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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觴作者:jdkak

飲觴簡介:醉飲千觴,天機榜、地讖圖、八脈書相繼問世,一波波新的武林恩怨,江湖兒女命運各自輪轉,看祁粼能否突破命運之軌,力挽狂瀾。 https://www.zhaoshu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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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觴最新章節重魘卷3
入世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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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粼——!”

  飽含怒氣的女聲突然在身后響起,祁粼心道不妙,本想引開祁柔這丫頭自己獨自出宗,誰知還沒進翳云藏靄,就被這丫頭發現貓膩并且追上來了。祁粼腳步一頓,默默轉身頗為無奈地看著身后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孩。他與祁柔自幼一同長大,雖不說知根知底,但是這丫頭的輕功確實不是他能夠輕易甩開的。

  祁粼剛想開口試圖哄哄自己這位正在氣頭上的妹妹,卻被來人無情打斷。

  “啊?祁粼?繼續跑啊?怎么不跑了?是不是想趁我爹閉關期間偷偷溜出去?還敢騙我!”

  祁粼也沒打斷她,一邊抱臂倚靠著樹看著祁柔,一邊時不時給祁柔幾顆隨身帶著的蜜餞。

  祁柔好像是罵累了,看著旁邊一直笑著看自己的哥哥,沒一會兒便沒了脾氣,放低了聲音。“你...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祁粼渾然不在意,見祁柔不罵了抻臂伸了個懶腰,嘴角噙笑,自顧自地往翳云藏靄走去。

  翳云藏靄,乃是一片茂密原始古林,一目無際,身處其間,更是難辨方位,其間飛禽走獸、蛇蟲蚊蟻遍布,更有許多未知的危機。而這古林之間,正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魔教之首隱冥宗之地,翳云藏靄這一道天塹,也是江湖諸多派系始終未曾攻入此地的重要原因之一,當然,隱冥宗本身也是高手如云,功法更是融匯百派,無所不通,隱冥宗宗主祁云流更是高深莫測,且又時常閉關,更令江湖中人難以琢磨此人能為。

  “哥。”

  “哎?小魔女不生氣了?”祁粼再次停下了腳步,回頭笑看著祁柔。這一聲不輕不重的哥著實令他驚訝,他本以為依著祁柔的性子會毫不猶豫出手攔住他,畢竟那傳說中的隱冥宗宗主親自交代過,他祁粼不得出翳云藏靄一步,并未說明緣由,也不容許他人相問。

  “和你說正事,你真的要出翳云藏靄?爹他......”

  祁粼點點頭,無聲打斷了祁柔的話。

  “那你打算去哪?”

  “不知道啊,隨便逛逛吧。反正這偌大江湖,我哪也沒去過。怎么,這次不攔我了?”

  “喏,你的無由。”祁柔并未回應他,拿出從她爹那里偷出來的一把油紙傘遞給祁粼。“爹他還不知道,你也不能只靠你那全身的暗器,給你。”

  “謝了啊!”祁粼接過這把自己制作的機關玄機傘,抬手掂了掂,隨即輕車熟路將其負于背后。“那......好好照顧自己。哥走了啊。”

  祁粼武學承襲隱冥,雜糅百家,精通暗器于機關制作,這把無由正是祁粼十五歲時結合奇門遁甲與暗器制作而成,傘骨剔透,由特殊晶材制成,中藏諸多暗器,更能折合變化,后招無窮。除此之外,祁粼還有一套暗器名為百骸,皆是針鏢飛刀等尋常暗器,藏于周身,配合手法與輕功威力無匹。當然了,對于這個在暗器造詣天賦異稟的祁粼來說,一些特殊的叫的上名的暗器也有不少,不過很少用罷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隱冥宗獨門暗器“碧葉飛花”正是祁粼十二歲制成。

  祁粼任由祁柔環臂抱著他的腰,微微嘆了口氣,伸手撥了撥祁柔發絲上的落葉,看著她依依不舍的模樣,知道她是擔心自己,悄悄在她耳邊呢喃安慰。“要不,你跟哥一起出去看看唄?正好我不認得路。”

  祁柔把頭埋在祁粼胸前,默默地搖了搖頭。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抬起頭,祁粼看著她微紅的眼眶,傾身捏了捏她的臉頰。“謝謝我們的小魔女啦。”

  看著身影逐漸消失在密林中的祁粼,祁柔突然大喊。“哥----以后我去哪找你啊----”

  半晌才隱隱傳來“云鴻約歸處”五字回聲,祁柔眉頭微皺。自己出宗數次,怎么沒聽過這個地方,哥又是怎么知道的?不管了,等爹出關了再出去打聽打聽。

  祁粼自有記憶以來,便都是在隱冥宗,礙于他舅舅也就是隱冥宗主的原因,到今天也不曾出過翳云藏靄一步。少年貪性,雖不曾出門一步,卻也在舅舅劃定的區限內樂得自在,同時也讓祁粼對翳云藏靄格外熟悉,尋常人進則迷失的翳云藏靄,祁粼旋步疾走,兜兜繞繞,不一會兒便將要出這一片不透天日的古林中。

  前方一人立于出林之道,日光如瀑傾瀉一身,可見英姿颯颯,只有耳旁微白的碎鬢顯得幾分不和諧。而他手中所執的古樸佩劍,亦如它主人一般沉穩肅穆,并無繁雜鏤紋,唯劍柄處隱隱可見落葉紛紛紋路。名器知秋劍,全稱一葉知秋。

  在以往,祁粼若是犯錯了,必然嬉皮笑臉無賴般的黏上眼前人,纏著眼前人教他習劍,在插科打諢中將人哄開心,眼前人雖然依舊會冷著臉,但絕不會再多做計較。祁粼便是由眼前人一手帶大的。風行,隱冥宗長老,以一手劍術名譽武林。除卻功法非風行所授,祁粼一切幾乎都是由他打理,亦父亦長。

  可如今不同以往,祁粼是鐵了心趁舅舅閉關期間,出宗,如今已出翳云藏靄,更是如何也不會回頭。一步踏出,方才林中晦暗不復,天光披身祁粼心中更覺無比自在,深呼一口氣,朝眼前人走去。

  “風叔,你要攔我?”

  “小少主,請回。”風行沉聲,毫無波瀾。

  “風叔,你和舅舅護不住我的。”祁粼并沒有要回去的意思,堪堪立在離風行幾步遠的地方,看著眼前將自己撫養長大的人,“叔,你知道云鴻約歸處嗎?”

  風行眸中神色微晃,轉瞬便歸寂于無,隱冥宗對當年天機一役諱莫如深,這孩子又是怎么得知云鴻約歸處?如今武林更是云詭波譎,動蕩紛起,江湖上更有八脈古籍陸續現世之言,當年參與天機一役之輩想必又將再次出手。昔年天機二言更是......風行抬眸看了看眼前這一手帶大的孩子,不知不覺間,那總愛騎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崽子已然長大了。

  “風叔?”祁粼看著眼前出神的人,一句疑問將人拉了回來。

  一時回神,風行并未流露多余情緒,沉嗓。“三招,傷我,我便不攔你。”

  祁粼聞言一喜,知道風叔這次并未鐵了心攔他,卻也并沒有因此放松警惕,右腳后撤半步,提勁納元,以對來人。

  萬象皆寂,風住云停,林葉也沒了簌簌之姿。祁粼心知自己不是風叔對手,風叔此舉乃是為了試探自己行走江湖有無自保能力,三招對拼,讓自己明白江湖路遠,非一時兒戲。既然規定三招傷他,與其多做無用試探之功,不如直接畢其功于一役,劍走偏鋒,首招逼傷。更何況風叔既然點名三招,要是風叔想要行使殺招,想必也只會在第三招,前兩招必然不動如山。

  思量期間祁粼足下已動,踩鬼魅步伐配合詭異手法,凝周身真氣于掌,一針既出,回斂氣息,使其游走己身四肢百骸,凌云當空舞,暗器如雨,百骸盡出,避無可避。

  風行只一劍劈落,劍氣浩蕩疊開,竟生生遏制如雨暗器停頓空中;再一劍,破空而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過暗器雨,挾獵獵罡風,直指祁粼。祁粼也不曾懈怠,橫掌于前,掌心不知何時多出一柄飛刀,正抵劍尖,鏗然一聲,劍氣銳逼,祁粼被迫后退。

  以招制招,祁粼側踝蹬步,另一手袖箭飛出,貼風行臉頰而過。只一瞬,祁粼迅疾收掌,凌空而起,足尖點知秋劍借力再起,揚臂納風,再凝真元,方才空中生生被定住的百骸暗器似是有靈,繞著祁粼高舉著的手臂,呈渦旋而動。這邊風行見狀,亦是提劍納元,卷地風起,周遭窸窣之音更盛。

  祁粼奮力揮臂下指,風行隨意掃劍上揚。霎時,風起云涌。簌簌林葉動,以席卷之姿態朝空中之人而去,正對上密密麻麻的暗器雨,一時天昏地暗,竟難分伯仲。

  祁粼指捻銀針,風行亦是提劍,電光火石之間,二人似是如約般抬臂,兩相對峙。瞬間歸寂。一葉知秋劍尖逼祁粼咽喉三寸,銀針卻始終在祁粼手中未發。

  “我......”

  “去吧,我不會攔你了。”風行收劍,直接打斷想要張口的祁粼。

  祁粼一愣,下一秒便不由分說地緊緊抱住風行。

  直到祁粼離開的時候風行也未曾多說一句,只給了祁粼一些銀兩。他盯著祁粼走的方向一直未動,過了好久才轉身入了翳云藏靄。

  而祁粼,從這一天起,第一次出了翳云藏靄,同時也踏上了他的天命之途。

青州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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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這天機榜天機尚未盡啟,卻見九重城第八重上一女子先天機一步,啟印封榜,霎時云攏霧聚,機緣光華盡收,天機榜瞬間黯淡無光,被封于無名之地。”

  “這九重城上的人可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之輩,來此便是一窺武學機緣,見此情景,豈有不怒之禮,一時大躁,天機一役便由此而始。”

  “這煙鎖九重城,轉瞬便血腥彌漫,煙霧迷蒙中猶可見淡淡血氣,無人可歸吶——唉。”

  半簾柳風內,堂上說書老者一襲粗布麻衣,驚堂木“啪”得一拍,這茶樓酒肆一派靜默,皆靜候下文。說書老者掃了一眼堂下眾人,故意要吊胃口,不疾不徐啜飲幾口茶,少頃才有要繼續撥云開霧講述天機一役血腥之狀的架勢。

  “這煙鎖九重城吶,殺戮之音自第一重迭起,霎時便傳遍整整九...”

  “我有疑問——”

  說書老者突然被打斷,微愣,循著瑯瑯音調方向望去,堂下眾人之間,一少年背負油紙傘,身著藏青衣衫,高舉右臂,手中扔捏著杯盞,笑嘻嘻地看著自己。堂下眾人正聽得盡興,樓上雅座中也有不少人對這昔年天機往事頗為感興趣,聞言皆是一怔,不約而同朝高舉右臂的少年看去,連方才的竊竊私語都不復存在,一時靜謐得仿佛能聽見心臟跳動的聲音,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呃......”祁粼環視四周一圈,心想自己的顏值應該屬于上上之輩,與一眾人草草對視后,順著高舉的臂膀緩緩起身,仰頭將杯中清酒一飲而盡,撣了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闊步而前,朝說書老者座位走去。“你剛剛才說那什么九重城上無人歸,那你是怎么知道那個什么什么一役是怎么打起來的如何打起來的打起來的樣子?還血氣彌漫,瞎扯呢吧?”

  說書老者眼睜睜看著眼前少年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最終提靴蹬上自己的茶案,說書老者下意識后仰,試圖與眼前少年拉開距離。“這...這...這自然是武林中眾所周知的。”

  “那武林中人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這這這這我怎么知道?”

  “你你你你居然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在這信誓旦旦?”

  “你是成心來找茬的吧”說書老者被一少年如此懟,更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伸手拿起案上驚堂木作勢就要朝人砸去。

  “哎哎哎君子動口不動手啊。”祁粼見狀,趕忙收起方才用來凹姿勢的腳,雙臂交叉橫于胸前,警惕地盯著說書老者手上動作,“打住打住!我是真的有疑問!那什么...天機一役是吧?你知道九重城在哪嗎?對了,那個什么天機榜聽起來這么厲害的東西,被一個女人說封印就封印?開玩笑呢吧?還有啊,真的有那個無名之地嗎?哦還有還有,看你這么博學的樣子,你聽說過云鴻約歸處嗎?”

  “去去去,我不知道,你要沒事就繼續去喝茶,我繼續編...呸,我繼續給大家講天機一役的內情。”說書老者被眼前少年問得頭暈目眩,加上正在氣頭上,根本不想理眼前少年,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好似剛才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自顧自地繼續剛才未了之言。“話說這天機一役方起,殺戮之音便自第一重瞬間遍布九重......”

  “行吧行吧,你繼續編。”祁粼白了說書老者一眼,嘟囔了一句,隨手扔了顆花生米到嘴里,往自己座位上走去。卻發現周遭人的注意力好像不在說書人身上,全部都用奇異的眼光看著自己,還有人邊盯著自己邊和他身邊的人附耳低語,都流露出復雜而難以言明的情緒。祁粼莫名其妙,下意識朝盯著自己看的一眾人揮揮手,還附贈一個勉強擠出來的人畜無害的微笑。

  祁粼出翳云藏靄,方覺天寬地闊,這也大概算是祁粼正式步入江湖,從小在風行和舅舅的撫養下,對于周遭人的殷切眼神,他也未能解讀出過多的含義,索性不再理睬,剛飲罷清酒,便想換換清茶來試試口味。至于為什么會出出現半簾柳風,祁粼或許自己都不知道,逍行數十日,莫名其妙進了青州城,看這半簾柳風人聲鼎沸,便也跟著他們來這一嘗茶酒。

  見這少年并無其他動作,僅坐在位子上獨自飲茶,周圍人只注意了一小會兒,又把注意力放回堂上說書老者身上。而在半簾柳風二樓的一雅座內,也有人也對這初次謀面的少年起了興致。

  堂上說書老者依舊在繪聲繪色地講著當年天機一役的舊事,經年已過,不知其中真假幾何。祁粼一路至此,又經方才一鬧,雖偶有聽聞,但還是不知道云鴻約歸處具體位置,頓覺索然無味,結了賬之后便兀自出了半簾柳風。祁粼不知道的是,在他出去之后,二樓一處雅座也匆匆結了賬。

  城內干道,雖是正午,烈陽當空,兩旁攤販云集,吆喝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祁粼閑庭信步,不時看看鮮果瓜蔬,不時撥弄撥弄新鮮物什,祁粼不知道隱冥宗在外勢力頗廣,更不知道風行給他的銀兩能撐多久,只是買了幾包蜜餞,他又在面具攤販駐足好久,在糾結了老長一段時間之后終于買了一個湛藍面具,雖無繁雜紋飾,也只能遮住雙眸和鼻梁,祁粼卻是愛不釋手,邊把玩邊繼續暢游街市。

  “借過借過,請問你看到了一個背著油紙傘的少年了嗎?”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你看見一個背傘的少年了嗎?大概這么高。”

  “大娘,請問你遇到過一個背著傘的小伙子嗎?”

  人群熙攘,祁粼初來乍到,事事驚奇,本并沒有注意到周遭人言,可耳邊流言越聽越不對勁,似乎人人都在議論背傘少年,這不是我自己嗎?祁粼轉身便看見一眾身著統一紋路樣式衣物的人在四處尋找人,不緊不慢地正往自己方向走來。祁粼心有疑惑,心道自己并未交友結仇,可這背傘的特征,除了自己,應該也無旁人了吧。奇了怪了,找我做什么?

  祁粼堪堪立定,那尋人的一群人見祁粼正立鬧市,互相招呼,急忙上前。

  “這位少俠,不知可有閑暇,我們家二少爺煩請一敘。”一位年紀稍長的人走出來,對祁粼道。

  “你們是?”

  “青州顧氏。”

  “青州顧氏?是什么?”

  來人聞言皆是面露不可思議神色,眼前這黃口小兒竟然不知道青州城內三大世家之一的青州顧氏,本以為祭出顧氏名號可以輕而易舉將人請回,可眼前人反應只讓他們覺得來人在羞辱他們,其中有人已經罵罵咧咧,揚言直接綁回去就好了。

  “青州顧氏,是請你做客的地方。”又一聲瑯音響起,這一群人方才還在罵罵咧咧,這會兒便悉數自覺緘口,并且默默分立闊道兩邊。祁粼順著開出來的廊道定睛細看,來人錦衣華服,衣上流云紋路繁雜更甚,金絲銀線勾勒,雖與這一眾人一樣的款式,可明顯感覺來人氣勢非凡。來人雙手負背,微仰下頜,瞇眸打量了祁粼一眼。祁粼下意識將拿著面具的手也放背后,不明白他來意,直直與人對視。“怎么,現如今知道了,可要來我顧氏做客?”

  “有沒有搞錯,你請我就要去?”祁粼看不慣他囂張的氣焰,別說做客了,靠近都不想靠近,“我沒空,你們另請他人做客吧。告辭。”

  這人也沒想到祁粼會拒絕的如此干脆利落,尤為覺得面上面子掛不住,眸子一冷,毫不猶豫。“攔住他!”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祁粼看著包圍過來的眾人,轉身便溜,一邊跑一邊揚聲大喊,“干嘛啦干嘛啦,青州顧氏仗著家大業大搶人啦,青州顧氏強搶民男啦......”

  那名華衣男子看著祁粼的方向臉色鐵青。“追,都給我追,請不來就綁回來。”

  于是青州干道便上演起一幅追人圖景,祁粼不知道在這青州城能不能直接踩著人頭溜走,便足踩詭異步法,左轉右繞,甩了一波又遇一波,這顧氏的人這么多的嗎?怎么感覺哪哪都是的他家的人啊。

  祁粼疾行道中,見前方有一深巷,想也不想直接轉彎折道入巷,卻不想這居然還站著一個人,還沒看清他模樣,便直接撞了個滿懷。祁粼胸口一悶,下意識抬臂相擋,只覺胳臂生疼,后退好幾步跌坐巷口。

  “你......”祁粼揉了揉手腕。

  “你沒事吧。”祁粼剛想開口,便被來人溫潤的慰問打斷。

  “哎算了,沒事沒事。”

  祁粼抬手,任由眼前人將他拉起,還未道謝,便看見深巷另一端又出來一群人,嚷著“找到了,在這里”。祁粼扶額,只覺心累,這才第一天入城,這都是什么事啊。

  “追你的追我的?”祁粼問道,還沒等對方回應,便直接拽著人就跑,左右這深巷因為那邊的人他也過不去了,祁粼扼緊此人手腕,足下生風,“不管了,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等到一處相對寬廣之地,見周遭似乎沒有追自己的人了,祁粼才慢下步伐,環眺一番,確定安全后便癱坐一旁石凳之上。

  而被祁粼強行拽過來的人更是一臉蒙圈,指了指方才祁粼來時的方向,掂量許久才道:“不知那是...?”

  “叫我祁粼就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被盯上了啊。”祁粼一邊喘氣一邊道,“對了,剛剛那群人是追你的嗎?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想來......應該不是。”

  “啊???不好意思啊,那這次可能連累你了。”

  “無妨,行走江湖,見怪不怪。在下顧清,字濯纓。”

  “誒?你們行走江湖真的還要報字的嗎,我以為報個名就行了。我字懷遠。”祁粼揚臂指了指示意人可以坐著休息一會,畢竟剛剛跑了這么久,“你也姓顧啊,話說你和追我的那群人五百年前可能是一家呢,能不能幫我跟他們家那囂張的二少爺說說,別請我做客了行不?”

  顧清愣了半晌,而后唇角不自覺微微揚起,笑意盈滿眼眶,不置可否。

  人群漸漸多了起來,不知不覺剛剛那群人已經圍了過來,等祁粼休息好了這才驚覺已經被包圍了。“你會輕功嗎?”祁粼起身緩緩溜到顧清身后,附耳低語,顧清搖了搖頭,拍拍祁粼肩膀。“這事......在下或許可以解決。”

  祁粼便跟著顧清一步步上前,親眼看著顧清交代一眾人各自散去,并且對剛剛那位領頭的年紀稍長的人吩咐了幾句。

  “是,二少爺。”

  二少爺?顧氏??顧清???

青州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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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清?青州顧氏二少爺?不會就是這個人吧?

  祁粼盯著顧清的背影出神,半晌才驚覺顧清衣著雖然不如方才那囂張男子奢華,但該有的流云紋路樣式一樣不少,素樸而精細。祁粼回想了剛剛自己的言論,世界上還有什么事眼前這種情況更尷尬了嗎?沒有吧!祁粼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地吐了出來。顧清似乎也是感到身后人不安的狀態,吩咐完眾人后仍立于原地,眺望青州城鬧市,嘴角那一抹溫柔的笑意卻是怎么也按捺不下去,等了許久方收斂心緒,轉身朝祁粼走來。

  “抱歉,顧某正是顧氏二子。”顧清頓了頓,不知是想要看祁粼神色變化還是想要給祁粼一個過渡的空間,“方才在半簾柳風是我欲尋你,沒想到家弟鬧出這么大動靜。”

  祁粼也是無比尷尬,好在見顧清沒有多計較,又經由這般解釋,雖然還是覺得有點別扭,倒也不像方才那般如坐針氈了。祁粼看著顧清,回憶了方才被眾人圍追堵截的情景,“呃...你們家、出來喝個茶聽個書都帶這么多人的嗎?”

  顧清啞然一笑,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顧氏在青州城乃至整個青州附近州域的勢力,畢竟顧氏在武林的名號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確實很少有人會問及這般問題。“祁少俠誤會了,那些人都是...嗯,算是在顧氏門下謀生的人吧。”顧清不欲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方才聽你與那老者對話,祁少俠對云鴻約歸處有所了解?”

  “不了解啊,所以才去問他的。你找我就是為了這個事啊?”

  “確是為此,不瞞祁少俠,云鴻約歸處顧某也有所耳聞。皆言云鴻約歸處,下有九重城,這云鴻約歸想來就在煙鎖九重城之上,當年不少前輩前去九重城,據說是為窺探天機,如今皆是不知所蹤......”

  “然后呢?你告訴我這些做什么?”祁粼一臉茫然,倒也不是想要隱瞞什么,關于云鴻約歸處他幾乎一概不知,這些江湖上人盡皆知的傳聞到祁粼這里都是第一次聽說。

  “呃...恕顧某冒昧,不知祁少俠欲尋云鴻約歸處是為何事?”

  “喂,知道冒昧你還問啊,不恕,你也別繼續問了。”祁粼朝人挑了挑眉,大方扔了一塊蜜餞給眼前人,對比剛剛那個氣焰囂張的人,這個顧氏二少爺還的確沒有想象中的令人厭惡,甚至有點討喜。“對了,別祁少俠祁少俠了,我第一次從家里溜出來,俠不俠的不知道,反正叫我祁粼就好了。放心,我也叫你顧清,別見外,我就當交了你這個朋友了。”

  祁粼草草略過話題,至于他怎么得知的云鴻約歸處,又為何想找到此地,祁粼連自己其實也不太清楚。

  那時祁粼還在隱冥宗,祁云流——也就是隱冥宗主祁粼他舅舅——也尚未閉關,雨疏風狂的夜里,隱隱傳來舅舅與風叔的爭執,祁粼沒聽到幾句,似乎是關于自己,又似乎是在講另一個人。風叔聲音不大,加上平時就寡言少語,祁粼幾乎沒怎么聽到;反倒是舅舅似是極為憤怒,幾句話極為清晰。

  “當年她舍命將粼兒托與你,如今你又去哪尋她?”

  “你難道還想讓粼兒步她后塵?”

  “你去云鴻約歸處做什么?你還想去尋她嗎?”

  “不可能,粼兒只會在翳云藏靄,而且不會有人傷他。”

  “你知不知道當年她——”

  祁云流戛然而止,下意識朝軒窗走來。祁粼心道不妙,想必已經被舅舅發現,匆忙回屋;祁云流也是眉頭緊皺,盯著祁粼臥寢方向,許久才嘆了一口氣,不知怎么,又緩和下來語氣,和風行聊了一宿。當然這些都是祁粼不知道的,更不會知道舅舅和風叔聊了什么。

  顧清見他如此直率地拒絕了自己的這個問題,情不自禁地笑了,倒也沒有生氣。“好,是我失禮,祁少…祁粼。”

  “誒這就對了嘛,我第一次來這個青州城,人生地不熟的,也只認識你一個人,不如你......”祁粼還沒說完,便被身后熟悉的聲音打斷。

  “哥,氣死我了那小兔崽子,我派那么多人出去抓你要找的那個人......”顧淅雖然沒看見祁粼正臉,但那把傘他眼熟啊,不就是剛剛那個人背著的嘛;在對上自己兄長顧清那幾乎可以把他殺了的眼神,心中十分疑惑,聲音不自覺放慢放低,“居然都沒有抓住,下回可別讓我再——”直到顧清一個眼刀子再次殺過來,并且對上了轉過身來的祁粼,顧淅才知趣地閉上了嘴。

  兩相對峙,好不尷尬。

  “咳。祁粼,這位便是家弟,顧淅,字嘉澍,平時頑皮了些,本性并不壞的。”祁粼剛想順著顧清的話說一句幸會幸會,誰知道顧清又對著顧淅開口了,“嘉澍,這位便是...是我方才想要結交的好友,祁粼,祁懷遠。嗯......祁兄和你、應該很聊得來。”

  面對顧清的誤解,祁粼和顧淅還記著剛才的事,心道誰和他聊得來啊。祁粼假模假樣地擠出了個微笑,顧淅也看起來恭恭敬敬地回了個禮,兩人眼神交鋒只在電光火石之間,轉瞬便又看似和和氣氣。

  “哦對了,我正要帶祁兄熟悉熟悉這青州城,嘉澍你要不也......”顧清也察覺到兩人之間詭異的氛圍,有意緩和一下。

  “不了哥!我先回去了!弈劍聽雨將近,爹說今日要試煉我的劍招來著。”顧淅哪里想和祁粼一道,隨便扯了個理由搪塞一下,便匆匆離去,經過祁粼的時候還故意用胳膊重重地撞了他一下。

  祁粼登時一個白眼就追殺了過去,當然顧淅大搖大擺離去的背影并沒有注意到身后人的情狀。

  顧清當然也注意到這邊二人的小動作,只笑著搖了搖頭,接上祁粼方才因被顧淅打斷的話,“既然祁粼你初至青州城,如不嫌棄,便讓顧某領你一游?”

  “不嫌棄不嫌棄。”

  長道縱橫,正午喧鬧尤甚;車水馬龍,一派繁華都景。與人同游,祁粼心齊更甚,走走停停,駐足攤販時常愈久、頻次愈繁;顧清則是隨著祁粼時走時停,并無不耐煩之意,同時也給這位看起來什么都不懂的人說道一些眾所周知的話。

  顧清自己不知道,他名譽青州乃至武林,溫潤皮相下卻是給人一股疏離之感,今日與這初次謀面的人竟有此態,確實震驚不少人,尤其是青州城內幾乎人人都認識顧清。顧清或許自己都有些迷惑,明明是為了天機榜一事接近眼前人,居然發展到現今這個局面,細想起來,也著實有趣。

  “青州城居于青州正中,青州地域廣闊,東臨東海,西入西荒,一字狹長,宛如一柄長劍。青州一府三氏共治,一府便是青州府,居于正在劍柄處的青州城,也就是此地;三氏則是泰阿孔氏、東汜云氏,以及同樣在青州城內的青州顧氏了。

  “泰阿孔氏在泰山之西,西眺西荒,以文入武,儒法無雙;東汜云氏則在東海之濱,東臨東海,諳熟水性,功法剛柔相濟。不過據說在多年前的天機一役之后,此二氏根據天機沐華所悟,都將武學融于劍道,功法更近一步。

  “青州顧氏本來就是以劍聞名,想必你也知曉,難免有吹噓嫌疑,我就不多做介紹。至于青州府,饒是住在這里近廿載的我,也不甚熟悉。

  “除卻一府三氏,青州境內還有不少門派組織,想來你日后也會遇到,如果你感興趣的話,過些日子的弈劍聽雨你可以隨我一同去看看,屆時除卻青州,其余六州幾乎都有豪杰前來,如果我沒記錯,這一次的弈劍聽雨應當是在青州東汜云氏舉辦。

  “......”

  九州天下,滄海桑田過,如今只余七州,不勝唏噓。

  弈劍聽雨,武林中的論劍試劍大會,每十年舉辦一次,不過自從天機放榜以來,便不知為何改成三年一次。諸多豪杰不分正邪,只敘劍說劍,在弈劍聽雨上試劍招、聽劍聲、闖劍陣、悟劍意、論劍道、澄劍心,許多前輩于此會上劍術更進一步,亦有諸多后輩在此會上窺得門徑、一日千里。

  祁粼邊聽邊游,他只是性格直率行跡不羈,卻非憨癡之輩,雖此前不曾聽聞這般種種,如今也明白了個大概。左右自己無事,不如到時候去弈劍聽雨看看,說不定還能多了解一點云鴻約歸處的消息。

  “行啊,弈劍聽雨是吧,聽起來應該挺好玩的。不過......我不會用劍,更是從來都沒碰過劍,這沒問題的吧?”

  沒問題確實沒問題,畢竟弈劍聽雨沒有明文規定非劍者不得入。不過顧清依舊少有的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顧氏百余年來都是以劍道立足江湖,于劍之一道上都是造詣匪淺,顧清自第一眼看到祁粼時,便發覺這人根骨奇絕,更似身懷劍骨,而且見他方才足下招式鬼魅,想來師門必非泛泛之輩,怎會沒讓祁粼修劍呢。顧清心有疑慮,“祁粼你......不曾修劍?”

  “沒有啊,我......家中長輩不讓習劍。”舅舅和風叔稱呼及時被祁粼哽在嗓子眼,而換成了家中長輩,又不確定地看向顧清,“還能去弈劍聽雨嗎?”

  顧清一笑,并未多問,“無妨,如不介意,屆時你隨我和嘉澍一同前去便可。”

  提到顧淅那人,祁粼還是猶豫了下,不過好在顧清也一同前去,再加上祁粼對這弈劍聽雨真的十分不熟悉,而且這青州顧氏聽起來還挺有地位的樣子,索性就和他們兄弟倆一起去看看好了。

  “不介意不介意,多謝多謝。哦對了再問你一件事,那個天機榜是什么啊?”祁粼心中疑竇未解,一路走來幾乎處處可以聽到云鴻約歸處和天機榜的關聯,聽得自己是一頭霧水,看顧清方才侃侃,或許他知道些許內情。

  “天機榜啊,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三圣之一,據說好像可以看到未來、逆轉未來。常言天機不可泄露,天機榜已經隱世數百載,卻于數載前在云鴻約歸處泄露天機,以至于有了后來的天機一役。”顧清對天機榜其實也不甚了解,不過這么多年來他也在暗中調查天機榜之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祁粼一問,顧清便將自己知道的如實相告了。

  “這么說來,那個說書的說的是有幾分道理的?天機榜真的被一個女子封在無名之地了?”

  “不無可能,但仍需確認。”顧清其實對天機榜被封印一事一直心存懷疑,但武林幾乎人人都是這般言論,他也沒有什么證據,只覺得身為三圣之一的天機榜應當不會這么容易被封印,但也不好說什么。

  “好辦,今晚去找找那個說書的問問就知道了。誒你住這這么久應該知道那個說書的住在哪里吧?”

  顧清一時啞然,這...他雖然是青州顧氏二少爺,聲名在外,自認從未仗勢欺人,更別提這種私闖民宅的事了,面色不太好的看向祁粼,“知道是知道,不過......”

  “那就這么定了,謝了啊。”祁粼壓根沒有注意到顧清那邊的狀況,繼續問道,“對了,天機榜是三圣之一,另外兩圣是?”

  顧清一句話被打斷,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跟著人的步伐繼續前行,“聽族中前輩所言,好像是叫地讖圖和八脈書,不過皆已遁世百余載,早已難覓蹤跡。”

  “這倒不一定,天機之前不也隱世數百載了嗎,說不定這三圣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關系呢?如果真是如此,先是天機榜現世,那么想必......”

  “二少爺,不好了!不好了!”祁粼正在闡述自己的推斷,顧清也覺得他所言不無道理,也正是這數日以來自己所想,卻被匆匆趕來的家丁打斷思路。

  祁粼聞言便自覺緘口,看著家丁對顧清附耳低聲稟報什么,神色慌張;同時也看到顧清的臉色逐漸凝重了起來。顧清交代了家丁幾句,讓他先回府查看,自己稍后便去城外看看。

  “怎么了嗎?”祁粼看著顧清嚴肅模樣,下意識問道。

  “沒什么事,今夜可能不能與你一同去周老先生家里拜訪了。顧某還有要事,先行告辭。”顧清沒有和祁粼多言,腳步匆匆往城外去。而顧清口中的周老先生,便是半簾柳風的說書老者。

  “喂!”祁粼見他模樣,也急匆匆地追了上去,“到底怎么了啊?”

  顧清瞥了祁粼一眼,嘆了口氣后終是不在隱瞞,“城外發現一具尸體,身著顧氏門服,多半是我顧氏之人。”

  “啊?”祁粼疑惑更甚,是不是自己家的人那個家丁難道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嗎,什么多半是?還這么不確定的嗎?

  “先去看看再說。”

青州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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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城外,艷陽當空,城中街市喧嚷,城外卻是行人兩兩三三,不如城中熱鬧。

  東出城門數里,荒草叢中,漸有人群聚集,都在竊竊私語、指指點點什么,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有人則面露驚惶神色。

  人群中間,正躺著一具尸體,與其說是尸體,不如說是干尸,尸體表面皺褶皴裂,皮包骨頭,死狀凄慘,一派被吸干血肉的模樣。死尸身上穿著的,正是青州顧氏門服,衣上纖塵不染,衣物表面也沒有損傷痕跡。

  祁粼和顧清趕到時,人群也自覺分散兩邊,為這二人開道——其實主要是為顧清讓出一條路。

  祁粼看到尸體第一眼,便瞬間想到歌罷桃花,這死狀,分明是歌罷桃花的獨門秘術采陰擷陽。祁粼有過目不忘之能,幼時貪玩,隱冥宗的秘典他都是草草翻閱,如今再看眼前死尸模樣,一時間記憶猶新。

  采陰擷陽者,于床笫之上互補互修,雖非修行正道,卻也是一日千里。而若非共修互補,被一方采陰或者擷陽而吞噬,則會化干尸一具,再無生機。

  可問題出就出在歌罷桃花這里,魔教內部派系林立,表面其樂融融實則各懷詭心;而作為魔教分支的歌罷桃花,早在三十年前就被舅舅所滅,門下修煉采陰擷陽之術的人更是一個不留。難道是歌罷桃花門下還有余孽?亦或是采陰擷陽孤本早已流出魔教已經在江湖之中?

  顧清蹲在尸體旁邊細細探查,再加上匆匆奔至的家丁所言,已經可以證實此人正是與他同輩的一人,雖不是顧氏嫡親近親,關系較為疏遠,但這位同儕在劍之造詣上卻也是上上之輩。

  顧清命人將尸體帶回顧府,自己則打算順著護城河走走,看看有無新的發現。

  見尸體被抬回城中,人群哄散,有好奇心重者,則不近不遠跟著顧氏門人,一路進城,不時還煞有介事地討論幾句。

  顧清神色凝重,沿著護城河緩步行走,與其說是查看,不如說是思考,一句話也不說,若有所思。

  祁粼則是在顧清身后相隨,說實話,祁粼心中也是十分疑惑,有關此人死狀,有關歌罷桃花。

  “你...剛剛有什么發現嗎?”祁粼少了平時的嬉笑語調,擔憂地問道。

  “嗯,他是我的從兄顧池,不過關系不是那么親密罷了,但他的修為在同輩之中也算佼佼了。

  “看他死狀,像是被人吸干功力與內元所致。不過江湖上會等邪術的,據我說知,只有魔教的歌罷桃花內門子弟擅長,不過歌罷桃花早已在三十年前因魔教內斗而亡派,著實奇怪。

  “而顧池武功不低,我看他面部雖然變形,眼神干枯,卻并無警惕或者惶恐的表情;他的衣物與靴底更無草葉沾染,方才一路走來,也尋不到他常不離手的佩劍,想必他并非亡于此地。”

  話頭一開,顧清像是想要找人傾訴一樣,將心中疑惑一一道來;祁粼只是靜靜地聽,不時回應幾句,顧清分析的句句在理,確實令他欽佩,也正是他的疑惑。

  “歌罷桃花確實已滅,但采陰擷陽之術卻并未滅盡,當年歌罷桃花內門弟子盡數被屠,卻始終未發現采陰擷陽原本,看來已經流傳至江湖,甚至就在青州城中。”

  “采陰擷陽?莫不是置顧池于死地的招法?”

  祁粼點點頭,并未注意到顧清這邊驚訝的眼神。

  “祁粼你......”

  祁粼聞言朝顧清看去,正對上那疑惑的眼神,咧嘴笑了笑,不復剛才凝重嚴肅的表情。“噢,這個啊,怎么說呢,我過目不忘,偶然看到的。”

  “祁粼你看過采陰擷陽原本?”顧清訝異之色溢于言表。

  “想什么呢!你才練采陰擷陽,信不信我采了你!”

  “咳,是我唐突。”

  一番打趣之后,氣氛已然不似方才那般凝重,二人沿護城河走了許久,依舊沒有發現什么可疑的人或物,便往城中去。

  臨近城門,祁粼瞬間將方才城內買的面具戴上,停住腳步,拉住顧清,警惕地看著眼前女子。

  城門之下立著一位女子,身姿曼妙,一襲紅紗覆紅裙妖冶如火,迎風飄揚,正笑看著顧清與祁粼。

  顧清隨之腳步一頓,回頭看向祁粼,又順著祁粼目光朝紅衣女子看去,不知道為何祁粼會有這么大反應,便笑著向祁粼解釋道,“噢,城下那名女子是青州府的門客之一,是一名藝伎,名喚灼華。咳,君子不語人是非,我悄悄告訴你,據說她還是城主的入帷之賓呢。”

  顧清隔著面具看祁粼少見的如此神色凝重,下意識放松語調逗人開心。

  祁粼只是勉強擠出了個笑容,他又如何不認識眼前這名女子,歌罷桃花左護法,雖然與舅舅年紀相仿,卻渾然看不出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一如祁粼幼時在翳云藏靄看到她時的模樣。不過她當年是如何逃脫舅舅布下的圍殺,祁粼卻不得而知。

  “喲,顧府二少爺,不向奴家介紹一下身后這位俊俏的小公子嗎?”

  見二人將要入城,灼華啟嗓,一調三轉,令人骨酥。

  “我道是誰,原來是灼華姑娘啊。這位是顧某新結交的好友,祁粼祁少俠。”

  “祁粼?好熟悉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在哪與奴家見過啊。”灼華三尺軟紅隨風飄蕩,正好覆上祁粼面具,皓腕隨后而至,欲輕撫祁粼下頜,祁粼剛想開口調侃灼華幾句,灼華那手卻被顧清抬手擋住。

  “顧某與朋友正要回府,灼華姑娘若無要事,我們便先行離開了。”

  不等灼華回話,顧清便撥開三尺軟紅,兀自拉著祁粼匆匆入城,全然不似平日那般溫潤如玉。

  灼華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臉上浮現一抹詭異的笑容。

  顧清早就察覺祁粼有點不對勁,見身后那人沒有追上來,方才慢下步伐。

  “認識?”

  祁粼隨手扯下面具,點點頭。

  顧清想起灼華方才動作如此親昵,眸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的神色,腦子里已經腦補許多限制級畫面。半晌覺得此非君子所為,蜷指抵唇輕咳幾聲心虛地掩飾了一下。

  “你們倆...不會...”

  “你瞎想什么呢!”祁粼曲肘狠狠懟了顧清一下,“她不是藝伎,是歌罷桃花的人,歌罷桃花門主雙修之人,歌罷桃花的左護法,平時鮮少在江湖人面前露面。你們顧府那個顧池,她多半脫不了干系。”

  “祁粼你對她了解頗深?”

  “我也懶得瞞你了,我舅舅是隱冥宗主,我前些日子就是從翳云藏靄溜出來的。”

  顧清瞬間愣住,腦中一時間炸開了鍋,他自小便秉持正邪不兩立的看法,一心修劍更是為了誅奸除惡,護衛蒼生。如今他竟與魔教中人結為好友,而此人更是魔教之首的外甥,日后可能是一統魔教之人。顧清雖然一直看著祁粼,但眼神早已渙散,不知道所思所想的是什么。

  “怎么,嫌我是魔教中人,讓你青州顧氏蒙羞了?那個、你要為難的話我就走了啊。”

  雖然和祁粼相處不過半日,但眼前人所作所為分明不似眾人口中嗜殺之輩,反而頗為......明凈無瑕?

  未等祁粼邁步,顧清下意識拽住祁粼胳膊,祁粼看著顧清,“做什么?把我抓住交給正道人士處決?”

  “不不,你誤會了。我并未嫌棄你,只是覺得所謂魔教,好像...”好像與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

  “你居然還真敢嫌棄......”

  “哥,大庭廣眾之下,你還知道你是有婚約的嗎?”

  祁粼剛想懟回去,第二次被顧淅打斷。顧淅也是一臉不可名狀的神色,看了看祁粼,又看了看顧清,又嫌棄的看了看祁粼。

  “雖然吧我對哥你的決定都支持,但你這樣要是被爹知道了,豈不是......”

  顧清立馬松手,瞥了顧淅一眼。

  祁粼更是一腳就踹向顧淅。

  顧淅撤步,二人就在鬧市之中交鋒了起來,一者攻,一者躲,不相上下。數十回合后,祁粼和顧淅都對對方感到十分詫異。

  “可以啊。”

  “厲害啊。”

  二人幾乎同時開口,而后都莫名捧腹大笑。

  顧清不知何時已經悄悄與二人拉開距離,生怕被人當做和那二人是一起的。見他倆有止意,才上前問道。

  “可是顧池的事有什么發現?”

  “嗯,近期青州府接到多起疑案,已有一名男性和兩名女性都是這種死法,而且都是青州城外發現尸身,還有多人失蹤,至今下落未明;城主便將這件事交給爹處理,因為我們二人要準備弈劍聽雨的事,便派顧池和門中另外三人查這一案件。而除了顧池尸首在城郊被發現外,另外三人至今未歸,下落也是不明。”

  顧淅說到這便沒有繼續下去,看了一眼祁粼,畢竟當著一個外人的面不好將心中疑惑直接說出來,更不好說他懷疑是城主在針對顧氏。

  祁粼聽到這些后,便下意識想到了灼華,直覺告訴他,那個青州府也絕對不是什么干凈的地方。

  顧清心中早有盤算,本來就有所懷疑,再加上祁粼和弟弟剛才的一番話,也將矛頭指向了青州府。再看看身側二人,心中已有盤算,這青州府,終歸是要走一遭。

  “嘉澍,今晚你帶著祁粼去周老先生家中吧,他有一些有關當年天機一役的事需要請教周老先生。”顧清不想讓自己的胞弟和祁粼小兄弟冒險,也同時不愿他們過多擔憂,“我就去青州府拜訪一趟,順便去查看一下之前那幾名死者。”

  “哥......”顧淅不像祁粼,不知道近日以來青州府愈發針對顧氏,兄長這一去無異于前往龍潭虎穴。

  “就這么定了,聽話。”顧清不容置喙,顧淅擔憂地看了一眼顧清,終是閉上了嘴。

  “不錯不錯,那今晚就你帶我去那說書的家里了啊。”祁粼毫不見外地攬上顧淅肩膀,顧淅只想著顧清安危,神色頗為不悅地點了點頭。

  顧清一笑,領著二人就近選了一家客棧。

  同樣是尋了一處雅座,祁粼靠軒,眺望鬧市,若有所思。

  “這么說,祁粼你真是偷偷溜出來的了?”

  “怎么,不像嗎?”

  “像,確實像。你這做派......任我也不會想到你會是隱冥宗的圣子。”顧清一邊說一邊替顧淅和祁粼斟酒,意在指隱冥宗身為魔教之首,勢力可是比青州顧氏更大,而他卻這般窮酸,顧清搖頭一笑,并無調侃意味.

  “怎么,非要我啖人渴血才像魔教圣子嗎?”祁粼轉過頭來,顧清倒是沒有什么異樣,顧淅卻好像被凍住一樣,嘴巴微張,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祁粼夾起一塊肉就往他嘴里塞。“看什么看,想我吃你嗎?”

  過了好一會兒,顧淅才慢慢接受了現實,他見兄長好像不怎么在意,自己也就沒有多說什么。

  半晌,祁粼指了指斜對面另一處雅座,那里一人獨坐,眉宇之間英氣逼人,“那人為什么一直朝我們這邊瞟啊?難道我太好看了?”

  “或許吧。”顧清看也不看便接了話茬。倒是顧淅順著祁粼指的方向轉身看去,正對上那人看過來的目光,顧淅皺眉,象征性地抱拳一禮,那人也皺眉,象征性點點頭;不過幸虧祁粼離顧淅近,他那眼中的不屑神色,只要不是瞎子應該都能感受得到。

  “看來不是看我,哎,他和你有仇嗎?”祁粼偏頭壓低聲音看向顧淅。

  “他便是青州城主的獨子,青州城少城主葉曙。”是顧清回的祁粼,顧清在剛來的時候就看到了葉曙,還互相頷首示意了下。“他和嘉澍一同長大,他倆從小就是這般相處,五年前青州論劍惜敗給嘉澍之后,這種情況就愈發頻繁了,見怪不怪。”

  “哼,手下敗將。”顧清眼中心緒不明,祁粼看了看葉曙,又看了看顧淅,揚手就準備叫人過來一起,然后祁粼的手就被眼疾手快的顧淅打了下去,一個眼刀子也生生止住了祁粼卡在喉嚨的話。

  葉曙舉盞,朝他們這邊一敬,不知在敬誰。

  日薄西山,顧清與顧淅和祁粼暫別后,便只身前往城主府。

  顧淅心不甘情不愿地領著祁粼,朝周老先生家中走去,不時回頭看一眼他哥背影。

  “喂,你這么走,我們明天才能到說書的家里吧。”

  “還不都是你,非要問一些有的沒的。”

  “說你傻你還夸我聰明。現在你跟過去,只會被你哥打回來,他為什么不讓我倆跟去你肯定比我清楚吧。要么,你就現在帶我去說書的家里,問完咱倆一起去青州府看看;要么你就直接跟你哥過去,然后被他打回來帶我去說書的家里。你自己選吧。”

  “你要去青州府?”顧淅看向祁粼,一臉詫異。

  祁粼無語,點點頭。

  顧淅瞬間明白為何之前祁粼答應自己兄長答應的如此痛快了。

  “那快快快,先去周老家里。”

青州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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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粼發現,和顧淅熟絡起來的話,會覺得他不似第一眼那般讓人厭惡,甚至還有點可愛。用一句通俗的話來說,顧淅就是一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性子,但卻不是見風使舵的那種,而是你怎么對我我就怎么對你的那種,現在想想,他第一次見自己時的那囂張模樣,怕是誤以為自己是在故意挑釁顧氏,這么看來還確實有點好笑。

  “你笑什么?”顧淅冷不丁地出聲。

  “笑你可愛。”祁粼沒頭沒腦地回了一句,“還有多久啊。”

  “快了。不過你真的是魔教圣子啊?我本以為魔教圣子是隱冥宗宗主的兒子呢,沒想到是外甥。”顧淅根本不想理他毫無意義的玩笑,繼續說道起來。

  “圣子不圣子我不知道,反正我只知道我舅舅是隱冥宗主,一巴掌能拍死你的那種。”祁粼其實也是信口胡謅,他也不知道他舅舅究竟有多厲害,可能和風叔差不多吧,也可能比風叔還要厲害。

  “你原來是和你娘姓啊。你爹你娘呢?我沒聽說過隱冥宗主還有姐姐或妹妹啊。”

  “你沒聽過的多了。你聽過石頭縫里蹦出來一個猴嗎,我和那個猴一樣,也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祁粼口中下意識反駁了回去,心頭卻還是產生了一股莫名的心緒,別說是顧淅了,就是自己,也沒聽過舅舅有兄弟姐妹。而且自打他有記憶以來,也同樣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他一度懷疑自己其實不是舅舅的親外甥,只是他撿來的而已。

  顧淅也察覺到了祁粼那股莫名的心緒,咳了一聲,糾結了好久,低聲的道了個歉,又轉過一道小巷后停在了一戶人家門前。祁粼在顧淅身后看著他紅透的耳根,心情居然好了一點,或許是因為那個道歉的緣故吧。

  說書老者透過門縫看到顧淅時,便趕忙打開門想要請人入內;等打開門時又看到一旁的祁粼,動作瞬間凝滯。

  “這位少俠,白日是我不對,你大人不記小人過,看在我整日說書不容易的......”

  “誰說我來尋仇了?找你問點事。”祁粼大搖大擺推門而入,毫不見外地找了個木凳坐了下來。

  “這這這......”

  “周老,不用怕,有我在呢。真的只是問點事。”

  祁粼目瞪口呆,這個顧淅,怕不是被顧清奪舍了?顧淅看到祁粼模樣,撇了撇嘴,虛握拳頭朝人比劃。

  “唉、唉,既然三少爺都這么說了,少俠你問。”說書老者見狀也是無奈,緩緩進了屋,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知道天機榜、地讖圖和八脈書嗎?”祁粼開門見山,一旁的顧淅也愣了愣,下意識看向周老。

  說書老者一驚,自己不過說了段天機一役的往事,竟惹禍上門了嗎?不過說真的,他只是一個江湖說書人,了解也不是很多,但南來北往行走江湖的多了,也會偶爾聽到一些逸聞,老者嘆了口氣,事到如今,只能將自己知道的如實相告了。唉,本來還打算結合這些編一些前塵往事來混口飯吃的。

  “有、有聽說過,但不、不太清楚。江湖人士都說此三物為三圣,有常人難以想象更難以置信的能力。昔年天機一役,據說是天機放榜以彰未來天下走向,天機預言尚未放完,便被一女子封印此榜,而后眾人因無法看到自己未來、無法享受天機沐恩,便在九重城一戰,也就是天機一役。

  “當年天機放榜據說只出現了兩句話,‘三劍開濁世,一脈葬讖機’,以致當今天下幾乎人人習劍,想要見證三劍之威。”

  祁粼若有所思,“所以說,天機榜真的被封印了?”

  “確實如此,更有傳言當年將天機榜封印了的女子是八脈之中封之一脈的人,以封脈之書中的能力,或許能將天機榜封印。”

  “封之一脈,能力就是封印?那另外七脈你知道是什么嗎?”

  “‘人封靈獸,海隱龍宿’,八脈乃是人之一脈、封之一脈、靈之一脈、獸之一脈、海之一脈、隱之一脈、龍之一脈、宿之一脈,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這些了。”

  “這么說,一脈葬讖機,想必就是這八脈中的一脈要把地讖圖和天機榜給毀了唄?聽起來還挺厲害的啊。對了,那三劍你知道是什么嗎?”

  說書老者搖搖頭。

  “謝了啊,我們走吧。”

  祁粼起身離開,顧淅給了周老一些銀兩之后,也匆匆追了出來。

  兩人都若有所思。

  方才說書老者的話也的確給了祁粼不少想法,至少根據那兩句所謂的天機預言,八脈和地讖圖應當不會繼續遁世,至于三劍是什么,開的濁世又是什么濁世,確實還是毫無頭緒。而天機榜被中斷,后面又是否還有什么所謂的機言沒有預兆出來。

  顧淅同樣也是滿腹心事,也是關于那兩句預言,三劍之疑,他似乎曾偷聽到父親提起過,沒想到竟然是和天機榜中的預言相關,恨只恨當時沒有細聽,如今心中猶疑更甚,難道三劍和顧氏有密切關系?

  草草聊了幾句有關天機預言之后,二人便往青州府趕去。

  當然顧淅并未將自己對三劍之事的疑慮告訴祁粼,不論兄長對祁粼是如何態度,他終究有一層魔教圣子身份。

  一路上,經由顧淅講述,祁粼對青州府也了解了個大概。

  青州府,顧清手執折扇,由人引入。

  府內莊嚴肅穆,許是深夜緣故,堂上門客并不多,只有葉曙和灼華分坐兩側,正殿之上卻是一方臥榻,帷帳紗幔,隱隱可見一人身影在其中,與這青州府的格調格格不入。

  顧清一禮,“晚輩顧清,拜見城主大人。”

  “沐風君深夜來訪,不知所為何事?”

  “不瞞城主,為近日城外干尸疑案而來。前日顧氏派來協助青州府的幾名弟子中,已有一人殞命,其余幾人皆不知所蹤。”

  “沐風君言下之意,此事是我青州府辦事不力、以至于連累了顧氏一族?”

  “不敢。顧某今日前來,正是欲為城主分憂。聽聞幾名被發現的死者都在青州府衙之內,顧某欲看看這幾人死狀,好確定探查方向。”

  “熹光,你領沐風君去吧。”

  帳內之人擺擺手,便來數名丫鬟將堂前屏風合上,正好隔絕了一方視線,灼華也不顧顧清還在這里,一步一扭,身姿妖嬈入了帳中。

  熹光是葉曙的表字。

  葉曙聞言便起身朝青州府內走去,甚至都不曾看城主一眼。

  顧清折扇一收,朝城主方向再次一禮,便快步跟上葉曙。

  二人一前一后,一路緘默。

  “幾個人都在這里。”葉曙推開一扇門,領著顧清一同入內。

  屋內藥香四溢,中間躺著數十人,準確來說是數十具干尸,和顧池的死狀一模一樣。

  顧清并未訝異,準確來說這甚至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若是被青州城人知道最近多了這么多具干尸,必會引起民眾恐慌。看著這一眾干尸,沒想到這始作俑者比他想象的還要兇殘,顧清只草草看了幾眼,轉而看向葉曙。

  “你......近來可好?”

  葉曙眼中閃過一瞬間的愣神,旋即便如無波古井,難窺心緒。“查看完了?看完了就請回吧。”

  顧清無奈,點點頭。

  自從城主性情大變以來,葉曙也變得越來越冷漠,都不知他父子二人發生何事。

  見葉曙送客之意,顧清便推門而出,走至門前,顧清突然停住腳步,“我和淅兒都懷念曾經的你。”說罷便徑往正門而去。葉曙看著顧清離去的方向,一直發呆。

  顧清匆匆離去,他沒想到這次去青州府待的時間會這么短,想要趕去說書老者家中看看顧淅和祁粼是否還在。不知道他二人問完沒有,若是問完了,以顧淅的性子,應當會請祁粼回府客宿的吧。

  這邊顧淅帶著祁粼飛檐走壁剛到城主府,正與匆匆離開的顧清擦肩而過。二人輕功都不差,祁粼剛想直接進入青州府,便被顧淅按下,眼神示意他不要送死,朝人低聲道等一會兒看看。

  二人等了許久都不見顧清出來,祁粼越等越困,顧淅則越等越擔心。又等了半個時辰,顧淅還是沒看見顧清身影,也不顧是不是送死了,直接踮足而下,入了青州府內院;祁粼也急忙趕上,看他焦躁模樣也忍住了吐槽的欲望。

  顧淅和祁粼繞了一圈都沒有看到顧清,卻發現這青州府甚是奇怪,夤夜更深,別說一個護衛,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祁粼心道難怪顧清說他對這青州府不甚了解,如果不是青州府內部的人,恐怕任誰來都是不甚了解吧。

  只剩青州府正殿了。

  祁粼和顧淅對視一眼,輕手輕腳朝青州府正殿走去。

  門戶大開,屏風遮眼,夜風襲來,依稀可見帷帳曼動。四下俱寂,床笫之上的歡歌笑語、淫聲靡音格外清晰,顧淅的臉不自覺的滾燙了起來,祁粼卻闊步而前打算入內。

  顧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祁粼,還朝屏風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人不要輕舉妄動。

  祁粼聳肩,偏頭看了顧淅一會兒。

  “沒事兒,里面沒人。”

  顧淅下意識就要捂住祁粼的嘴,想要人聲音小點。

  祁粼側開了臉,一臉嫌棄,“看清楚了啊。”

  祁粼伸出右臂,掌心不知何時已出現三根銀針,攤開給顧清看。旋即振臂一揮,三針飛出,刺破屏風,直往帳中去。

  屏風之后言笑晏晏依舊,似是并未受到影響。

  祁粼挑眉,頗為得意地看了顧淅一眼,然后便大步朝屏風走去。

  顧淅瞬間知曉,跟了上去,“這么厲害?怎么發現的啊?”

  “聞人識氣,聽說過沒?專門用來抓你這樣的一根筋的,這屏風后面絲毫沒有人氣,障目之法,幼稚。”祁粼信口胡謅,方才帷幔隨風而動,姿態自然毫無阻礙,分明沒有人在其中,也就顧淅這人想入非非才不好意思仔細觀察。

  祁粼一把掀開帷帳,目光被中間一塊褐色石頭吸引,“留音石?謝了啊,收下了。”祁粼舉著石頭把玩了一會,一番處理之后消磨了那石頭上的靡靡之音,便將此石收入囊中,倒不是有什么企圖,而是留音石之材質確實為制造暗器的上等材質,更符合他最近想要研制的新暗器的特質。

  祁粼將嵌入墻上的三根銀針拔下收好,又四處逛了逛,還是沒有發現什么可以痕跡。

  “你知不知道這青州府有什么密室啊。你哥會不會就被關在那里面。”

  “有吧,但我又不知道在哪。而且他們肯定不敢強行扣住我哥。”顧淅篤定,臉上擔憂神色卻加深幾分。

  腳步聲由遠而近,自堂外傳來,節奏不疾不徐,分明是朝這里走來。

  “你的聞人識氣呢?剛剛唬我的吧?”顧淅壓低聲音,指著祁粼說到。

  “唬個鬼啊,還不開溜。”

  腳步已至門外,退無可退。

  “算了,已經晚了,快上榻。”祁粼一把拉過顧淅,想要和他一起躲在帷帳之中臥榻之上;顧清冷不防被人一扯,下意識抗拒了一下,終究還是屈從于自己的理性,眼下這個狀況,也只能這樣了。二人躺在帷幔之中,屏氣凝神。

  腳步聲戛然而止,葉曙立于堂上,緩緩開口,隔著屏風冷眼看向臥榻。“何人?”不是問有沒有人,不是問候父親,而是直接問是何人。

  顧淅一聽是葉曙,眉頭緊皺;祁粼倒是不慌不忙,壓低聲音,“你聽沒聽過城主聲音啊?”

  顧淅兩眼瞪大,憤怒地看著祁粼。祁粼一臉無辜,“反正我沒聽過。”

  顧淅無奈,再次瞪了一眼祁粼,腦子里過了一下城主這些年的言辭和語調,沉嗓低聲,頗為嚴肅,“熹光來尋我何事?”祁粼在一旁強忍笑意,這聲音實在太過怪異,仿佛一只被人四處攆著追殺的鴨子,但對上顧淅那幾乎可以將他五馬分尸的眼神,祁粼努力壓住想要翹起的唇角,一本正經朝人比了個大拇指,還誠懇地點了點頭。

  顧淅忿忿歪頭朝外,一點都不想看到祁粼這人。

  屏外葉曙,久久未出一聲。

  堂上靜寂,兩人一動也不敢動,幾乎可以聽到對方的鼻息。半晌仍然沒有動靜,祁粼指了指外面,面露疑問;顧淅搖搖頭予以回應,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祁粼一個眼神示意過去,二人緩緩起身,想要透過屏風看看堂上狀況。

  “嗯?”葉曙的聲音乍然而起,二人動作一頓,瞬間躺了回去。

  葉曙走上臺階,屏風只到葉曙的肩部,葉曙立在屏風外面,見到是這二人時先是一愣,而后便冷冷看著躺在床上的兩個人,“父親?”

  祁粼和顧淅無比尷尬地看著葉曙,勉強擠出了個笑容。

  “你們走吧,顧清已經......”

  葉曙剛開口,殿外灼華的聲音便刺破夜色,突兀響起,葉曙匆忙轉身,眸中閃過一絲慌亂。

  “喲,少城主威武,夜拿刺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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