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承安市，寶塔縣，北芪山。
承安市是一座小有名氣的山城，是漢北省的一張旅游名片。而承安市的名片，便是寶塔縣。北芪山位于寶塔縣北，因為出產一味中藥而得名。
寶塔縣最有名的是寶塔山，峰巒險峻景色優美，是遠近聞名的旅游勝地。北芪山雖然不乏松柏草木，但風景很是一般，只能當個綠葉陪襯。現如今山中藥材差不多已經絕種，再加上險峻難行少有人去，年輕一點本地人甚至都叫不出名字。
王辰背著個大背包，腳踏旅游鞋身穿沖鋒衣，順著一條崎嶇險峻的山路，在北芪山中艱難行進。
雖然北芪山少有人來，但有個把登山客也很尋常。不過加上另外一位，就有點不尋常了。
“臭小子，慢點走……我可是你爺爺，不知道尊老嗎……”
一位老者身穿白色絲綢練功服，足蹬白邊黑布鞋，緊跟在王辰身后。
這位不是旁人，正是王老爺子王道宗。
王老爺子白衣白發白胡須，可贊上一句山間老叟活神仙。遠遠望去，更是有幾分超然的意境在。
可離近看就不行了，不僅衣服被劃破許多口子，更是因為鞋底太薄以至于硌腳，每走一步都呲牙咧嘴的。
“都說不用您跟著了。”王辰站住腳，回頭無奈的看著爺爺。“還穿成這樣來登山，真不知道您怎么想的。”
“今天是重要的大日子，當然要穿正式一些。”老爺子雖然狼狽，但是氣勢很足，努力挺直腰桿道：“況且不盯緊一點，你小子要反悔跑了怎么辦！”
“我承諾的事情，從來不會反悔。”王辰有些鄙視：“哪像您，都這個年紀了，竟然還會耍弄那種手段。”
公務員面試結束后，王辰剛剛回到賓館，就撞上了社區民警。
民警不是找王辰，而是找王老爺子。
找王老爺子的原因，是因為王老爺子頭天晚上騷擾廣場舞大媽，被人追打還掉了身份證。
開始還以為是個誤會，后來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三天前的面試，王辰光明正大的賭上了人生，只是王老爺子卻很陰暗的留了一手。
筆試過關后，王老爺子陪王辰一起去省城面試。入住酒店后說屋里悶，晚上一個人去大街上溜達。可實際上卻是想干點壞事，被抓緊去留個案底。這樣就算是王辰通過面試，政審那關也不好過。
只是老爺子早先為淳樸老農，現如今是修道人士，干壞事實在沒經驗。
想去搶劫，怕不小心傷了人；想去偷盜，怕失主不能及時發現；想去拐騙，又嫌太花時間……思前想后的，還是騷擾廣場舞大媽經濟實惠。
結果沒想到人家老公兒子都在，再加上社會熱心人士，被一群人追著打，最后跳進河里才躲過追殺。身份證當然是故意掉的，為的就是能被找到。
王辰面試失敗，這個后手才沒有用上。
當然，王老爺子肯定不會認，認了也沒心理負擔。
他是王辰老子的老子，又不是君子，心安理得的裝糊涂。
祖孫倆一邊艱難的前行，一邊探討著節操問題打發時間。走了兩個多小時后，繞過一處崖口，終于抵達目的地。
鷹愁澗。
名字聽上去很拉風，但實際上滿世界都是。只要地勢足夠險要，一個石頭坑都可以這么叫。不過北芪山的鷹愁澗，倒還能配上它的名字。
這里是一處山崖底部，三面都是高聳險峻的峭壁，只有很小的空間。就算站在崖頂用眼睛看，也會因為樹木和山霧遮擋難以看的分明。真要是有鷹掉進來，的確是不容易往外飛。
底部不算寬闊的空地上，坐落著一間木屋，屋后還有一處院落。
木屋陳舊不見腐朽，造型簡約不失美觀。屋后郁郁蔥蔥的松林內，隱約可見一排柵欄。淅淅瀝瀝的水聲從柵欄后傳出，些許波光反映在松針之間。
雖然四周山峰險峻樹林幽暗，但在此處卻有一種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的韻味。
當然木屋不是禪房，而是一處特別的溫泉浴場。
說起這里，還真不能不提王老爺子王道宗。
其實王道宗這個名兒是后改的，戶口本和身份證上是另一個更樸實的。
王鐵蛋。
在人生前四十八年，王鐵蛋全身心開荒種地，并不介意自己是王鐵蛋。可在過完第四個本命年，感知到靈氣，踏入修道圈子后，王鐵蛋就覺得名字配不上自己了。抱著字典頓悟了數天，毅然決然的改了王道宗。
這處溫泉浴場，就是王老爺子改完名字，在深山找地方潛修時發現。
王老爺子當時非常驚訝。
鷹愁澗這個地方他以前來過，從來沒看到過有什么建筑。尤其是木屋看上去還很有年頭，里面設施也齊全的很。環境整潔干凈衛生，好像天天有人打掃似的。
換成以前的王鐵蛋，多半會以為鬧鬼直接嚇跑。但成為修道人士的王道宗不一樣，要實力有實力要膽識有膽識。拎著鐮刀里外里搜了個底朝天，最終確認這里不尋常，十有八九是個無主的寶貝。
后來王老爺子費了很大周折，趁著早年政策寬松，用一半的田產，換來了一張山林地契和一張林權證，將這里變成了自己的私產。
只是雖然花了不少心思，卻始終沒弄明白這里的奧秘。
里里外外查遍了，澡也泡了好多次。可除了環境從來不會變臟，物品也無法帶出去之外，再也沒有顯露過任何神異。天長日久，也就把這里當做個消遣之所。有了興致的時候來住幾天，就當是度假。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王辰五歲的時候。
那日王老爺子和二兒子王景堂，帶著五歲的王辰過來泡溫泉。可就在祖孫三人走進屋后，王老爺子和兒子一下被不知名的力量彈了出來，只剩下王辰一個人在里面發呆。從那日以后，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走進木屋，除了王辰。
把所有的事情簡化一下，其實就是爺爺發現個金手指，自己用不了，兒子用不了，只有孫子能用。可是這個孫子，卻一點都不喜歡。老的想給，小的不要，雙方就這么你來我往的扯皮到現在。
“終于又能進去看看了……多少年了啊……”看著眼前的木屋，王老爺子發自內心的感嘆。
之前他帶著王辰在山中閉關并不在此處，而是比較靠外面的一處所在。
不是不想在這，而是王老爺子進不去。享受不到洗澡的福利，在外面重新建房子也沒什么意義。
再加上這里道遠路險，中間還要翻山，運送給養有諸多不便。所以這些年來，王道宗都沒怎么過來。反正浴場只有王辰能進，即便有人發現也只能干瞪眼。
“小辰，趕快讓這玩意認主，然后把禁制打開。”王老爺子躍躍欲試：“一身的臭汗，剛好進去洗洗。”
以前能進去洗的時候沒珍惜，等進不去了才追悔莫及。王老爺子已經打定主意，等孫子正式接收了這里，非要泡個痛快不可。
“進去泡澡？”王辰表情古怪。
“對啊，以前又不是沒來過。要不是你觸動了什么禁制，老頭子我也不至于進不去。”王老爺子理所當然道：
“但這事也不麻煩，你滴個血認個主什么的，然后咱們祖孫倆就一起在這潛修……好了好了，別的過后再說，趕緊放我進去，這一次非泡個過癮不可。”
王道宗堅信，這神秘浴場認主之后，一定能發揮非凡的能力。別的不好說，肯定對修道有幫助就是了。
如果運氣好的話，到時候祖孫倆別的事不用干，每天泡在池子里就能修成正果。
王辰能猜到爺爺的想法，也知道爺爺注定會失望。
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會比王辰更了解這里。
“爺爺，之前能進去，正是因為這里還沒認主。可認主之后，您就再也進不去了。”王辰嘆息道：
“因為仙女池，只接待女賓。”
眼睜睜的看著王辰走進木屋，自己卻被古怪力量阻擋在外，王老爺子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捶胸頓足，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痛斥孫子過河拆橋沒良心。
王老爺子十分激動，王辰的心情也不平靜。
其實王老爺子并不知道，在王辰第一次來到這里的時候，就已經得到了仙女池的管理權。
沒錯，仙女池，這間浴場真正的名字。
仙女池的確缺少個主人，但認主并不需要滴血。這里曾經是屬于仙魔的浴場，又豈是區區一滴凡血所能征服。只有它選擇主人的權利，沒有誰有權利選擇它。
而在十七年前，仙女池選擇了王辰。
當年第一次踏入這里的時候，王辰恍惚間好像穿越了時空大千，看到過許多玄異的畫面。
有百丈白龍從天外來，化銀鯉入池中暢游；有婀娜身影從水中起，著霓裳羽衣騰云而去……
強大使人窒息，美麗令人迷醉。
雖然已經時隔多年，可那些景象依然歷歷在目，甚至還會生出曾經身處其中的錯覺。
王辰不明白，為什么這樣一處所在，會選擇一個5歲的小屁孩。
5歲的王辰什么都不懂，現在的王辰依然無法理解。
王辰不明白的不光是這個，對仙女池本身一樣缺乏了解。
和其他人比起來，王辰當然更了解這里。
比如知道仙女池的名字，知道這里曾經接待很多強大的浴客，知道這里只接待女賓……
但王辰所了解的，基本也就這些。
仙女池毫無疑問是至寶，但不是自帶人工智能的系統。
一不發布任務，二無使用說明，三沒伴生的美女猛男小精靈。
根本就是一個三無產品。
具體怎么用，用了又有什么效果，全得靠王辰自己去摸索。
為了這個不靠譜的東西，就賭進自己的下半生，顯然不符合王辰的行事準則。
不過那是之前的想法，現在王辰已經釋然。
摸索就摸索吧，無論再怎么神奇，也不過是一個洗澡池而已。反正自己的未來很迷茫，在確立新的目標之前，就暫時拿這個打發打發時間。
“爺爺，您先回去吧。”王辰轉身走到門口，對爺爺道：“我帶的給養夠用三天，用光了會回趟家，具體的事情到時候再談。”
“混小子，你真要過河拆橋啊！”王老爺子大怒：“爬了兩個多小時的山，澡也沒泡上，你隨便兩句話就想把我打發？這路多難走你不知道嗎？”
“您要是不說，我差點忘了。”王辰一拍腦門：“您回去之后，記得幫忙聯系兩支施工隊，回頭用的上。”
說完后王辰不再理會爺爺，轉身進了木屋。
不是過河拆橋六親不認，而是想讓爺爺進來也沒辦法。
在進北芪山之前，王辰存了一絲幻想，覺得或許可以讓爺爺進來。畢竟已經過了很多年，說不定會有變化。
可等再度踏入這里，便知道自己錯的離譜。
嚴格說起來，他其實不能算是仙女池的主人，只能算是被仙女池雇傭的經理。可以管理這里的一切，但并不能改變浴場的規矩。
規定只能進女賓，就只能進女賓。
王老爺子沒有離開，依然在外面哭天搶地的痛斥子孫不孝。王辰非常擔心爺爺哭壞了身子，所以忙從包里拿出兩瓶水放到門外，哭累了可以潤潤喉嚨。
事不可為，總不能一起出去抱頭痛哭。況且爺爺的節操下限，王辰也不是第一次領教。只要不搭理，過會自然就會離去。可要是搭理了，就沒準發生什么了。
把爺爺暫且丟在一邊，王辰將注意力轉回浴場。
5歲時便得到了仙女池的認可，此后也半強迫的被帶來幾次，但王辰還是第一次認真的檢視這里。
外部的造型非常簡單，里面的布局同樣簡約。
正門相對大一些，是雙開的木柵欄門。門口有兩條半截白色紗簾，用篆體分寫著“沐浴”兩字。
進門之后，迎面便可看到柜臺。柜臺比較高，屬于站立式。柜臺后有一張藤椅和一個小木桌，都是比較雅致的造型。
柜臺后面是墻壁，中間掛一塊帶框的木板，上掛著許多帶著鑰匙的木質浴牌。
鑰匙是很古老的樣式，由鐵環扣在浴牌上。另還拴著活扣紅繩，方便浴客綁在腕踝。每個木牌都有數字編號，均是篆體書寫，七縱七列非常好數，一共是四十九。
柜臺左側墻壁光禿禿什么都沒有，稍顯突兀。右側有一個內門通往后院，都掛著和正門一樣的紗簾，篆體寫著“女”。
兩邊墻壁和正面拐角都有擺件，分別是兩個半人多高的花瓶，架子上則有奇石銅鏡寶劍等等。都是十分精致的物件，年份也非常久遠的樣子。
不過最引人注意的，還是墻上的壁畫。右側是沐浴圖，左側是山水畫。
沐浴圖由七位在溪邊沐浴的古裝女子組成，或是梳洗頭發，或是歇坐溪邊，或是入浴水中。人物栩栩如生，唯美又不見香艷，整幅畫卷帶著一種極為特別的神韻。
只是或許因為年頭太長，畫面的色彩顯得有些黯淡。尤其是那七位女子，顏色似乎都快要掉光似的。
左側的山水畫倒是色彩鮮明，而且多是線條清晰的近景。河中行舟，山間小路，峰巒涼亭，景色可謂美不勝收。只是從畫卷的布局構圖來看，似乎還缺少了些什么，讓人看著有點別扭。
王辰對書畫涉獵不多，并不具備鑒賞水平。隨便看了看沒往心里去，轉身直接掀簾進了內門。
內門雖然分著出入，但都是通往后院，只不過是開了兩個門。
后院四周靠墻相抵的位置，整齊排列著許多四尺見方的露天隔間。每個隔間都上著鎖，也都有編號，和木屋里的浴牌數字相對應，應是換衣服的所在。
在仙女池選擇王辰之前，王老爺子帶家人進來過。據他所說，就算是拿了鑰匙，這些隔間也是打不開的。
不過王辰拿了幾把鑰匙試了一下，發現已經可以打開。但里面沒有什么特別，木屐浴巾，置物架小板凳，都是相同配置。真要說特別，也就是浴巾。
浴巾不是那種厚實的白棉布，更像是一條輕盈的白色紗巾。拎起來幾乎沒有重量，手感也非常舒服。王辰擺弄了幾下，又疊好掛了回去。
將隔間鎖好，王辰來到后院最里側。
這里還有兩扇木門，隔著門可感覺到淡淡的熱量，里面更有嘩嘩水聲。溫泉通常都有一股硫磺味，但這里什么異味都沒有。
推門進入，一股令人舒適的溫暖氣息鋪面而來，一池清水和一個小瀑布也隨之映入眼簾。
空地上鋪著不規則的石板，彼此之間咬的很緊密，不用擔心沾上泥土。
溫泉浴池的形狀不太規則，大概有一百多平米的樣子。里側的一面臨山，其余三面用石頭修砌過，可供人歇坐。
臨山的一面是個小瀑布，水流嘩嘩的注入池中。水不是從山頂下來，而是從峭壁的縫隙中。瀑布下面有一條很短的搭石小路，小路中間有一個凹陷的石臺，被水流不斷的沖刷。
溫水加上瀑布的關系，生成一層淡淡的薄霧，很是有那么幾分意境。
不過王辰卻知道，這種溫泉不說隨處可見，卻也算不得新鮮。現在的仙女池，并不是它真正的模樣。
“問題不是一般的嚴重啊……”
檢視完畢后，王辰幽幽嘆了口氣。
“連廁所都沒有，這可咋辦。”
說王辰是浴場主人名不副實，但至少也算個老板經理，該怎么做并非毫無頭緒。
既然以前有過浴客光顧，說明仙女池并非封閉場所。甚至有很大可能，干的就是洗浴的買賣。想要探索仙女池的秘密，只能從這上面著手。
開門營業，接客洗澡。
王辰定下八字方針，并為之開始做準備。
什么都是現成的，而且無法改變，想額外裝修也做不到。仙女池又自帶無塵玄妙，里里外外干干凈凈。如果不考慮衛生間的問題，基本掛個牌子就能營業。
但盡管如此，王辰還是決定再打掃一次。
從背包里拿出一個小盆，去小瀑布接了盆水。然后又找出一塊抹布，里里外外的擦拭起來。隔間里木屐和浴巾，也取出認真清洗。
王辰并沒有什么潔癖，也不是不信任仙女池的自我清潔能力。只是覺得既然從事洗浴行業，那就該具備最基本的從業素質。
不求盡如人意，但求心中無愧。
王辰一干起來就沒停下，中間連一口水都沒喝。直到出汗想脫外套，才下意識的看了眼手表。
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鐘，而王辰和爺爺上午十點就到了這里。粗略算了算，竟然已經過去六個小時。開始還在外面哭天搶地的王老爺子，早已經不見蹤影，放的兩瓶水也少了一瓶。
“竟然已經這么久了嗎？”王辰有些詫異。
雖然沒想過要偷懶，但并沒準備今天把活干完。可沒想到一不留神，竟然一口氣就干了六個小時。前屋后院外加浴池，只差擦完柜臺，就全部打掃完了。
“仙女池的隱藏效果么……”王辰若有所思。
他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也不缺乏毅力。但要說打掃衛生打掃的這么入迷，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仔細想一想，應該是仙女池帶來的影響。可讓人心無雜念，更專注的做事情。
本想休息一下，但王辰雖沒有潔癖，卻有點強迫癥。
其他地方都打掃完了，只剩一個柜臺，總感覺別別扭扭的。
王辰猶豫了下，還是決定把活干完。反正就一個柜臺，花不了多少時間。
重新去瀑布接了一盆水，王辰開始擦拭柜臺。
擦完最后一處角落，剛想將抹布丟回盆里，突然出現了狀況。
唰。
前屋右側的七女沐浴圖，好像被探照燈掃過似的，猛然亮了一下。
就在王辰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想過去確認一下的時候，其他物品也都閃亮起來。
柜臺浴牌，木屐浴巾，浴池瀑布……
仙女池所有的一切，都散發出了絢麗的光芒。
光芒不是瞬間的，而是持續性的。
王辰不禁瞇起了眼睛。
大概過了十幾秒后，光芒才漸漸暗了下去。
隨著光芒淡去，又生出一陣異香。
似花非花，似草非草，充斥人的鼻翼，沁入人的心脾。
香味的來源，是溫泉浴水。
王辰邁步來到池水前，發現不光是水生異香，亦有其他變化。
先前淡薄的霧氣，厚重了不知道多少倍。浴池原本是露天的，但是現在全部被霧氣籠罩了起來。
若是從外面觀望，只會看到木屋和若隱若現的柵欄。至于后院的換衣間和浴池，哪怕是爬到樹上也不可能再看清一點。
不過變濃的霧氣并沒有遮蔽浴池，而是好像飄帶一般，一層層一圈圈，在浴池和瀑布四周織出了一幅仙境般的畫卷。
很明顯，仙女池不一樣了。
“這算什么？隱藏任務？”王辰面露古怪：“可是獎勵在哪？就算沒個大禮包，也該給點好處吧……”
仙女池的確發生了變化，和影響記憶中的那個更加貼近。但變化的只是仙女池，王辰自己并沒拿到什么好處。
按照常理來說，闊氣的拿個大禮包，小氣的混個體驗卡。哪里像王辰，辛辛苦苦擦了半天，連塊肥皂都沒混到。
本來打掃衛生是自愿，沒想著有什么回報。但發現有可能是隱藏任務后，王辰就有點不開心了。
“系統？老爺爺老奶奶？大哥哥小姐姐……誰都好，能不能出來聊聊……”王辰試探性的呼喚，打算維個權。
…………
正在試圖維權的不光是王辰，王老爺子也差不多在做著同樣的事。只不過方式要強硬的多，目標也非常明確。
“看看你養的兒子……王景堂我告訴你，你必須給我個說法……如果這事解決不了，我就天天吃住在你家里……”
寶塔縣城北郊，大王莊的一戶人家里，王老爺子王道宗一邊喝著酒，一邊拍著桌子發脾氣。
一個四十幾歲的樸實漢子坐在王老爺子對面，臉上寫滿了無可奈何。
“爸，小辰是我生的，但可是您養大的。”王景堂弱弱道：“再說咱們本來就吃住在一個院子，哪里分什么你家我家啊……”
“你這是想推卸責任嗎？這些事很重要嗎！我說的是仙女池！”王老爺子把酒杯啪的一放，怒氣沖沖道：
“憑什么不讓我進去？知道名字就成他的了？那是老子發現的寶貝，他只是繼承老子遺產！六親不認說踢走就踢走，還說什么只接待女賓……只接待男賓的浴池你去過，見過只接待女賓的嗎！！”
王景堂也算是了解自己的爹，但眼瞅著在這滿嘴跑火車還是有點扛不住。
“爸，爸，您可別瞎說啊……”王景堂小心的看了一眼后廚的方向，慌忙打斷道：“什么只接待男賓的浴池啊，我可是沒去過。”
“你愛去不去，我才懶得管。”王老爺子依然是氣呼呼的，根本沒去看兒子糾結的臉色。“但這事你必須管，不然我跟你沒完！”
“行行行，我管我管，明天一早我就上山……”王景堂生怕老爹再禿嚕出什么不著調的話，連忙起身倒酒，想把嘴給堵上。
“不喝了，我還得出去，喝多了誤事。”王老爺子把椅子一推，站起身來。
“這都快晚上了，什么事非要現在去？”王景堂關心的詢問。
“小辰要找兩個施工隊，我得給他聯系聯系去。”王老爺子理所當然道：“你的兒子你不管，我不能不管。那可是我孫子，親孫子！”
望著王老爺子離去的背影，王景堂陣陣無語。
剛才還六親不認呢，現在又親孫子了。
“爸怎么走了？你惹他生氣了？”一個系著圍裙的富態女人從后廚出來，手里還拿著炒菜鏟子。“我這還個菜沒炒呢。”
王景堂的老婆，王辰的老娘，李蕙蘭。
“辦事去了。”王景堂嘆了口氣：“我哪敢惹他，還不是那眼靈泉溫泉鬧的。小辰好不容易答應接管，結果不讓爸進去。”
“小辰不是那樣的人。”李蕙蘭替兒子辯護：“那孩子做事心里有數，更不會記恨咱爸。說不讓進去，那就說明肯定是進不去。”
“我明白，咱爸也明白。”王景堂郁悶道：“只是盼那么多年，得了這么個結果，心里不痛快。根本就是借題發揮，拿我在這撒氣呢。”
“是嗎？”李蕙蘭有點不放心：“可別真是鬧了什么誤會，影響祖孫感情。”
“不會，咱爸那性子，你還不了解嗎？”王景堂道：“他對孫子心疼著呢，這會出去辦事也是小辰的事。”
“噢。”李蕙蘭放心了，掂了掂手里的鏟子：“那就說說另外一件事吧，只接待男賓的浴池是怎么回事？”
“這個，這個真是誤會……”
這一夜很是漫長，王家的男人們很難熬。
王家的男人們都很難，但最難的還是王辰。
仙女池里四季恒溫，前屋后院冬暖夏涼。作為一個被不靠譜爺爺在山里帶大的孩子，打個地鋪就相當于住星級酒店，沒什么不適應。不過王辰翻來覆去的，怎么也睡不著，滿腦子都是仙女池。
原本王辰并不是特別上心，只是對未來比較迷茫，想著暫時混混日子。說不準哪天有了理想，就不在這耗著了。
所以打從一開始，王辰就沒抱什么希望，準備開門營業也只是碰碰運氣。
可經歷了“隱藏任務”之后，這種云淡風輕的心境就沒了。
傳說中的系統沒有現身，好處自然也沒有拿到。但仙女池的變化是事實，而原因是一次再平常不過的打掃。
也就是說，王辰的行動，可以影響到仙女池。
開門營業這個方案，有很大的可行性。
真要細究起來，其實王辰并不討厭修道，哪怕不喜歡也不至于抗拒。之所以抗爭的那么厲害，一半是早先感覺仙女池不靠譜，另外一半便是覺得自己天賦太差，修道根本沒前途。
可現在不一樣了，仙女池展現了力量。
如果可以真正掌握仙女池，修道無疑是非常的有前途。
面對這么有前途的事業，王辰可就睡不著了。滿腦子都是開門營業，接客洗澡。
只是這八個字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也沒那么容易。
正常浴場開門營業，大的做做品牌推廣，小的貼貼街頭廣告，不正經的發發小卡片，總有辦法拉到客源。就算老板懶的要死，什么都不想做，只要把招牌掛出去，早晚也會有客人上門。
可偏偏王辰這一家，不符合以上任何一種。
看看以前接待的都是些什么存在？
呼風喚雨的巨龍，騰云駕霧的仙女，根本就沒有科學一點的生物。如果只能接待這樣的客人，就算把地球上所有生物都拉來海選，也未必能選的出來。
退一步說，就算能接待普通的客人，難點困難也是一大堆。光是浴場所在地這一個硬傷，就足以把客人拒之門外。
當初王老爺子還能來泡澡的時候，都是要住上幾天的。可如果王辰要接待客人，肯定不會留對方過夜。
浴池里不能長時間的睡覺，后院的更衣區也是潮乎乎的，唯一能休息的地方只有前屋。可前屋就這么大點地方，連王辰都得打地鋪，哪里還有地方留客。
如果開門營業的話，浴客們只能當天來當天走。
王老爺子和王辰熟門熟路，有多年山林生活經驗，來到這里尚需要兩個多小時。換成其他人，能找對地方都算厲害。
之前拜托爺爺找施工隊，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修一條路。免得就算有客人慕名而來，卻在山里迷了路。
但就算是把路修上，也不可能走汽車，只能修步行的山路。路修的再好，行程也不會寬裕太多，至少得一半個小時開外。
翻山越嶺走上一兩個小時，出上一身臭汗，只為來泡個澡。然后再出一身臭汗，翻山越嶺的出去。
這么神經的事情，連王老爺子都很少干，更別說吹風都怕皮膚起皺的婦女群體。
就在王辰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
現在是晚上，房間里也沒有燈，可四周卻好像亮亮的。
地板，柜臺，門窗……四周所有的一切，好像蒙上了一層光膜。浴池的方向，更是亮的耀眼。哪怕是隔著前屋內門的簾子，都有炫目的白光透射過來。
“仙女池又出變化了？”
王辰猛的坐起，但很快察覺不對。
“不對，是靈氣！我能感應到靈氣了！”
王辰一下激動起來，連鞋都沒顧上穿，飛快的跑過后院，來到瀑布浴池跟前。
“靈氣，真的是靈氣！”王辰少有這么激動的時候：“‘感知’，真正的‘感知’！”
仙女池終歸還是給了隱藏獎勵。
不是突然帥的妖異或者隆出了胸大肌，而是感知到了靈氣。
對于王辰而言，沒有比這更好的獎勵。
……
天地之間有靈氣，人有感應便是“感知”。
“感知”是修道的敲門磚，是成為修道者的前提。
比如說王老爺子，就是因為有了“感知”的才能，才從王鐵蛋變成王道宗。后來更是可以聚攏靈氣，達到了“聚靈”境界。
其實王辰很小的時候便可“感知”，還一度為此興奮過。可是后來才知道，那只是一種錯覺。
王老爺子給王辰講解過，靈氣是天地間最美妙的能量。
在修道者的感知當中，靈氣如北極光一般絢麗，如夜空中的皓月一般醒目。越是在祥和寧靜之地，靈氣越容易聚集。而且和白天相比，夜晚的靈氣會更加精純。
所以但凡修道者，都更喜歡在山河湖海之類的地方修煉，盡量避開都市煩囂之所。修煉時間也多選在夜晚，尤其是月朗星稀之時。
靈氣雖然美妙，卻不是無處不在。如果真那么好找，修道也不會那般艱難。
可在王辰的所謂感知當中，靈氣卻是無處不在的。一花一草，一磚一瓦，不管白天黑夜，都可以感知到靈氣的存在。
只是那種靈氣很有問題，哪怕乘船漂于大海，也不會有看到北極光的感覺。至多算是夜晚的繁星，密密麻麻的遍布在海浪之間。
這種情況，在修道中也有一個說法，叫做“蜃幻”。意為海市蜃樓一般，只是虛假的幻象而已。
天賦不足的修道者常會出現這種情況，并算不得什么稀奇。
這不單單是王老爺子的說法，也是修道界普遍的認知。
無非是其他人的蜃幻時間較短，多數都是恍恍惚惚一瞬間的事。而放到王辰這里是持續性的，就沒有消失的時候。
王辰也是因為這個才認為自己天賦不足，就算在學渣當中都是墊底的，修道哪里還有什么前途可言。
可現在，王辰終于體會到了爺爺所說的“感知”。
靈氣不再是零零散散，而是凝聚成了一體。如北極光一般絢麗，如皓月當空一般醒目。
仙女池所有的一切都在瑩瑩發光，瀑布池水更是晃的人睜不開眼。
池水已經不再是水，而完全由靈氣構成。哪怕是環繞在空中的氣霧，都好似銀光閃閃的巨龍盤旋。
王辰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迅速的扯下全身衣物。
白天時王辰曾經從瀑布接水洗漱，并沒有直接進入浴池當中。
作為一個很有素質的從業者，專門為女人洗澡用的浴池，他是絕對不會進去的。
不是忌諱什么矯情什么，而是出于女性浴客們的尊重。
但在當前這一刻，什么都顧不得了。
王辰心里非常清楚，此刻或許并不是他的“感知”變強，而是仙女池的靈氣太過稠密。離開仙女池范圍，只怕也難有這樣的體會。
置身于如此稠密的靈氣浴中，再怎么弱的天賦，修煉起來也定然是事半功倍。
王辰此刻大徹大悟，自覺終于發現了仙女池的真意。
開發不了其他潛能算什么？沒有浴客上門算什么？只要有這樣的靈氣，哪里還需要別的！
作為一個有志氣有毅力的有為青年，又哪里需要什么金手指。
“哈哈，我來了！”
王辰猛然飛身一躍，猶如虎躍山林龍歸大海。
沖向彩光絢麗的靈氣浴池，沖向自己光明的未來！
啪嘰。
“唔——”
一聲脆響，一聲悶哼。
潛龍變凍魚，王辰直挺挺的拍在水面上，一連顛了好幾下，連一根毛都沒有沒入水下。
暖暖的溫泉浴池，簡直猶如寒冰生鐵。
仙女池，只接待女賓。
王辰緩慢的蜷縮起身子，在水面上微微的顫抖著。
我好難。
“什么情況？”
第二天一大早，王景堂就上了山，還背了不少的東西。可父子見面之后，沒等打招呼，王景堂就先被嚇了一跳。
王辰目含血絲精神疲憊，明顯是沒睡好。腦門和面龐紅腫，雖然不是十分嚴重，但一看就是遭受過大面積的打擊。
“你的臉是怎么了？”王景堂忙將背著的東西放下，
“摔的。”王辰很誠實。
“不可能，摔跤可摔不成這樣。”王景堂不信：“跟我說實話，到底怎么回事？”
王景堂是很敦厚的老實人，可此時的眼神卻顯得有些冷。若讓相熟的人看到，多半都會被嚇一跳。
老實人輕易不動怒，一旦動怒就非同小可。更何況王景堂不是一般的老實人，而是一個練氣境修道者。
修道基礎三境，感知、練氣、聚靈。
“感知”的境界，基本不具備戰斗力。就好像能看見面前擺著一堆磚，卻沒辦法撿起來砸人。
“練氣”就有點不一樣了，可引氣入體強化肉身。雖然還是不能拿磚砸人，卻可以舉著磚練練力氣。
“聚靈”可引動靈氣，施展術法。不光可以撿起磚砸人，還可以翻著花的砸。
理論上聚靈境強于練氣境，但也有例外的情況。
比如說練氣境力氣練的比較大，聚靈境丟磚頭沒練到家，后者被前者按在地上摩擦的概率相當大。
而王景堂，就屬于雖然破不了境，卻把力氣練很大的那一類。
“是不是有其他人發現這里，和你發生了沖突？”王景堂再度追問。
“真是摔的……”
王辰很不愿意詳細解釋這件事，但見老爸如此關愛自己，只得放下心理包袱，一五一十的說了個清楚。
聽完王辰的說明，王景堂沉默了好一會。
如果換成王老爺子在這，肯定會擠兌王辰幾句，但王景堂顯然不會。固然有些無語，但更多是驚訝王辰的選擇。
“之前你很討厭修道。”王景堂道：“可聽你剛才說的這些，似乎現在改變主意了。”
“改主意是真的，但并沒有討厭過。”王辰道：“只是之前覺得沒什么前途。”
“也就是說，現在是覺得有了嗎……”王景堂下意識的望了仙女池一眼，皺著眉頭問道：“可你真考慮清楚了嗎？確信不會后悔嗎？”
“怎么？”王辰奇怪道：“這不正是您和爺爺希望的么，怎么這個時候反而猶豫了？”
“希望你選這條路是一回事，怎么選的是另外一回事。你的選擇過于功利，這對修道而言是大忌。”王景堂表情凝重：
“從某種角度來說，修道可算是另一種形式的科學，而且更加嚴謹。能量守恒，因果報應，可不單是說說那么簡單。如果將來仙女池帶來的利益不符合心里預期，又或者帶來你無法承受的后果，到時候再想要放棄，只怕不會像現在這樣輕松。”
王辰有些意外，沒想到不善言辭的父親，會對修道有這樣的認識。而點出的這些問題，此前也確實沒認真想過。
“您說的這些，我確實沒細想過。但是，也能給您一個答案。”思索了一會，王辰才開口道：
“我因仙女池走上這條路，必然會受到某些制約，甚至還可能需要付出些什么。對于這些，我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至于以后會不會后悔，現在我真的不知道。但可以確定的是，至少在目前，我沒有任何放棄的想法。”
王景堂沉默了，心中生出幾分悔意。
論修為不如老子，論天賦不如兒子，在整個王家里也是存在感薄弱。但性情淡薄耿直，做人與世無爭，心境反而比他人更加通明透徹。
以前王景堂一直以為仙女池就是個單純的寶貝，無非是質量好壞價值高低的問題。可是聽了兒子的詳細說明后，越發感覺心里不踏實。總覺得兒子一旦真正接管，所付出的代價很可能超乎想象。
王景堂沉默了好一會，最終決定尊重兒子的選擇：“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嗎？”。
既然兒子已經下定決心，他便不會再說什么。現在所能做的，只能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盡可能的給予幫助。
“確有事情想要麻煩您。”老子幫兒子天經地義，王辰沒矯情什么。
需要解決的問題不少，但比較要緊的只有兩件。
一個是山路，另一個是客源。
修路看似麻煩，實際操作其實很簡單。又不是什么景觀路高速路，不需要鋪水泥瀝青，只要是人能行走的山路即可。聯系好工程隊，順著路往山里修就是。
與修路相比，反而是客源麻煩。都說酒香不怕巷子深，可在深山老林另當別論。
如果是正常的浴池開業，大可以請一些親朋好友來捧捧場。一開始的時候，王辰動過邀請老媽的念頭。還有小姑大姨叔伯母等等，組個媽媽咪呀親友團。
反正只要求是女賓，沒限定血緣關系。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有好處當然先緊著自家人來。
但是和老爸談過之后，王辰打消了這個念頭。
仙女池的不確定因素太多，就算泡澡泡不出事，也難保不會有其他麻煩。真要沾染了因果，那就是肥水變王水，可不是鬧著玩的。
所以思前想后，王辰決定用最原始的手段，打廣告。
仙女池情況比較特殊，不適合大張旗鼓的宣傳。即便是打廣告，也只能是小廣告。
王景堂是務實的人，對這個安排沒什么意見。而且他完全可以雇人，沒必要親自上陣。
只是不幸的是，王老爺子摻和了進來。
王老爺子嘴上對孫子各種不滿，但實際上比誰都關心。只是因為好面子，才故意咋咋呼呼的。王景堂上山的時候，他就在后面跟著。帶上山的給養，有相當一部分都是老爺子扛著。
聽到孫子有事情需要幫忙，王老爺子當然也要做些事。爺倆合計了一下，基本就是王老爺子負責修路，王景堂負責客源。
可王老爺子是個不安分的人，找好施工隊開了工，基本就沒什么事了。當監工又實在覺得無聊，就轉而去幫王景堂的忙。
這一幫，就把王景堂給幫抑郁了。
……
兩天以后，寶塔縣縣城。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新鮮出爐的溫泉大浴場啊……”
“這位大妹子，考慮考慮啊……泡一次包你想兩次，泡兩次包你想三次……哎，怎么走了啊……”
“呦，這閨女俊啊。來來，大爺和你聊聊……泡不出吃虧，泡不出上當，泡……誒…太沒禮貌，怎么能罵人呢……”
縣城最繁華的一條商業步行街街口，一位老人拿著一疊小卡片賣力的吆喝著，時不時就攔住路人交流一下。雖然喊的嗓子嘶啞，但是精氣神十足。只有感覺干渴的時候，才會問旁邊的漢子要過水杯喝上一口。
與老人比起來，那漢子明顯差很多。
不光看著沒什么精神，更總是低著頭。如果有人看過來，還會下意識的擋臉，要多蔫吧就有多蔫吧。
老人顯然對漢子很不滿，喝了幾口水后便訓斥道：“景堂，你也吆喝幾聲。光指著我一個人忙乎，沒見嗓子都啞了嗎？當爹沒個當爹的擔當，當兒子又沒個當兒子的孝道。”
漢子十分幽怨的撇了老人一眼，張了張嘴是欲言又止。
王景堂不是一般的幽怨。
一直擔心仙女池會帶來不良后果，但打死他也沒想到會來的這么快，而且還是這種形式。
本來想雇人，但王老爺子說外人不可靠，只能他們爺倆親自來。
親自來就親自來吧，王景堂也不是放不開。只是他放的開，王老爺子更是放的開。
光吆喝也就罷了，偏偏還總是攔住老大媽小姑娘推銷。推銷就推銷吧，說話也沒個譜，數不清被罵了多少遍老神經老牛虻。
作為騷擾過廣場舞大媽的男人，王老爺子顯然不會往心里去。只是王景堂沒那個心理素質，兩天下來精神是飽受摧殘。
好幾次王景堂都提出上山監工修路，就當爺倆換個班。可無論怎么說，王老爺子都不同意。
理由就是王景堂這個爹不負責任，如果不在身邊盯著點，肯定會去偷懶。況且修一條破山路也沒什么可盯著的，還不如發發小廣告更有意義。
就在王景堂痛不欲生，都快忍不住想要上吊的時候，渾然不知山上的仙女池，已然迎來了第一位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