何說道。只能再次尷尬的微笑著,盡量讓自己表現的真誠一些。

  女子稍有遲疑的轉過身來,望向我的眼神已經不是圓瞪著,臉上也不再是擰著的,想了想道:“剛才的事情沒關系,你不用放在心上。”聲音輕柔,但不容置疑。女子此言一出,我如同大赦,心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那真的謝謝您了,不過您的衣服我還是需要賠給您的。”說話間,我也借機打量了下女子。只見其面容清麗,氣韻端莊,而身形纖瘦,有如弱柳扶風,神情更添郁郁,眉宇間似有淡愁,整個心神透著疲倦。這更加讓我惶惶不安,心中不斷暗罵自己。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女子輕柔的聲音又已傳來:“衣服就不需要了,我自己可以清理,現在我需要休息了。”女子說完不待我開口,只聽得砰的一聲輕響,留給我的只余一扇黑漆漆的門戶。

  我一邊感激于女子的善良和大度,一邊打開了自己的房門,不住的回想女子輕柔的聲音和瘦弱疲憊的身影,心中竟不由生出憐惜之感。隨后我習慣性的向口袋掏煙,想起來自己也是滿手的污穢之物,發現自己也得沖洗一番。

  大約半個鐘頭的時間,我已經清洗完畢。一躺在床上,就是陣陣倦意襲來,我強忍困倦,反復思量剛才發生的事情,漸漸地,我竟已無睡意,腦海中滿是愧疚與不安,直待凌晨六點我方自睡著。

  我醒來時已經是中午一點,雖然我此時尚感精神不足,但為了昨日的事情,我甩了甩昏沉的腦袋,隨后翻身下床。一陣穿戴,簡單的洗漱,我便直接出門。臨行前看了看對面的門戶,想扣門看看女子是否在家,不過心中有愧,始終沒有落下高舉的拳頭。

  正午時分,七八月的菊城酷熱難消,饒自我性情隨性慵懶也頗感炎熱,好在沒走多遠就遇上了一輛出粗車。上車后卻不知道具體去往哪里,我到菊城雖有一兩年時間,因為沒有四處走動,對菊城并不熟悉,也不管出租車師傅是否會繞路,只能吩咐其隨意尋間大商場作罷。

  出租車明顯是一位健談之人,四十多分鐘的車程,一晃而過,最后在一處叫利和廣場的地方下了車。付過車錢,我徑直向商場內行去,也不知是何日子,商場內人潮涌動,擁擠無比。好不容易尋了間做女裝的鋪子,卻被品類繁多的衣物恍了眼,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買件什么樣的作為理賠,盯著琳瑯滿目的衣品,沒有充足休息的我頭昏目眩,倍覺頭疼,隨意的走動一會,也沒有個頭緒。無奈,我只得向導購員求助,導購員隨即問道需要什么款式的,送與什么人,我想了想,絲毫未能答的出來。我沉默良久,說道:“我不懂女裝,也沒有買過,只因為昨日損壞了一位朋友的衣物,今日過來買一件作為賠償。”

  “既是如此,那您何不買一件相似的呢?”導購員想了想道。

  我一聽,心中便有了主意,道:“把你們這的白色長裙都拿給我看看。”

  “您稍等。”導購員禮貌的道。

  不一會,導購員拿著幾十件款式不一的白色長裙過來了,我隨意的翻了翻,只見其中多是花式艷麗或設計繁雜,并沒有相似的,不由的皺了皺眉頭。導購員見此情形,形:“這些您都不滿意?”

  “嗯。”我簡單的回應。

  “那我再給您換一批,您再看看。”導購員試探的問道。

  “好。”我依舊少言道。

  “您稍等。”導購員還是那么的禮貌。

  又過了會,導購員再次回來,手中依舊帶著二十多件款式不一的白裙。我隨即又自翻看起來,仍舊是如之前差不錯,我有些不耐煩,依舊皺眉道:“我換一家看看吧。”

  導購員或許是見過太多各種各種的人,對于我如此難以伺候,見此倒也沒有任何情緒,說道:“其實各家除去品牌、做工、用料的不同,風格、款式、設計都相差無幾。這樣吧,您說說您的要求,我給您找找。”

  聞言,我心想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頓時腦海中回想起昨日女子身上所穿的衣物,因為沒有過多注意,印象稍有模糊,只記得整體上看起來簡單自然,落落大方,細節上卻說不上來。于是我只能向導購員如是說道。

  “好的,還請您再耐心稍等片刻。”導購員的笑容和語氣依舊讓人舒心不已。

  這一次導購員用的時間稍長一些,六條白色連衣長裙擺放在我的前方。其中一條領口為襯領,中間一排素黃色的扣子直下腹間,雙袖比之正常衣物稍短,且袖口處與下方裙擺個有兩條金邊,布料應為麻料,整體比較寬松,我見還算比較簡潔大方,也懶得再去計較其它,當下指了指便把一張卡遞給導購員。結完賬,我觀時間尚早,當下心血來潮,找了家理發店處理了半年未曾修剪的頭發和胡須。

  我回到家中之時已經晚上六點鐘了,我也不知道對面女子回來沒有,又自換了身較為體面的衣裳,久未對鏡的我看了看自己,發現還算精神,拿起衣物盒,隨即敲響了女子門戶。隨著一陣咚咚咚的聲響,并不見人開門,我心中有些失望。

  又過了幾個鐘,我再次敲響對面房門,仍是未有人,我想應該是還未回來,只能再次回轉屋中。我又等了許久,對面絲毫未聽見任何動靜,又不知過了許久,我竟睡著了。我早上醒來來不及懊悔,便又至對面敲起門來,還是未有回音。之后我時時上前扣門皆沒有結果,一連幾日都是一樣,不由有些灰心。于是我干脆坐在門口等候,又是兩日過去,并沒有人出入。

  一晃一個禮拜過去,我新刮的胡須又冒出了硬茬。此時我等候的心理已經由初時的愧疚轉變成了執念,大有不見其人不罷休的態度。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陳小子,我前兩天接了個活,我沒時間去,你明天跑一趟。”

  “我也沒空呀,您沒見著我已經好些天沒有出攤了嗎?”我有氣無力的說道。

  “你能有什么事,少忽悠我老人家,馬上過我這來,我跟你說下情況。”對方顯然是看出了我的疲懶。

  “好的。”我只能無奈道,對方是我的一位入行前輩,也是我的忘年好友,我不敢不答應。

  對方見我答應,沒有多說,直接掛了電話。我也洗了把臉,往電話主人家中過去。行走途中,我心中明白,那名女子這么多日未能得見,怕是多半在躲避著我,畢竟當日我酒后行事過于荒唐,沒有將我當做歹人處理已是僥幸,但心中恐也不當我是好人,想到這里,一陣莫名的失落襲來,可是也只能就此作罷。

五 中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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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老師,您聽說過一位叫陳文清的文人?”顧正堂向一位雙鬢發白正全神貫注臨寫法帖的老者問道。

  “陳文清?你從哪知道的這個名字?”老者猛然抬首望向福正堂,雙目間隱隱透著精光。

  福正堂嚇了一跳道:“我前兩天回筑城時淘到的孤本手稿。”見老者像是知道這個人,福正堂又接著道:“不過我查過地方縣志,并沒有找到一個叫陳文清的地方文人。”

  “你在什么地方買的書,知不知道這書是哪里來的。”老者并未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目光已經回復平緩。

  “筑城省醫院附近的花鳥市場,老板說是在一間道觀收的。”

  老者聞言沉默良久后道:“你帶回來沒有?”

  “帶了,您真的知道這個人?”

  “知道。你且去拿過來。”

  “我馬上去,本來就是想帶給您掌掌眼的。我眼力淺,只能看到圣教序的影子,具體學的哪一家沒看出來。”福正堂說完直接出了門,倒也未曾拖沓。

  待福正堂出門取書后,老者繼續提筆臨寫著身旁的字帖,線條已經不如之前的遒勁雋永。老者見狀也沒有繼續臨寫,反而轉身行至室內的書架群。只見老者打開其中的一個書柜,從里邊抽出了一本約莫一指多厚的詩集,署名赫然竟是陳文清。

  這時的窗外不知何時飄進來了幾滴細雨,空氣頓時為之炙熱起來。初夏之際,南方正值陰潤多雨,然南嶺卻不如西南地區來的清涼。老者來到窗邊吸了兩口大氣方覺得胸中舒暢,心中道:“菊城終歸是不如筑城住的舒心呀。”

  正這當口福正堂已經弓著身快步跑了進來,同時嘴里邊還嚷道:“這雨說下就下,好在路不遠,沒淋到書。”說完還不忘了用袖子擦拭懷中的書冊。

  福正堂一到老者身旁便小心翼翼的拿出書冊然后問道:“肖老師,老板當時還跟我說陳文清還是清末的人物,到底是不是。”

  “不是。”老者只是淡淡的道。

  聞言福正堂頓時猶如霜打的茄子一言不發,老者隨即問道:“你多少錢買的?”

  “六千。”福正堂兩個字吐出來就像是被剜了心肝。

  “你買的不貴。”

  “真的?”老者的一句不貴又讓福正堂心花怒放起來。老者見此心中不由一羨道:“果真是少年心性啊。”

  隨后老者并未再理會福正堂,目光移至桌上的一函老舊的藍色書函,藍色的封面上已經染上一層重重黃霜,附在書函封面左上方的書名同樣已經泛黃,不過依舊清晰可見。《生平要錄》四個字就像是渾然鑄成,與函冊融為一體,顯見作者筆力可見一斑。在《生平要錄》的右下側則署名為山野道人。生平要錄四字用筆圓勁流暢,結字舒張,行筆皆為中鋒。雖只四字仍然可見章法,其間大小疏密錯落有致,著實不失為一代名家。其字師法八大又窮源于二王,筆意從八大王寵,結體有王鐸遺意,屹然自成一家。

  然而老者卻對其書技視而不見,只是緊緊的盯著‘山野道人’的落款對福正堂問道:“那位賣家怎么知道是這是陳文清的手稿而不是他人的呢,這也沒見名款?”

  福正堂顯然對此早已打聽清楚:“那位老板說是與一位朋友去拜訪山中一位老道長時候遇上的這套手稿,因為那位老道長并不懂書法便送給了他們,想來作者的事情也是老道長告訴他們的。”

  “你還能找到賣與你手稿的人嗎?”

  福正堂見老者似乎很關心手稿作者,并未直接回答,想了想后才道:“只要他不換還在那個位置,就能找到。”

  老者嗯了一聲于是打開書函,只見整整齊齊的碼放著三冊同樣是藍色的線裝書冊。書冊雖然較好,但是依然有陣陣的霉腐味道夾雜其中,可見這套書函并沒有得到妥善的保存。好在書冊還算干凈整潔,老者心想大概是福正堂做過了清理。隨后翻開了上首的書冊,開篇行文應是為提序,依然是八大書風。這時福正堂也湊了過來道:“肖老師,他這具體是哪一家的呀。”

  “主要是八大的書風,但加入了王鐸、王寵的東西,并且能窮源于二王的筆意,已經自成一家了。”

  “那豈非一代名家了?”

  “所以說你買的不貴。”

  “嗯,只可惜我現在還用不上。”說完顧正堂望著書冊一邊看一邊讀了出來:余得天幸,生于歡樂。雖家處僻壤,且為衣冠之家。光緒二十八年,余曾祖嘗貢舉及第,為任一方。其祖雖不能澤福地方,但有清名。而所仗微祿,藏其金石法帖亦少有能及者也。至余祖父,國難頻仍,壯年倡大義于思州,于是出籌軍旅,亦不廢經史文章。而乃父,工金石,善彈弈。余因家學之概,少四五,即好為詩。時十一二,已貫群經。后不忿于文事,更索于黃老之術。余至弱冠,所獵之廣,博于周秦百子,夷狄淫巧。然余雖巧學多目,而少有精談。今之世不同于古,學之為易,勤勉為難。余不敢計較與古人,其今亦不足自立矣。余固有志焉,而未能逮也。待二十二三,為求斗觴之祿,不能專精于學。驅馳少暇,奔以為四方。雖以篤好深嗜,猶時時竊之,究竟未能如往矣。爾后先祖父先大夫先后謝世,余唯酒是依。余百家之學。專以為老莊。所以不以為規矩。不日傾其薄產,故以為顛沛。自此恣情南嶺,以為快意。然余心往之以為學,雖有識于事故人情,而不以為之。究竟失以情癡。余而立,猶以為少時。幽山野觀,放鶴為詩。時至今,三十有八。未不惑,已遲暮。余今記之筆墨,亦茍延生氣矣。余往復生平,唯愧于情耳。究其平生所學亦不過于情耳。嗟夫,晚來知其情深而情深不壽也。

  在福正堂讀完手稿序言后老者神色驀地一變,只是福正堂并未發現。猶自向后翻去。筆跡依舊蕭散雋永,一派魏晉遺風。不過內容卻已至正文,福正堂又自繼續后翻,不一會已粗覽三冊。于是福正堂對老者道:“肖老師,這一共也就兩篇正文,一篇‘兒趣記樂’一篇‘靜思篇’。第一篇行草尚能看得明白,第二篇全是連綿大草,有很多草法我不認識。不過感覺第二篇還沒有寫完。”說完不待老者答話又自道:“想不到此人不僅書技高,才學也高。單是其大草就有數家之長,尤其是黃庭堅大草筆意最深。”

  “他的草書比之行草書還是稍顯浮躁。雖然氣脈章法極佳,但是相較于歷代名家來說線條還是有些油滑。”老者語言帶著絲絲悲切。

  “既然水平如此之高,這個人怎么會是寂寂無名呢?”福正堂適才想起來自己先前問的問題。

  “手稿的主人是我的一位朋友。”老者答非所問。

  “啊,怎么沒有聽您說過。”顧正堂異常驚訝。

  老者自顧道:“陳文清,字顯之。與我同歲,自小相識。說起來我的書法還是習自陳文清的父親。他父親的金石書法成就非常高,即使是放在清代碑學當中亦是有一席之地,只是限于時代,沒有機會罷了。”

  “那您與陳文清老師也算得上是同門了。”福正堂已全然明白。

  “雖是同門,不過我遠不及于他”老者隨即頓了頓,方自繼續道:“陳文清天資出眾,過目不忘,并且聰敏過人,凡事皆能舉一反三。十多歲就已經便覽百家經典,不僅如此,還精通雜學,星象、醫理、堪輿、占卜、內丹、齋醮科儀、戲曲、古玩、等等。上至經世安邦之學,下到民間雜藝他都能信手拈來。”

  “這簡直就是神人啊。”福正堂咋舌道,聽著老者的敘述,福正堂不由對陳文清升起了萬分的欽佩,手已不由自主的模向了桌上的手稿。

  “這也得益其家中豐富的藏書和良好的家庭教育。況且生在國家富強時期,只要有心,想要獲得知識學問總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老者言罷對福正堂吩咐道:“你既然得了他的手稿傳記,閑暇之余可多加研習。雖是師法古人,但是今人的東西也有值得學習的地方。”

  福正堂連聲應承后,老者繼續道:“他所學之廣算得上是古往今來的第一個人,陳文清成就最高的還是散文、詩歌、古琴、書法、繪畫。其他的領域雖也有所成就,但還是稍差些。”

  “即便如此,這些學問知識也不是一個人短短幾十年之間能夠學得完的。所以說我不如他多矣,我一生只學一樣,也不過成就平平。”老者言語雖然謙遜但對于陳文清的才學卻是由衷的敬服。

  福正堂聞之不得不為之驚艷。這是何等的才情,似這等的博學多才,史上也是寥寥數人呀。當下溢不住心中的仰慕道:“您能與之為友已非常人能及也。”

  “陳文清生平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喝酒,認為自己是最好喝、會喝、能喝的人。他曾經自號一絕散翁,意思就是除了喝酒,至于其他方面學識還上不了臺面。”

  “那您最得意是什么?”福正堂忍不住道。

  “他喝酒是我教的。”

  福正堂錯愕,想不到素日嚴肅的老者也會有如此風趣可愛的時候。哈哈大笑道:“如此怎能不得意。”

  隨即二人就著往事下筆,只覺得有如神助,不覺中兩個多小時已經過去。老者雖有緬懷,但何嘗不是對于這個學生的喜愛呢。當下直起身體道:“正所謂無巧不成書,今日多虧了你,讓我得了故友消息,也算了卻一樁心事。”然后望向書冊道:“這手稿我有用處,過一陣再與你。今日我便先回去,明日或可會有事需要找你。你自己勤加練習,可不能懈怠。”說罷便已離去。福正堂相送至樓下而返,不住的在想陳文清,心中一半好奇一半仰慕,只恨自己晚生幾十年,不能與之把酒。

  

六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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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天晚上與老趙他們飲酒的后遺癥尚未消除,我便出發去往鵬城。早上七點十分,打開房門,我下意識的望了一眼對面緊閉的門戶。我打開單元門,外邊已然天光大亮。紅火的驕陽冉冉升起,散發出來的熱量仍然刺得人渾身發癢。只是空氣當中難得的濕潤,讓人感到難得的清涼,我揉了揉被晨光照射得發燙的眼睛,伸手攔下了街上僅有的一輛出租車。

  近兩百公里的路程,上車難免一陣討價還價,最終三百六十塊錢,出租車師傅不情不愿的啟動了車子,目標直指鵬城羅湖區。

  早晨的高速上沒有了大車的蹤跡顯得尤為寬松,現在也并非周末或是什么節假日,更是一路暢通。兩個多小時,我已經安全到達鵬城羅湖。

  我站在深南東路文化大廈門口給今天的事主去了個電話,對方并沒有到,讓我上去等候片刻。說實話,我心中稍有不滿,做我們這個行當,我還是頭回等候事主。不過不滿歸不滿,錢還是得賺。所以我面帶笑容的上去了。

  八樓,0816室,問渠書畫藝術培訓中心。見此二字我心中當下哈哈一笑,指不定又是哪個“名家”的門生,習得幾個字就敢稱“問渠”。

  入門采光感覺不錯,迎門便是咨詢臺,大約三百平左右,稍作環顧,已知四方兇四方吉。不待我細看,里間探首而來一位年輕女子,姿容上佳,身形勻稱苗條,上身一件格子襯衫,下身一條及膝印花短裙,顯得格外青春活力。

  “您找誰?”

  聲音清脆悅耳,,悠揚婉轉,頓挫間略帶吳儂軟語。我美滋滋的想,往后是不是也得請個吳儂口音的青春女子充足隨行助手。我曾見過一位林姓港臺企業家嗜好贈人筆墨,隨時有三位書童伴行,一位研墨、一位撐紙、還有一位落印,三個皆是年輕貌美的女子,這也是我沒有稱其為書家的原因,且不說其筆墨如何,就這派頭,從古至今我還無有聽過哪位名書家有過。

  紅袖添香,自古以來便是一樁美談。如今不過是某些“名”人附隨風雅的做派罷了。

  “您是昨天聯系來的家長?”見我沒有回答,女子繼續問道。

  “不是,我與你們肖校長已經約好了。”

  “啊?您稍作等候,我給您倒杯水。”顯然女子并不知道我的來意,還以為是其它的事情。

  喝了幾口水,隨后又四處打量,見無甚么好玩的東西,我便覺有些無趣,望向女子道:“小姐怎么稱呼?”

  “我姓王,叫王玉梅,先生怎么稱呼?”

  王玉梅正在埋頭整理材料,沒有預料到我會問到她,不過反應倒為迅捷,我繼續道:“王小姐婚配沒有。”

  “沒有。”王玉梅一陣沉默,還是如實道。這個問題似乎不是很禮貌,似乎也有些尷尬。

  “是嘛,巧了,我也沒有,王小姐看看我如何。”

  “.....我不知道。”

  “哈哈哈,那你好生的看看。”于是我站起來往王玉梅的位置走去,末了還不忘腆著臉伸過去。

  “我再給您倒杯水吧。”

  我想這是被我的無賴給嚇著了,我猶自一臉得意,如果前面有一張鏡子的話,如此沒臉沒皮的樣子,我想我也忍不住對我自己一頓拳打腳踢吧。又自一陣尷尬且毫無價值的對話后,我或許是感到良心有愧,終于不再戲言眼前這個面皮有些薄的女孩子了。

  菊城跟著老趙一起混的這兩年里,我遇見年輕漂亮的女子總是愛言語戲弄一番。我想這是跟老趙待久了的緣故,畢竟一個二十三四的年輕小伙子老是扎在老人堆里,總是免不了老氣橫秋。所以我遇見年輕女子時,常好以出言調侃,只不過是還原其年輕人所獨有的張揚個性。

  是人便會孤獨,尤其是情感豐富的年輕人。我們在群居生活的同時,還會選擇特定的階段和特定的人群。每一個群體都有著一定的共性,例如:工作、學習、愛好等。我們每個人都生活在大群體當中,不同的只是小群體。我在工作和學習這兩個群體需求當中滿足后,卻還少了一個年齡。

  印度哲學家克里希那穆提認為,人們讀書、娛樂、交友、戀愛、結婚、宗教、信仰、工作、活動、興趣、愛好、權力與金錢欲望都是為了分心。分什么心,分孤獨的心,怕自己無事可干而感覺到孤獨,怕由孤獨感引發莫名的焦慮、恐慌與不安。不同的人自有不同應對孤獨的方法。正如屈原在《漁父》中云:“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又如阮籍《詠懷詩》其一:“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薄帷鑒明月,清風吹我襟。孤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更有陶潛公《飲酒》第九說:“清晨聞叩門,倒裳往自開。問子為誰歟?田父有好懷。壺漿遠見候,疑我與時乖。藍縷茅檐下,未足為高棲。一世皆尚同,愿君汩其泥。深感父老言,稟氣寡所諧。紆轡誠可學,違己非迷。且共歡此飲,吾駕不可回。”。此先賢古人雖思想各異,時代形勢各異,然其孤獨心態皆是由文人堅守節操志向而不肯同流合污造成的。

  孤獨心態既是文人擺脫不了的精神困境,也是文人獨立不倚的精神品格的寫照。

  十點準,門被打開。一名挺拔的男子走了進來,男子樣貌平常,著裝亦是不顯,唯有男子佩戴的一副黑框眼鏡尤為顯眼。鏡框寬大,鏡片厚重,如果男子頭發略微發白,再留些銀灰色的雜亂胡須,那么就是一個活脫脫的老學究了。

  “不好意思,陳先......”話未完全,男子快步上前握住我的手:“顯之?怎么是你。”

  我定睛一看,竟是自小長大的兄弟朋友。肖懷卿,與我同歲,從小家就住在我的隔壁,是我父親的學生之一,工金石書法,善北碑,頗有成就。

  “哈哈哈。”我大笑,隨后又自說道:“問渠,我說哪個小子口氣這么大,原來是你。”

  二人皆是大笑。

  常言人生四大喜:久汗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提名時。在他鄉能遇上相熟的舊友,無疑是件幸福的事情。面對著熟識的聲音和容貌,大家好像總是比尋常更加珍惜以往的美好回憶。

  肖懷卿抑不住心中激蕩,激動道:“玉梅,過來,我給你介紹介紹我的兄弟。”

  王玉梅依言過來后,看見我依舊有些不自然。我素來如此放蕩慣了,全然不以為意,反而還沖王玉梅眨了眨眼。王玉梅視而不見,不咸不淡的說道:“剛才我們已經見過了。”顯示對我印象不佳。

  聞言我自嬉笑道:“是的,王小姐說的全對。”

  王玉梅扭頭他顧。

  肖懷卿并不知適才之事,隨即把王玉梅簡單介紹一番,又對我道:“顯之,你自己來。”

  “陳文清,字顯之。”

  “就這么多?”肖懷卿很是熱情。

  “嗯?”我想了想繼續道:“說起來,肖校長還是我的老師。”

  肖懷卿王玉梅二人疑惑。

  “什么老師。”肖懷卿問。

  “喝酒。”

  “你是說小時候我經常偷我媽的酒來給你喝?”肖懷卿對于往事頗為追懷,隨即又道:“你小子怎么盡記這些頑皮的事。”

  一旁的王玉梅不知肖懷卿有這等往事,聞言不禁莞爾。

  “不是,我說的是喝酒。”我一字一頓,嚴肅無比。

  “什么意思?”肖懷卿有些摸不著頭腦。

  “喝酒就是喝酒。”我再次一字一頓。

  肖懷卿還是滿頭霧水。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拍了拍肖懷卿肩膀道:“你真的是不通皮,這么明顯的暗示。”我再次拍了拍他的肩,嘆口氣道:“去喝酒啊。”

  肖懷卿這才反應過來,王玉梅雖然掩手,仍是不住笑出聲來。

  正午時分,三人下了樓,隨意在文化大廈附近尋覓了個重慶火鍋店。點完菜,肖懷卿驅車回到住處提了一壇陳年花雕。隨即找來服務員,置于冷柜中一二分鐘,壇內的酒稍涼,我便迫不及待的拍開泥封,將出一碗,只見色澤橙黃清亮,一股濃郁的芬芳撲鼻而來。

  “咕咚咕咚。”尚未來得及品其滋味,三兩下,碗底見空。我再即吩咐肖懷卿續上,如此又是兩碗,南嶺的暑氣頓消。當下三碗酒下肚,來了興致,高聲唱起了白玉蟾的《胡子嬴庵中偶題》:道人慣喫胡麻飯,來到人間今幾年。白玉樓前空夜月,黃金殿上起春煙。閑傾一盞中黃酒,悶掃千章內景篇。

  一時之間,在座時刻無不側目,肖懷卿見怪不怪,唯有王玉梅恨不得挖個地縫轉進去。

  一壇十斤的花雕花雕老酒,很快便已喝完,王玉梅在給我們添了二次酒后,便回去了。王玉梅去后又換了三回菜,我扶著肖懷卿出來時已經是晚上十點鐘。

  肖懷卿靠在我的身上,除了尚在的鼻息,已經和死人無異。我雖好些,亦不過能勉強行走罷了。我們兩人在搭乘出租車尋找酒店時,靠在我肩上的肖懷卿夢囈道:“顯之啊,你滿腹才情,何須浪蕩街頭以占卜堪輿乞食呢?”

  聞言我剛想回到,豈知肖懷卿又自推開了我靠向另外一邊沉沉睡去。我唯有苦笑一聲,隨之打開車窗,微微的探出點頭,望向皎潔圓滿的月亮,自語道:“老兔啊老兔,什么時候見到你都是孤零零的掛在天上,你還不如我哩,我尚能以你為伴,你卻不知我在。”我說完,看看了握住車窗的雙手,卻不見傾灑而來的月光。有的只是都市中喧鬧而通明的燈火,就像是午間耀目且滾燙的陽光,刺的我眼睛發疼。

  我心中想,一個人如何能夠在在俗世間俗而不俗,我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了陶潛公的《愛蓮說》,其中有云: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不妖。似這等同流而不污,在俗而不俗的境界,想來比那些謝事歸田的避世心態不知高了多少。

  在此進不行,退不忍的心境當中,是否選擇激流勇進?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這是大部分人的問題。很顯然,這能夠回答的也只有自己。

  我人生當中迎來了第二次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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