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蕭寒人雖然輕巧地躲在一旁,但手中烤魚終是沒能幸免,被那團撲面而來的粉影壓倒在地,兩天兩夜辛苦而來的一點收成就這樣毀于一旦。
“老子心態崩了,為啥還是不放過我!”蕭寒把臉皺成一朵菊花,熱淚盈眶地想著。這山洞屁大點地方,外面的外面被飛流而下的瀑布封得嚴絲合縫。他學老祖宗鉆了半天火,才點燃了一堆枯藤,又費九牛二虎之力從連接內外的狹長水道捉住一條小魚,好容易把食物烤熟,剛吃了一口,這個莫名而來的女人就...
嗯?女人?一個身著淺粉色古裝的女子橫躺在眼前,蕭寒終于反應過來湊上前去。
血!好多血!女子心臟處有一個猙獰的血洞!伸指一探,鼻息全無!
“這,沒救了吧?”
心念即動,蕭寒感覺眉心忽地溫熱,竟有一道毫光射出,在他眼前化為一根約莫三寸長短的深褐色小木棍。像是一節枯死的樹枝,上小下大,表面有幾根藤須纏繞,看不分明。要不是這兩天以來的心理緩沖,蕭寒恐怕早已嚇得一蹦三尺高了!
握住它!無端地,蕭寒覺得自己應該這么做。于是,他就義無反顧地把那小木棍握在了右手心里。一瞬間,木棍上纏繞著的其中一條藤須像是活了,它律動起來,離開主干,在虛空中一長,尖端已伸展到女子胸前的血洞上方,隨即猛地刺入!女子毫無反應,靜靜平躺,一股股綠色的小光團,從木枝主干上涌出,掠過藤須,像充電似的,注入女子傷口處,那血口開始快速愈合!
那邊一切和諧無比,這邊蕭寒卻是牙關緊咬,大滴汗珠自腦門涔涔而下!
“小爺不會成為,最短命的主角吧...”昏迷前的最后一瞬間,蕭寒如是想。
...
橙紅色火光搖曳,山洞里畢畢剝剝,除此之外一無他響。女子早已醒來,臉頰上無甚血色的憔悴,毫不妨礙渾然天成的絕美線條。她抱膝坐在火堆前怔怔出神,凝眸蹙眉之色,充滿了百感交集。
“大意了!不,是第一智者的光環讓我太過目中無人,敵人才能利用我的自負,以力破巧!”
三日前的深夜,窗外穿進一粒蠟丸,丸中信箋只書四字,“祭酒有難!”,她便定下了這條引蛇出洞之計。自以為一明一暗兩位淬靈中期的高手護持,必定萬無一失。哪料對方同等級甚至更強的高手竟層出不窮!直到她獨自一人逃至飛云瀑旁,才由最強者出手,一擊絕殺!若不是那枚彌足珍貴的空間符將她送至飛云洞,又恰有這奇怪男子施法回天,此番必定殞命!敵人那一道淬靈后期的劍氣可是徹底擊碎了心臟!這場死劫還真是生動驚險的一課呢!
“醒了,就過來坐坐吧。”女子聲音淡淡的,很好聽。
蕭寒尷尬地從地上爬起來,挪移著身體到距那女子三步遠的火堆前坐下,搔了搔頭,好奇地看向她手中發光的玉佩。
“問吧。”女子捋開額前發絲,盯著火光,眼神更加沉邃了。
蕭寒也不遲疑,開口就道:“這是哪兒?”
“飛云瀑下飛云洞。世人只知其瀑,不知有洞,乃我稷下學宮絕頂密地,可策萬全!”
“這是個什么世界?”
“世界?大漢王朝,建昭五年。”
“這里有沒有神仙?”
“神話傳說里有。”
“這里有沒有一種能讓人變得比普通人強大的方法?被稱作修煉或者別的什么。”
“有。名曰,修道。共三境,融氣,淬靈,周天。”
蕭寒的大腦飛速運轉著,他要從一個個看似奇怪的問題以及幾乎沒有關聯的答案中快速定位自己的處境。
從女子的回答判斷,這也許是一個和自己來的地方平行的世界。有一樣的歷史脈絡,但發展的細節不盡相同。
大漢建昭五年是漢元帝在位時期,這一點基本不差,但此時竟然還有“稷下學宮”!歷史愛好者蕭寒大感詫異。這個存在于戰國中后期,東方齊國乃至整個華夏首屈一指的高等學府,近一百五十年的存續,為“百家爭鳴”提供了絕好的搖籃。但始皇帝并吞天下后,它便隨著六國的覆滅煙消云散了。此刻從對方字句里細細剖析,稷下學宮不僅風光依舊,好像也并非僅是一個文人騷客聚集的“名牌大學”!而這女子在學宮中的地位只高不低!
至于那些來去逍遙的至高存在——神仙,也只限于故事之中。但人卻可以修道!也即是說,這個世界,應該暫時沒有高等的科技卻有獨特的煉體或是煉神之法!而這女子出現的方式,像極了《星際迷航》里,高等文明才能掌握的三維量子空間傳送技術啊!
新的人生好像挺有意思呢!蕭寒眼神渙散,傻笑著自顧自地點頭。突然,他問道:
“你叫什么名字?”,女子一愣,顯然沒料到兩人快問快答之際,對方的問題會突兀地轉移到自己身上。
“上官聽雨。”上官聽雨如釋重負地答道。既然因果玉已經亮起,“大祭酒”的卦自然是應了。她的未來,已全在這個衣著怪異、口音奇特、一臉傻氣的男子身上了。
哪知蕭寒竟沖口而出道:“這名字也太裝逼了吧!”
上官聽雨雖然不明白“裝逼”二字的含義,但憑她玲瓏百竅的心思,瞬間從蕭寒的表情上讀到了他的嫌棄。她按下心中怒火,柔聲道:
“現在,到我了吧。”
“好的,好的,我來自...”簫寒已經想好怎樣介紹那個對于古人而言光怪陸離的科技世界。
“不重要。既然是你來到這里,那聽我說便好了。”上官聽雨不客氣地打斷某人還沒開始的滔滔不絕。
于是,接下來的一頓飯功夫,蕭寒目瞪口呆地見識到了什么叫深謀遠慮,什么叫見微知著,什么叫穎悟絕倫!
“這么說來,還有人能算過你這個小機靈鬼?”聽完上官聽雨簡略的生平以及不久前的那場截殺,蕭寒打了個寒噤,兀自不信。
“朝堂市井雖贊我為年輕一輩第一智者,現在想來,多半是敵人處心積慮,有意為之了。這是捧殺!”那些亡故的赤羽衛們,是那樣悍不畏死!那樣耿耿忠心!想到這些,上官聽雨心中又是一痛。
蕭寒坐到上官聽雨近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管對方皺起的眉頭,大咧咧地寬慰道:“你已經很棒啦!算天算地,暫時還算不過最險惡的人心,可是你還小,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啊!你的對手說不定都是些禿頂油膩的中年大叔呢,我看好你!”
青年男子唾沫橫飛,上官聽雨微覺暖意。雖然他話里的用詞古古怪怪毫無斯文可言,但那一字一句仿佛有奇特的魔力,讓自己如沐春風,紊亂的心境慢慢平寧。
“破這個局,我需要你!”上官聽雨咬牙說道。雖然有些難為情,可他既然能夠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奇手段從天而降般應了那一卦。不能不說天意難違!
“好,咱們雙排!”蕭寒擂了上官聽雨一拳,又摸了摸自己瓦亮的腦門兒,心道:“要不然,它可不會答應呢!”
飛云洞內,兩道影子擠擠挨挨,交頭接耳。不時有一個男人猥瑣地淫笑出聲。上官聽雨言語簡潔,敘事精煉,很快就將朝堂之上的職能機構,勢力劃分,一一闡述。蕭寒雖沒有過耳不忘的本事,但上官聽雨所說情事,大都能與他熟知的歷史相互印證,所以記憶起來毫不吃力。待得蕭寒已能夠流暢復述她所布棋局的竅要,上官聽雨眸子終于亮了起來:
“幕后的執棋人,下一次對弈,可是會多出一個你做夢也料想不到的變數呢!”
...
長安,信鴻撲扇著翅膀縱高而去,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看罷傳信,佝僂著腰來到一間高大屋舍前站定,“大人。”說話時,他的腰背彎得更深了,“事已辦妥,全無活口。”
屋門內靜默良久,才有一個聲音說道:
“叫那幾個老家伙歸隱蟄伏吧,他們恐怕也不愿與老夫再相見了。”那聲音沉沉的,語末竟有些無奈和蕭索。
“是,大人。”管家說完這幾個字,保持著原有的姿勢,緩緩退進黑暗之中。須臾,此地只剩古宅幽深,青磚空寂,仿佛亙古長存。
...
“呼~”蕭寒站在客棧窗邊,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二人當日商議停當,他本想在飛云洞內多留些時候,以待上官聽雨的身體完全復原,可遭到對方斷然拒絕!上官聽雨擰著眉表示,先前已然棋差一招,不能再給敵人從容布局的時間了!于是二人火速進入洞內密道,蜿蜒十數里,再見青天,竟已在原齊國都——魯東臨淄城內。他們隱匿行跡,扮作主仆,住進一間中等客棧。上官聽雨的確是一個優秀的老師,蕭寒也真算一個出色的學生,不過數日,他的口音舉止,已無原先的生澀怪異,總算基本融入了這個還處于古代的世界。
視線掃動,盡可收臨淄城氣象萬千于眼底。上官聽雨告訴蕭寒,此城雖不如京畿長安那般恢弘磅礴,但因為“稷下學宮”的存在,這里可謂匯聚了天下才學之士,百舸爭流,千帆競逐,好不熱鬧!
“巳時一刻,便是稷下學宮‘爭鳴’之時,有了這場盛會的加持,今日這臨淄城萬眾矚目,風頭甚至要蓋過數千里外的帝都!咱們,也去瞧瞧?”蕭寒身旁一個帶帽小廝聲音尖細地說著。
“小雨你這易容術可了不得!比電視劇里的真多啦!”蕭寒盯著儼然換過一副面孔的上官聽雨嘖嘖稱奇。
“公子又說奇言怪語了,咱們動身吧...”
...
“爭鳴”是稷下學宮每年秋收時分定期舉行的論辯大會,借豐盈收獲之時攬驚才風逸之士!題目在大會開始之際,由學宮“祭酒”于眾多候選辯題中抽取。或論時事,或言農商,或指兵戈,不一而足!
大會對外開放,相當自由。與會者皆可暢所欲言!學宮將從海量士子中,選出六人,稱作“魁俊”,讓其免試而入學宮成為正式弟子!而這些天之驕子們,將在各地各領域,成為帝國未來的脊梁!
每到“爭鳴”這一天,學宮內外自是人山人海,不少士子想借此機會脫穎而出,但更多的人,則盼望在這聞名遐邇的高等學府,一睹九州豪俊的風采!
“嘖嘖嘖!這陣仗,清華大學也比不了啊!”蕭寒站在人群中,齜牙咧嘴地感嘆道。
“公子說得是。”
“你也知道清華大學?”蕭寒詭異地看著上官聽雨。
“公子,腰帶有些松了,我來替您緊緊。”上官聽雨微笑著上前,在蕭寒腰間狠掐一記!
“嘶!”某人學乖了,閉上嘴快步往前走去。
不一會兒,稷門便到了。蕭寒抬起頭,自下而上望去,只覺此門寬大巍峨,檐牙高啄,竟有一股書香盎然,微微愣神間,步子自然慢了。突然,他感到后背遭人猛推一記,接著一道粗聲粗氣的怒罵響了起來:“他媽的,你站那兒挺尸吶!給我滾開!”
蕭寒回頭,看見一個鮮衣怒馬的大胖子,正捧著啃剩一半的醬肘子斜睨著他,滿嘴流油,一臉挑釁!剎那間,蕭寒思量千回百轉,最后只匯成了一句話:
“請問,你是蝦子嗎?”
“什么玩意兒?”胖子莫名其妙。
“腦子里有屎啊。”
“噗嗤!”小廝模樣的上官聽雨忍俊不禁。
圍觀人眾更是轟然大笑。這樣的回罵,雖然粗魯,卻真是別具一格呢!
胖子的臉羞成豬肝色,惡狠狠道:
“小子,我看你是找死!”
“切。這么大口氣,你以為你是玉皇大帝啊!”因為過往的經歷,蕭寒內心深處對這樣目中無人,無事生非的混蛋極度痛恨,是以嘴上毫不留情。說完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口才還是蠻犀利的嘛!
上官聽雨突然低聲道:“他不是玉皇大帝,他是前太傅蕭望之的侄子蕭槊,還是你的本家哦,咯咯!”
“那你不早說!玩兒我呢!”蕭寒怒道。
“是你老說想當主角,要代表正義懲治邪惡的呀!”
“......”
“小子,就你這細胳膊細腿兒,小爺三兩下就給你掰折咯!”兩人正斗著嘴,胖子已經把拳頭捏得劈啪作響,獰笑著走了過來。周圍人眾看著這一幕也是饒有興致!大漢王朝尚武,街頭切磋,互較長短,只要不動刀兵,再正常不過了。
上官聽雨見狀道:
“別看這胖子肥頭大耳,可是已經貫通了天地道橋的融氣一層哦,要不咱們三十六計走為上吧。”
“現在走?晚了吧!”蕭寒沒好氣。胖子肉乎乎的拳頭已經打出,虎虎有聲!
融氣境,雖是修道的第一個等階,但貫通天地道橋后,融天地道氣入體以為己用,力量及速度在其幫助下成倍提升,戰斗力自是勝出常人許多了!
“嗯?”胖子一拳打出,竟然落空!
“咦?”某人更覺詫異,對方的動作好像并沒有很快啊,他一偏頭,就讓過了那只肉拳。
此刻,蕭寒完全不知道,在他的體內,一條纖毫般的黑線正沿著他的諸多經脈大穴不知疲倦地循環往復...
胖子遲疑只是一瞬,便又提拳再上!事情正難收場時,人群中擠出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眾人眼前一花,他已擋在蕭寒身前,朗聲道:
“少爺,您可讓老奴好找啊!”
“陌叔你先等等,讓我...”胖子被他攔下,急不可耐地說著,只是話到一半,猛地對上老者的眼神,立時住口。
“走吧,要是趕不上‘爭鳴’,大人會怪罪的。”老者一邊說著,一邊向蕭寒拱了拱手。蕭寒還禮,視線追著幾人離去的方向暗想:“這老頭好像深不可測的樣子啊。”又記起什么,連忙向上官聽雨問道:“蕭望之,已經掛了很久了吧?”
“公子,何謂掛了?”
“哎呀,就是死啦!”蕭寒突然有些氣急敗壞。在來的那個世界,蕭望之多年以前就作古了。上官聽雨不也說他是前太傅么?這個世界也如此的話,他就并不如何忌憚那個死胖子。畢竟蕭望之作為“漢初三杰”蕭何的七世孫,可是深得帝心,樹大根深!輕易不可交惡。
“呵呵,公子想多了呢!蕭大人春秋正盛,建昭三年更是蒙陛下欽點,入了麒麟閣,成為唯一在世的十一大功臣哦!”
“果然!沒那么便宜的事啊!”蕭寒痛苦地想。又看見上官聽雨幸災樂禍的模樣,真狠不得照著她的粉臀一頓痛毆!
“好啦,這個開場還算自然,咱們就把戲好好唱下去吧。”上官聽雨伸手一請,示意公子移步。
此時,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蕭槊臉色陰沉,手中的醬肘子早已扔掉。身旁老者見狀,輕輕嘆氣道:“少爺,老奴從身形速度上判斷,剛才那位公子的修為,穩穩在你之上,若真鬧將起來,損的還是蕭家的顏面啊!”
蕭槊回望老者一眼,此刻冷靜下來,他自然也能想到,那個臭小子應該處在融氣三層的地步,否則,絕無可能如此輕松便避過自己的“破殺拳”!
“哼!真是晦氣,在這樣一個無名小子手中吃癟,那幫王八蛋知道了還不得笑死我?”蕭槊氣悶道。
老者聞言道:“少爺還請顧全大局,朝中風云詭譎,老大人再三告誡,此次‘爭鳴’,只覓賢才,勿許惹事生非!”
聽得“老大人”三個字,蕭槊起伏的胸膛終于無可奈何地平順下去。要是惹惱了老爺子,說不定又是三年禁足啊!那滋味兒,一次就夠了吧...
...
“當~”學鐘悠揚,稷下學宮內,終是拉開了“爭鳴”的序幕。道,兵,工,刑,商,禮等學宮六院,皆有自己的論辯堂,此刻早已濟濟一室。更多的人則聚集在學宮巨大的中央廣場上,六塊靈像石,將六院論辯的聲像傳發于此,人人皆不落空!
兵院大堂,金戈鐵馬陳列四方,中央頂壁更懸有如林的羽箭,閃閃寒光自箭簇倒射而下,為此地平添著凌厲和肅殺!
蕭寒二人并入人叢中時,論辯已是如火如荼。兵院今年的論題為“六國”。題目寬泛,不加限制,與論者可從各個角度進行論辯分析,自由開放的學術氛圍讓蕭寒這個原本即將步入現代大學的人瞠目結舌!
只見場中一人頭戴綸巾,長衫折扇,正眉飛色舞地說著...
“荊襄之寶地,八百里云夢,離騷九歌,屈子忠烈...”
這人口音打扮,像是楚地的才子,言語中對舊楚國人文風貌的褒贊不吝辭藻!極盡華麗夸耀之能事。
聽他搖頭晃腦地說完,復有幾人輪番上場,說得亦全是六國中其余幾國的文明非凡!在場大多數人紛紛頷首撫掌,論辯幾乎成了六國的表彰大會!
突然,南側人群中響起一道陰陽怪氣的嘲諷:
“依爾等所言,六國這般不同凡響,暴秦上下卻荒蠻未開,然前者卻為后者一家掃滅?何也?莫非野蠻反能勝文明乎?”此人論點犀利辛辣,如黃鐘大呂扣人心弦!
是啊,山東六國富甲中原,沃野萬里,更有稷下學宮執天下學府之牛耳!卻被他們視為蠻夷的秦國逐一吞滅!這不得不讓后世人反思。
堂上只寂靜片刻,就有一人面紅耳赤道:“秦為虎狼之國!六國仁人志士心系黎庶,自難擋其豺豹之師,亡故當然!”說完環視一圈,卻并未得到想象中的喝彩,只得悻悻退場。
另一人出列道:“山東六國,重文輕武,雖人多勢眾,卻又哪敵得過大秦之強弓勁弩,蒙家軍之鐵騎驍將!”
蕭寒心道:“真真是胡說八道!六國之中不乏軍事強國。商鞅變法前,魏武卒可說是天下無敵,更有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廉頗李牧可是占據了戰國四將的‘半壁江山’!”
某人在心里打著嘴炮,場中論辯者又換過一人,只聽他道:“非也,東方六國君昏臣弱,百姓苦不堪言,山西豪俊遂并起而亡之也,是以一國作難而七廟隳,所謂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聽到這里,許多士子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此人借用前朝賈誼《過秦論》中的語句,老調重彈,而且張冠李戴,毫無邏輯可言!
未幾,又有迫不及待的士子站到場中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但各人似乎都從主座臺上三位大人物的表情里讀出,已有的論點都有些華而不實,沒有真正言中關要!
“咳!”就在論辯陷入互不信服的僵局之際,主座臺左首的那個藍衣老者似乎得到了什么指令,發出一聲輕咳,場中頓時鴉雀無聲。
“那位公子,老夫看你搖頭不止,想必有什么獨到見解,請至場中陳辯,我等洗耳恭聽!”藍衣老者說著,伸手一指。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聚集到一個看上去還不及弱冠的男子身上。不少人臉露不屑,剛才言畢的士子更心道,這黃口小兒,眼生得緊,敢在我輩面前嘩眾取寵,待會兒若說得詞不達意,定要好好譏弄一番!
蕭寒第一次被這么多人齊刷刷惡狠狠地盯著,不一會兒,后背就冒出一層冷汗。他轉頭去看上官聽雨,卻發現她正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不禁在心里大罵她死丫頭!
可即便再不情愿,此情此景,也只有硬著頭皮上了。走到場內,蕭寒深深吸了一口氣,就這一個緩解緊張的動作,等著看他笑話的人更多了!
一步,兩步,蕭寒踱開步子,強行讓自己的精力高度集中,腦海中的碎片開始聚合!突然,他抬起頭,臉露堅色,視線從一張張面孔上掃過,不急不緩地開口道:
“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抑揚頓挫,字語鏗鏘,尤其最后“賂秦”二字,他將聲調猛地拔高!主座臺居中一個老者,霍然睜開了半瞇著的眼睛,他是——兵院院長!
蕭寒在心里不住禱告:“蘇洵老爺爺,小子給你磕頭啦!雖然你寫的這文章老長老長,可難背啦!但現在只能靠你老人家救命喲!”
是的,這是蕭寒來的那個世界里,高中語文的一篇課文——《六國論》,它從一個讓人無比信服的角度,闡釋了蘇洵對六國之過的看法!要知道,這可是千古傳誦的經典啊!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大文豪精心提煉的總結!若非蕭寒來到這個新世界,期中考試,這篇課文可是老師圈畫的必考重點!
“思六國先人,暴霜露,斬荊棘,才有尺寸之地,奈何子孫視之不甚惜,將以予秦,如棄草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暫時安寢。起視四境,秦軍又至矣!”蕭寒娓娓道來,一臉沉痛,讓人感同身受,不少士子竟舉袖拭淚,現場一片悲戚!
蕭寒憋住笑,臉皮一邊抽動,一邊畫龍點睛地說著:“...以地事秦,如抱薪救火,薪不盡,則火不滅...”
洋洋灑灑幾百言,總算是聲情并茂地表演完畢!蕭寒很滿意大多數人的目瞪口呆,暗舒一口氣,正待事了拂衣去,卻不想那居中而坐的兵院院長竟在此時起身撫掌!他這一帶頭,兵院論辯堂內自然從者云集,掌聲如雷!
“好!很好!”兵院長重新跪坐回去,撫須笑道,“很多年沒聽到如此一針見血的論評了!年輕人真是文章錦繡,舌燦蓮花!”
蕭寒聽他稱贊的語氣,又知道他是兵院院長,心下微感不安,立刻便抱拳道:“院長謬贊,小子胡說八道,見笑了。”說完,躬身向后快速退去。
“且慢!”兵院長抬手一阻。
“果然沒完了。”蕭寒心道不好,他顯然還沒習慣鶴立雞群的感覺。
“老夫見獵心喜,還有一問想請教公子。”兵院長盯著蕭寒似笑非笑地說道。
“啊!”,“天吶!”...此言一出,舉室嘩然!兵院長陳令,乃當今圣上親拜的太尉,雖年邁告老,但一生戰功煊赫,運籌帷幄,虎威余震八方!他竟會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開口相詢,眾人明白他是有意考較這個年輕人,目的自必是想量才施用,再加上之前那一番極高的評價!霎時,他們看向蕭寒的眼神變了,羨慕,嫉妒,欽佩,兼而有之!稷下學宮果真是藏龍臥虎之地啊!
“既是院長有問,小子不敢不答。但若是答得不好,還望院長及諸位一笑置之。”蕭寒騎虎難下,只得先打上一劑預防針,有用沒用卻是顧不上了!
陳令微微一笑,也不表態,伸手抱拳向天一拱,說道:“當年,高祖皇帝為奸人所誤,致使兵困白登山七日七夜!事急從權,不得已用媚計退敵,實為我大漢奇恥!高祖以降,本朝兵家苦思冥想,要找出一條擊滅敵軍的堂皇之策,百余年來,已有所得。公子不妨也說一策,對錯無妨,以供印證!”
兵院長說完,不管眾人的驚愕,竟端起面前的茶盞自飲起來!
蕭寒心里叫苦不迭,他一個高中都還沒畢業的學生,要解答一個困擾軍事家百余年的難題!你怎么不去死?蕭寒突然惡狠狠地剜了上官聽雨一眼。對方一愣,眼里滿是莫名其妙,好像在問:“你瞪我干嘛?陳令問的,你瞪他呀!”
剛才大大露臉的舒爽已消耗一空。而且看著不少人幸災樂禍的表情,蕭寒差不多就要哭出來了!他雖然是個男生,但對軍事的了解就僅限于電影電視,新聞廣播,除此之外...等等,電影電視?
忽然,蕭寒變了,笑容淫蕩,神情猥瑣!沒有人知道,此時他的意識里出現了一個著屎黃軍裝,身高不過五尺,人丹胡,羅圈腿的軍官。
蕭寒伸出手,在那小矮子下巴上輕佻地一彈,吶喊道:
“出來吧!狗日的山崎大隊!”
蕭寒心中計較已定,慌亂的情緒立時平復,施施然踏前一步!
見他躍躍欲試的模樣,別人還好,正端茶品飲的陳令好生嚇了一跳。才多大會兒功夫,就能得其妙計?這小娃兒,不會是打算仗著之前的表現,插科打諢一番吧?那可真叫人失望了!
當年,劉邦兵困白登山,匈奴除去阻擊漢軍援兵的部隊,在垓心周圍擺了近十萬鐵騎。這些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弓馬騎射自可說是極度強悍,但也僅此而已。所謂略地有余攻城不足,否則,區區一支陷入重圍的孤軍怎可殘喘七日而不敗亡!
蕭寒小時候看過一部名為《亮劍》的軍事小說,據說當年改編成電視劇后在銀幕和網絡上火爆了很多很多年。小說開篇即講述了一只被八路軍包圍的侵華日軍——山崎大隊。大隊長山崎是一個陣地防御戰專家,他將工事別出心裁地修建成一圈圈圓環型的坑道,這些坑道致密地守護著中心,坑道內的日軍依托屏障又居高臨下,將一切敢于露頭的進攻士兵輕松射殺!是以日軍不過千余人卻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牽制了十數倍于幾的八路軍!差一點就讓友軍完成第二層包圍圈,實現反殺!當然,最后在英雄的中華兒女頑強抗爭以及主角橫空出世的干預下,被提前全殲了。不過這并不重要,此刻蕭寒想的,只是借鑒書中那一個相對先進了兩千年的防御戰理論,蒙混過關就好!
“小子以為,此役雖敵眾我寡,但勝負之數或難預料...”蕭寒組織好語言,便將環形工事的形態、如何布置、守軍會具備何種優勢、進攻方又將如何不利等,添油加醋地進行了一番敘說。言語間對容易露餡兒的專業軍事內容自然大盡“蛙跳”、“迂回”之能事。
他雖只是泛泛而談,但聽在內行耳朵里不啻于當頭棒喝!列席的兵家們借著蕭寒給出的理論,自然而然地在腦海里替他補全了一個完善的制勝之策!
陳令臉上波瀾不驚,心中卻已江浪滔天。如果借此“環形防御陣”,孤軍雖還是孤軍,但在如此高效的防御機制下,士兵們會得到充足的輪換休息時間,給敵人造成的殺傷也必事半功倍!憑高祖皇帝親衛隊所攜帶的羽箭數量及其精悍的射術,支撐半月定不成問題,他們會如磁石一般將敵軍主力牢牢吸附,而更外圍的漢軍各部則可把只擅運動戰的匈奴騎兵慢慢箍住。四面圍定,亂箭齊發,我軍必勝矣!且是大勝,豪勝!此法比之內堂陳列著的幾策高明得多了!此子果非常人!真是皇天賜福,佑我大漢!
眾人心中各有所想,場上某人卻越說越興奮,竟脫口道:“破局之法大致如此了,其實在下認為,如果在面對敵人仰攻時,能有幾挺機關槍,那敵人損失必...”蕭寒的話頭猛頓,冷汗暴下,心里咆哮道:“我擦,說瓢啦!”
果然,眾人都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一個士子怯生生地開口問道:“兄臺,敢問‘雞關槍’是何物件?”
“哦,諸位莫怪,在下來自偏遠之地,方言發音不太準確,說的是‘機關箭’,是一種可以連發十矢的手持機關。速度快,出箭多,對于仰攻的密集騎兵最是有效了。”蕭寒急中生智,臉不紅心不跳地忽悠道。
“哦!”、“原來這般!”、“確實如此!”...眾人一副了然的樣子。
“其實這‘機關箭’的制作方法,說起來也甚容易,只需...”蕭寒見時機成熟,準備堅決貫徹上官聽雨讓他“把裝逼進行到底”的方針。卻不料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兵院長陳令站起身,對蕭寒擺手道:
“唔,蕭公子思慮新奇,讓我等耳目煥然。不過,老夫一時興起,擾斷了論辯,現在‘六國’論題繼續。老夫年事已高,有些困乏,便不陪各位才俊了,告辭!”他說完,看也不看蕭寒,對堂上眾人抬手虛禮,轉身離去了。
蕭寒傻眼,這老頭兒啥意思啊,屬狗臉的嗎?咋說翻就翻呢?一點兒素質都沒有!忽然,他看見上官聽雨朝他擠眉弄眼,才發現自己正傻乎乎地站在場心,無奈之下,只得悻悻退回人群之中。
場上很快又站了一人,開始高談闊論。蕭寒剛走到上官聽雨身邊,對方就拉著他的衣袖輕聲道:“咱們悄悄離開。”
兩人雖走得隱秘,但不乏心胸狹窄之人,看著他們“灰溜溜”的模樣,大感快慰!讓你現,陳院長何許人,什么樣的天驕沒見過,區區一個野小子也想獨占鰲頭?癡人說夢!
走到庭廊,蕭寒終于忍不住問道:“小雨,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去哪兒?當然是兵院內堂啊!”上官聽雨對這個問題一臉震驚。
“去那兒干嘛?那老頭兒不是回去打瞌睡了嘛。”蕭寒語氣中頗含幽怨,顯然對陳令最后的反應耿耿于懷。
“陳院長走的時候不是悄悄給你打手勢了嗎?讓你去內堂找他。”
“手勢?啥手勢?”蕭寒歪著腦袋萌萌地問。
上官聽雨閉上眼睛,心道本姑娘今天若是不在,你是打算就這樣回家睡大覺嗎!
“內堂在櫻園西側,公子跟我來。”上官聽雨實在不想再搭理這個白癡,選擇垂頭帶路。
二人通過內堂前門時,一隊赤羽衛平視前方挺胸叉劍,對到來的一主一仆視若無睹。蕭寒終于確定上官聽雨所說屬實,這老頭兒還真含蓄!
“公子,請別再傻笑,想必陳院長已候您多時了。”上官聽雨對這人時不時就露出下賤的笑容即將忍耐到極限。
“呃...”蕭寒落荒而逃。
...
陳令端著茶盞,笑瞇瞇地看著眼前的年輕書生。直到看得對方有些發毛了,才咂了一口茶汁,說道:“公子論辯堂上受了委屈,老夫在此賠個不是了。”
蕭寒忙道:“院長說的哪里話,是小子愛出風頭,您敲打得好。”
“呵呵,你小子的確與眾不同,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奇哉怪哉!”不待蕭寒反駁,陳令又自顧自說道:
“老夫制止你在堂上言出那‘機’...‘機關箭’的制法,是怕隔墻有耳。大漢朝雖威服天下,但邊境遠疆仍有些敵人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此利器若是泄露出去,恐對不起我大漢將士!”
“小子明白,是小子唐突了!”蕭寒也有些后怕。
“來吧,老夫帶你去見一個人。他會對你更感興趣的。”陳令神秘地笑笑,伸指在桌案上一尊精美擺飾的鶴嘴上一點,玄光微閃,機括聲連連,左首白墻自中線開裂,一條燈火通明的深邃通道出現在兩人眼前。
陳令當先步入,蕭寒心里雖有些打鼓,但想起上官聽雨鼓勵的眼神,一咬牙,還是跟了上去。
通道一直傾斜向下,長度竟有百余丈!蕭寒感覺即將豁然開朗時,突然轟隆一聲響,一大團煙霧在眼前升騰,一股濃烈的硝煙味撲鼻而入。
蕭寒大感驚詫,心道:“這個世界在漢朝就能搞出純度這么高的火藥了?”。
濃煙內忽然沖出一個渾身火苗的人影,打斷了蕭寒的奇思,他趕緊同陳令一起上前撲打不止!
幸好這個地方足夠廣大,上方又有通風之處,煙霧很快散盡。
“你這個臭小子!”陳令竟一反儒雅穩重的形象,破口大罵道:“陛下賜你這個地方,一是為了護你周全,二是讓你安心學究,沒許你把我的兵院給拆咯!”說完,他叉著腰,兀自吹胡子瞪眼!
“院長,這位兄臺是?”蕭寒有心緩和下氣氛,插口問道。
還不待陳令開口,那人從地上彈身而起,拍著屁股白了陳令一眼,轉身就向不遠處一堆不知名的東西蹦蹦跳跳而去。
這人五短身材,燒掉一大半的頭發只有齊耳長短,頭上左右兩端各有一個淡黃頭巾縛住頂發,額前一條飾帶自左而右,臉龐渾圓像個蘋果,一雙碩大的眼睛竟占有臉上五分之一的面積!又結合他走路的姿態,蕭寒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失聲大喊:
“尼瑪,魯班七號!”
陳令聽見蕭寒的話,眉角高高挑起道:“小友,你怎知這小子是魯班大師的后人?不過那什么‘七昊’?老夫著實不解。”
蕭寒又一時口快,來不及震驚這人竟是大神魯班的后人,趕緊糊弄道:
“呃...院長誤會了,小子不是神仙,如何能知過去未來?我們鄉下對這些奇人異士,都...都稱為魯班七號,所謂緬懷先賢嘛,哈哈,哈哈哈...”
“原來如此!待老夫為你引薦!”陳令執起蕭寒的手,拉著他來到那魯班后人身旁。
“臭小子!這位蕭公子今日為我軍將士提出一種新式‘機關箭’,可一連射發十矢,威力非凡!你想不想學啊?”陳令說到最后,笑著負手在后。他知道奇技淫巧之術可是這人的軟當!
哪知那魯班后人竟頭也不抬,在堆積如山的雜物里一通翻找,最后將一物“啪!”的一聲擲在陳、蕭二人眼前,嘴里嗤道:“切,這是可發二十箭的連弩,射程五百步。就你那什么十矢機關箭!敢再丟人點不?”
“你你你,你何時鼓搗出來的?”陳令目瞪口呆,指著對方哆哆嗦嗦地問道。
“上個月。”
“為何不告知于老夫?”
“你又沒問,而且這么個小玩意兒有什么稀奇!我手里這東西要是成了,秋祭之時,萬里天穹火樹銀花,咱們學宮在陛下面前必定大大露臉!”
“......”
蕭寒在一旁觀察良久,已能確定這人是個科技宅。而且他正在制作的,好像是煙花呢!這個瘋狂的世界!
陳令震驚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蕭寒,轉過頭去正想說兩句歉意的話,卻見他自顧自走到一張長桌案前,捻起桌上一簇黑灰嗅了嗅。
“院長,這位兄臺學究天人,‘類似機關箭’這樣的微末伎倆,小子確是獻丑了。”蕭寒微微一笑。那桌上的黑灰自然是火藥了,而且純度極高,蕭寒好勝心起,有心要逗逗那個眼高于頂的家伙。
“不過,咱們大漢既然能夠提煉出這樣的火藥,小子有一法,或許能為我軍再添一寶。”蕭寒說完,朝陳令使了個眼色。
老院長立刻會意,走到蕭寒身旁,附耳傾聽。
蕭寒看似與陳令耳語,其實一字一句皆說得清楚明白,每到關鍵處甚至有意放慢了語速。所以他悄悄發現,那魯班后人的耳朵越豎越高。
陳令本只想配合蕭寒,殺殺那小子的銳氣。卻不料蕭寒所說,他愈聽愈是心驚,愈想愈是熱血沸騰!他清楚那小子提煉出的火藥威力,如蕭寒所說,借助火藥,推動金石,在一根長鐵管內加速,穩定射出。那么這種“火槍”即便是一個不曾修道的普通士兵使用,其威力,也許就能跟融氣六七層的高手,全力施為,拉開最堅韌的“蠻熊弓”所射出的羽箭相當!如果再刻上“破甲符”...陳令雙拳緊握,他感覺到一場席卷宇內的軍事變革就要到來了!
“嗚~嗚!”由天澗犀巨角制成的禮號發出高亢而雄渾的長音。陳令心緒已然寧定,看見蕭寒的表情,知他心意,便笑道:“小友,老夫也想看看今年道院的‘魁俊’。咱們同去便了!”
蕭寒點頭,正欲尋來路而返,陳令卻又說道:“小友,原路太緩,恐有不及。此間有‘近端傳送陣’,咱們可直抵道院!”
蕭寒啞然,他自然從上官聽雨那兒了解到這個世界在空間領域有遠超時代的技術。那還是在夏商時代,古人就已認知到,本世界有很多空間斷點,從這些斷點進入,則會從其它斷點而出,其所跨越的距離,遠近不一。千百年來,隨著符文術的進步,人們已可通過在斷點處刻錄相應符文,來進行精確地定位傳送,以及單向或雙向開合。但遺憾的是,空間斷點至今還無法人為制造!即便如此,蕭寒也是驚詫莫名,他意識到,文明的進階絕不是一成不變的,在浩瀚宇宙中,無窮的平行世界,也許會衍生出無窮的進化模式!
陳令的舉動打斷了蕭寒地深思,他取出一塊小小的乳白色石塊,其上遍布細密劃線,縱橫交錯,奧義非凡。接著,他將石塊攤在手心,隨著手掌變得通體湛藍,石塊表面的顏色從乳白向瑩白極速變換。那光芒雖明亮卻異常柔和,只數個呼吸,陳令立身處便出現一個可容四五人的三角光陣,與他手中石塊的光華遙相呼應!
“真神跡也!”蕭寒在心里驚呼。嚴格意義上說,除去救下上官聽雨的小木枝,他在這個世界見過的世面還并不太多。
白光猛地一收!陳、蕭二人消失在原地,偌大的地下廣場落針可聞。就在這時,那一直埋頭不語的魯班后人突然神經質似地抬起頭,但已無人可以看見他赤紅雙眸里那種不顧一切的狂熱!
...
稷下學宮雖有六院,但道院屬性最為特殊,司職道術法門的研習,固而隱有領銜六院之勢。論辯結束后,道院會比其余五院多出一個環節——斗術。
斗術以守擂和挑擂的形式進行。外來的修者將要與道院的學長或學姐進行對決!但對決絕不是簡單看你現有實力強大與否。因為每年參加斗術的甚至有淬靈境的高手!斗術真正要為道院挖掘的,是潛力巨大的種子!所以即便在斗術中失敗,只要潛力受到肯定,依然會成為道院的“預選生”,在之后的學宮招生中占有很大先手!只不過,“魁俊”僅能有一人!
斗術共分三輪九十九場,每一輪中的三十三場同時進行。各自對手由道院執事抽簽分取,院內斗術場很大,便是二三百人一起捉對廝殺也完全足夠!
陳令帶著蕭寒從光陣中走出時,與他談笑風生。周圍人皆目瞪口呆。陳令他們認識,近端傳送陣他們也知道,但那個年輕人是誰?什么背景?有何不凡?憑什么這般親密地跟著兵院院長一同現身?道院今日的論辯同樣相當精彩,那個男子字字珠璣,別開蹊徑,在修道法門上,甚至駁倒了一位修為達到淬靈二層的新晉執事,驚艷一時!道院內觀禮的士子們自然未從靈像石上看到兵院內蕭寒舌戰群儒的風騷。
“陳兄,今日好大的架子,禮號三響已過,才見你姍姍而來。”陳令同蕭寒正聊得面憨耳熱,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在兩人身后響起。蕭寒回過頭,看見一個衣著莊重的老者面無表情,負手在后,視線再一偏轉,那個異常厭惡的身影映入眼簾,他暗叫糟糕,蕭槊這王八蛋從哪兒搬來一尊看起來是那么塊料的大佛啊。
陳令奇怪地看看蕭寒,又看看那個說話的老者,似乎明白了什么。當下不冷不熱道:“不敢,學宮今日大才現世,老夫盡職盡責,故而此刻方至,卻也不敢耽誤斗術進程。”
“呵呵,是龍是蟲尤未可知,陳兄切莫老眼昏花,為小人所欺!”老者這話明顯是沖著蕭寒來的了。
“你!”陳令一時語塞,對方的詞鋒他可是領教半生,而他的身份也的確不容小覷。
蕭寒用眼神詢問陳令那老者什么來頭,陳令借勢說道:“這位是蕭墨蕭大人,我學宮禮院院長,要論文教禮儀,哼!天下人無出其右。”
“小子蕭寒,見過蕭院長!”蕭寒拱手躬身道。
他這一番彬彬有禮本想對方也能伸手不打笑臉人,哪知那蕭墨竟看也不看他,轉頭便領著身后人往主賓臺走去。蕭槊眼里得色不加掩飾,在經過蕭寒身側時,他低聲咬牙切齒道:“混賬小子,你在兵院大放異彩又怎樣,我蕭家視你,如觀螻蟻!”
蕭槊說完,扭轉身軀,便跟在蕭墨身后離開。只是還沒走出十步,便聽一個清朗洪亮的男聲說道:
“陳院長,倒是小子眼拙了,原來這禮院之人竟這般粗野無理,還真是,誤人子弟呢!”
霎時,聽見這句話的人,除了陳令撫須微笑,盡皆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