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云山。
山脈綿延千里,靈氣蔥郁,林木遮天。
一處廢墟前,陳長生看著那一塊塊覆滿了青苔的巨石,站了許久。
長生門。
來到某一塊巨石前,陳長生揮手抹去青苔,上面顯露出三個字,字跡如銀鉤鐵畫,劍氣沖霄。
“這是小石頭的字跡啊,沒想到八千年過去了,還在這里。”陳長生撫摸著這字跡,感受著其上的錚錚劍意,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
八千年前,同樣是在這里。
為了完成系統發布的任務,獲得獎勵,他創下了一個小門派,起名長生門,收下了五個弟子。
大弟子小石頭,大名石青鋒。
他是一個劍癡,嗜劍如命,擁有千古罕見的先天劍體,可惜劍體有缺,無法修行。
陳長生為了這個弟子,不惜前往妖荒,以身涉險,獲得了妖族的至寶七色花,這才替他補全缺憾,劍體無暇。
二弟子上官如意。
她是一個流浪的孤女,在冬日的一場大雪中幾乎被凍死。
陳長生路過,收養了她,并將其收為徒弟,然而,養了十五年陳長生才發現,自己的這個養女,擁有極品冰靈根,是先天冰靈體。
她修煉一切冰屬性功法的速度是常人百倍,陳長生又驚又喜,甚至潛入瑤池圣地為她盜來了瑤池的鎮宗功法,助她修行。
上官如意也不負所望,短短百年便突破至金丹,帶領長生門步入輝煌。
三弟子莫白。
其嗜好煉丹一道,誓要成為一代丹王,可惜卻資質平平,陳長生替他弄來了丹王宗的三本無上丹決和一縷寶貴的極品丹火,他卻始終無法更近一步,讓陳長生失望不已。
四弟子鐵山。
一個悶頭悶腦的肌肉狀漢,拜師之前,他是世俗國家的一位將軍,被冤枉下獄,即將斬首的時候,為陳長生所救。
鐵山不喜歡法術,陳長生就授他天武圣地的撼天決。
短短三年,他便將撼天決練至小成,破入真體之境,實力足以碾壓筑基修士的地步。
實力大成之后,鐵山便下了山,前往世俗,為自己的妻兒報仇血恨。
還有最小的弟子古云。
他是陳長生幾個弟子中,年紀最幼的一個,入門的時候,只有六歲。
古云不會說話,是個啞巴,而且資質很差,只有下品靈根,因此內向自卑。
正因如此,他深得陳長生和幾位兄弟姐妹的愛護,陳長生為他親自出手伐筋洗髓,好不容易才讓他突破到了煉氣三層。
可是八年后,古云就失蹤了,仿佛人間蒸發一般。
陳長生和小石頭等人找遍了整座棲云山都找不到他,只能無奈放棄,一個十四歲的孩子,還是個啞巴,無論如何也走不出棲云山的。
所有人都默認古云死了,陳長生也這么覺得,每每想到這里,陳長生心中總會遺憾不已。
“八千年過去了。小石頭,你達到了劍道的至高境界了嗎?如意,你這小丫頭,是不是還那么倔強……還有莫白,鐵山,古云。”
陳長生望著眼前的廢墟,嘴里念著一個個的名字,心中思緒繁雜,百味雜成。
他們都走了,自己還活著……
“小娘們,你跑啊,繼續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突然間,一聲獰笑從身后傳來,緊隨其后的,是一陣陣破風聲。
陳長生眉頭一皺,轉身看去。
六個手執刀劍的男子正滿臉嬉笑的追逐著前方的一個女子。
那女子臉色發白,發絲凌亂,緊咬嘴唇,一言不發的拼命往前跑,可惜她的體力終究比不過男子,雙方的距離正在逐步拉近。
“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跑多遠,哥幾個不急,等你實在跑不動了,再好好炮制你!”
“這小妞真漂亮,到時候王師兄先上,接下來是我。”
“下一個是我!”
身后傳來一陣陣的哄笑,女子眼中滿是絕望,忽然,她眼睛一亮,發現了前面的陳長生。
那六個手執刀劍的人也看見了陳長生。
“救命……救命啊!”女子顧不得許多,開口悲呼,向陳長生求救起來。
六個男子對視一眼,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眼角有條刀疤的家伙冷笑一聲,看著陳長生道:“小子,我勸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我們哥幾個乃是鐵刀門的人!”
鐵刀門是什么,陳長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是,他也不愿意多管閑事,這是修仙界,弱肉強食,強者為尊,可不是前世的地球。
陳長生只是看了一眼,便轉身朝著旁邊的小道走去。
“哈哈哈,算你識相。”幾個人看見陳長生的動作,頓時大笑起來,臉上得意洋洋。
女子眼中的絕望之色更濃,她一咬牙,竟不再逃命,反而停下身來。
看著面前的幾個人,女子強壓內心的恐懼,咬牙道:“鐵刀門也算是棲云山中有名的大派,你們這些人欺負我一個弱女子,就不怕受門派懲罰嗎!”
六人停下來,詫異的看著她,忽然大笑起來。
“我們玩完了,再將你毀尸滅跡,不就行了?”
“不錯不錯,就算被師門發現了也不打緊,不瞞你說,我們這位王師兄,他的父親是門派長老,就算有懲罰也不痛不癢!”
“說了這么多,小妞,你是從了我們呢?還是不從?”
“交出你手里的百草丹,然后放棄抵抗,也許我們心情好,可以放你走。”
幾個人擠眉弄眼,六雙眼睛齊齊盯著眼前的女子,猶如幾頭餓狼看著美味的小羊羔。
女子臉色通紅,氣的渾身發抖。
“你……你們……我長生門不會放過你們這群畜生的!”女子掏出腰間的一柄匕首,閉上眼睛就朝著自己的喉嚨劃去。
她寧愿死,也不愿受辱。
“長生門算什么東西,一個破落戶而已,落在老子手里,你還想死?”那滿臉橫肉的王師兄冷笑一聲,一股氣息釋放出來。
半步煉氣!
女子渾身一顫,不待她反應過來,一只手已牢牢的抓住了她的匕首。
“過來吧你!”
王師兄舔了舔嘴唇,獰笑一聲,另一只手朝著女子的衣衫抓去!
“啊!”
女子一聲驚呼,渾身顫抖。
眼看女子就要受辱,便在這時,一道鋒銳無匹的氣勁憑空出現,將那王師兄伸出的手斬斷!
一時間,血肉橫飛,鮮血漫天飄灑。
“我的手,我的手……”王師兄捂著自己的斷臂,目眥欲裂,傷口處傳來的鉆心劇痛幾乎讓他暈死過去。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陳長生一步步走過來,看也不看那王師兄一眼,對那女子問道:“你剛才說,長生門?”
“是……是的。”女子還沒有回過神來,下意識的回答道。
“長生門還存在?”陳長生眼中流露出一絲期待,死死的盯著她。
女子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不敢有絲毫遲疑,回答道:“前……前輩……晚輩就是長生門弟子。”
“長生門還在,長生門還在!”陳長生腦海中嗡嗡直響,一股巨大的驚喜充斥了他的胸膛。
就在這時,王師兄雙眼血紅的盯著陳長生,咬牙切齒的嘶吼起來:“都給我上,殺了他,殺了他!”
“去死吧,小子!”
五個鐵刀門弟子揮舞手中兵器,齊齊砍向陳長生。
“前輩小心!”女子滿臉駭然,忍不住開口提醒。
陳長生眼底閃過一道殺機,袖手一揮,無數道凌厲的勁氣憑空出現,瞬間籠罩了那五個鐵刀門弟子。
“嗤嗤嗤!”
五個鐵刀門弟子身子一僵,下一刻,化為了一塊塊血肉從半空中掉落,濃濃的血氣彌漫開來,讓此地瞬間化為了血域。
“啊。”女子捂著嘴巴,不可思議的看著陳長生,眼中是深深的震駭和恐懼。
“不……你別過來,我爹是鐵刀門是長老,你不能殺我,不能殺我……”
王師兄渾身如篩糠般顫抖起來,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挪動身體不停的往后退,看陳長生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惡魔。
陳長生步步走向他,面色平靜,無悲無喜:“你剛才說,長生門算什么東西?”
“我現在告訴你,長生門乃千年古派,底蘊深厚,潛力無窮,有朝一日,將會問鼎圣地之位,萬派共尊。總之一句話,只要我在一天,長生門就不容任何人侵辱,夠不夠清楚?”
“清……清楚,清楚。”王師兄連連點頭,眼中懼意愈來愈濃。
陳長生點點頭,“既然清楚了,那就去死吧。”
他手中捏出法決,緊接著,一個巨大的火球落在了王師兄身上。
瞬間,王師兄整個人就變成了火人,一聲凄厲無比的慘叫劃破天際。
頃刻間,一個大活人便被燒成了飛灰。
陳長生如法炮制,將現場的血肉全都燒了個一干二凈,并將所有的戰斗痕跡都清理一遍過后,這才走向那女子。
“走吧。”
女子目瞪口呆的看著陳長生做完這一切,眼中充滿了驚懼敬畏,聞言下意識的道:“去……去哪兒?”
“長生門啊。”陳長生古怪的看了她一眼,這女的不會是傻了吧?
“前輩……前輩到底是誰?和我長生門有和關系?”女子咬著牙,沒有動作,反而一臉警惕的看著陳長生。
有點意思。
看著明明很害怕,卻依舊質問自己的女子,陳長生笑了笑,這才道:“我不會對長生門不利的,你放心便是。說起來,我還想要加入長生門。”
“什么?加入我們長生門。”女子一臉錯愕,愣愣的看著陳長生,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不錯,你叫什么名字,在長生門中是什么身份?”
女子滿臉古怪,卻依舊恭謹的回答道:“晚輩名叫柳楚楚,是長生門的道徒。”
“道徒是什么東西?”
“未入道者皆稱道徒,晚輩是中階道徒,那幾個鐵刀門弟子,都是上階道徒,那王師兄更是半步煉氣修為。而像前輩這樣的煉氣境入道者,我們都稱為上師。”
柳楚楚小心翼翼的回答,不時的偷偷看他一眼。
陳長生面有異色,上師?什么時候區區煉氣境都能有尊稱了?想了想,他還是沒有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來。
兩個人邊走邊說。
陳長生自儲物袋中拿出兩張神行符,貼在自己和柳楚楚身上,即便如此,兩個人也走了整整一個時辰,這才來到目的地。
“這……這里就是長生門的新山門?”陳長生望著眼前的場景,有些不可置信。
老舊破爛的山門,長滿青苔的石階,一看就知道很久沒人踏足了。
再抬頭看去,匾額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長生門三個字,門口兩個穿著粗布長袍的弟子抱著懷里的木劍,正在呼呼大睡,口水流了一地尚不自知。
“是……是的。”
柳楚楚面色一紅,滿臉尷尬。
她走到那兩個弟子身邊,一腳一個將他們踢醒:“都起來,你們竟敢在守山之時睡大覺?也不怕被秦師叔發現,罰死你們!”
兩人從睡夢中驚醒,一臉不滿的抬頭看來,發現是柳楚楚,頓時換上了一副討好的面容。
“原來是柳師姐啊,您下山采買回來了?嘿嘿,我們實在是太困了。您大人大量,饒我們這一次,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是啊是啊,我們錯了,柳師姐人美心善,絕對不會向秦師叔告發我們的,對吧?”
兩個守山弟子諂媚的看著她,各種拍馬屁,拼命的刷起好感度。
柳楚楚哭笑不得,想到后面還跟著一個前輩,頓時面孔一板,干咳了幾聲。
兩人愣了一下,這才發現柳楚楚后面的陳長生。
“這位是?”
“他是一位煉……”柳楚楚神色凝重,剛要宣告陳長生的煉氣上師的身份,便被陳長生打斷了。
陳長生笑瞇瞇的看著兩人,一臉和藹的拱手道:“兩位師兄好,在下此來,是想要拜師入門的,若能有幸拜入宗門,還望兩位師兄日后多多提攜照顧。”
說完,陳長生朝著柳楚楚使了個眼色。
“啊?啊!是,他是來拜師的。”柳楚楚回過神來,一臉古怪的點了點頭。
“應該的,應該的。”兩個守山弟子回禮笑道。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們對陳長生的態度也是極好,紛紛對柳楚楚道:“柳師姐想必還有事,我們可以帶這位小兄弟去前去拜師。”
“不用了,你們還是好好守山吧,再敢怠慢,就算我放過你們,門規也不放過你們。”柳楚楚瞪了他們一眼,轉身對陳長生道:“請隨我來。”
看著陳長生和柳楚楚的背影,兩個守山弟子忍不住嘀咕起來。
“奇怪,柳師姐對那家伙的態度怎么那么好?”
“這有什么?畢竟這可是第一個主動來我們長生門拜師的人,態度不好一點,萬一嚇跑了人家怎么辦?”
“說的也是,唉,要不是我從小在門中長大,我都想和常師兄他們一樣離開了。”
“誰說不是呢,門中規定,我們這些道徒每個人每月一顆雜品靈石,已經欠了三個月了,再不下發,修煉的資源都沒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唉聲嘆氣,滿臉愁容。
“前輩……您……您為什么要隱瞞修為?”柳楚楚皺眉,不解問道,眼中依舊有些緊張。
陳長生感受到她的緊張,笑了笑,安慰道:“沒什么,這是我的習慣,凡事小心為上。”
這也實在太小心了……
柳楚楚心中嘀咕著,古怪的看了一眼這個煉氣境前輩。
“什么!你要拜入我長生門?”
老舊的錄事殿中。
滿頭白發,身穿粗布長袍的錄事長老滿臉激動的看著陳長生,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你真的是煉氣境?”
陳長生點了點頭,釋放出了自己的氣息,煉氣一層。
“真的是煉氣境!祖師在上,竟然有煉氣境修士要加入我長生門,我長生門復興有望啊!”
感知到陳長生修為的瞬間,錄事長老猛然站起身,瞪大了眼睛,眼眶一紅,老淚縱橫。
至于這么激動嘛……
陳長生有些無語,要是這老頭知道他口中的祖師現在就站在面前,怕不是會嚇暈過去。
“師叔呀,您是不是忘了什么?”旁邊的柳楚楚有些尷尬,拼命的朝著錄事長老擠眼睛,提醒了一句。
“啊,對對對,道友莫見怪,人老了,總是記不起事。”
錄事長老回過神來,老臉一紅,揩去眼角的淚水。
一邊說著,他一邊彎下腰,在身旁的木柜里翻了翻,拿出一個包裹,直接塞給了陳長生,生怕陳長生會拒絕一般。
“從現在起,道友就是我們長生門的真傳弟子了。”
錄事長老看著一臉懵逼的陳長生,干咳一聲,滿臉歉然的道:“原本以道友的修為,是可以直接晉為長老的。
但現在門主外出云游,秦長老又閉死關突破境界,三長老和四長老基本不管事,五長老喝醉了,還不知道多久才能醒過來。
老朽只是個區區錄事長老,無法辦理所以,道友長老的身份,只能留待日后再說了。”
“不是……”
陳長生嘴角抽了抽,強忍心中的吐槽欲望,問道:“你不檢測一下我的資質?還有,我才煉氣一層就可以擔任長老了?你就不怕我是別的門派派來的奸細?”
“道友既然能修煉到煉氣境,資質定然沒有問題。”
錄事長老看著陳長生,笑瞇瞇的道:“以道友的修為,擔任長老一職綽綽有余,至于奸細么,老朽可以肯定,道友絕不是奸細。”
“為什么?”
“以我長生門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值得別的門派大費周章,派來一個煉氣境修士當奸細。”
錄事長老干咳一聲,說的斬釘截鐵。
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陳長生看著白發飄飄的錄事長老,張了張嘴巴,半響說不出話來。
站在一旁的柳楚楚臉色通紅,窘迫的低下頭,恨不得直接找個地縫兒鉆進去。
這的確是實話沒錯,可是也太實在了一些……
“道友還有什么要問題嗎?”錄事長老問道。
“有。”
陳長生幽幽的看著他,問道:“現在的長生門,總共有多少人?”
“名錄上一共五十三個人,如果算上道友的話,總共五十四人。”錄事長老回答的毫不猶豫,直接報出數字。
五十四個人……
陳長生的嘴角又狠狠抽搐了兩下,心中幾乎要吐血,八千多年過去,這群不肖子孫到底把自己留下的道統個敗成什么樣了啊?
要知道,八千年前,全盛時期的長生門,光是金丹修士就有兩個。
筑基上百,煉氣境更是有數萬之眾,煉氣以下,整整二十萬!
彼時他的二弟子上官如意為門主,而他退居幕后,是太上長老。
那時的長生門,統御整個棲云山方圓千里,勢力龐大,一只腳幾乎已經跨入了玄級宗門!
再看看現在……
心中無奈的嘆了一聲,陳長生想了想,再度問道:“有幾個煉氣境,幾個筑……”
陳長生本來還想問有幾個筑基境,但話說到一半,便問不下去了,不用問也知道,現在的長生門,只怕連煉氣境都罕有,更別說筑基境了。
錄事長老臉上有些尷尬,半響才說道:“目前……是七個煉氣境,算上道友你的話,是八個。剩下還有三個真傳弟子,都是半步煉氣修為,以及四十余個道徒級別的內門弟子。”
堂堂的真傳弟子居然只是半步煉氣,連煉氣境都沒有的道徒是內門弟子!
而且還是四十多個!
外門弟子呢?試煉弟子呢?
敢情你們是把剩下的所有人全都給提成了內門弟子?!
“前……前輩,我也是內門弟子。”旁邊的柳楚楚小心翼翼的舉起了手。
我去!
陳長生啪的一下,捂住了眼睛,他實在不知道如何吐槽了。
“情況呢,就是這么個情況,道友你看……”錄事長老眼巴巴的看著他,生怕陳長生轉身就走。
一旁的柳楚楚也瞪著眼睛,這位前輩救了她,所以,她還是很希望他能留下來的。
雖然長生門的情況的確有些糟糕……
“也罷。”陳長生搖了搖頭,心中一嘆。
再怎么說也是自己一手創建的門派,陳長生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它自生自滅,想了想,他問道:“我今晚住哪里?”
“前輩(道友),你決定留下了?”兩人異口同聲的看著陳長生。
陳長生點點頭,哭笑不得:“我不留下還能怎么辦?晚上露宿野外么?”
“太好了。”一老一少頓時眉開眼笑。
錄事長老翻了翻手里的冊子,對陳長生道:“北峰的傳功堂有許多空余廂房,道友今晚可以住在那里,柳師侄,你送道友前去住下。”
“弟子遵命。”柳楚楚拱手領命。
“等一下。”
錄事長老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叫住了陳長生二人,抓著頭發苦笑自嘲道:“人老了,糊涂了,敢問道友尊姓大名?”
“我叫陳長生。”
陳長生笑了笑,轉身離去。
“陳長生?怎么這么耳熟?”
錄事長老眉頭一皺,苦思冥想了半天,忽然瞪大了眼睛,愣愣的望著陳長生二人離去的背影……
“前輩……您真的叫陳長生?”柳楚楚好奇的看著他,眼神有些古怪。
陳長生看了她一眼,點點頭,笑道:“是啊。”
“那還真是巧了,我長生門的開山祖師,也叫陳長生。”
柳楚楚一臉驚奇的看著他,自顧自點頭笑道:“如此說來,前輩加入我長生門乃是天意,與我長生門有緣。”
“也許吧。”陳長生笑了笑。
如果他告訴眼前這個小丫頭,自己就是他們長生門的開山祖師,恐怕會被當成瘋子。
“柳師姐(師妹)好。”
迎面走過來幾個長生門的弟子,看見柳楚楚,紛紛打起了招呼,緊接著又看見了她身后陌生的陳長生,忍不住問道:“這位是?”
“這位是新近入門的陳長生,陳師兄。”
柳楚楚小心翼翼的看了陳長生一眼,見陳長生并無不悅,便再度介紹道:“陳師兄乃是本門的真傳弟子,修為強大,便是……便是大師兄也不是對手。”
“什么?真傳弟子?半步煉氣!”
“半步煉氣也肯加入我們長生門?我不是聽錯了吧?”
“柳師姐剛剛說什么?大師兄也不是他的對手?不可能!”
這幾個長生門的弟子頓時一片嘩然,一個個以驚異的目光看著陳長生。
陳長生面色平靜,對幾人拱手行禮道:“諸位師弟師妹好,在下陳長生。”
“見過陳師兄。”幾個人連忙還禮,聲音響起一片。
陳長生點點頭,笑道:“我還要前往北峰入住,不便久留,失陪了。”
“師兄慢走。”幾人又是拱手相送。
看著陳長生和柳楚楚兩個人朝著北峰走去,幾個弟子留在原地,面面相覷,眼中依舊滿是驚愕。
“你可給我找了個麻煩。”
半路上,陳長生背負雙手,搖了搖頭,滿臉無奈看著柳楚楚,“為什么要說大師兄也不是我的對手?”
“本來就是嘛,前輩您可是煉氣上師,大師兄才只是半步煉氣。”柳楚楚倔強的回答。
“你呀你。”
陳長生停下身,有些哭笑不得,抬手就給了她一個板栗。
“哎呦。”
柳楚楚痛呼一聲,兩只手捂著腦袋,眼淚汪汪,倔強的咬著嘴唇,一句話也不說。
陳長生一愣,看著她的模樣,恍惚間,似乎看見了另外一個倔強的小女孩兒,也是這般咬著嘴唇,強忍淚水,淚眼汪汪的看著自己。
“如意啊如意,你可還好么……”
陳長生心中一嘆,也不忍再責怪她,心中一動,問道:“你現在修行的是什么功法?”
“是本門的先天養氣決。”柳楚楚揉著腦袋,癟了癟嘴,回答道。
先天養氣決?
陳長生一愣,這本法決可是他昔年從先天宗得來的,號稱修仙界煉氣筑基的第一法決。
如果這門功法還在長生門,那長生門怎么還會淪落到如今的地步,以至于連長老都只有煉氣境修為?
“你把功法內容說來我聽聽。”陳長生想了想,看向柳楚楚。
“是。”
柳楚楚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將功法說了出來。
一來先天養氣決只是最基礎的修煉功法,并沒有多大的價值,二來陳長生已經加入了長生門,更是真傳弟子,還救過自己一命,所以,她沒有任何的顧忌。
“先天之要,在于養氣,氣沖玄門,出斗府,入丹田……”
隨著柳楚楚的聲音響起,陳長生的眉頭也皺的愈來愈緊,就在柳楚楚即將說到第二篇的時候,陳長生直接叫了停。
“你確定這是先天養氣決?”
“是……是啊,我們長生門世世代代都是這么修煉的。”
柳楚楚看著眉頭緊鎖的陳長生,干咽了口唾沫,回答道:“這是祖師親自傳下的,是我長生門傳承之一。”
“放屁!”陳長生實在忍不住,直接爆了一句粗口。
柳楚楚嚇的一個哆嗦,臉色頓時煞白一片,眼中又有霧氣盈起。
“哦,不好意思,我不是說你。”陳長生安慰了她一句,臉上已滿是黑線。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傳下的先天養氣決竟然被篡改到了如此地步,前面幾句還好,到了后面,已經完全歪曲了原本的內容。
某些地方更是錯漏百出,凌亂不堪。
練這樣的功法,怪不得長生門會淪落到如此地步,及至如今,連煉氣境都難出一個。
“這不是真正的先天養氣決。”
陳長生搖搖頭,看著她嚴肅的道:“你若不想一輩子都無法煉氣,就應該立刻放棄修煉這份功法。”
“不是真正的先天養氣決?這不可能!”柳楚楚搖搖頭,一臉的無法置信。
她從小到大生活在長生門,八歲開始修行,及至如今十六歲,一直練的都是這份功法。
雖然迄今為止八年時間,她依舊沒有入道,但她從來不曾懷疑是功法的問題,而是自己的資質不夠。
但此刻陳長生的話,卻是讓她心神大震,仿佛三觀崩碎,難以接受。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言盡于此。”
陳長生知道她無法接受,搖了搖頭,看了她一眼,說道:“但我還是要勸你一句,此法越煉,對自己傷害越深,最好早做決斷。”
說著,陳長生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朝著北峰走去。
呆呆的看著陳長生離去的背影,柳楚楚咬著嘴唇,陷入了迷茫之中。
……
“聽說咱們長生門新來了一個真傳弟子,叫陳長生。”
“真的假的?半步煉氣級的高手怎么可能會加入我們這破地方?”
“是柳楚楚親口介紹的,還能有假,而且啊,據柳楚楚說,那個叫陳長生的,可能連大師兄的都不是他的對手。”
“什么?大師兄都不是對手!”
短短不過小半個時辰,整個長生門,除了那幾位閉關的長老之外,所有的弟子們都知道門派里新來了一個真傳弟子。
一個據說實力比大師兄更為強大的人。
“新來的真傳弟子嗎?這可有意思了。”
練功場上,一個袒露上身,肌肉分明,滿身是汗的少年舔了舔嘴唇,眼中露出興奮的光芒。
“顧少杰這個長生門第一真傳也做了夠久的了,不知道新來的能不能把他挑下來。”
“楊師兄,莫非你要去挑戰那個新來的真傳?”旁邊有人問道。
“不急。”
少年擺擺手。
他名叫楊戰,是長生門的三大真傳之一,嗜武如命,一個十足的戰斗狂人,最喜歡的事情便是比武切磋,說白了便是打架。
在長生門,除了那幾個女弟子外,他幾乎將所有男弟子都打了個遍,一度自認為自己是長老之下第一人。
可自從顧少杰冒出頭之后,他的不敗神話便被打破了。
在顧少杰手里,他從來沒有走過百招,可謂屢戰屢敗,如今聽聞有人比顧少杰更強,他心中的好戰因子頓時被激活了。
“先看看他在顧少杰手里能走幾個回合再說。”
想起顧少杰那一貫從容淡定的面孔,他不由冷笑一聲,“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長生門的所有女弟子都居住在西峰上,這里也是五位長老中唯一一個女長老的閉關之所。
柳楚楚失魂落魄的回到西峰,連幾個要好的姐妹打招呼都沒有聽到。
“楚楚怎么了?怎么一副掉了魂的樣子?”
“聽說了嗎,那個新來的真傳弟子就是楚楚帶來回的。”
“真的啊?”
一群女子們嘰嘰喳喳的議論了起來,不時的看向柳楚楚,眼中滿是驚異。
“你們在說什么?”
一個清冷冰脆的聲音傳來,一眾女弟子們看過去,紛紛面色一凜,躬身行禮,異口同聲道:“拜見大師姐。”
長生門三大真傳弟子之一,司徒文雅。
“大師姐,我們在說本門新來的真傳弟子的事情。”有女弟子開口回答道。
“新來的真傳弟子?”
司徒文雅身穿一襲素色練功服,額上冒著細汗,顯然是剛剛結束修煉,聽聞此話,細長的眉頭不由微微皺了起來。
長生門向來只有他們三大真傳弟子,什么時候又多了一個新來的?
“是呀。”一群女弟子們再度議論起來,有女弟子拉過柳楚楚,對司徒文雅道:“大師姐,那位真傳弟子就是楚楚帶回來的,你可以問她。”
司徒文雅將目光投向柳楚楚,旁邊的一眾師姐妹也紛紛看向她。
“大師姐,我……我有些不舒服。”柳楚楚咬著嘴唇,搖了搖頭,眼中有些歉意。
并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不敢說。
那位前輩的真正實力,柳楚楚心中再清楚不過,那可是揮手之間就將鐵刀門的幾個弟子殺人揚灰的狠人。
若是自己沒經過前輩同意便透露消息,后果恐怕不堪設想。
“不舒服?”
司徒文雅看著柳楚楚發白的臉色和明顯萎靡的精神,眉頭輕皺。
她想了想,轉頭對一眾師姐妹道:“都散了吧,既然楚楚身體不舒服,便不談這些了。”
“是。”幾位女弟子對視一眼,紛紛拱手行禮,退散下去。
司徒文雅看向柳楚楚,抬起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很快的,便有一股熱氣自她手心散發出來,進入柳楚楚體內。
半步煉氣已然可以操控些許天地靈氣。
以司徒文雅的修為,將些許靈氣送到柳楚楚體內,并非難事。
靈氣一入體,柳楚楚便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被一股暖意所包圍,整個人頓時精神一振,舒服了許多。
“多謝大師姐。”
感激的看了一眼司徒文雅,柳楚楚嘴唇微動,突然說道:“大師姐,你可千萬不要去挑戰陳前……陳師兄啊。”
“嗯?”
司徒文雅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
柳楚楚抓著她的手,十分鄭重的說道,“總之,千萬別去挑戰陳師兄,你和大師兄,還有楊師兄,都絕不可能是他的對手的。”
“柳師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司徒文雅眉頭輕皺,開口問道。
“我不能說……”
柳楚楚搖搖頭,她咬了咬嘴唇,退開一步,對司徒文雅拱手道:“師妹還有事,先走一步,告辭了。”
說完,她深深的看了司徒文雅一眼,朝著自己的居所而去。
“真傳弟子……陳師兄?”司徒文雅看著柳楚楚的背影,美眸之中有精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么。
東峰,一座小院落前。
有幾個長生門弟子在門前躬身行禮,說了些什么,很快便匆匆離去。
屋內,一個青衣公子正在床榻上盤膝打坐,此刻的他,丹田靈氣成旋,距離突破煉氣,僅有一線之隔!
“新來的真傳弟子么?”
青衣公子睜開眼睛,神色平靜,伸手從懷里掏出了一瓶丹藥。
聚氣丹!
青衣公子倒出一顆丹藥在手心,頓時滿室清香。
他看也不看,脖子一仰,直接將手里的丹藥一口吞服了下去,重新閉上了眼睛,開始全力突破境界。
……
“這里就是傳功堂?”看著眼前這一座看起來許久無人打理過,堆滿了落葉灰塵的建筑,陳長生忍不住眉頭微皺。
雖然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看到這一幕,他還是不免有些唏噓。
“吱呀——”
推開兩扇大門,剛走進去,頓時,一股灰塵撲面而來。
陳長生被嗆的連連咳嗽了幾聲,趕緊后退了兩步。
他想了想,手里捏起一個清風咒,一股清風憑空生起,將整個院落內的灰塵蛛網一掃而空,片刻后,整個院落都變得干干凈凈。
陳長生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踏入門中。
傳功堂所在的院落,有廂房三十余間,除了傳功大殿和藏書閣之外,其余地方都可以居住。
挑了一間向陽的廂房,陳長生走了進去。
房間里很是凌亂,但好在還有最基本的床和桌椅。陳長生也不挑剔,將這間廂房清理干凈之后,在床邊坐了下來。
想了想,他打開了錄事長老給自己的包裹。
一塊刻著真傳二字的木牌,一件洗的有些發白的藍色長袍,胸口的部位還繡著長生二字。
最后是一本線裝的書,淡黃色的封皮上面寫有《修界通史》四個字。
陳長生直接忽略了木牌和衣服,將目光投在了這本書上,他把書撿起來,打開來細細翻看,很快便被其中的內容所吸引。
書中所記載著的,不乏一些修仙界的常識和各種術語,以及一些基礎法決。
但最吸引陳長生的,還是書中關于這八千多年來,修仙界所發生過的各種重大事件的描述。
“七千年前,有域外天魔自天外降臨。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所過之處,尸橫遍野,寸草不生!”
“我輩不甘受辱,奮起抵抗,三大圣地聯合十萬宗門成立滅魔盟,誓死一戰。”
“無數修士前輩前仆后繼,鏖戰五千余年之久,終將天魔軍團逐于界外。然,天魔肆虐,以致凡間修界尸骸遍野,處處狼藉,舉目千里,盡為焦土。”
“筑基以上修士,十不存一。傳承遺落,道統斷絕,無數宗門灰飛煙滅。史稱,黑暗魔災。”
黑暗魔災……
看完這一段,陳長生深吸一口氣,嘴里喃喃自語,面色極為凝重。
他怎么也沒想到,在自己閉關的八千內,修仙界竟然發生了如此重大的事件,而自己卻渾然不知。
“七千年前?那時候,小石頭和如意他們肯定還在,他們怎么樣了?”陳長生腦中仿佛有一道閃電滑過,立刻翻找了起來。
很快的,陳長生便找到了一篇名為抗魔英雄榜的名單,僅僅看到一個開頭,他便愣住了。
“滅魔盟盟主,清虛道人。化神后期修為。太虛圣地圣主,與魔主同歸于盡,戰死于黑暗魔災5124年。”
“滅魔副盟主,白月瑤,化神后期修為。瑤池圣地圣主,與魔主同歸于盡,戰死于黑暗魔災5124年。”
“滅魔盟副盟主,臨天御,化神后期修為。天武圣地圣主,與魔主同歸于盡,戰死于黑暗魔災5124年。”
陳長生看著這三個名字,失神震撼,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