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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春滿全文閱讀

菩提春滿作者:一介蓬蒿

菩提春滿簡介:昔日,他是腹有乾坤名動天下的東景儲君。
今時,他是病體纏綿朝不保夕的西風質子。
精心籌謀,步步為營,翻卷兩國風云。
塵埃落定,洗盡鉛華,糾纏四目深情。
菩提樹下,春滿古剎。
“怎的邀我來此?”
“怕你又忘了,當年駘蕩春風吹緣始。”
【本文無穿越無重生】 https://www.zhaoshu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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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春滿最新章節第448章 塞外
第1章 祈慕院內初相見
菩提春滿全文閱讀作者:一介蓬蒿加入書架

  “公主,已是隅中時刻,可要起身朝食?”

  宮女粉黛立于金繡牡丹帳前,躬身輕問道。

  幾息之間,帳內方才傳來一聲略帶惺忪的應聲,雖帶了些睡意,卻是如黃鶯出谷般清脆好聽。

  粉黛即轉身示意了下,立有幾個宮女碎步繞過仕女游春屏風魚貫而入。

  帳簾斂起,一妙齡少女正側靠在素玉長枕上,眼簾微垂,修長雙睫下略見秋波流轉,幾個宮女圍上來謹慎侍候少女更衣。

  一身月白色古紋雙蝶云形千水裙,襯得少女身形窈窕,未梳墨發隨意搭在肩上,黑白相稱,別有一番清雅韻味。

  粉黛攙了公主到菱花鏡前梳妝,銅鏡中的少女鵝蛋小臉,肌膚勝雪如脂似玉。新月彎眉如山之黛,一雙鳳眸清澈無波,鼻若懸膽,挺拔嬌俏,鼻下一張櫻桃檀口似臥雪紅梅,美艷動人。

  此便是西風國暻姳公主秦樓安。

  梳洗的宮女片刻便打理好了她的墨發,挽了雙刀髻,又在額兩側配了簡約大氣的白玉雙蝶步搖,末了粉黛在她額前做了花鈿,眉心一朵小巧紅梅,更顯秦樓安一分嫵媚。

  看著鏡中的自己,秦樓安覺得頗是滿意,嘴角微翹帶了絲笑意,忽的像是想到什么,秀眉一挑。

  “父皇賜得那人,可安頓了?”

  聞言,粉黛細聲回道:“回公主,已安頓在祈慕院內。”

  “聽聞此人是東景國的廢太子,喚作月玦,少時亦是名動天下的人,不知怎么就落魄了,如今來我西風,可謂再無出頭之日。”

  她對這位東景來的皇子還是知曉一二的,前些日子父皇將他賜于她,說是姿容絕佳可供觀賞。

  雖是如此,但她知曉父皇此舉,另有深意。

  一國皇子被當做供人玩賞的伶人般贈人,這般折辱不僅是對月玦,更是打那景宣帝的臉面。

  其外,東景送這么一個質子來她西風,難保接過的不是一把利刃。若是此人也學那臥薪嘗膽的故事,在她西風暗中勾結縱橫,一旦有機,必會一刀刺入西風心脈。

  父皇將他賜于她,便是將此人囚在她府上,囿于后宅之中,阻斷他與西風朝野中人勾結。

  雖知父皇用心,但事先未曾過問她便將月玦送到她府邸,心中還是略有不快。

  想她對所謂美男又無有興趣,便草草安排了。今日想起,即是可供觀賞,現下也無事打發,便去瞧瞧這位太子。

  “粉黛,吩咐下去,今日朝食擺在祈慕院。”

  “是。”

  粉黛轉身便吩咐了身后的兩個宮女,又附身過來:“公主可現在移駕祈慕院,奴婢好去安排轎攆。”

  “不必,移步過去就是。”

  秦樓安只帶了粉黛一人,起身往祈慕院走去。

  公主府頗為廣闊,比起某些王爺皇子府也毫不遜色,今日聽粉黛說起祈慕院,她倒還有些耳生。

  粉黛在前引路,卻是越走越荒涼蕭瑟,路邊布景也是單調無味,比不得其他各院的奇花異石。

  “公主,祈慕院到了。”

  粉黛一指前面,一處小院現在眼前,門楣橫匾題字:祈慕院。

  打量眼前小院,入目便是高過院墻數尺的青翠修竹,雖已要入秋,這翠竹依舊骨氣錚錚站的一身挺拔。

  秋風微過曳動翠竹沙沙作響,依稀可見一縷白煙氤氳而上縈繞竹身,轉而又消散風中無跡無蹤。

  未讓人通報,自行踱步進入院里,剛進門,一股藥草味迎面而來。細品鉆入瓊鼻的一絲香氣,似是高山雪蓮般的淡淡清甜。

  進得院中,只覺如忽見明月澈云灑下萬縷清輝,眼前一片澄明之感。

  白衣男子坐于石凳之上,身后是蔥蔥茂竹,襯得如雪白衣皎潔耀目,仿若一樹青翠中獨綻一朵白梔。

  此時正見他手持一芭蕉葉扇輕輕揮動,面前是一藥鍋,原那如蓮似雪的香氣是這里傳來。藥鍋之中淡淡白煙飄忽而上繞他周身,只覺如月暈漾在月邊。

  再看那男子臉面,當真是不虛父皇那句姿容絕佳可供觀賞。

  眼前這張臉,秦樓安只覺是謫仙一般的面容,鳳眸微狹,帶著一絲朦朧,似睡非睡。修長略挑的劍眉,舒展又不失男子的陽剛之氣,鼻梁高挺,襯得男子眉眼深邃,又顯得鼻下厚薄適度的唇魅惑十分。長發微攏束于腦后,額前幾縷風中輕動,襯得那臉更加白皙。

  更多的,是病態的蒼白。

  此時他一手執扇,一手持書,白衣垂地,似隱于世俗不惹紅塵俗事的閑逸野鶴,又似高在云端皎皎之月,給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疏離之感。

  一時看的入神,她只覺如此少年,似有相識之感。

  轉念,許是那一身白衣像那人罷了。

  “公主駕到,還不速速起身跪迎!”

  粉黛一聲呵斥,將她思緒拉回,適才深思飄忽,不知不覺又回到幾年前那一天,抑或是常年久夢的那一眠。

  那人聞言起身,若月初升,光輝更甚。躬身向她略行一禮,不卑不亢,不急不緩。

  “大膽,見到公主還不跪下!”

  粉黛又叱一聲,他只當不曾聽見,徑直朝秦樓安走來,“公主大駕光臨,玦有失遠迎。”

  溫潤之音蓋過翠竹沙沙之聲,只覺耳畔猶如玉石輕輕相擊之音。初聞只覺置身空谷之中突聞閑鶴悠鳴,雖他聲音輕緩,秦樓安耳中卻是顫顫,心頭不由得也一動。

  只是這好像是她的府邸,自己逛自家院子,還要一個外客來迎?

  “玦太子住的可還習慣?”她倒也沒計較,只在心里思忖幾句。

  那人聞言淺笑,平靜幽深的澈目中似綻開一陣漣漪,水波蕩漾間似是要將她吸入其中。

  許是她的錯覺,他眼底似是藏了漫天星辰,又如隱了浩渺江海,只是爍爍中卻有一絲寒意。

  “何處都一樣,無有不慣之處。”

  溫潤之聲又將她思緒自天際拉回,上前一步:“那便好,西風不比東景溫和,如今已要入秋,玦太子保重身體。適才見太子煎藥,可是染了風寒?”

  “多謝公主關懷,痼疾罷了,無礙。”

  近看才見那人白皙之面上透著濃濃病態,挺拔長身亦有搖搖欲墜之感,似秋風肆虐中的一葉梧桐,不知哪刻便飄落風中,看得人膽戰心驚。

  “屋外風大,去室內陪本宮用膳吧。”

  “是。”

  祈慕院在公主府西陲,偏僻幽靜,與前院金磚玉瓦格格不入。平日里無人居住,屋里清冷十分,沒有半絲人氣。

  府里人倒也是些懂事理的,雖知此人是東景國皇子,但畢竟是階下囚。她只吩咐了安頓下,并未指明安頓在何處,許是管家便草草安排在這邊陲小院。

  不過也不算虧他,父皇說他可供觀賞,和那花瓶瓷器同等用處,倒不見得有花瓶可獨占一院的,對他倒也算優渥了。

  粉黛侍候她用膳,他倒吃的極少,自顧端了藥草,品茶似的細品入肚。

  這藥草不知是何物,如今離的近,只覺沉醉在藥香中飄飄忽忽,閉目如置身雪蓮花海。

  “聽聞你叫月玦?”

  “是。”

  “景宣帝子嗣不少,為何單單選中你來西風?”

  月玦放下手里藥碗,語氣輕緩無波:“玦不為宣帝所喜,殘廢之軀百無一用,送玦入西風,東景之損失可達最小。”

  聞言秦樓安心中一驚,他倒看的透徹,知道自己早已是棄子,怪不得問他住的慣否時,答道何處都一樣。不過他如此面不改色似說他人之事般娓娓說來,倒真是讓她驚詫。

  “父皇將你賞賜給我,便是我的人。想必你也知曉自己的處境,若你安分守己,本宮還能保你余年安穩。若你有異心,如今在我西風,便是萬劫不復之地。”

  說這話時,她看他的眼里多了分狠厲。但一眼望進那雙深水秋潭般的眸子里,如重重一拳打在軟軟棉花之上,只覺得她的話與眼神,無甚用處。

  “是。”

  本覺得他多少會有些畏懼,可他竟如此輕描淡寫的回應,甚至嘴角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秦樓安只覺自己氣勢全無。

  “少時便聽聞東景玦太子天人之姿,如今幸得一睹真容,坐過來些,本宮倒要仔細觀賞下。”

  月玦聞言抬眸看了她一眼,愣怔片刻后起身坐至她身邊椅凳,藥草之香更甚了些。

  他雖清瘦,確是比她高了不少,若她要看他,還要抬首仰望,堂堂公主,焉能仰望一質子囚犯?

  “你太高了,本宮看來不方便”語氣輕頓,朱唇又啟,“跪下”

  “公主?”

  眸中一潭靜水若有蜻蜓輕點,泛起點點漣漪。秦樓安見他如此,心中些許快意。

  “怎的,不跪?”

  鳳眸清冷相視,良久,月玦緩緩站起身來,片刻,直直跪下。

  白衣委在她腳邊,秦樓安不由自由的輕輕挪了挪腳,似是那角衣衫滾燙灼人一般。

  垂眸看他跪在她身前,縱是如此屈尊之行,他做起來竟無半絲低卑之感。

  如此看他,只覺他眉目愈加深邃,山鼻愈加挺拔。只是他眼簾低斂,看不清眼中是何情緒,那潭平靜古水,不知可洶涌澎湃。

  粉黛在一邊侍候她用膳,本想著他受不住會開口乞饒,沒想到半個時辰過去,他還如白石靜臥一般一動不動的跪在原地,不言不語。

  朝食將闌,她無心再逗留此處,眼前人雖生的好,到底也只是一副軀殼皮囊。

  只要他不礙事,便由著他自生自滅。

  “粉黛,陪本宮回去。”

  “是。”

  粉黛攙扶她邁出房門,那人依然不曾開口說話。

  既然不求,便就自行跪著吧,待跪不住了,便不跪了。

  

第2章 重9佳節赴菊宴
菩提春滿全文閱讀作者:一介蓬蒿加入書架

  一場血雨腥風,堆積白骨百萬,對于布衣百姓來說喪子亡夫之痛,而對朱門高墻里的權貴高官,幾場秋月里冷雨,濃濃血腥之氣便已彌散,短短幾月就把那刀光劍影拋之腦后,紙醉金迷,芙蓉帳暖。

  秋風蕭瑟,百花殺盡,獨有秋菊傲霜吐蕊。正值重九佳節,西風亦有登高望遠品酒賞菊的習俗。

  是日里,粉黛侍奉秦樓安穿了新衣,打理好行頭,微攏繡有金菊吐芳的錦緞披風,在粉黛的攙扶下,出了府門。

  門外早已備好精巧馬車,今日城西書香世家謝家廣邀城中名流之士,同赴菊宴品酒賞花吟詩作畫。

  她不似其他久居深墻高院的公主,七歲那年賜號暻姳,城北建府以居,時日里常女扮男裝外出游玩觀景,與城中各名士相交甚篤。

  今日謝家家主謝之卿在城西謝府菊苑辦宴,昨日里便收到謝家請柬,如此風雅韻事,自當不能錯過。

  車夫拂開車簾,粉黛仔細攙扶了她登上香車。

  啟程之際,恍惚間腦中一襲白衣閃過,若白駒瞬過閑鶴掠影,兀的讓她想起幾月前祈慕院那人。

  少時便知這位東景玦太子才名在外,此次帶他去,許能添些樂子。

  “粉黛,喚玦太子前來一同赴宴。”

  車側站著的粉黛聞言微愣,小臉一凝便也應了聲去安排了,公主之命聽從即可。

  半炷香功夫,粉黛便帶了人過來。秦樓安玉手拂簾,正見那人頷首行禮,當下旭日正升,金輝鍍在白衣之上,一時只覺如雪照眼。適才拂簾見他,竟如開窗見月,如練光輝皎皎入懷。

  幾月不見,他一如初見。

  如此無瑕之人,偏是自己階下之囚,她都覺甚是可惜。如今秋風剛勁,看他衣衫單薄,不禁心中略有動容。

  “玦太子與本宮同乘吧。”

  “公主使不得,公主怎可與玦太子同乘,還是奴婢再去安排一輛馬車吧。”

  一旁粉黛忙阻止了,自家公主千金之軀怎可與一低劣之人同乘,且男女有別,如此怕要壞了公主清譽。

  “不必了,本宮說與玦太子同乘便同乘,再安排怕要誤了時辰,玦太子上車吧。”

  “是…”粉黛遲疑應下一句,垂著臉面立了馬車一側。

  月玦彎腰謝恩后,抬腳上了馬車,一股清淡藥香撲鼻而來,隨之裹挾而來一絲涼意,不知是他身上帶的寒,還是外面秋風刮得冷。

  車夫輕呵一聲,馬車朝城西駛去。

  “幾月不見,玦太子可還康健?”

  “謝公主掛念,玦諸事皆安。”

  “瞧你這臉色,比起初見更是蒼白,可是故疾之故?”

  “然也,玦之痼疾,無有根治之法,唯靠湯藥續以殘命。”

  聞言,秦樓安竟覺眼前之人有將死之感,幾月前掛于樹上得一片梧桐葉,似是挨不住這蕭瑟秋風。

  不由心底生出一絲悲憫之情,但轉念一想,宣帝此舉可謂高矣,送這么一個朝不保夕之人來西風當質子,哪日一命嗚呼,東景便也沒了牽絆。

  不知當初父皇是否是失察,竟同意了這等蠢事。

  心里盤算之際,她只覺被一雙清寒的眼睛盯著。抬眸看向那人,一眼便扎進了那口古井之中。秦樓安稍稍移目,見他嘴角曳著笑意,適才他眼中,可并未有半絲喜意。此雙眼目光透徹,像是洞悉她方才所想,不禁心中一驚。

  “對西風,對東景,玦都是無用之人。是生亦或是死,皆是玦一人之事,公主大可不必妄加揣測。”

  聞他聲色輕緩,秦樓安微斂鳳目細琢他語中之意。即是對東景西風皆是無用,一個棄子又怎會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存活至今?若沒幾分本事,怕早已是他人陰謀陽謀里的亡魂。

  此人萬不可輕視。

  “生死乃人人必經之事,生時不虛廢光陰,死時不心中有憾,便也圓滿了。玦太子如今尚且能言會道,且不去想那死之事,今日重九佳節,玦太子還是先陪本宮一同去謝家,玩那賞心樂事吧。”

  “能陪公主出行是玦之幸。只怕玦見識淺短才能卑劣,損了公主體面。”

  “玦太子過謙了,本宮自幼便與其他姐妹不同,對天下之能人異事甚是感興,玦太子‘白衣錦扇仙之色,腹有乾坤定江山’的美名,本宮可早有耳聞。”

  月玦聞言莞爾,眉眼微彎略帶了絲暖意,旦聽珠玉相撞之音響起。

  “如此夸大溢美之詞,虧得公主也信,如今玦就在公主面前,白衣不過一身襤褸,錦扇早已變賣兌錢,皮囊亦是破敗不堪,至于腹中,且不說乾坤,就是今日早膳,也只得粗糧半碗,如今甚是轆轆。如此可見,傳言皆不真。”

  聽他言罷,秦樓安不由吟笑出聲,意識到失態,轉眼便肅正了臉色,但不覺中,說話語氣里卻帶了一絲俏意。

  “你這人忒是能言善辯,拐著彎兒的說我公主府虧待于你。適才問你可否康健,你言諸事皆安,如今又來借事訴苦是要鬧哪番?你若覺我對你不好,直言便是,何須如此含沙射影,堂堂男兒好不爽快!”

  “玦之傳言有假,公主容貌傾國天資聰穎的傳言倒是千真萬確,一下便能聽透玦的言外之意。說來慚愧,堂堂男兒為飽腹而求確實無顏見人,奈何食糧乃活命之基,還望公主救命。”

  “知曉了,回府后便吩咐下去,你的一日飲食,絕不含糊了事。”

  “謝公主大恩。”

  不知何因,只覺適才與他說話甚是有趣,不察間臉上亦是掛著一絲笑意。

  突然想到什么,伸手探進旁邊的木匣,端出一碟點心。

  “這是府里名廚做的桂花酥,甜而不膩桂香撲鼻,你且吃吧。”說著置于桌案并推至月玦面前。

  似是受寵若驚,月玦一時未動,待看了她幾眼后,方謝恩動身。

  到底也是皇室之子,見月玦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份渾然天成的貴氣,不急不緩,不卑不亢,甚是優雅自然。

  一路頗有趣,不覺間城西謝家已到。車內二人略整儀容,便下了馬車。

  此時謝家家主謝之卿及眾多名士早已在府門外恭候多時。見她到來,紛紛跪地相迎,為首一人便是謝之卿,一身玄色衣衫,身材修長,容貌佚麗。

  “各位快快請起,今日之宴乃舊友重聚共慶佳節,無有尊卑之分,還望各位切莫拘謹,只當樓安一尋常友人罷了。”

  眾人聞言起身而立,謝之卿前走兩步拱手爽朗道:“多謝公主大駕光臨,荀不勝榮幸,公主里邊請”

  說話之間,謝之卿掃了眼她身后月玦,秦樓安亦側目稍稍瞥了他一眼,當下只覺他在自己身后,若負明月照行。

  果然,帶他出來倒是給她長臉。

  “謝兄有禮了,能得謝兄如此賢士相邀,怎能不來?”

  見她甚是抬舉于他,謝之卿愉悅大笑,三人在眾人簇擁之中進了謝府。

  一路上眾人心中有疑,目光在月玦身上打量幾遍。大抵覺他如蓮出淤,如此驚艷之人,著實引人側目,對他的身份也是好奇。

  謝家乃西風名門望族,家境殷實,府內雕梁畫柱不絕于目,雖是深秋卻有四時之景,管弦之聲繞梁不散,家丁侍女魚貫進出,其奢華可比皇宮。

  此次宴會設于謝家菊苑,苑內各種名貴菊花競相開放,好不壯觀。苑內一亭甚是雅致,正好設宴,亭內擺放琴棋,一側案桌上置有筆墨紙硯。

  眾人落座后紛紛看向站在她身后的月玦,面面想看卻不發一言。

  謝之卿上下打量月玦一番,“想必公主身后這位,便是東景國的月玦太子吧。”

  “謝兄眼力果然準絕,此人確是玦太子。”

  知曉月玦身份后,頓有幾聲唏噓之聲此起彼伏,不知是覺得驚艷還是覺得可憐,抑或是二者參半。

  “即是玦太子,來人,看座!”

  謝荀吩咐侍候在亭外的家丁,片刻,便在秦樓安旁安置一石凳,月玦謝過后便安坐下來。

  見眾人正襟危坐卻無人敢說話,應是顧忌她的身份,不敢開懷暢言。

  “各位當真無需拘謹,且一展才情共慶佳節,如今正是菊之盛季,我觀謝兄府內菊花開的甚好,不如各位以菊為題,作詩助樂?”

  “公主所言妙矣,以菊作詩,襯景也。”

  見她與謝之卿都同意,眾人也都沒有異議,皆在心中構思起來。

第3章 菊若碎金人如玉
菩提春滿全文閱讀作者:一介蓬蒿加入書架

  眾人思索之際,家丁呈上一壺菊酒,為眾人各斟一盞,酒色清冽,酒香醇厚。

  一青色衣衫男子執觴端詳片刻,起身踱步抑揚頓挫吟道:“雙九佳節重陽日,幸至西都謝家亭。品菊舉觴一飲盡,猶記少年故園情。”

  吟罷仰首痛飲而盡,面帶戚戚然之色。眾人聽罷,亦是面露難色。秦樓安對這詩無甚感觸,側眸見月玦垂眸于足,面上云淡風輕,宛如睡著一般。

  “猶記少年故園情,季同賢弟定是思念家中親眷。”謝之卿聽他詩中思鄉之情表露無掩,出聲言道。

  “謝兄所言極是,想我十之又七立志出鄉,誓要出人頭地光宗耀祖,須臾十年已過,觀吾身,一事無成。適才見這菊酒,記起家中老母所釀之菊酒,故而有感而發。”

  “季同賢弟過謙了,賢弟才高八斗滿腹經綸,如今只是未遇識才之人,想來日后賢弟必遇伯樂,一鳴驚人。”一紫衫男子起身舉觴慰問溫季同道。

  溫季同斟一杯酒回敬那人:“多謝子騫兄良言相慰,且不說這傷感之事,敢聽子騫兄之佳句。”

  “吾見這苑中菊花開的甚是歡脫,簇如烈火,散若碎金,故偶得幾句!諸位且聽我吟來:蕭風苦雨秋來至,蕉折柳敗百花傾。唯有耐寒重陽菊,不畏凌霜香滿亭!”,潘子騫吟完大笑幾聲,“在下才疏學淺,但求粗鄙之言不污大眾之耳爾。”

  “好一個不畏凌霜香滿亭,由菊及人,可見子騫兄之傲骨哉!來,諸位同飲此杯共敬這滿亭菊香!”

  謝之卿起身邀眾人同飲,她不好拂謝荀臉面,便也執觴起身。卻見月玦依舊安坐石凳,莫非真睡著了?環顧一周,只見眾人臉上皆是不滿之色。

  “玦太子似乎對我等之詩頗有不服之感,不知玦太子有何高論,愿請教!”

  潘子騫往月玦身邊略行幾步,斜目看著安坐不起的人。可那人依舊如未聞一般,正當潘子騫欲探手觸到他肩膀時,月玦微仰臉面,面帶春風。

  長身站起,聲色輕緩:“玦胸無點墨,學不成才,便不獻丑貽笑大方了。”

  胸無點墨?學不成才?

  怎的和她少時知曉的不一樣,是傳言有誤,還是他過于自謙?

  “那不知玦太子對我等之詩是何評價,在下洗耳恭聽。”

  見月玦面露為難之色,莫不是他當真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現下連應付幾句都說不來?

  若真如此,此番帶他出來豈不是丟了她的臉面?

  見她眼神不善的盯著他,月玦莞爾輕笑:“在玦聽來,適才這二位之言,皆為陳詞濫調俗字舊句,毫無新意可言。玦芻蕘之見,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各位賢士雅量相容。”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便是如此了罷?

  月玦一語便惹得眾人面面相覷,她見他臉色依舊無波無瀾,好似剛才狂放不羈之言不是出自他口之模樣。

  當真是好生狂妄。

  潘子騫與溫季同心中定然已是惱怒,此時黑著臉卻一時語塞。適才月玦所言雅量相容,這二人現下若是叫囂,便是自己扣了一頂心胸狹窄的帽子。

  亭中氣氛一時尷尬至極,她不言不語樂的看這好戲。

  須臾卻聽謝之卿笑道:“早就對玦太子之盛名有所耳聞,今日一見果然語出驚人。但聞玦太子對季同、子騫二位之詩頗有相輕之意,想來玦太子必有驚世之篇,敢請賜教。”

  其余幾人已是惱于月玦,現下聽謝之卿許是有意刁難,忙紛紛附和:“敢請賜教!”

  見眾人面上皆是強掩怒氣,秦樓安鳳眸略掃身旁月玦,怕是這人只逞一時口舌之快,現在若是做不出驚世之篇,便要丟人現眼了。

  果然,最不能得罪的,便是這些之乎者也的文人。

  “玦已有言在先,這詩,玦做不來。”

  “哦?你既然做不來還口出狂言,且不為眾人笑矣?不過一異國質子,還要仗勢欺人哉?”

  見潘子騫面紅怒斥,月玦頷首垂眸,不急不緩:“且不知登山觀景者,所攀之高不同,所見之景亦異然哉。山之腰者,所見處浮云閉目囿于一角。山之巔者,舉目而望,山天相接,俯察而視,眾物小矣。人之在世,所處之位不同,所處之事不同哉。眾位所見所吟,只在一花一葉,而玦之所見所想,乃浩浩乾坤。故,玦做不來。”

  月玦言語輕緩如四月春風,卻吹的眾人心中寒意頓生。他適才之意,無疑是鄙夷這些文人格局窄小。

  當下不止潘、溫等人胸中郁結,她亦是再無心看這些文人切磋,聲色一沉:“好一個所見所想乃浩浩乾坤,果然是腹有乾坤的玦太子。”

  眼前人雖是病弱殘軀,尚為她階下之囚,然適才他自視為山之巔者,可便如潛龍在淵,心比天高。

  見她冷目相看,他似無奈苦笑一聲。

  “天道無常世事易變,玦縱心有天高也不得不屈服于命里運數。今玦痼疾纏身,所剩時日不多,適才所說,眾位只當一將死之人之狂言,切勿放在心上。”

  亭中風起,拂他白衫,眼前人似是離枝柳絮,欲散風中。

  “玦太子既是身子不爽快,便安分養著,切莫想些有的無的。本宮擇日進宮向父皇請一太醫為玦太子治病,也許便能根治痼疾。”

  秦樓安鳳眸冷澈,月玦頷首以應:“謝過公主,玦早已對生死之事無感,眾位及時行樂即可,切勿因玦一人掃了大家雅興。”

  眾人聞此只嘆一聲天妒英才,然臉上卻是毫無惋惜之意,只謝荀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罷了!罷了!不說這傷感事,今日重九佳節,你我當只顧享樂!眾位請坐!”

  謝之卿出面圓了個場,其余人便也落座繼續飲酒,觥籌交錯間,似是將適才不快拋之腦后。攀談之際無人再與月玦言談,他又如沉睡一般,垂目不語。

  謝之卿親自彈琴助興,高山流水聲色清脆,一曲罷,眾人尚皆沉醉其中,良久才被忽然傳來的叫好聲驚醒過來。

  眾人循聲而望,只見來者一白衣少年,十八九歲年紀。

  謝之卿見此人臉上頓露喜色:“原是家弟回來了,喜事也!”

  原來此如玉少年乃謝之卿胞弟謝之顏,單名容。

  待來人走近些,她方將眼前人看清,如玉俊秀的面龐漾著笑意,給人如三冬暖陽般舒適溫暖之感。一雙桃花眼中似是釀了一壇酒,想來定是醉了不少妙齡女子,衣發飄飄逸逸松扎松束,倒是有些形骸放蕩不羈。

  早先便有謝家雙才俊,個個品貌端的傳言,如今一見,果然不假。

  只是謝荀危冠正襟,儼然君子裝扮,但看外貌便覺濃濃書香之氣迎面撲來。再看這謝容,墨發微攏衣衫飄逸,行為舉止亦給人隨性之感。想來兄弟二人品性相差甚大。

  轉眼間那人跨步邁入亭中,向眾人拱手行禮后,便坐至剛加的石凳上。

  “看來容回來的正是時候,正好能遇到眾位賢人在府內相聚,實乃容之幸。”

  聽此言眾人也隨之附和客套幾句,在眾人交談中,她得知原是這人喜游名山大川,常年云游在外,今日剛好回府。

  那人許是不認識她,只覺一女子在這一群文人間甚是突兀,不免多看了幾眼。

  雖是直勾勾的審視,她卻覺謝容目光甚是干凈坦誠,不遮掩也無他念。抬眸對上他視線,那人倏爾一笑,只覺春風拂柳,暖意盎然。

  謝之卿言說了她身份后,謝容起身行禮道歉。不知者不怪,何況她也不是拘泥小節之人,回之一笑,未曾言語。

  只是謝容一到亭中,眼光便在月玦身上幾經停留,眼神中又不似他人般探尋之意。

  “不知謝家二公子可是認得我身邊這人?”

  側眸看向坐在她身旁月玦,正巧秋風卷起他額前一縷墨發拂她臉上,只覺面上如絲綢劃過,細細癢感瞬傳入心。

  好生奇怪的感覺。

  “‘白衣錦扇仙之色,腹有乾坤定江山’,玦太子才名在外,天下誰人不識?今日容幸得一見,不知竟是如此光景。”

  身旁月玦抬首,如大夢初醒,迎上謝容笑眼,嘴角微彎卻未言語,自行端了案上菊酒細品入肚。

  比起適才心中奇異,這二人如此舉動倒更是奇怪。謝容看月玦眼神,分明是得見故人的欣喜之感,然聽他意思,卻是初次照面。

  莫非當真有一見如故之人?

  “眾位,容此些年云游在外,亦有幸到過蓬萊仙境,不知各位可有興趣聽容講講這仙人之所,是何等樣景?”

  謝容朗然一句打破亭中沉寂。蓬萊仙境向來被世人推崇向往,然能尋到蓬萊之人卻是少之又少,傳聞仙境只納有緣人,沒想到這謝家的二公子竟然去過。

  雖覺謝容月玦之間頗有干系,但眾人聽聞蓬萊仙境,現下正說的酣暢,還是暫不打斷為好。

  觥籌交錯,舉觴開懷暢談,悠悠半日光景瞬過,已是日昃而西時分。抬眼西望,落輝如血鋪滿半邊天,耳邊秋風愈刮愈烈。

  秦樓安復又轉身看向倚靠柱身之人,只見他雙目闔合,面色微紅。

  “玦太子可睡醒了?”

  秦樓安一語出口,聲音不大亦不算小,亭中眾人也皆默然看向月玦。良久,才見那人輕抬了眼皮,緩站起身。

  “公主。”

  “既是醒了,便隨本宮回府罷。”

  言罷她便當先一步走了,此人渾渾噩噩半日光景,可當真是好生無趣。

  謝荀等人跟在身后送她出府,一時之間亭中空寂,只月玦與謝容落在后面。

  “你這沾酒便醉的毛病,還是一點沒變吶。”

  謝容輕嘆一聲,上前欲扶那斜斜欲倒的身姿。月玦見他上前,輕擺手止了他,“人多眼雜。”

  伸出的胳臂一僵,謝容收回手,跟了他身后,生怕他一個走不穩便摔了。

  “既是不能喝酒,怎的還要喝?”

  西天落輝暈染兩襲白衣,月玦側眸,面惹紅霞,“你我再遇,怎能不舉杯相賀?”

  謝容面上一愕,倏爾輕笑:“嘖,原是為了本公子,幾年不見,你倒是有良心了!”

  月玦莞爾不言,謝容腹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不時二人已到府門前,秦樓安已入馬車,月玦向眾人略頷首后,略掃一眼欲話還休的謝容,輕撩衣擺進了車架之中。

  端坐車中的秦樓安見他拂簾而入,又覺一股寒意襲來。看他一進車中便昏昏靠于車壁,面上倦色深深,此人怎的如此身嬌體弱?

  謝府到公主府頗有一段路程,見他闔目養神不言不語,她只覺無趣的很。菊宴上他奚落潘子騫溫季同時,不是還意氣風發?

  “溫季同與潘子騫二位在我西風亦是出名的文人雅士,宴會上你出言不遜,不知確實是鄙夷他二位,還是瞧不起我西風?”

  她聲音不大亦不算小,然那人依舊垂目不言,又睡著了?

  向他身邊輕挪了幾挪,她倒要看看他是真睡還是假睡。卻不想她剛一靠近,那人幽幽睜開眼,秦樓安頓覺身子如被凍住一般動彈不得。

  “玦平日里最見不得附庸風雅無病呻吟之事,且他二人如此急功近利,難道公主就看不出他倆醉翁之意不在酒?”

  二人之間相距不過兩拳,聽他說話只覺耳畔如鳴汩汩清泉。秦樓安心中一虛,連忙回神坐正,只是適才他眼底,似有哀傷之意。

  “急功近利?醉翁之意?你此話何意?”

  “溫季同作詩吟菊是假,詩后言論才是自己想說的,準確來說,是想說給公主聽的。他言自己離鄉十年一事無成,大有空有才華無處施展之意,若公主一時惜才?嗯?可謂前途可見。至于潘子騫,知菊之性卻無菊之傲骨,玦微言幾句便怒不可遏,亦可見是沖動無腦之人,一番言論,不過是在公主面前惺惺作態罷了。”

  只因她宴前與眾人所說今日之宴無論尊卑不談朝事,便也未曾深思那二人之言,現下細細回憶來,倒是確如她所言。

  素日里最厭別人算計與她,如今后知后覺,不禁有些微慍。

  定神之際卻聽他又言:“雖已被世人推為賢人雅士,卻終是些虛名,在這紙醉金迷的帝都,鮮有人耐得住榮華富貴的誘惑,誰都想飛黃騰達平步青云,他二人之想法也乃世俗之想法罷了,公主無需為此惱怒。”

  月玦說話之時,一雙無波澈目便緊看著她,這一雙眼,當真有洞悉人心之感。

  以他這份玲瓏的心思,在東景又怎會淪落到當質子的地步?

  若說他來西風是別有目的,也該隱其鋒芒韜光養晦才是。今日他在宴上鋒芒畢露,現在又對她直言不諱,就不怕她一個疑心殺了他?

  “月玦,你不怕我殺你嗎?”

  “怕”

第4章 寒秋冷雨夜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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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腳剛踏入府門,后腳便淅淅瀝瀝下起雨。徹骨雨水沖打著公主府的朱磚黛瓦,滾落而下砸的庭前一地桂花。

  下了馬車后她便上了已備好的轎攆回了鳳鸞院,一路上滿腦子都是適才月玦說“怕”時看她的眼神。

  沒有半絲期許,亦沒有半絲乞求,就是那番無欲無求,清澈無波。

  回到鳳鸞院,粉黛侍候她換下一身寒意的秋衣,拿了暖手爐給她,頓覺身上暖和了許多。

  “粉黛,吩咐下去,玦太子一日飲食不得含糊了事。如今天氣漸寒,為太子添幾件秋衣。”

  聞言粉黛便躬身應了去安排了,心里不禁好奇,僅僅一天功夫,那月玦竟讓公主對他如此上心起來,不知從中使了什么法子,好生厲害。

  月玦下了馬車后,一人冒雨回祈慕院,一路上走的不急不緩。寒意刺骨的秋雨打落在身,倒是清醒了幾分。回到院里時,前襟已濕了大半。

  屋里沒人掌燈,漆黑一片,月玦從角落里摸出一支火折,點了半盞燭燈端至窗邊案前。

  案上書卷還是今早翻到的地方,抬手輕撣去衣襟水漬,倦倦坐下抬手執卷,兀然燭火微閃一跳,月玦抬頭,輕聲呢喃:“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去吧。”

  窗上高大的影子晃動了下,卻沒有離去,一聲似有似無的呼喚傳進月玦的耳朵,聞此月玦嘴角勾了一抹笑,半悲半喜。

  見影子還在,又一聲輕語:“不要再來見我,會沒命的。”

  輕吹一口氣,熄了案上燭燈,影子隨之不見。

  下雨的夜無星無月,屋里唯一的亮也湮沒于黑暗,窗外人在滴答雨聲里無人發現,一雙黑色眼眸閃著星辰般遙遠又幽靜的光。

  此時這一雙深邃眼眸凝望著這扇窗,他知窗里人定也在看著他,雖看不見窗里的人,但他腦海里已是那張熟悉的面孔。

  玦,我回來了。

  一夜秋雨,新開的菊都殘敗了,一場秋雨一場寒,如今這天兒更是寒意逼人。

  左右里無事,秦樓安窩在榻上揣著手爐取暖,旁邊粉黛半坐著給她揉著膝蓋。

  忽覺一陣寒意襲來,原是另一丫鬟綠綰開門進來,只見她行色匆匆,繞過屏風便來到自己身前。

  “公主,尉遲宏將軍遇刺身亡了。”

  尉遲宏遇刺?身亡?

  端坐起身,放了手中暖爐。尉遲宏她倒是有些印象,幾月前父皇親送大軍出征時她也在場,這尉遲宏正是此次出征隊伍的副將。

  傳聞此人驍勇善戰卻性情暴躁,對手下將士也是多有打罵,但卻屢建奇功。

  一個名聲在外的將軍竟遇刺身亡,事情不可謂不大,也不可謂不怪。

  “什么時候的事?”

  “這個奴婢不知,只是聽說今早有商販發現了死尸,便匆匆報了案,來人查看竟發現是尉遲將軍,而發現尸體的地方…竟是咱們公主府西院外面的路上。現在那路已經不能走了,還有很多官兵把守。”

  公主府西院外面的路上?

  一個將軍為何會經過她公主府,還偏偏在她府邸附近遇刺身亡。

  此事定是要牽扯到她了。

  公主府西院,那不是祈慕院所在的位置,月玦?

  想到此,心里一緊,莫非此事和月玦有關?

  若真和他有關,怕此事便不僅僅是將軍遇刺的事了。

  正想著去祈慕院,前面已經來了人。

  披了披風去了前堂,此時前堂已有很多身穿官服的帶刀官兵,為首的一人正是京機廠廠主冷劍鳴。

  沒想到此案沒有交大理寺,而是直接交給了專查京畿密案的京機廠,看來父皇對此事極為重視。

  “看冷廠主這架勢,像是要抄我公主府。”

  “屬下不敢,屬下也是奉命行事,奉旨調查尉遲將軍遇刺之事,還望公主配合。”

  此人真不愧姓冷,整個人如個冰疙瘩一樣,周身都散發著陣陣肅殺的寒意,語氣更是讓人寒毛倒豎。

  “冷廠主為我西風盡職盡責,勞苦功高,本宮自然是會配合,只是尉遲將軍遇刺,與我公主府何干?”

  “尸體是在公主府外發現的,就算為了避嫌,公主也得讓屬下在公主府搜上一搜,若那行刺之人真的隱藏在公主府里,早日抓到,也能保公主鳳體安康。”

  “哦?聽冷廠主所言,是懷疑我公主府藏有行刺之人?”

  “屬下也只是猜測,為了公主的安全,還望公主讓屬下搜查。”說著,冷劍鳴向秦樓安抱拳行了一禮。

  “本宮的府邸可不是想搜就搜的,都說冷廠主辦案雷厲風行,本宮且問你,尉遲將軍死于何因,又是具體何時身亡,我公主府外的小路,可確實是案發現場?”

  許是沒想到她一個女子竟會有如此一問,冷劍鳴微愣,臉上的表情更是如冰一樣寒冷,略頓了下才開口。

  “回公主,尉遲將軍死于內傷,五臟六腑皆被震碎,胸膛還被捅了一刀。具體時間應是昨日子時左右,至于公主府是否是案發現場,還有待查探。”

  尉遲宏也算西風數得上的名將,武功自是不弱,竟被人震碎五臟六腑而亡,是誰有如此本事?

  若真有這番人與西風為敵,此人不除,后患無窮。

  “既如此,本宮配合廠主調查,廠主請便。”

  見她側身讓于一邊,冷劍鳴揚聲冷語:“來人,仔細搜查,不要放過任何一個角落,但切莫損壞公主府里一草一木!”

  冷劍鳴說完,一群帶刀官兵便四處分散開始搜府。

  此舉當真是笑話。

  若那行刺之人真的在公主府外刺殺尉遲宏,還不早早就離去,又怎會藏匿在府里。

  就算那人藏在府里,如今這冷劍鳴大張旗鼓帶人搜府,憑他殺尉遲宏的功夫,也早早逃匿了,又怎會乖乖被捕。

  “敢問公主,府西方位,可住了什么人?”

  冷劍鳴并沒有一起去搜府,反倒問起她來,尸體在公主府西外的路上發現,他多問幾句倒也合情合理。

  “是東景國的月玦太子。”

  聞言,冷劍鳴招呼了幾個人,便朝了祈慕院方向走去。

  思及祈慕院月玦,他一手無縛雞之力病病殃殃之人,又怎能行刺尉遲宏,還是他的病是裝的?

  見冷劍鳴已帶了人去了府西,秦樓安招呼了粉黛一同跟上。

  為首兩個侍衛一下推開院門,進門又是熟悉的藥草香。

  月玦正坐院里的石凳上執卷讀書,見一群人來勢洶洶,也未曾動容。見秦樓安隨后進來,才起身朝她展顏一笑。

  “來人,給我仔細搜!”

  冷劍鳴一揮手,身后的人立馬沖進屋里院里,四處翻找起來。

  看著自己院子被人翻來翻去,那人也沒什么反應,像是早就知曉會如此一番。

  冷劍鳴冰錐一般的雙眼將月玦上下打量個遍。

  “玦太子昨日夜里可曾見過什么人或聽到過什么動靜嗎?”

  “不曾見人,不曾聽有動靜。”

  “昨夜尉遲將軍在公主府外遇刺身亡,與你所居之處僅一墻之隔,玦太子當真一無所知?”

  “當真不知。”

  冷劍鳴目光如冰刃,將月玦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只見月玦頷首不語任冷劍鳴目光凜冽,臉面之上,氣定神閑。

  一病弱皇子如何殺的了一彪悍將軍?

  看他不崩于色,秦樓安心中略舒一口氣,若是此事當真與他有關,她公主府定也不得安生。

  心下放松之時,一侍衛突然跑過來向冷劍鳴回報:“廠主,在屋里發現了一把匕首。”來者說著便將手里閃著寒光的一把刀遞給了冷劍鳴。

  匕首?

  冷劍鳴接過匕首后仔細端詳,忽然面上露出輕蔑笑容,看了更是陣陣心寒。

  “這把匕首的長短寬厚,與尉遲將軍胸膛上的傷口尺寸一般無二,且這匕首的鍛造手藝與尺寸,皆是你們東景的風格,玦太子,你還有何話可說?”

  “匕首不是玦之物。”

  “哼!事到如今還想狡辯,不吃點苦頭怕你是不會承認,來人,給我帶回去仔細審問!”

  語罷便有兩人上來抓了月玦肩膀。月玦沒有反抗亦沒有言語,朝著她方向看了一眼。

  秦樓安見他眼中依舊無波無瀾,或許他眼里的清澈,不是洞悉一切的明了,而是無謂一切的麻木。

  月玦被推推攮攮帶出院門,自始至終未曾開口向她求救,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沒有靈魂的人生不如死,不管此事是不是真的與他有關,或許就此沒了,倒也算是一種解脫,畢竟早已經是一顆棄子。

  月玦,牽絆不了東景,自然也無用于西風。

  只是此事,卻煞是蹊蹺。

  府中恢復往日的平靜,她站在祈慕院里一時沒有離去,一會進來一提著食盒的小廝。想必是她昨日安排的給他送飯的,可惜還未吃上,便身陷囹圄之中,以后,都不見得還有以后。

第5章 囚場遇故血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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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遲宏遇刺一事已隨著秋風傳的滿城皆知鬧得沸沸揚揚,眾人口中各種版本亦是莫衷一是。

  秦樓安坐在馬車里一路耳根也是不得清靜,想這皇城百姓,最喜的便是咀嚼這些宮闈秘事,現下有了新的談資,自是說的津津樂道。

  如今月玦被帶走已一日有余,雖知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但皮肉之苦定是少不了的,與其窩在公主府等,不如入宮去探探消息。

  在粉黛的攙扶下來至皇帝日常所居之處朝龍殿,朱紅大門緊閉,門外侍候了幾個太監,見她到跟前便要行禮通報。

  立至門外且聞殿內有交談聲,想她一女子冒然入內,他們必會有所避忌,便沒讓門外太監通報,立于門前側耳聽著。

  此時殿內,正案后坐一中年男子,一身明黃五爪金龍袍,頭戴雙龍戲珠金冠,正是當今皇帝秦昊。

  此時秦昊眉頭緊鎖,單手扶額揉著眉心,不意瞥見案上的匕首,心頭一陣煩惱。

  “皇上,如今證據確鑿,還望皇上為尉遲將軍做主,處死東景質子月玦,否則恐令將軍部下將士不服。”

  冷劍鳴見皇上遲遲不肯做下決定,當即跪下來再次懇請。

  聞言秦昊只覺更是心煩,此事處理起來談何容易,若真是尋常命案,自是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可如今偏偏牽連東景西風兩國,若只是要處死月玦,縱是將他千刀萬剮,也難以彌補西風喪一名將之失。

  若將此事做大,怕東景西風又要起沖突,數月前西風雖勝,但亦是勞財傷民元氣大傷。可若就此揭過,又怕將心不服,一旦軍心有變,后果不堪設想。

  正當秦昊無所決絕之時,突聞一清寒聲音響起:“此事另有隱情。”

  秦昊抬頭望去,說話者已長身站立如翠柏青松,一身白衣不染纖塵,墨發高攏笈冠束之,劍眉如峰,眉下雙眸中似蕭瑟之秋,雖不徹骨,卻覺寒意習習。雖立堂下卻讓人覺如東升旭日,欲仰望而視卻又覺刺目灼灼。

  不知他身份的人見他此番模樣,必覺乃一謙謙貴公子,斷不會將他與那沙場之人聯系起來,而此人確是西風國的不敗戰神,令敵國聞風喪膽的西風大將軍司馬賦及。

  門外秦樓安聞此聲心中大喜,臉上不覺也是笑若春花,一雙眼亦是燦若星辰,他回來了,她自是滿心歡喜。

  歡喜歸歡喜,理智讓她保持了冷靜,適才他說此事另有隱情,且聽他說說。

  “哦?司馬將軍有何看法,只管說來就是。”

  “尉遲宏死于內傷,五臟六腑皆被震碎。除胸膛傷口,無其他打斗痕跡,由此可見是被一擊致命。昨日臣見過月玦,他沒這等本事。兇手另有其人。”

  司馬賦及頓了頓又道:“亦或是尉遲宏毫無防備,熟人行兇。”

  說話者語氣無波無瀾,可聽的人卻是心中大為驚詫,秦昊臉上亦是露出醍醐灌頂般的表情,可低頭看見案上匕首,心中又覺大有漏洞。

  “那這,又怎么解釋?”皇帝秦昊指了指案上的匕首。

  “胸膛上的傷口是死后才有的,非致命傷。若是尉遲宏先被刺了一刀,又怎會不反抗?如此一來,又怎會無打斗痕跡?依臣之見,兇手如此多此一舉,是故意將此案嫁禍月玦。”

  聞言眾人無不如聞霹靂,私下議論紛紛,秦昊聞言亦是臉色大變,若真是有人從中作梗,欲令東景西風鷸蚌相爭,那背后得利這人,又會是誰?

  正當眾人愈說愈烈,冷劍鳴冷若冰霜的聲音又響起。

  “陛下,就算真如司馬將軍所言,亦不能排除月玦的嫌疑,如今皇上對這位玦太子還不甚了解,怎能憑司馬將軍一言便斷定他沒有殺害尉遲將軍的本事?”

  “陛下且不知,世上就是有人善于偽裝,隱其鋒芒,以弱示人。就如司馬將軍,現一副謙謙公子模樣,到了沙場還不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若那月玦假裝痼疾纏身,實則韜光養晦,在我西風興風作浪,如今是尉遲將軍遇害,日后便指不定是誰遭殃。”

  “嗯,冷將軍所言亦不無道理,那不知該如何探他虛實呢?”

  “回陛下,此次函谷一戰,大軍班師回朝帶回不少東景戰俘,不妨,讓那月玦和這些戰俘一同為陛下獻上一場好戲——供獄奴?”

  聽聞此言,眾人又是交頸私語,唯不察覺司馬賦及劍眉微蹙。

  這供獄奴乃是西風皇室想出的極其殘忍的玩樂之法。

  如其名,此法是將一些戰俘及一些死罪之人圈在一處,令其互相殘殺,最終活下來的一人便可獲得自由。其間若有人趁機逃跑,立時便會被安排在一周的弓弩手射殺。

  對這些人來說,自己想活便得殺死其他人,在生的欲望的驅使下,只得泯滅良知殘殺與己無仇無怨之人,而那些權貴高官皇室之人,便以此為樂,可謂毫無人性。

  “冷愛卿此法甚妙!若那月玦當真手無縛雞之力死于囚場,也是死于他東景將士手里,想那東景皇帝亦無文章可做。”

  “若那月玦會武功,為了自己活命而大殺自己國的戰俘,此事宣揚出去,想必亦會使東景將士心生不滿,且就算他會武功,就憑他殺害尉遲將軍一條,便已是罪不可赦!佑德,即可安排下去,明日午時三刻,供獄奴!”

  見皇上已命了身旁大太監佑德前去傳旨,眾臣縱是有異議也只能埋于腹中。秦昊處理一上午政事,現在只覺身心疲累,招手示意重臣退下。

  門外秦樓安聽得殿里一片跪拜辭告之聲,正正臉色立于一側。雕花大門輕啟,一眾臣子陸續出來,見到她時,無不行禮作揖。

  秦樓安端手而立不言不語,靜等那襲白衣。

  “公主,大將軍來了!”

  粉黛知曉自家公主心意,眼瞅著那挺拔身姿自殿門出來,湊到秦樓安耳邊小聲笑語一句。

  聞此,秦樓安輕剜粉黛一眼,端端手上前:“司馬將軍何時回來的?”

  “前日。”

  簡短兩字再無他言,言罷司馬略躬身一禮,步履穩健衣袂生風,走遠了。

  “這大將軍好生無禮,見了公主都沒個好臉色,說話也是冷冰冰,這腳趕腳的,什么事兒還能比公主重要!”

  見粉黛嘟著一張嘴抱怨,秦樓安莞爾道:“本宮正是欣賞他這性子,若他也是那趨炎附勢阿諛奉承之人,哪能得本宮另眼相看。如今想知道的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進去向父皇問了安便回府吧。”

  自家公主寬宏大量,粉黛也無他法,撇撇嘴跟了秦樓安進了朝龍殿。

  進入殿中一炷香時辰后,御膳房的人送了午膳到此。秦樓安陪同秦昊用膳后,便告安回府。

  臨走秦昊還給秦樓安一碟桂花酥,說是路上當零嘴。

  馬車里秦樓安看著擺在案上的桂花酥,嗅著桂花香,不禁響起前日坐在這馬車一側的人,自己給他桂花酥時,第一次見他眼里有了情緒,那應該是如獲至寶的欣喜。

  不過兩日功夫,那人便已是秋后寒蟬,命不久矣。

  明日供獄奴父皇也叫了她,本是不想看的,但又想親眼見個真相。

  對于月玦,會不會武功其實都一樣,明日結局,到底是一個死。

  秋雨纏綿,斷斷續續又是一日光景,第二日秦樓安梳洗后坐于菱花鏡前,如今這天,室內的菊花都開的沒有生氣,耷著花頭甚是無力。

  一身素錦衣裙,繡了點點黃蕊白梅,嬌俏可人,烏鬢間配了白玉梅花步搖,簡約素凈,襯得秦樓安清水出芙蓉。

  對于供獄奴,其實她亦是從未見過,只是翻閱書籍時知有此回事,當時便覺此法滅絕人性慘無人道。今日竟要親眼所見,這一身素,就當為逝去亡魂略寄幾分敬重。

  她這一坐,竟忘了時辰,直到粉黛拿了披風來給她披上,說是已近午時三刻,該去囚場了,她才如從夢中驚醒一般。略收拾了,便坐了馬車去了囚場。

  此時秋雨已停,但還是烏云壓頂隨時欲雨的感覺。

  到囚場時,已來了好些人,只見中間用木棍鐵網圈出一塊橫豎二三十丈的場地,場地外圍又搭了高三四丈的臺子,臺子上設了坐席,現在坐席上已坐了不少人。

  徑直走向最高的臺子,向父皇行了禮,便坐了一邊的席位。

  一直沒見司馬賦及的身影,想來他應不會不來,眼看午時三刻已到,卻不知人去了哪里。

  正當她環顧之時,一襲白衣出現在視野里,向皇上一拜之后便坐了她左側位置。

  “皇上,午時三刻已到,供獄奴可否開始?”冷劍鳴躬身問道。

  “嗯,開始吧!”

  聞言冷劍鳴起身向前幾步,高聲到:“供獄奴——”

  聲落,便看一隊鐵甲兵從對面一宮門里走出來,身后跟著百十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戰俘。

  一群人中,落在最后面一身白衣的月玦卻最是顯眼,如清蓮出淤,似鶴立雞群。

  鐵甲兵圍了那場地站了一圈,戰俘和月玦則被趕進場地里,一進去,便鎖了出口,要出來,便要踩著一路尸骨。

  許是早就和他們講了規矩,這些戰俘一進來便哄搶扔在場地里的幾把刀槍幾根木棍,轉眼便廝打起來。

  痛苦的慘叫聲不絕于耳,刀槍刺穿肉體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未干的雨水混著血水彌散出陣陣血腥味,有些文官大夫已受不住干嘔起來。

  這場殺戮還遠沒有結束,月玦一直站在一側,未動手也沒有人去動他,靜靜的看著場里其他人廝殺,有血水濺在他白色衣衫上綻開朵朵妖艷紅梅。

  除了月玦,還有一人格外引人注目,只見那人身形彪悍,此時正拿一柄大刀揮砍,手上臉上沾滿了鮮血,許是殺紅了眼,仰天大叫著,其他戰俘都紛紛后退,那人卻沒有放過他們的意思,刀刀致命。

  幾刻,場地里死尸一片,血流成河。只這個發了瘋一樣的人和月玦還站立著。

  彪形大漢左右警惕環顧一周,見除了眼前的白衣少年再無活人,手里的刀握的又緊了分,雙目猩紅朝著月玦踉蹌而去。

  若月玦再不出手,怕便做了他的刀下亡魂。

  眼看那人已到月玦身邊,半蹲著圍著他打量。突然大漢仰天大笑,噗的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匍匐在地上,像是跪在月玦身前一般。

  許是已筋疲力盡,那漢子撐刀立起半個身子,看著近在咫尺的月玦,哈哈笑了兩聲。

  “太子…弒父殺君之仇…不可不報啊…”

  雙目未瞑,頭顱低垂,就這樣跪著沒了生息。

  適才輕語,除了月玦,似是沒人聽到。

  “楊將軍…”

  月玦無力閉目,良久才吐三字,一樣的無人可聞。

  眾人皆震驚于這樣的結局,沒人注意到司馬賦及已握到骨節發白的手在那人死去之時才緩緩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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