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笑了笑說道:“這錢給你你就收下,我且問你,這下班渡船什么時候到啊?我和內人著急趕路,想快點渡過這條河。”
“哎呀呀,客官你這可就不巧了呢。”
掌柜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指著河對岸的船說道:
“剛過去的就是最后一班船,往后就沒有船走了,這渡口的渡船生意都是城里的王家經營,趕巧最近他王家修理船只,現在又有些事情,只有兩艘大船來回擺渡,這不,全都倒對岸去了,您二位要是想過河,怕是等明天了。
“什么!”王睿聞聽此言就是緊皺了眉頭,若是今晚渡不去河那可就遭了。
羅夢竹上前握住手安慰說道:“王哥你先不要著急,一會我們到岸邊等等,看看有沒有什么漁舟小船讓我們過河,應該誤不了事。”
掌柜的也看出來兩位客人是有什么急事,趕忙說道:
“二位客官先聽我說,不知道二位究竟是什么急事需要這么匆忙,但一定要聽我的勸告!這個節骨眼千萬不要出去找小船過河。”
“哦!為什么?”王睿大奇道。
“因為最近不安全啊。”
掌柜的小心翼翼的四處張望一下,似乎是怕旁邊有人偷聽,壓低聲音道:
“前幾天來了一群水寇到我們這要收過河費,我們普通老百姓沒什么,可對那些客商渡口打擊就大了,光兩天時間就被扣走了七八百兩,嘿,我這一年到頭才能賺幾個錢,要不怎么都說攔道的賺錢呢。”
那羅夢竹也是個急性子,看著店老板越扯越遠,一臉不愉的說道:
“行了行了,你別說這些亂七八糟的,都已經兩天了,這些水寇難道還沒散么?”
掌柜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沒散呢,不過也快了。城里好幾家人都是靠水吃飯的,對河口安全看得最重,那水匪敢收過河費,不就是太歲頭上動土么。”
“這些大戶誰家不養十幾二十個護院,所以就以城里的捕快為首,聚集集了有近百人駕著船跟水匪火拼,結果幾個家族的船被打壞近半,水匪也損失不小,是兩敗俱傷。”
掌柜又小心翼翼的四處張望一下,似乎是怕旁邊有人偷聽:
“我還聽說衙門吃了不小的虧,捕頭都死了兩個,縣太爺一怒之下準備申請調用附近的水軍來剿匪,但最近幾天誰也不知道河面上安不安全。所以這只要天一擦黑,不管是打漁的還是什么都不敢在河上晃悠。”
掌柜的說著看到店小二喂完馬回來了,拱了拱手道:“二位稍帶,我去廚房看看火,要吃點什么招呼小二就行。”
羅夢竹看著緊皺眉頭的相公,心里也是不得過,她拉住王睿的手說道:“相公,現如今前路我們是去不得,不如暫且安頓一宿,明早再作打算,如何。”
王睿深嘆一口氣:“哎,從京城到這林川,一路風雨跑了近半月,不僅沒有完成這趟鏢,給鏢局抹了黑,還連累竹妹你如此辛苦。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接這趟活。”
羅夢竹聽著這些話也是沉默不語,原來他們夫妻倆在江湖上也是頗有名號的人物,男的京都府威遠鏢局總鏢頭,女的是名劍山莊花飛白雪慕云白的徒弟,若是普通的鏢,哪里需要他們親自押鏢。
半個月前,威遠鏢局收到禮部侍郎林懷玉的委托,說是有些東西要在清明節時送份東西回家去,所以需要鏢局一定要在清明送到,千萬不能遲了日子。
這當官的找來了不能不重視,加上路途遙遠怕節外生枝,因此他和妻子商議了一下,決定夫妻二人一同護送這個鏢以保證安全。
羅夢竹微微嘆了口氣道:“相公,等明天過了河估計,看來這鏢是沒法準時送到了,只能等回到京都去,咱倆到林侍郎那負荊請罪,希望能讓他原諒一二。”
王睿點點頭微微嘆息,他注視著窗外,外面天色已經變得昏暗,眼前歸巢的鳥雀陣陣飛過,心里是對這趟鏢頗有埋怨。
想我在京城苦熬打拼十幾年,好不容易今年大當家以身體有恙為由,把總鏢頭的位置交給了自己這個女婿,結果這一趟普普通通的送貨就被我搞砸了。
“若是回到鏢局,也不知魯大那家伙會不會暗地里嚼舌根子。”
王睿心中正暗想著,突然眼睛一掃,隱約間看到河上游亮起一點火光,他拉一拉妻子說道:“竹妹,你看那河上是不是有什么東西?”
羅夢竹朝王睿所指方向定睛一望,果然,前方水面上有艘烏蓬船正順河而下,她大喜道:“相公,那是條船啊!真想不到,天無絕人之路。”
王睿也是滿臉喜色,為了不耽誤時間,他一掌劈開窗戶,夫妻倆連放在茶館旁的馬都不要了,全然不顧身后滿臉詫異的店小二是翻窗就走。
而就在他們二人破窗而出之時,亦從廚房里幽幽傳出掌柜的一句話來:“真是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也罷,生死由命,到了陰曹可別怨我沒提醒你們。”
王睿和羅夢竹這對夫妻為了能夠渡過大河也是拼了,二人運起腳勁是唰唰的往岸邊趕,速度雖快,但那船可也不慢,沒等兩人趕到,就眼瞅著漁船要駛向遠方。
看到這王睿可急了,他猛地一張口,大聲喝道:“前面的船家且慢!煩請來岸一趟,本人有事相商。”
這一嗓子仿若平地一聲雷,驚得是岸邊群鳥離巢,震得是河面波瀾四起,若是叫旁人看見了,哪個能不豎起大拇指稱贊一聲王大鏢頭好功夫。
那條小船上的漁夫顯然也是聽見了呼喊,小船頓了一頓就調轉了方向往他們這駛來,等離近了些才發現這船頭搖著船槳的是個約莫五十五六歲的老頭。
這老頭也是奇怪,三月份的晚上就穿著條扎腿褲,腰間別著個大煙桿,光著腳打著赤膊,身形倒也是頗為壯碩,一雙大手上滿是老繭,雙目之間炯炯有神,渾身都是精神。
老頭把船搖到離岸邊一丈之外停下道:“小哥好大的嗓門,也不知你呼喚小老兒有什么事?這天色已晚,小老兒也是著急趕路,若再不回家,怕是家人會有些擔心。”
老頭禮數倒挺周全。
王睿上前一搭手抱拳道:“老船家莫要擔心,我夫妻倆連天趕路是想要到對面林家莊去,卻不想錯過了渡船,不知老船家可否幫幫忙帶我二人過河,當然,這船資絕不會少了。”
老頭看著王睿,哂笑道:“別看小老兒是個打漁的,但家中也能過得下去,要你那點錢財又能干什么,既不能發家也不能致富。只因這些日子河面上不太平,小老兒害怕卷入到了是非之中。”
羅夢竹聽了老頭的話后粉臉一拉,她上前一步喝道:“嘿,你這老頭怎么說話的,難不成把我們當成了強盜,也不看看你就一條破船,能劫你什么東西。”
王睿一聽自己妻子說話語氣太沖,趕忙攔住了羅夢竹,低聲對妻子呵斥道:“竹妹不可胡說,你退后,我來我來。”
羅夢竹本來還沒什么,聽了王睿的話心中有點不高興了,她氣道:“我這么說話為的是誰,哦,現在說我的不是,還讓我退后讓你來,顯你能啊,我偏不,我就要用我的方法來。”
本是說給旁人聽得場面話,羅夢竹卻越想越郁悶,心里頭不由得是竄起了火苗。
她白了一眼王睿,二話不說飛身一躍就跳上了漁船上,滄啷一聲從腰間拽出一把三尺青峰劍,玉手輕輕一抖,劍尖就直接指向了老頭。
老頭瞬時就被嚇得變了形,被劍光反射之下,臉都白了,他顫顫兢兢的對羅夢竹告饒道:“女俠饒命,女俠饒命啊,小老兒家貧身賤,倘若灑出些血跡,豈不污了您的寶劍,萬萬要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啊!”
岸邊的王睿被羅夢竹的行為弄得一愣,心說這女人怎么突然發這么大脾氣,接著看到自家夫人劍尖直指別人咽喉也是一下慌了神。
他伸手從左腕上取下一顆珠子,屈指一彈,這顆珠子帶著風聲就打在了羅夢竹的劍身上,震的她手腕酸軟,直接脫手把劍掉在了甲板上。
老船家看著那劍離開了自己的喉嚨,喘了幾大口氣,使勁擦了擦自己脖子上的白毛汗對正跳上船的王睿說道:“二位英雄饒命,饒命,萬事都好商量,只要不殺我,小老兒這就把二位大俠送到對岸去,分文不取。”
羅夢竹握著右手,剛剛那顆鐵珠的力道可不輕,震的是整個小臂直發麻,她使眼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氣道:“到了岸給你足夠的錢,別搞得我喜歡欺負人。”
一跺腳直接撩起了簾子自己進到船篷里了。
王睿見狀略一嘆息,拾起甲板上的寶劍對老頭說道:“船家,你看這事真是抱歉,賤內脾氣不太好,這里有五兩紋銀,算是我們的賠禮,你可千萬要收下。”
老頭沒好氣的接過銀子塞到煙袋桿上掛著的煙絲兜說道:“我說大俠,你那口子可真夠可以的,你放心,就沖你二位這本事,老頭肯定會給你們送到對岸去。”
“如此,就有勞船家了。”王睿一拱手,抬步走進了烏蓬船內。
還別說,這漁船外面看挺破破爛爛,里面倒挺舒適,擺了個小方桌,桌上還燉著個小爐在“滋滋”冒氣,旁邊放個瓦罐裝著幾雙筷子,幾只碗,而羅夢竹正坐在方桌旁邊。
王睿笑著坐下后,看了看外面的船家正在賣力的搖櫓,伸手遞過寶劍,壓低聲音說道:“怎么樣,竹妹,外面的老頭有沒有什么問題?”
羅夢竹接過寶劍重新收回劍鞘后說道:“我看沒什么大情況,劍都抵在喉嚨上了都沒反應過來,真要是有問題,也翻不出什么水花。倒是你,怎用這么大力氣,搞得我手到現在都還疼。”
“嘿嘿,我這不是以防萬一,若他真是混江湖的,哪能眼看著暗器在眼前飛過?要是吃不準我這手,保管他露餡。”
“來,我的好竹妹,我給你捏一捏手,我在這里給你賠罪了。”
說著王睿就拉過她的手輕輕的揉按了起來。
羅夢竹本來也沒生什么氣,但她仍然皺著眉頭,她輕哼著說道:“王哥,怎么這船篷里的腥氣這么重,聞得我直想吐。”
王睿聞言嗅一嗅鼻子,笑了起來:“這是人家打漁的船,魚腥味肯定重了,我覺得吧,可能是你許久沒有下廚,咋一下聞到魚腥不習慣了吧。”
“哎?哈哈哈,竹妹你。”
原來,就在王睿正說著話間,突然從羅夢竹腹中傳出來一串咕嚕嚕的聲音,惹的他是咧嘴直笑。
羅夢竹自己也是紅了一下臉,她一把拽回自己的手道:“笑什么,人家從下午就沒有吃過一點東西,肚子餓得咕咕叫還能不行啊,不過也真是奇怪,明明很想吐的,怎么就又想吃東西了。”
王睿聽了妻子的話心中也是一動,自己整整一下午都水米未進,抗到現在已然是吃不消了,他掃了一眼桌面上的還用小火燉著的砂鍋,伸手就拎開了鍋蓋,就見一股熱氣蒸騰而上,濃濃的香味瞬間鋪滿了整個小船艙。
王睿和羅夢竹二人直勾勾的看著鍋里的白湯,里面還有條魚在隨著沸湯翻滾著,二人一時都不敢說話,生怕一說話嘴里的口水就會往下滴。
等香味有些消散后,王睿暗吞幾口口水,清清嗓子沖外面喊道:“我說老船家,你這鍋里燉的是什么魚,聞起來這么香?真是讓人垂涎三尺。”
老頭聽著別人夸自己的魚好,有點頗為自得,他得意地說道:“你可是問對人了,我這魚可不一般,是我特意劃船到那老龍潭里抓的小龍魚,那老龍潭水質清冽,我這魚更是活在老龍潭的深水泉眼處,在這春暖回潮時,最適合燉著吃。”
老頭介紹這魚真是滔滔不絕,末了舔舔嘴唇道:“不然,二位嘗嘗,這可是當年林川府上郡守老爺欽點的......”
就等你這句話呢,王睿和羅夢竹沒等老頭把話說完,抄手拿起筷子就往鍋里伸,特別是王睿那廝,直在那吧唧嘴。
聽著里面頻繁動筷子的聲音,老頭略微得意的說:“二位慢吃,桌子旁邊還有老頭子打的二斤好酒,你們也可以喝,算在船資里的。”
羅夢竹看著自己丈夫吃得津津有味是會心一笑,看了看旁邊的瓦罐,抬手就拍開了泥封,湊上前一聞。
“嗯,濃香醇厚,好酒。”羅夢竹家老爺子喜歡喝酒,連帶著把自己女婿也染上好酒的毛病,她拿起個空碗給滿上后遞給王睿:
“王哥,最近半月真是辛苦了,平日里總管著你,今天破破例,讓你喝了這碗酒。”
王睿看了看自己媳婦,頗有點感慨,他接過酒說道:“竹妹敬的酒,真是難得,我可得仔細品茗。”
說著就閉著眼,把酒湊到嘴尖小抿一口。
可當王睿剛喝上酒,眼珠子猛的一瞪,他朝著外面老頭看了一眼,把酒在嘴里晃蕩一圈后咕嘟又吐回到碗里,一邊繼續用筷子敲擊著瓷碗仿著在吃東西,一邊用手蘸著酒在桌上寫著“龍庭秋”三個字。
羅夢竹看著這三個字不由一愣,就在年前,老鏢頭羅放天為了慶祝女婿接班了總鏢頭的位置,親自啟開了自己珍藏了一瓶快十年的老窖龍庭秋。
并且還在酒席上大大夸贊,說這么多年來屬這龍庭島的龍庭秋是他喝過最好的酒。
只是這酒要用到龍庭島中心上特有的泉水和秘方才能釀制而成,又因種種原因,這酒出產量少到極致。
而且,自從前兩年海龍王劉權在龍庭聚眾謀反后,朝廷派兵封鎖了整個龍庭島,那本就是珍品的龍庭秋現如今更是身價不菲,這一艘平常的漁船,怎么會有此等佳釀?
王睿沉思了一下,他朝妻子使一個顏色,讓她繼續假裝在吃東西,自己則躡手躡腳的走到簾子近前,打外面一看,老頭正好停下來背對著自己打個哈欠。
姓王的見狀心下一狠,不去問個青紅皂白,只是運滿了勁一個跨步出去“澎”的一聲,是一掌到肉。
那老頭也是好笑,哎呀一聲后像個小燕一樣,貼著水面飛出去有丈尺,撲通一聲就掉到了水里。
但王睿心里卻明白,這事麻煩了。
想王睿出道江湖十幾載,手上功夫雖不能開碑裂石,但若打到尋常人,最輕都得骨斷筋離。
可剛剛那一下雖是打在人身,卻像打在了鐵塊上,反震的手心直麻,很明顯,偷襲根本沒起到一點作用。
王睿站在船板上看了眼四周,整條河面上只有波光粼粼,偶爾從遠處飄來幾聲水鳥哀啼,天地之間好似只剩了這一張小船,靜的讓人害怕。
王睿緊皺著眉頭,多年闖蕩的經驗告訴他此時萬萬不能露怯,他把雙手環在胸前后高聲喝道:
“不知是哪路兄弟跟在下開的玩笑?我們夫婦二人初臨貴地沒能行禮,有失禮數還望海涵。等過了這幾天,我二人必攜厚禮拜訪。”
這話說的倒是挺漂亮,可河面上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等王睿已有點不耐煩時,就見那劃船的老漢踩著水慢慢浮了上來。
老頭水性也是不錯,慢慢踩水露出了上半身。老頭抹了抹臉上的水漬,嘿嘿一笑道:
“姓王的,你好大的力氣,打得俺后背跟火燎的一樣,不愧是京城大名鼎鼎的鏢頭,佩服佩服。”
王睿聽著老頭說完話雙手就是一緊,他驚聲說道:“你居然認識我!你究竟是誰,想干什么?”
老頭看著王睿吃驚的表情一陣得意,他打量一下王睿全身上下后說道:
“王鏢頭不要驚慌,我也是不久前才見過你的畫影圖形,我也不愛玩那些虛頭巴腦的活計,老子就是人稱金身浮屠的沐鐵生。”
“到這不為別的,就是要堵你的前路,劫你的鏢。”
王鏢頭聽完這話臉色就是一變,因為這沐鐵生不是什么小人物,是那龍庭島十二連環塢的二當家。
當年水龍王劉權領著數萬人馬兵起龍庭,大周起兵發水軍攻之,是這沐鐵生帶著人硬拼中賬,跟水軍都督張煥生交手而不落下風,拖得整個水軍群龍無首轉而大敗。
江湖傳聞他練就的橫練功夫已達大成,一身銅皮鐵骨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堪稱陸地神仙之流。
王鏢頭啞著嗓子說道:“原來是龍庭軍二島主親自駕臨,真是聞名不如見面,王某何德何能,要勞駕島主親自出手?不如島主給個薄面,放我夫妻倆過去,他日回到京城,我必著重禮到龍庭島以表謝意,如何?”
“哈哈哈哈。”像是聽到了一個好聽的笑話,沐鐵生仰天一笑。
他看向王睿說道:“什么龍庭軍,水匪就是水匪,哪里有這么多的彎彎繞繞,不過......”
沐鐵生抓了抓下巴沉吟著又說道:“照我的道理來講,放你倆離開不是問題。”
“不過,你要先把那林懷玉交給你的《天魔寶錄》拿出來,我才能做主讓你們過去。”
大概是被這個消息震住了心神,王睿不由自主的把手摸向了自己的胸口,驚聲說道:“昆侖山太一門的《天魔錄》?怎么可能?林侍郎怎么會有這件寶貝?”
繼而苦笑著說道:
“二島主莫開玩笑,莫說林侍郎他是朝中大臣不會有江湖傳言中的天魔錄,就算真有,他也不可能把這寶貝給我啊!怕不是島主你被有心人利用,得到了假消息吧。”
沐鐵生聽這話突然有點生氣,板起臉怒喝道:“呸,什么狗屁大臣,提起來就讓人窩氣,真當天下人都不知道那里的臟水,當年劍宗白玉蟬血洗京都太和宮,不就是因為那些所謂朝中大臣都是太一教的人嗎!那白玉蟬雖然和太一教的教主護法一流同歸于盡,但終究會有漏網之魚。至于天魔錄,被京都府里有心人撿了去可一點都不稀奇。”
他頓了頓后更氣道:“他奶奶的,老子吃飽了撐的跟你說這么多廢話,總之一句話,你那東西交還是不交?”
王睿還沒答話,船里的羅夢竹坐不住了,她一把拽開簾子鉆出來罵道:
“沐鐵生你少在這里耍威風,真當我們怕了你不成?江湖上都說你金身不敗,來來來,有本事試試老娘的劍,看看我能不能捅出幾個窟窿眼。”
沐鐵生看著船板上的二人,沒理羅夢竹,只是勸道:
“王鏢頭,咱也不說什么瞎話,爺爺我闖蕩江湖多年,雖然落到個水匪之身,但也敬重仁義,我知曉你夫婦二人是樂善好施之輩,故而想讓你二人吃好喝好,然后弄個蒙汗藥藥翻你二人,拿了東西就走,卻不想弄成現在這步田地。”
“我在這里也實話告訴你,那林懷玉本就是太一門十二散仙之一,那狗皇帝李弘業被白玉蟬劍氣傷及,賴死賴活的熬到現在,不知道啥時候就死了,他唯一的老兒子才多大呀,現如今他為了給太子鋪路,嘿嘿,我估計等你回到京城就見不到他林懷玉了。”
王睿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的驚訝全都在今天用完了,他看了看京城方向道:
“多謝二島主仁義,只是王某是走鏢的,出來講究的就是言而有信,王某不管雇主出什么差錯,但鏢,決不能從我手中丟了,不然也不會有什么鏢在人在了。”
旁邊的羅夢竹看著自己的愛人擲地有聲,就是心里一熱,跟著說道:
“姓沐的你別囂張,咱夫妻倆也是走南闖北跑出來的,你一句話就讓我們砸自己家招牌不覺得太簡單了么?論玩命,咱倆也不輸誰。”
王睿回頭,正看到妻子正含情脈脈的望著自己,他溫柔的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扶平她被風吹亂的發絲,二人同仇敵愾之意已不用言表。
沐鐵生看著就是一嘆:“難得,真是難得!難得二位伉儷情深,更難得還都是講究信義之輩。雖然迂腐了一點。本想放你們一條生路,罷罷罷,明日給你們找個風水之地合埋了吧。”
話音未落,沐鐵生一掌擊打在水面上借力就是一躍,猛一下跳到船尖,手里攥著解下的旱煙桿劈頭就向王睿頭上砸去,動手間風聲陣陣,走的就是一力降十會的路子。
王睿表情甚是鎮定,他看著那錚亮的大煙鍋朝自己頭上招呼過來面不改色,腳下紋絲不動,隨手解下手腕上的串珠,輕輕一扭將之散開。
后面的羅夢竹卻取下腰間寶劍,側身邁上去揮手就是一刺,劍尖直接橫在了王睿面前,直直的等著沐鐵生撞上來,竟是以守為攻的戰略。
沐鐵生看在眼里心頭就是一跳,腦子里里直念叨:“真是好膽量,狠心腸。”
因為若是沐鐵生他執意要敲下王睿的腦殼的話,羅夢竹那把寶劍肯定會直接刺穿自己的眼睛,對方居然一上來就擺出以命搏命的姿態。
沐鐵生愿意和他們搏命嗎?肯定不愿意,他右手大煙桿一掃,煙鍋直直磕上了羅夢竹的劍尖,勁力一吐震開了面前的劍刃,然后左掌帶著青光就拍向了王睿的胸膛。
這一掌也有個名堂,當年沐鐵生用五毒代替五行,以五毒生克制化之理練得一門神功,因運掌之際肉手發青,普通人觸之及亡,都喚它做青羅手。
眼看著王鏢頭就要被當場斃命之時,沐鐵生眼前卻陡然閃過一絲寒光,他哎呀怪叫一聲,撒手把旱煙桿一扔,整個人順著船頭就是一滾。
“噗通”一聲又重新退到了水里,等沐鐵生重新露頭時,發現他的左臉頰上添了一道豁口,一時血流不止。
沐鐵生摸了摸臉上的傷口,看著王睿說道:
“好厲害,來的時候大當家的就說要小心王鏢頭的暗青子,我還不當回事,沒想到差點送了老命,你們夫妻倆可真是厲害,連說帶唱的打消了老夫的戒心不說,互相之間的配合更是天衣無縫,真叫人佩服。”
原來就在剛才,當沐鐵生的煙鍋磕到羅夢竹的劍口之時,那把劍居然就勢變軟,像綢帶一樣順著煙桿就繞了幾圈,而他也一不留神被其拉扯之下帶偏了身形。
那羅夢竹用的是把軟劍,平時出鞘用勁抖成直的偽裝成普通的劍,待交手時,一不注意就變成條咬人的毒蛇。
而這一偏不要緊,那王睿照著沐鐵生的鼻梁骨“唰”一下就彈出個鐵珠。
這珠子勢如閃電一般,可以說王鏢頭的本領全在這上面了,當年一招彈指震關中可不是說笑的。
雖說沐鐵生有金剛不敗之身,但鼻子畢竟是人最軟弱的地方之一,要不是剛剛躲得及時,就不是被擦破了臉這么簡單了。
王睿看自己招數沒有奏效略略沉了口氣,嘆道:“島主好本事,只是也太小覷了我們,要知道我夫人也是名劍山莊暮云白的徒弟,雖未得其真傳,但些許左道還是不缺,不然怎會被稱為玉羅剎呢。”
這時候的王睿仍然想著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想抬出名劍山莊的名號給沐鐵生施以壓力,希望他能夠自己退去。
沐鐵生朝著王睿冷笑二聲也不答話,直接就往水下沉去,整個河面似乎恢復了平靜。船板上的二位見狀趕忙背對著背,小心打量四周動靜,他們害怕敵人會從死角突然出現。
就在此時,羅夢竹感到腳下船底一動,趕忙發出了一聲驚呼:“睿哥,小心,那廝游到船底啦。”
話音剛落,就見那沐鐵生的雙手猛地戳穿艙底,爾后再一發狠,整條烏蓬船竟是被直接撕成兩半。這還不算完,撕開船后的沐鐵生借著力向前就是一掌直直甩向了王睿,逼得大鏢頭只能一人退到右半邊的船體上。
這還不算完,撕開船后的沐鐵生借著力向前就是一掌直直甩向了王睿,逼得大鏢頭只能自己退到右半邊的船體上。
羅夢竹心里發了急,她已經明白,這姓沐的是打算要把自己夫妻倆給分而擊之,她更清楚,自己二人若是聯合還有希望,但論單挑,誰也不是沐鐵生的對手。
羅夢竹腦子里轉個來回再不多想,劈手一抖三尺青峰,冷冽的寒芒奔著沐鐵生的后頸刺了過去,想著能夠圍魏救趙好解王睿當下之危。
可惜那劍刺在沐鐵生的脖頸上竟只是發出了金鐵相碰的聲音,不傷他半點毫毛,仔細看能發現沐鐵生的皮膚泛著金黃,不愧是金身浮屠!
沐鐵生也不回頭,直接站在了王睿的半邊船上,他看到王鏢頭的手上又是摸出了兩粒鐵珠后撇嘴笑了笑,快步上前直接伸出大手緊緊握住。
這沐鐵生手像是鐵鉗一般,王鏢頭兩只手瞬間被捏的血肉模糊,手里的鐵珠都直接嵌入了指骨里,疼的王鏢頭是面無血色嘴唇發青。
王睿也是條漢子,手都被擰巴成這樣也不喊疼,可心疼壞了另一邊的羅夢竹,她大叫道:“老賊好狠!我要你狗命!”
說著就要跳到過來與沐鐵生拼命,但王睿卻猛的大聲吼道:“竹妹不要過來。”
“可是睿哥你......”
王睿眼珠一瞪,羅夢竹只得放棄跳過去的想法。
見她沒有過來,王睿哆嗦著手沖沐鐵生嘆道:“二島主果然厲害,王某此次真真是認了栽,我愿把懷里的東西交給你,只希望島主發發善心,放我妻子一條生路,如何?”
沐鐵生蹲下身子撿起掉在爛船板上的大煙袋也不起來,習慣性的磕了一下煙桿后笑道:
“咋的,先前讓你們交貨保平安你們不聽,非得吃上杯罰酒才后悔?告訴你,晚啦!”
沐老漢站起來抖拉抖拉褲子指著王睿罵道:“王八羔子真當老子我是開善坊的啦,你以為想怎樣就怎樣啊!前面話說的那么好聽,又是信又是義的,看到打不過了就想認輸活命?哪有這種好事。”
王睿聞言慘笑道:“王某當然不會讓沐島主吃虧,只要島主肯讓我夫人上岸,我會完整安全的把東西交給島主,然后直接就在島主面前斷脈自盡,不會讓島主再費手腳,而且我保證,江湖上絕對不會傳出今夜絲毫的消息。”
旁邊的羅夢竹心都快碎了,她含著眼淚說道:
“睿哥你說的什么話,你我夫妻同心,我怎么可能一人茍活,倘若我是貪生之人,之前勸你把東西給那老殺才就是了。”
沐鐵生撓了撓下巴,轉頭打量了一下羅夢竹,看著她銀牙緊咬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模樣若有所思道:
“姓王的,真難為你了,手抖得跟雞爪瘋似的還能笑的出來,也罷,老子看你是條漢子的份上答應你,等會不殺你媳婦,但你要記住,如果以后你媳婦要來找我報仇,那可就不要怪我手下無情了。”
王睿笑的更燦爛了,他沖著沐鐵生連連擺手表示不會,然后轉到羅夢竹的方向,看著自己妻子眼中流下的淚水,王鏢頭的眼中充滿了各種感情。
王鏢頭想安慰一下羅夢竹,他張了張嘴,說道:
“竹妹,等會你上了岸別去林家莊了,明天趕回京都府后跟岳父商議一下關了鏢局,千萬不要替......”
話還沒說完呢,就見王睿心口處突然漏出半拉刀尖,血水順著刃口就往外流,可憐王鏢頭一句話沒有說完就直接氣絕身亡。
原來就在剛剛說話的時間,從水里悄悄的出來一個人,這人穿著一身魚皮水靠,全身上下一團黑,手里拎著的兩把分水刺除了刃口沒有一處泛光,三個人都沒發現就摸到了王鏢頭身后面。
這人先是起手一刺殺了王睿,然后也不說話,反手又是一切,刀尖沿著王睿脖頸滑進去,手腕微微挑動著就割斷了頸椎,切蠟般就把人家的頭給卸了下來,順起一腳又把王睿的人頭踢給了另一邊的羅夢竹。
羅夢竹失魂落魄的接過頭,連劍掉了也沒反應過來,她看著手里熟悉的面孔發出一聲悲鳴,整個人直接癱坐在船板上放聲大哭。
那人看著羅夢竹眼角就是不屑,甩手把王睿身子扔在板上,分水刺割開他衣襟就開始用手里的兵器在內里戳戳點點,好像找到了什么,眼睛猛的一亮,挑出來一個用牛皮紙包裹緊緊的小包,外面還用幾根彩絲捆了幾個扣。
他拿著這個小包,感覺里面四四方方的好像一本書,借著月光看到牛皮紙上還有一封信,信上雖然沾了點血水但依稀還能辨認出“禮部侍郎林懷玉寫,家仆某某啟”。
“哈哈哈,如果消息沒錯的話,這里面就是太一門的《天魔經》了,江湖都傳這天魔經是魔教第一神功,練到高深之處有無窮奧妙,想不到我也有幸能夠遇到。”
略帶沙啞的聲音透露出無窮的驚喜。
可是旁邊的沐鐵生臉色卻變得怪異起來,他掂了掂手里的煙桿咬牙說道:
“賀老三你怎么回事!是哪個給你的膽量來殺我要殺的人!你敢管我的閑事?”
那個正在尸體旁的怪人先是賊笑兩聲,然后若無其事的擺正了王睿的尸體,手里的分水刺收好束在小腿上,接著把牛皮紙包拿在手里后開口道:
“二哥這話到有意思了,我這個老三除了大哥撐腰,其他時候怎么敢亂動你呢?”
“只是大島主在你出來的時候講啦,咱這個二當家的人善心軟,愛講江湖道義,平時還好,遇到正事的時候顯得婆婆媽媽。”
“所以就讓我這個老三看著你一點,免得你這個‘活菩薩’突然又神經發作的講慈悲了。”
沐鐵生鐵青著臉盯著賀老三,哼聲道:“我怎么發神經了,老子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大當家的這么信不過我還讓我出來干什么!真他娘的氣人。”
賀老三聽這話倒是笑了出來。
“怎么可能是信不過你,不然也不會讓幾十多個弟兄白白死在這里了,只是茲事體大,還不知道有沒有別的人想當黃雀,我只是個保險。”
“不過我要是不出來,估摸著你又要把人放走了,這消息萬一走漏了,你覺得我們十二塢能撐住多少江湖圍攻呢?”
賀老三,本名叫賀龍飛,原本是江南一帶有名的游俠,那妙手空空的本事算是一絕,但真正讓他出名的是他曾經夜入京都皇宮,在無數高手的眼皮底下偷走了老太后的一座白玉彌勒。
這白玉彌勒是董太后每日參佛祈福之物,丟了以后那整個皇宮就炸開了鍋,什么大理寺六扇門全都出動起來,七天就把案子給破了。
再然后一張通緝令貼滿全國,賞黃金千兩,這賀龍飛無奈之下跑到了龍庭島,拜了龍王劉權為兄長,當了個三島主。
沐鐵生聽著這賀老三陰陽怪氣的說話是心中不快,但他也知道這人說的也對。
龍庭島十二連環塢孤懸海外,起事造反的兄弟有近萬眾,連上拖家帶口的加在一起能有十萬之多,雖然是因為地處偏遠又有船多之利,再加上兄弟們水上功夫好的原因,闖出個水龍王水龍軍的稱號,但其實已經有不穩的苗頭了。
因為大周朝廷一直都有再次開戰之意,打算一舉蕩平周邊不安因素。
若這《天魔經》的消息傳到江湖中去,連武林中的一些高手也要攪和進來搞風搞雨,到時候武林、朝廷兩面圍攻,那是肯定要完。
賀龍飛看著沐鐵生鐵著臉不說話,已然知道他的心思是什么了,就說道:“二哥你也別怪我說話不給你面子,這要是有一點差錯,損失的可是我們所有兄弟的性命,咱們擔不起這個風險,這女的就交給我吧,省的哥哥你費心。”
這時候的天色已經全黑透了,那邊的羅夢竹抱著亡夫的頭已經哭昏了過去,眼看著她也要死在賀飛龍之手,沐鐵生他上前一步抓著他的手不動分毫。
賀龍飛被沐鐵生抓著雙手,不由大怒:“老二,我這道理說盡你怎么還這么糊涂,腦子犯了什么軸硬是要護著她?難道你看上她了?”
沐鐵生笑了一下說道:“老三你誤會我了,我不是糊涂,孰輕孰重我分的清楚,只是倒叫你猜著,我還真是看上她了。”
“老三你也知道,二哥我的五行化生法練到了瓶頸,我若想再進一步需要一個鼎爐來雙修沖卡,原先我沒注意,剛剛發現這女的資質頗為優秀,看她內息走的又是純陰一脈,更是能助我功成,原本就沒打算放她走的。”
賀龍飛聽了這話哈哈大笑了起來,他轉過頭來看了看羅夢竹笑著說道:“萬萬沒想到二哥居然也憐香惜玉了起來,嘿嘿嘿,既然如此那就聽二哥你的吩咐,不過就怕二哥你壓不住她啊。”
說完他吹了個呼哨,這哨音一短兩長,很快就從上游飄下來一艘木帆船,船上立著幾個人,來到跟前說道:“二當家三當家,事情都辦妥了吧?”
“嗯,辦妥了辦妥了,不僅妥了還喜上加喜,你們倆抬個擔架過來把這娘們抬到船上去,帶回去給咱二當家的當壓寨夫人,到時候可都要來喝二哥的喜酒。”
“哈啊?沒想到二當家的出來一趟收獲可不小,走,咱趕緊回去。”
幾個小嘍啰嬉笑著把暈倒的羅夢竹抬回船上,乘著夜色一路飛馳趕回龍庭島報喜,只留下破船和王睿的尸體在河中心浮浮沉沉。
喧鬧的河面慢慢的又回歸本來發靜謐之中,就在野鳥們又飛回鳥巢中休息時,河岸邊又出現了兩個人影,是那茶肆里的店老板和店小二。
看著河面,店老板搖頭嘆息道:“唉,我都說了不要隨便坐船,就是不聽人勸,你若是不走我還能想法子救你一救,現在可好,生生把自己性命給送掉了。”
旁邊的店小二接過話說道:
“姓王的在京都府號稱彈指神通,十二顆鐵膽能穿石碎鐵,羅夢竹的劍法雖未得名劍山莊真傳卻有一路金蛇劍法刁鉆詭異,不可小覷。”
“可惜兩人被引到船上施展不開身形,否則就是沐鐵生也沒這么輕松就拿下他夫妻二人。”
“不說他們了,原先老爺故意放出《天魔錄》在王睿身上,專門引來龍庭島這幫悍匪來混淆視聽,只要再把劉權得到《天魔錄》的消息散出去,不管是江湖還是朝廷,都會把目光轉向別處了。”
“老爺也是壯士斷腕了,犧牲了龍王島這個養了幾年的暗線,唉,不過只要老爺公子平安就行。”
店老板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然后問道:“孫管家跟小少爺應該快到了吧?這見不到人我還真有點心慌,最好今晚就能把少爺送林家莊才好。”
話說到這也才明了,原來這二人都是侍郎林懷玉的人,那王睿夫婦只是他灑出去的餌,他知道自己被皇宮龍椅上的那位忌憚,正所謂伴君如伴虎,自己已然是要大禍臨頭,所以就想這一暗度陳倉之計好渾水摸魚。
就在倆人閑聊之時,自小路處慢慢走出來兩個身影,仔細看,正是王睿夫婦在城外遇到的那一老一少。
老頭拉著小孩走到岸口跟前,店老板和小二趕忙迎了上去,店老板拱手稱道:“小公子回來啦!一路辛苦!”
“當初小公子去京都府才四歲,算起來有四年沒見到了,我等都甚是想念。”
店小二也說道:“收到老爺飛鴿傳書時俺就恨不能立馬到京都去保護小公子,萬幸老爺運籌帷幄,但叫小公子放心,回到家里就不用擔心了。”
原來這老頭跟小孩就是兩人口中的孫管家和小少爺。
孫管家看著二人擺擺手,開口問道:“如何?龍庭島的人已經得手了嗎?”
店老板回道:“得手了,和傳來的消息一樣,是金身浮屠沐鐵生帶的人,只是王睿夫婦都死了,等下會有另一波兄弟攔截沐鐵生他們,佯攻失敗后再傳出消息,到時候老爺的計劃就成功一大半了。”
“嗯。”孫管家點了點頭,拉過旁邊的小公子林子凡說道:“等會我們過了河,小公子跟我從小路走,你二人喬裝打扮一下走主道,一方面掩人耳目,一方面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老鼠跳蚤想太歲頭上動土,我這一路上走的太順了,總覺得不太平,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兩人口中應諾,從河岸邊蘆葦叢里劃出來一個竹筏,一人撐著竹篙,一人抱著林子凡上了去,孫管家環顧四周一眼最后跟上。
竹筏上林子凡看著抱著自己的店小二小臉就不自在,自己畢竟八歲了,還讓人抱著算什么呀,他開口說道:
“小亮哥,你把我放下來吧,總抱著我也挺累的。”
小孩聲音清脆伶俐,帶有一點點奶聲,還夾雜著一點點的京都口音,配著嬰兒肥的臉蛋頗為可愛俊秀。
店小二聽著小公子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略有激動,他放下林子凡道:“可沒想到少爺還能記得我的名字可真是榮幸,少爺下來小心沾水,這雖說過了春,但夜里水汽大當心受了涼傷了身體。”
林子凡輕輕踢了踢腳小聲說道:“哪里能忘了小亮哥,我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你給我抓的山雀了,特好玩。”
說著話林子凡走到了孫管家跟前,看著竹筏下流淌的河水問道:
“孫爺爺,那王睿夫婦是不是京都府里我見到的那倆位?若不是爹他著急送我回來也不會讓他們趟這趟渾水,他倆是因為我才死的,對不?”
孫管家轉頭看著眼前的小公子瞇了瞇眼,他知道自己家的這位小少爺是個心善的人,思索一下說道:“小公子你天生聰慧自小就愛讀書懂得許多的道理,只是你年紀還小涉世不深,你要明白,這江湖本來就是殺來殺去的地方,走進來就是一條不歸路。”
“今天你可憐王鏢頭,明天誰來可憐你呢?”
林子凡迷茫的眨著泛紅的眼睛不說話,過一時他又問孫管家:“孫爺爺你這次送我回來,京都府就留我爹一個,他會不會有危險?”
孫管家搖了搖頭說道:“不會,老爺他在朝廷里也有些門生故吏,一時間皇帝拿他沒辦法,只要你平安,老爺就沒有后顧之憂,自己可進可退。”
這竹筏速度倒也挺快,一會就劃到了河中,小公子林子凡看著還沒被水沖走的船體合手默念道:“今日事因我而起,二位若泉下有知只需怪我即可,我愿一力承擔責任,不要找我爹的麻煩,他年紀漸漸大了。”
過了片刻渡過河水,四人依次上岸,店老板揮手一拳砸散竹筏,孫老頭抬起手說道:
“你倆先走,我帶著小公子躲在暗處晚點出發,等到了林家莊入口相聚。”
“諾,那我等恭候小公子了。”二人答應道,轉身順著路離開。孫管家等著兩人不見身影后,單手抱起林子凡說道:
“等下老奴走的快些,小公子可要注意點自己。”
林子凡點頭答應著,摟緊了孫管家的胳膊,就見孫管家一甩衣袖,足尖一點就跑出老遠,身形如鬼魅一般。
孫老頭一路上盡挑著小路飛奔,遇樹踩樹遇水踏水,一連跑了幾十里路都沒歇息,很快就趕到了林家莊入口。
他看著四周奇怪道:“李亮那倆小子怎么還沒到?”
話剛說完就聽到身后有聲音傳來:“孫管家輕功厲害,這么快就到了。”
正是那店老板和店小二走了過來,二人一前一后,那店老板站的后些,離得有些遠,夜色之下看不清事物一般慢悠悠走過來。
孫管家皺著眉頭問道:“你們怎么慢了這么久?我特意帶著小公子繞了遠路,怎么比我還晚到?”
被林子凡稱呼為小亮哥的率先走過來說道:“我正想跟孫管家你說呢,我們在路上經過且蘭鎮的酒樓時,發現一撥帶著刀劍的江湖客在那喝酒,我擔心這幫人善者不來,就耽誤了點時間打探消息去了。”
孫管家眼角閃著一絲幽光,他踏步上前問道:“那你可打探好消息嗎?這幫人是什么來路?”
“打探清楚了,是翠云山那邊的幾個幫派開什么英豪會,不是針對我們的......”
話還沒說完,就見孫老頭從袖口出滑出兩道銀光快若閃電奔著那李亮的腦門子去了,那李亮哎呀一聲往后猛然一倒,才險之又險的躲了過去。
借著月色才看清,孫老頭手里拿的是兩根長筆狀兵器,筆長一尺三,筆尖泛著銀光煞是鋒利,好一個奇門判官筆。
后邊的林子凡一看他孫爺爺亮出自己袖子里的判官筆知道事情不對,趕忙一貓身躲在老頭身后掩藏自己,小心的看著前面的形勢。
店小二退后一步站定身形,突然發出一陣嘎嘎怪笑,可奇怪的是臉上卻始終保持著一抹微笑,顯得別扭恐怖。
他那老鴰一般的嗓音說道:“鐵判官孫大有,一雙鐵筆定江山,傳聞當年你一人約斗五岳劍派不落下風,最后還是泰山老人親自出山才把你打敗,可也是因此名聲大噪,好生威風。”
孫老頭鐵筆一回站穩身形冷笑道:“你知道我的名頭,還敢來這找死?披著我家下人的臉就敢來偷襲,漏出破綻都不知道呢。”
“嘿嘿嘿,在下自認為自己的易容術在天下間數一數二,今天為了真上加真,我還特意剝了這小子的臉換上,還請前輩指教指教,這破綻在哪呢?”
對面這人一邊咯咯咯的說著話一邊揭開自己的臉,還扭動著身體發出咔吧吧的脆響,連個子都變高高了不少。
林子凡離遠遠的看著就像是志怪小說里畫皮鬼揭開自己偽裝一樣,嚇的他不寒而栗。
那怪人手里的這張臉皮被處理的是真好,皮下脂肪刮的干干凈凈,薄薄的一張沒有損失分毫,貼在臉上還能有表情活動,更妙在臉上的疤痕痘印等等都在原處。
林子凡看著那小亮哥的臉皮眼睛已經紅了起來,他高聲質問道:
“你這個混蛋,你把小亮哥怎么了?”
那怪人把皮整個揭下來后也沒理林子凡,一張煞白的臉顯露了出來,嘴角咧一咧就露出滿嘴尖牙,整個人好像惡鬼一般。
“哈哈,不愧是老江湖,我弟弟靠這個易容術暗殺無數,還是第一次沒出手就被識破的呢。”
這是落在后面的那人說的話,他倒沒有易容,只穿著店老板的衣服,難怪離遠遠的不肯過來。
“老前輩先容我等自我介紹一下,在下叫杜云,這是胞弟杜雨,我們兄弟倆是明御樓吟風堂堂主,奉樓主之命來請太一門少掌門去我們那坐坐。”
孫管家一聽這話臉上收起表情,他冷然道:“明御樓是什么地方?阿貓阿狗的東西我們家老爺根本就不認識,這里是禮部侍郎林懷玉的家宅之地,就沒有你們說的人,我不管你們是誰,總之你們認錯人了!”
“你二位殺了我家兩個下人,我也不說什么報官捉拿之類的廢話,畢竟江湖事江湖了嘛,老頭子本該活剮了你們才是正理,但今天宅子里有事要辦,只要你二位就此退去,我可以做主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