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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指東林全文閱讀

劍指東林作者:南島漁夫

劍指東林簡介:一段錦衣衛遨游江湖的傳奇故事,順帶還收拾了東廠與東林黨 https://www.zhaoshu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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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指東林最新章節第37章 遙香
第2章 品酒
劍指東林全文閱讀作者:南島漁夫加入書架

  話說李大人一出宮門,就急急尋了匹快馬,晝夜星馳往回趕。一路上人怠馬乏,卻依然不敢片刻歇息,終于在天亮時分,趕回了御陵衛府來。

  府衙門口的衙役見李大人回來,忙迎上去扶住馬鞍,牽了馬韁。

  李大人下得馬來,箭步朝府內走去。

  剛走到府門口,便又停住,似乎想起什么來。回過頭叫住那牽馬的衙役,問道:“錦衣衛可有到府上來?”

  那衙役回話,說并沒有見錦衣衛的人來。李大人點了點頭,便也不再多問!

  就在此時,突然聽得府前一女子嬌聲道:“喲,看來這李大人也真是心急,半夜就差人叫我們到貴府來。只是無奈路途遙遠,咱們這才姍姍來遲,倒也沒想到李大人一早就在衙門口親自守候!”

  話音一落,另一男子悄聲對那女子道:“你看這李大人馬剛剛系上,分明也是才到府上,又豈會是在迎你。”

  那女子聽后不以為然,輕蔑的白了男子一眼。

  李大人一聽便知是錦衣衛的人來了,心下暗自慶幸。心想若是自己回府稍微晚得半步,只怕這人證物證都要被錦衣衛給帶走了!

  眼見錦衣衛的人此刻才到,李大人長舒了一口氣,于是轉身出迎。一眼看去,卻見除了差去報信的兩名衙役,這錦衣衛竟單單只來了三人。

  但見這名女子身著一襲紅衣,嬌艷似火,白絲飄帶束發,斜插著一只玉釵。模樣雖不算傾國傾城,倒也端莊秀麗。走起路來落落大方,絲毫不拘束忸怩,倒顯得幾絲火辣。衣袂飄飄,隨風而擺,身影浮動,又反增幾分妖嬈。

  腰佩一柄白劍,劍柄劍鞘通體雪白,劍柄更是白玉所制,末梢鏤刻了一個“酉”字,掐著金絲,大老遠就閃著金光。李大人頓時明白,只怕這幾位便是錦衣衛中楊大人精心選備的精兵強將----子丑寅卯十二顆帽了。

  這錦衣衛中共有十四大千戶所,每千戶所各司其職,或掌詔獄、或理刑罰、或執庭仗、或展昭儀。只是如今錦衣衛中世襲千戶頗多,且還有皇上封誥的虛職也多,所以為了行事方便,區別那些世襲千戶,楊大人又特意在錦衣衛中,選備了子丑寅卯十二顆帽作為自己的心腹。

  這錦衣衛的十二顆帽,卻又不同于東廠的十二顆管事,錦衣衛十二顆雖是名號,卻也身兼要職!

  放眼看去,而后緊隨的兩位,分別著飛魚莽服,頭戴燕翅黑圓帽,腰纏鑾金虎首寶帶。只見一人手握一柄長槍,風度翩翩,氣宇軒昂,步履沉穩有力,想必那人定是十二顆帽之一----未之墨羊。

  李大人雖與墨羊不曾有過交集,但前年去錦衣衛拜訪指揮使揚大人時,倒也聽楊大人說起過此人。且這十二顆帽之中,每人身懷絕技,武藝各有所長,所使兵器也不盡相同,唯有墨羊使槍,心想斷然不會有錯。

  另一人腰佩繡春刀,手拿翠玉鼻煙壺。時不時拿起玉煙壺輕輕一嗅,便覺魂飛天外,顯出一副醉生夢死般模樣。看上去舉止放蕩,不似朝中官員,倒像江湖浪子,真真不知此人是誰了。

  又見此人頭戴圓帽,看裝束定也是十二顆帽之一便是錯不了地。復又尋思:“此人雖然舉止輕佻,可既然身居高位,想來必有過人之處,又豈可以貌取人,也應該以禮相待才是。只是自己這次動靜未免鬧得太大,單單是這錦衣衛一下便派出十二顆帽之中三大高手,想必這件事在圣上面前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輕易糊弄過去了,但愿真能如王公公所言,將這《拜神帖》一書獻給千歲大人,望他老人家乞憐,還能搏上一條生路。”

  只是這眼下錦衣衛的人也到了,可又答應了王公公要將東西交給東廠,這該如何是好?心中又不免惴惴不安。

  既已看清來人,便出門拱手相迎,笑道:“原來是錦衣衛三位大人前來,李某恭候多時,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三人也拱手道:“大人不必客氣。”

  說完朱姬嫣然一笑,轉頭對杏犬道:“你看我說什么,這李大人都說是恭候多時了,自然是在此等候多時了。“

  杏犬低聲回道:“這衙役明明就是剛系了李大人的馬,再看李大人風塵仆仆的樣子,又怎會是在這里迎你。“

  朱姬一臉鄙夷,不屑再與其爭辯。

  李大人見朱姬二人悄聲細語,不免有些疑惑。墨羊見狀好不尷尬,便搭口道:“大人無須理會,他二人向來一見面就喜歡爭吵不休,我們都已經習慣了。只是他們生性豁達,偶爾說起話來也不分場合,倒是讓大人見笑了。”

  李大人笑道:“哪里的話,哪里的話。想必閣下便是墨羊千戶罷。”

  墨羊回道:“正是下官,只是李大人有所不知,我已經于上月升任北鎮府司鎮府使了。”

  李大人一聽,又仔細朝墨羊打量了一番,隨后贊道:“哦!鎮府大人,應該,應該!早就聽楊大人說起過你。說你為人謙遜,武藝高強,一柄長槍,更是使得出神入化,今日一見,果然氣宇非凡,的確是位了不起的英雄!”

  墨羊回道:“大人當真是過譽了,下官也時常聽得楊大人提起您來,說您未入朝做官之時,就已經是江湖中叱咤風云的人物。如今即便是做官,雖公務繁忙,但手里的功夫也從未荒廢,較之以前只怕是更為深厚。下官總祈盼哪日能有機會拜會大人,讓大人指點一二才是。”

  李大人笑道:“大人真是太過抬舉老朽了,我若當真神功蓋世,又豈會有今日之禍?”說完不免稍露惆悵之色。

  李大人又瞧了瞧朱姬,說到:“看姑娘佩劍有個‘酉’字,想必這位應該是‘酉’字第一號,赤稚千戶吧。”

  朱姬頷首回道:“大人有所不知,這’赤’就是‘朱’,‘稚’就是‘雞’。我本就姓朱名姬,也就不用避諱了。嫌‘赤稚’太難聽,好說歹說才讓楊大人給我改了,所以我現在還叫朱姬,不過是虞姬的姬!”

  李大人贊道:“改的好,改得妙得緊啊。這名字倒是更符合你這端莊貌美的姑娘。”

  李大人又望向杏犬,道:“恕在下眼拙,不知這位大人是?”

  杏犬行禮道:“下官杏犬,見過李大人。”

  李大人道:“杏犬?嗯,很好很好,也是一位青年才俊。一直聽說錦衣衛人才濟濟,楊大人又以你們十二顆帽最為倚重,只可惜一直無緣得見,今日一見,果然都名不虛傳。”

  杏犬謙道:“大人過獎了,晚輩本就不受用這衙門中諸多管束,故常年在外行走,李大人不認識也不足為怪。”

  李大人右手一擺,朗聲道:“各位遠道而來皆是貴客,還請移駕到寒舍一續!”

  眼下錦衣衛諸位大人都已經見過,只是東廠那邊的人卻還遲遲未到,李大人的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臉上卻故作平靜。一語言罷,眼神仍止不住地往街邊低瞟。

  可心中暗自盤算:“錦衣衛與東廠在朝中本就暗中較勁,遇此大案,兩邊定然互不相讓,錦衣衛此番前來,必定不肯無功而返。現在居然弄成了兩難的局面。這眼下既不能將錦衣衛這幾位千戶打發了去,又更得罪不得。唉,那也只能硬著頭皮拖延一下時間,等到東廠的人到了,到時候鷸蚌相爭,再見機行事了。”

  心中既已敲定主意,便打算使一招緩兵之計,于是恭請錦衣衛三位千戶道:“各位遠道而來,星夜奔波,想來甚是乏累。不如先在后堂稍作休整,我讓人略備薄酒,稍盡地主之誼,以表心意。至于其他事情,一概等大家用過飯后,再行商議不遲!”

  三位自然不明其中真意,皆以為李大人誠意相邀,加之這一路奔波也委實辛苦,皆歡喜道:“既是大人誠意相請,那我們也不必客氣,就隨大人安排!”

  朱姬見李大人絲毫不提查案之事,反讓先用飯,也恭維道:“李大人為官多年,今日突然遭此變故,居然能處變不驚,從容不迫,此等氣度,著實令晚輩佩服。我們若是不從,豈不是弗了大人美意?”

  杏犬一聽,又對朱姬道:“你這一路上就嚷嚷餓著了,依我看,你只怕等得就是李大人這句話罷。”

  朱姬兩眼一瞇,嗔道:“你若再敢胡說,可當心了你的舌頭。”

  眾人聽完,只是拂手一笑,李大人見二位快言快語,心中倒也不多計較,賠笑道:“好,兩位都是性情中人,才子遇佳人,郎才配女貌,當真似天造地設的一對兒歡喜鴛鴦。”

  朱姬臉上羞得通紅,忙解釋道:“誰跟他是一對兒了,冤家還差不多,鴛鴦那是八竿子也打不著。”

  李大人笑而不語,領著各位進了宴廳,吩咐下人置下酒宴。只半晌功夫,府里的下人便呈上了滿滿一桌子酒菜。

  菜品倒是些平常的家常小鮮,雖不是些名貴的山珍海味,但做功小巧,用料考究,色香味一應俱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下足了功夫。就連這些個酒具碗碟,也都是用的上等的官窯瓷器,每一件無不精致,足見李大人之盛情。

  稍后又特意吩咐了一位副官前來作陪,時不時就招呼三位吃菜,又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并親自為三位斟酒,表現熱情之至,卻始終對盜陵一事絕口不提。

  墨羊心想,這李大人定是想要好好款待我們,好讓我們回去復命之時,能讓楊大人在圣上面前為他開脫幾句,說不定圣上仁德圣明,能夠從輕發落,不至于折了性命。墨羊覺得原本也不過是些禮尚往來,人情世故罷了,便不再多想,只管敞開吃了起來。

  朱姬倒也不覺見外,一上桌便只顧夾菜,并無過多言語。只是這杏犬初見一桌子飯菜,并不以為意,可這好酒一上,端的是按捺不住了。

  酒剛斟至杯中,就覺得這酒香四溢,撲面而來,立馬就有了濃厚興趣,不等李大人敬酒,便忍不住舉杯先干為敬。

  待得一杯下肚,止不住拍手贊道:“李大人,好酒,好酒!”

  李大人原本就覺得杏犬不好招待,正愁找不到物件能合他胃口,忽見一杯美酒下肚,便興致盎然,不免大為高興。心想這杏犬也是愛酒之人,但凡這愛酒之人,必定心胸豁達,不拘泥于世俗間的羈絆,那就正好投其所好,與他開懷暢飲,把酒言歡。

  李大人拿了酒壺,又為杏犬斟了一杯,笑道:“想不到杏犬千戶也是愛酒之人!”

  杏犬微微一笑:“只不過隨意喝些罷了。”

  李大人道:“是了,李某寒舍地處偏遠,粗茶淡飯,招呼不周,還望各位海涵。”

  不及各位搭話,又面露自豪之色,沾沾自喜道:“不過要說起我這幾壇美酒嘛,嘿嘿,只怕是幾位大人平常想喝也喝不到的!這種酒啊,那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

  杏犬眼見有如此好酒,只恐今日一別再難喝到,見李大人賣起了關子,心里奇癢難耐,一心想問個明白。便對李大人道:“哦?敢問大人,這酒是何人所釀,為何我們使銀子也買不到?”

  李大人心下暗喜,回道:“這釀酒之人啊,說起來已經一別二十年有余了,那是我未入朝做官前,行走江湖時認識的一位朋友,他性格古怪,一生頗愛爭強好勝,自認為自己武藝高強,三百六十行樣樣精通。所以哪怕是他釀酒,那也自認不輸任何人。因此凡是經他手出的酒,更是那人間一等一的佳釀。但此人生性古怪,這酒一般從不輕易給別人喝,除非跟他比武,若是能勝得了他一籌,他便將酒雙手奉上,分文不取。因此這酒······使銀子買,那是斷然買不到地。”

  朱姬聽罷,嫣然笑道:“這世間竟還有此等事?那照這樣說,豈不是杏犬兄這輩子都想不到這酒喝咯!”

  杏犬又飲一杯下肚,舉起酒杯道:“哈哈,不勞妹子費心,你看這不是又喝得一杯?”

  朱姬嗔道:“自己一無是處,定是勝不了別人,卻來沾李大人的光,堂堂千戶,可還要點顏面?”

  杏犬道:“什么顏面不顏面的,只要有美酒喝,哪里理會什么顏面嘛,今朝有酒今朝醉,你一個女兒家又懂什么。”

  說完那作陪的副官又給杏犬斟上一杯,兩人舉杯一飲而盡。

  李大人贊道:“很好,很好!今朝有酒今朝醉,千戶大人不僅酒量好,心胸也更是豁達。”

  杏犬將酒杯嗅了嗅,道:“聞這酒香,像是川蜀一帶的酒。入口甘醇,絲絲入喉時,卻又很猛烈,如飲沸湯,灼熱無比,又像是關東一帶的烈酒。待酒入腹,空杯留香,余味綿長!敢問李大人,這酒叫什么名字,這釀酒之人又現居何處?”

  李大人聽完甚為得意,笑道:“嘿,這酒自然是好,名字也好聽,叫蒼穹槐露。聽說是采了清晨剛剛結露的槐花所釀,可謂是極其珍貴。勝這釀酒的老東西,我可算是下了一番功夫。這釀酒之人都是關外人士,我自打效力朝廷,漸漸不理江湖之事,所以這釀酒的伙計,我也已經多年不見了。想我當年見他最后一面時,還是在寧遠城內。”說完李大人又大笑兩聲,眼神中又恍若浮現出了一絲江湖豪情,似乎想起了年輕時候的諸多往事。

  杏犬飲罷放杯,兩眼不離酒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卻也不知在想何心事。

  就杯剛剛放至桌上,突然又有一下人來報,這一桌人都不作聲了,目光齊齊瞧往那名下人。

  那下人見錦衣衛各位大人都在,心中一時拿不定主意,不知這話能不能當著諸位的面講,口中支支吾吾含糊不清,欲言又止。

  李大人當下會意,心中已經將下人所報之事猜得八九不離十,便對那下人道:“是有何事?這桌上亦無外人,你只管說來。”

  那下人便道:“稟大人,東廠派人來了,說是來拿那證物,說……這事兒歸他們管了。”

  這一桌人吃得正起興,突然聽見東廠的人來了,眼見還是要來奪人的,氣氛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杏犬緩緩放下了酒杯,墨羊也輕輕放下了碗箸。朱姬更是氣的將筷子往桌上一摔,嘴里罵道:“他東廠消息倒也挺靈光啊!只不過他們算個甚么東西,說要拿人便來拿人,這難道就不分個先后么?你出去回話,就說錦衣衛三位大人在此,讓他們趁早滾回去,別自討了沒趣!”

  傳話那人站立不動,去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李大人揮了揮手讓他退下,然后緩緩起身道:“東廠既然不請自來,看來李某這次罪責難逃了。眼下東廠的人都已經到了,只怕······只怕這件事朝野上下,已經人盡皆知了罷!請諸位接著用餐,恕李某失陪片刻,待我去去就來。”

  墨羊見李大人起身欲走,也站起來說道:“李大人盛情款待,我等感謝萬分。只怕這東廠也不見得就是沖了李大人來的,若大人與他們接洽不當,反易招致是非。到時候他們回去在沈公公面前添油加醋一番,倒是因為我們錦衣衛跟他們之間的瓜葛,反牽連了大人,那可真是讓我等深感愧疚了,還是讓我們陪大人一同出去罷!”

  朱姬轉身,取來了靠在窗邊四角方桌上的佩劍。說到:“這該吃的也吃了,該喝的也喝了,正愁找不到地方消消食兒,那我也一道出去會會這東廠的人罷。”

  這時那陪酒的副官也站起身來打算出去,杏犬見席上只剩他一人,又舍不得桌上這美酒,只好笑道:“我還要與大人討教這美酒呢!這大家都出去了,我又豈能獨酌啊!走吧走吧!打點了閑人,我自然還要與大人多討幾杯酒喝才是。”

  李大人道:“這是自然,只要千戶大人不嫌棄這幾杯薄酒,我定與諸位一醉方休。既然如此,那有勞各位同我出去看個究竟!”

  這一行人便跟著李大人出得客廳,由回廊繞至后院,徑直穿過庭院朝一處偏房去了。

第3章 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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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已深,盆景中幾株花草凋零殆盡。院子不大,角落里還盤著一株老藤,若是在春天,這里必定枝繁葉茂,繁花似錦,但在此刻,惟余無盡的凄涼蕭索。

  李大人在前面領路,伸手指著前面幾間宅院,一邊走一邊介紹。

  “前面那處宅子便是府中停尸的靈堂,這若沒什么事的話,我們一般不會到這邊來的,那盜賊的尸首,便是保留在此處了。”

  一行人隨李大人到靈堂前,見靈堂大門緊鎖,前面圍了幾十個東廠的番子。一位領頭的太監坐在一頂竹轎之中,竹轎小巧精致,看上去像是一張躺椅。小轎上有一頂綢緞做的頂蓋,繡著麒麟瑞獸,裝點的華貴非凡。那人坐臥其中閉目養神,顯得怡然自得。

  小轎兩邊各站一人,一人奉茶,一人捧刀,派頭威風十足。

  轎中之人倒是幾位的老相識了,這人便是東廠三大檔頭之一屠一笑。

  此人既是大檔頭,也是東廠五虎將之一,乃是沈千歲的得力干將。他仗著武藝高強,位高權重,常常飛揚跋扈,殘暴不仁,素來喜好殺生。正所謂人如其名,屠人性命亦不過但圖一笑爾,因此人送外號“笑閻羅”,黎民百姓唯恐避之不及。

  捧刀的侍衛見李大人一行人來了,輕聲在屠一笑耳邊知會了一聲。

  屠一笑不慌不忙,慢悠悠的睜開眼向眾人瞧了瞧,也不起身,仍慵懶的坐在轎中。

  李大人見東廠屠大人來頭也不小,深知此事處理起來相當棘手,兩方人馬決計不會善罷甘休,而心中自然是偏向東廠這邊。于是忙迎上去行禮道:“李某拜見屠大人,不知大人親臨,有失迎迓,還望恕罪。”

  屠一笑冷冷道:“李大人免禮罷。”

  李大人又奉承道:“數月不見,屠大人倒是越顯精神了。大人能親臨寒舍,實乃李某之福分。”說完又將腰彎的更低,顯出一副極為阿諛逢迎之態。

  此刻錦衣衛三位千戶站在一邊,將這一幕瞧在眼里,心下卻暗暗不恥。

  朱姬悄聲道:“哎……我道這李大人是位英雄,豈料竟也是一把軟骨頭。”

  墨羊道:“這也怨不得李大人了,皇陵失竊,可是死罪!如今東廠也來查辦,說不定是奉了皇命的。若是惹得東廠不高興,回去胡亂編織些罪名,那李大人當真就生死難料了,所以李大人免不了要奉承幾句。”

  朱姬卻不高興了,忿忿道:“你是說他們辦案是奉了皇命,那我們錦衣衛辦案就不是奉了皇命么?難不成這件案子還要拱手與人,讓給東廠辦?”

  墨羊深知朱姬秉性,一向喜歡爭強好勝,知她定不肯將這案子交給東廠。于是笑道:“放心,這案子我們管定了,他們要想搶人,那也要問問我手中的槍答不答應。”

  杏犬也笑了,說道:“放心吧朱大小姐,這如今外面都傳東廠處處壓我們一籌,要是這件案子都讓他們搶了去,那我明兒就去守詔獄去。”

  朱姬笑道:“此話當真?”

  杏犬道:“騙你是小狗。”

  朱姬嗔道:“呸,你本來就是小狗。”

  正言笑間,只見屠一笑緩緩坐立起來,似笑非笑道:“聽說李大人的地頭進賊了?”

  李大人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屠大人,下官無能,說來……慚愧。”

  屠一笑緊接著道:“嗯,能從李大人手中逃出去,想必功夫也是十分了得!我屠某別的事情不愛多管,但若是有什么絕頂高手,那我倒也極愿見識見識。行啦,廢話少說,快把門打開,讓我來看看這些賊人究竟是何來頭!”

  李大人諾諾點頭,忙命人拿了靈堂鑰匙去開門,似乎全然忘了錦衣衛三位的存在。

  這時朱姬便不能忍了,早已搶先擋在了靈堂門前,右手持劍,往門前一橫。嬌聲道:“喲!什么風把屠大人吹來了?難不成這屠大人也要督辦此案嗎?但這凡事總得要講個先來后到才是,只怕這件案子,還用不著勞煩屠大人費心。”

  屠一笑見是錦衣衛朱姬擋了去路,不怒反喜,咯咯笑道:“我當是誰有這么大膽子,敢在我面前放肆。原來是錦衣衛的朱姬姑娘。怎么著,這案子你們錦衣衛也想辦嗎?”

  朱姬回道:“喲!大人可真會說笑,我們要是不辦案,難道專程過來賞景不成?”

  屠一笑聽罷,擺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緩緩低下頭,擺弄著自己的指甲,漫不經心道:“喲……這可就難辦咯,這人嘛,本尊也是奉了千歲大人指令來拿的,但又恐惹得朱姑娘不高興。哎!難辦呀難辦呀!”

  說完又朝李大人看去,質問道:“既然這樣,這人嘛,是你李大人殺的,那便由李大人說了算。依李大人看,你覺得應該交給誰呀?”

  李大人一驚,心想自己一邊也不能得罪,一時惶恐,不知所措,結結巴巴道:“這……這下官也……”

  墨羊站在一旁,仍不知事情原委,還道是李大人畏懼東廠,害怕得罪了東廠招來殺身之禍。又深以為李大人不肯愧對錦衣衛,已陷入兩難的境地,急欲為李大人解圍,于是也走到了靈堂前。

  墨羊插口道:“屠大人,別來無恙!”

  屠一笑見是墨羊,回道:“噢!原來鎮府大人也在此。看來錦衣衛是有備而來呀!那照這樣說,看樣子這案子是志在必得咯!”

  墨羊回道:“這志在必得嘛委實不敢,只是李大人深夜就通知我們錦衣衛前來,而后又以好酒款待,我們若不能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還李大人一個公道,如何對得起李大人這番盛情?所以還望屠大人成全。”

  杏犬也附道:“對對對……這李大人的酒啊還真不錯,這菜也尚溫,要不屠大人高抬貴手,這次就賣我們一個人情。若不嫌棄,讓李大人再添一副碗筷,咱們一起去喝上幾杯也好!”

  屠一笑將臉一沉,怒氣漸顯,說道:“呵……杏犬兄真是好雅興,這喝酒嘛,倒是大可不必了。要不杏犬兄將這賊人讓了我,我府上什么酒沒有?我請大家到我府上喝幾杯如何?”

  杏犬笑了笑,淡然回道:“哎!能喝酒固然是好,只是屠大人這酒我可無福消受咯。”

  屠一笑厲聲道:“那豈不是沒得商量?”

  眼見氣氛越來越緊張,可這朱姬偏偏就是個向來不嫌事大的主兒,脫口道:“這商量嘛,也是有的!喏,這大門不就在這兒立著,誰要是有本事進得了這扇大門,那這人自然就是誰的!”

  屠一笑咯咯笑了起來,那笑聲尖銳陰森,直教人渾身發毛。待笑聲停后,又緩聲道:“還是朱姑娘快人快語,那豈不是要逼我以大欺小咯?若有閃失,傷了朱姑娘我總是不愿看到的。我勸你呀,還是快快讓開些罷,別自找那苦吃。”

  朱姬自然不依不饒,說道:“難得大人體諒,久聞屠大人武藝高強,我雖有自知之明,料想絕非大人敵手,但也祈盼能夠討教幾招。”

  站在一旁的李大人見兩面劍拔弩張,勢同水火,急忙勸道:“幾位大人千萬不要動手,這事兒咱們坐下來好好商量,可莫要因此而傷了和氣……”

  屠一笑喝道:“輪到你說話了么?”復又對朱姬道:“你們三個一起上罷,如此也不會有人說我以大欺小了!”

  墨羊本就看不慣東廠的做派,見屠一笑托大,怒道:“不必了,那不是讓人太小瞧了我們錦衣衛!朱姬妹妹,你暗器天下第一,但這劍法上恐怕討不到他便宜,不如還是讓我先來領教幾招,屠大人得罪了!”

  說完墨羊一柄銀槍寒光一閃,搶在朱姬身前,徑直從靈堂門前朝屠一笑刺了出去。

  屠一笑手下捧刀的侍衛雙手奉出寶刀,屠一笑不慌不忙,順手抽刀,飛身而上,頃刻之間兩人兵刃已經交織在了一起。

  墨羊使的是墨家槍法,攻守兼備,招式凌厲,槍法剛毅威猛。而屠一笑手使單刀,雖看不出是哪一路刀法,但覺出手毒辣,兇險霸道,刀法詭異陰柔。

  這一剛一柔刀槍激斗,好像兩條巨龍在互相游走,都將對方籠罩在自己的攻勢之下,一時間打得難解難分。

  雖然江湖有言,這兵器一寸長一寸強,墨羊使槍對陣屠一笑的單刀,在兵器上原是占了上風,可兩人對了數招,墨羊竟也撈不到半點便宜。

  待拼到三十余招,墨羊使出一招墨家槍法中的鐵索連環,槍頭一挑,直刺屠一笑前胸。屠一笑收招防守,單刀一橫便將墨羊長槍截住,那連環槍的后半招便又連不上來。

  墨羊急忙變招兒,右手將槍收回,轉身微蹲,將槍換至左手斜刺屠一笑小腹,這使得正是一招水中望月。

  那屠一笑竟不格擋,也用刀尖直刺墨羊的長槍。突然“嘭”的一聲,屠一笑的單刀竟然與墨羊的銀槍尖對尖定住了。

  屠一笑這一刀迅猛無比,出招極快,運足了內力,直壓的墨羊銀槍差點脫手,虎口震的劇痛。此時屠一笑又暗催一道內力,吃準了是要用這招將墨羊逼退。

  要說屠一笑這一手功夫著實厲害,旁人看不出端倪,但李大人等幾位高手倒也瞧得明白,且無一不被屠一笑剛剛這一手功夫震撼。就連朱姬也暗自感嘆,嘴上雖然不說,心下也頗為嘆服。

  屠一笑以一柄單刀刀尖筆直去擋墨羊的長槍,若不是有十足把握,斷然不敢輕試。若是稍有差池,槍長刀短,墨羊長槍先到,必定將屠一笑穿心而過。而屠一笑的單刀只怕連墨羊的衣衫也沾不到,這高下立判,一見便知。

  墨羊顯然已落下風,突然又覺長槍一沉,一股極為陰冷的內力順著槍柄傳了下來。于是急忙運功,使出一股純陽內力,如同熊熊烈火,順著長槍這頭又壓了過去。

  兩股內力一碰,墨羊的內力竟將屠一笑陰冷內力燃燒殆盡,慢慢化去。墨羊的內力反而侵略如火,愈燒愈旺,一直順著屠一笑的單刀侵襲上去。

  屠一笑見勢不妙,差點引火燒身,立馬撤功收刀,左手又急忙催出一道極為霸道的掌力,朝著那股真氣撲了過去,這才沖散了墨羊的內力。

  兩股內力相撞,竟激起一陣氣浪,兩人皆被這股氣浪逼退了丈余。墨羊長槍點地,方才站穩,那地上的青石板活生生被長槍戳了個窟窿。

  屠一笑腳尖輕點,將余勁緩緩傳入地下,每踏一步,腳下的青石板便多出幾道裂痕。

  屠一笑冷冷道:“墨羊兄這墨家槍法,比起武林中某位前輩,可還差之甚遠。不過內力倒還雄厚,剛才那一招使得可是你們楊大人的獨門絕技‘天火燎原’?”

  墨羊回道:“屠大人好眼力。”

  屠一笑道:“沒想到楊大人倒也毫不吝嗇,栽培你們這些后生也著實是費了一番心血。”

  墨羊道:“承讓承讓。黑云壓城城欲摧,屠大人這一手催云掌也著實令人佩服。”

  屠一笑哼了一聲,一臉不屑。雙手緊握刀柄,在胸前一掄,又已經在慢慢運氣。一時刀身之間,殺氣繚繞,感覺都要從那柄單刀中冒出來一般。

  屠一笑朝著墨羊喝道:“閑話少說,墨羊兄還請試試此招吧!”

  朱姬見勢不妙,也寶劍出鞘,橫劍在手,打算上前助陣。

  墨羊見朱姬也欲出手,忙阻攔道:“以二敵一,勝之不武。若接這一刀,還需勞妹妹出手相助,豈不讓人笑話!”

  話雖如此,可朱姬心中仍是捏了一把冷汗。但又見杏犬漠不關心,似乎胸有成竹,沒有絲毫要出手的樣子,心知應無大礙,又緩緩將寶劍歸鞘,站回到一旁掠陣。

  墨羊長槍舞動,屏氣凝神,運起了一道烈火真氣,覆蓋了長槍。這兩人均使出了上乘功力,已露殺機。

  屠一笑搶先飛身向前,墨羊長槍緊隨其后,頓時只覺屠一笑單刀化作一團黑云,墨羊長槍化作一團烈火,均向著對方壓了過來,院中眾人無不拍手叫絕,為二人此等神功驚嘆。

  突然間,天空中一道黑影閃過,直撲這二人攻勢之間。眼看二人內力將要碰在一起,卻突然又旋而不動,定在了半空。

  待眾人瞧得明白,原來兩人攻勢之間,又多出了一人。

  那人左手一出,居然抓住了屠一笑的單刀,右手一抬,竟然擋下了墨羊的長槍。

  這人后來先至,迅如奔雷,沒有人能看清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若非親眼所見,也絕不會相信世上有人能赤手空拳接下雙方的殺招。不僅如此,還在頃刻之間化去了兩人的內力。在場之人無不瞠目結舌,暗自納罕。

  只見那男子頭戴一頂斗笠,身著布衣,披一件淺綠色披風。一頭粗糙的長發,斜披而下遮住了半張臉。那披風背后用白色絲線繡了一個草書的“鼠”字。腰間佩的,是一柄很奇怪的劍,劍鞘漆黑,劍身修長,最奇怪的是那劍的劍柄也比一般的劍要長出許多。

  此人武功如此高深莫測,僅用一招便化去兩大高手的內力;又身披淺綠披風,披風上還繡著一個“鼠”字。放眼整座京城,除了是他還能有誰?這人卻是錦衣衛十二顆帽之首飛鼠了。

  墨羊見是飛鼠前來,急忙撤回了銀槍。

  飛鼠也不慌不忙松開了屠一笑的單刀,隨后施了一禮,賠罪道:“屠大人,多有得罪!”

  屠一笑默默收了刀,似乎并不領情。重重“哼”了一聲,站到了一旁。

  這時李大人也緩過神來,萬沒料到錦衣衛飛鼠竟然來了。

  這飛鼠是錦衣衛十二顆帽之首,官拜錦衣衛同知。指揮使楊大人向來深居簡出,因此這錦衣衛中一切事物,均由飛鼠代為打理。南北鎮府司,各千戶所調度任命,也均歸飛鼠轄制。

  李大人急忙上來向飛鼠招呼,惶恐道:“哎呀,原來是飛鼠兄到了啊!這······這幸虧是飛鼠兄你及時趕到,我……這他二人。”

  飛鼠見李大人言不達意,笑道:“李大人多多包涵,恕在下管教無方,給大人添了麻煩。”

  李大人忙回道:“飛鼠兄哪里話,言重了……言重了!”

  飛鼠復又對屠一笑道:“望屠大人也請海涵,手下魯莽行事,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屠一笑冷冷回道:“哼!我道錦衣衛今日為何如此猖狂,原來背后是有大人撐腰。”

  飛鼠賠罪道:“豈敢豈敢,在下前來正是帶他們回去的,至于這尸首,屠大人還是請便罷!”

  屠大人先是一疑,心想錦衣衛今日人多勢眾,怎會輕易罷手。但轉念又想,這如今朝野之上,東廠沈公公大權在握,誰也不敢得罪。雖說沈千歲與楊指揮使頗有些私交,但楊大人斷不會因此等小事與東廠交惡,錦衣衛就此作罷也實乃明智之舉。

  于是又對飛鼠道:“果然還是大人識得大體,那我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飛鼠讓開去路,站到一邊,拱手道:“屠大人請!”

  杏犬眼見今日定要空手而歸了,復又想起剛剛自己說過的話,不由自嘲道:“完咯完咯,看來我是注定要去守詔獄咯!”

  墨羊心中氣不過,忿忿不平對飛鼠道:“叔父,這原本就是我們先到的,證物豈可拱手與人?”

  飛鼠道:“不必多說,這也是楊大人的意思,有什么事回去再說吧!”

  墨羊哪里肯依,便又拔槍,往堂門前一擋,說道:“侄兒不管是誰的主意,總之人我今天是要定了!”

  話音一落,只覺一陣清香迎著秋風鋪面而來,沁人心扉,教人說不出的受用。眾人尋香望去,但見院中,又有一紫衣女子衣袂飄飄,踏香而來。

第4章 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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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紫衣女子留著一襲披肩長發,容貌美麗動人,氣質端莊典雅,高貴不凡。渾身氣若幽蘭,散發著淡淡清香,讓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只是她美麗的容顏上,似乎隱藏著什么心事,就像是結著哀怨的丁香,又像是平靜深邃的秋水,泛不起一點漣漪。

  “活脫脫一位美人!”

  那東廠的番子和李府的衙役都不曾見過這等佳人,不免心神蕩漾,紛紛猜測這是哪一名門的大家閨秀,口中忍不住的贊嘆。

  只見那女子緩步走到靈堂前,沖著墨羊叫了一句“師兄”。

  墨羊側身瞧了紫衣女子幾眼,心中不由一怔,心想:“她怎么來了?”

  那女子輕咬紅唇,明眸流轉,雙目中柔情似水,似乎有說不完的話語,待欲出口,方又忍住,只是沖著墨羊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就此罷手。

  墨羊沉吟片刻,只得一聲長嘆,將手中長槍一震,敲得青石板嗡嗡作響,強忍怒氣退出靈堂。

  朱姬倒是高興不已,頓時笑逐妍開,忙跑過來挽著那女子手道:“我一聞見這香氣,便知定是姐姐了,姐姐今天怎么有空出來?”

  那紫衣女子柔聲道:“就是知曉妹妹你也在這里,怕你們魯莽行事,這才過來看看。”

  朱姬嬌笑道:“姐姐說笑了,我何時魯莽過?”

  紫衣女子微微一笑,輕聲嗔道:“那墨羊與他們動起手來,你們也不勸著點?”

  朱姬道:“這姐姐可當真不能怨我了。”說著扭頭朝東廠的人看去,小嘴往上一翹,道:“喏,這可是他們欺人太甚,墨羊大哥才出手的,不信你問杏犬。”

  紫衣女子道:“誰不知你跟杏犬一唱一和的,他還不向著你說話么?”

  杏犬忙解釋道:“哎魅蛇,這話可就不對了啊!我什么時候跟她一唱一和了?”

  說到此處,眾人方才明白,原來這位美女大有來頭,乃是錦衣衛指揮使楊大人的千金令愛,十二顆帽中又一大高手----巳之魅蛇。

  這錦衣衛十二顆,一經選中,便不能再用以前的名字。這規矩原是楊大人早些年定下的,一來是公務需要,有別于錦衣衛其他誥封的千戶。二來則是為了保密,錦衣衛行走江湖,辦公查案,難免會得罪旁人,怕江湖仇家尋仇報復,禍及家人,所以設立了子丑寅卯十二顆帽,以子丑寅卯生肖來代替姓名。

  而這魅蛇是楊大人的愛女,一直極少拋頭露面,因此識得她的人不多,也沒人知道她的真實姓名,但一想是楊大人的女兒,這姓楊斷然是錯不了地。

  魅蛇不再爭辯,走到了墨羊身邊,關切道:“師兄,你可有受傷?”

  墨羊似乎并不領情,冷冷回道:“受傷倒是沒有,難道你認為我敵他不過,定要受傷不成?”

  魅蛇月眉緊鎖,略顯委屈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說到“我只是”幾個字時,魅蛇聲音越說越低,最后幾乎已經細不可聞,便打住不再往下說了。

  就在此時,突然門外又進來一行錦衣衛的人馬,那領頭的一進門,并不與墨羊等人接洽,反而直奔屠一笑。

  那人一邊跑一邊叫:“屠大人好,屠大人好,下官見過屠大人。”

  屠一笑見是錦衣衛僉事張大人,不屑道:“這錦衣衛未免也太興師動眾,恨不得把整個衙門的人都搬來。”

  張大人忙解釋道:“哎喲,誤會,都是誤會。屠大人,我們豈敢與東廠爭風頭呀!我是特意趕來為屠大人分憂解難的,就是怕他們一味胡鬧,給大人您添麻煩。”

  這張僉事家中世代為官,世襲了錦衣衛千戶,在朝中左右逢迎,極善溜須拍馬,后又升了僉事,一心只想巴結東廠沈千歲。此人諸般品行,錦衣衛眾人皆瞧在眼中,只是礙于顏面,不好撕破臉罷了。

  屠一笑也知張僉事一直有意奉承千歲大人,只是苦于沒有門道,今日見他口出此言,心想此人倒也識相,心下一喜,回道:“嗯,張大人也能如此著想,那便再好不過,若是錦衣衛中人人都像大人這般明白事理,那倒是叫人省心不少。”

  張大人聽得夸獎幾句,喜笑顏開道:“大人放心,只要有下官在,便不由他們放肆。”說完轉身看著墨羊一行人,又赫然見飛鼠也在其列,于是走過來對飛鼠道:“喲,飛鼠兄也來了?”

  飛鼠冷冷道:“張大人別來無恙!”

  張僉事施禮賠笑,勸道:“唉,我說飛鼠兄啊,咱們錦衣衛什么案子不是辦,這成天辦不完的案子,難不成還差了這一件兩件?依我看,這件案子嘛,還是交由東廠的好。”

  飛鼠早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冷笑道:“張大人所言極是,我也正是為此事而來!”

  張僉事原以為此事只因飛鼠不肯,心中還頗有忌憚,不曾想飛鼠居然也作此打算,大喜道:“嗯,很好!那真是再好不過了,這你既然都同意了,那依我看嘛,這事兒就這樣定了。”說完環視四周,目光鎖定到李大人身上,對李大人道:“李云安,還愣著干什么!我都聽說你留了個死人,這人呢?還不趕緊抬出來,難不成要勞屠大人親自動手?”

  李大人雖是御陵衛指揮使,官品與錦衣衛指揮使同級,官階還在張僉事之上。但畢竟御陵衛只是守皇陵的,若不是每年皇上祭祖,興許都想不起來。而錦衣衛則是皇上身邊最信任的心腹禁衛,與御陵衛在朝中的地位自然不可比擬。

  墨羊一行人看在李大人是長輩,又與楊大人的交情上,所以才恭敬三分。而如今李大人已是戴罪之身,隨時隨地都可能身首異處,張僉事自然是直呼其名,全然沒將他放在眼里。

  李云安也明白自己當下處境,眼見被呼來喝去,心中一股惡氣頓生,但又半分不敢發作。一想到自己一家老小幾十口人的性命,只能強忍著怨氣往肚里咽,關乎顏面之事已全然不再理會。

  眾人再看李云安時,原本就彎著的腰仿佛又低了幾分。口中連連賠罪,指著靈堂對張僉事道:“這賊人就在靈堂之中,請張大人移步,隨我前來。”

  一名家丁取了鑰匙,打開了靈堂大門。門剛一打開,幾名東廠的番子便圍了過來,將大門團團守住。

  墨羊等人原本站在靈堂大門一側,經他們這樣一守,擺明了是給他們難堪,心中又氣又惱,只能下得臺階,走到院中來。

  李大人走在前面開路,張僉事緊跟其后,而后又跟進去幾名番子,不一會兒就將犯人的尸首裹了出來。那人尸首通身遮蓋著白布,竟連樣貌也沒能讓錦衣衛瞧見。

  朱姬氣不過,眼見張僉事竟對屠一笑如此諂媚,一股怒氣涌上心頭,對張大人嘲道:“我說張大人,您在錦衣衛衙門當差,怎么竟干些吃里扒外的勾當?錦衣衛辦案也從未瞧見大人這般上心。”

  張大人回道:“這話你說得可就不對了,都說廠衛一家,廠衛一家。這既然是一家,又哪里分什么你我,我幫著屠大人檢點犯人,這又有何不妥。”

  朱姬戲言道:“喲,原來廠衛一家呀,那我可是不敢高攀。既然你們是一家,要不您向沈公公說說,改明兒直接去東廠任個差豈不更好?”

  張大人喝道:“這些事情就不勞你費心了!再者說,東廠抽調咱們錦衣衛的人馬,向來都是有慣例的,我去哪里任職與你何干,可休要再胡言亂語。”一語言畢,張僉事轉身就走,笑瞇瞇迎上屠一笑一群人,昂首闊步朝院外去了。

  朱姬越想越氣,走到飛鼠跟前,伸出了右手,只見右手中拿著幾枚飛鏢,笑地有一絲詭異。

  飛鼠轉過頭去,當然知道朱姬想打什么主意。搖搖頭道:“使不得,莫要節外生枝。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議吧,楊大人自有安排。”

  朱姬不再多說,只好將暗器收了回來,憤然回到了魅蛇一邊。

  杏犬見她如此掃興,便笑著道:“你放心吧,這尸體只不過是麻煩東廠的人幫我們運回去而已,倒省得我們自己搬罷了,要想去瞧瞧那還不容易?”

  朱姬明白杏犬的意思,回道:“你說的輕巧,東廠那么大,你怎知道他們將這尸體運回去后會藏在哪里?”

  此話一出,杏犬等人均是一笑,單留朱姬一臉疑惑。

  魅蛇笑道:“難道妹妹沒覺得剛剛的香味有些古怪?”

  朱姬這才會意:“哦!我明白了,剛剛那香味······原來是魅蛇姐姐的追蹤香。”

  魅蛇看了一下四周,又輕聲道:“你且小聲些,切莫讓旁人聽見了。“

  朱姬道:“這不打緊,人都走遠了,哪里還能聽見。不過姐姐這追蹤香,現在怎么又聞不見了?”

  魅蛇道:“我這追蹤香,只是剛用時可以聞見氣味,過一會兒就會消散在風中,常人自然就無法聞見了。不過這別人聞不見,我自己倒是可以聞見。這本是我親自調配的香料,因此我自己敏感了許多。不過按說你們都是聞不見的,但是說來也怪,我們中杏犬倒是可以聞見。我現在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這香施在那尸首身上,兩天之內不會消散,所以尋人這件事情對于我們來說并不算難。”

  朱姬笑道:“杏犬是狗鼻子,當然能聞見。我道你們一個個都鎮定自若,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原來在暗中竟早有打算,就我一人還蒙在鼓里。”

  杏犬道:“哎!你若是剛剛用暗器將那人尸首白布掀了去,我們能不能看清犯人長啥樣不說,就你這伎倆,瞞得過別人,你也瞞不過屠一笑。他可知道你飛花摘葉的本事,到時候東廠又要鬧一番不說,說不定還會打亂我們的計劃。”

  朱姬道:“行行行,就你們厲害,這總行了吧。那咱們幾個還賴在這里也太不識趣了吧。難不成你還指望這李云安準備午飯不成?”

  墨羊道:“你這話說得不錯,即使是準備了,我們也決計不會吃了。”

  杏犬笑道:“嘿嘿,這飯可以不吃,留下來喝幾杯總行吧!”

  朱姬惡狠狠地瞪了杏犬一眼,便往院外去了。飛鼠,魅蛇笑著也跟了出去。

  墨羊走過來拍了拍杏犬的肩膀,無奈地搖了搖頭,口中嘆了口氣,也一并跟了出去。

  杏犬落在最后,見他們一個二個都走了,可自己又實在是舍不得那壺酒,還想著偷偷溜回去把酒帶上。

  自己糾結了好一會兒,又怕得被大家笑話,也急著嚷道:“哎,不喝就不喝,你們也等等我嘛。”說著也朝院外追了出去。

  剛過小院門口,突然又定住不動了,用鼻子使勁猛嗅了嗅,心道:“氣味,這氣味好熟悉,這是一種什么氣味?”

  杏犬止步不前,仔細思索起來。突然靈光一現,恍然道:“哦!我知道了,這是剛剛那尸體散發出來的氣味。只是……只是這死人都已經抬出來了,我聞著追蹤香的味道,只怕已抬到了府外,怎么這里還有那死人身上的氣味?”

  杏犬越想越覺得奇怪,心里暗想:“這氣味就是從隔壁房間傳出來的,不管了,總之先瞧瞧再說。”于是施展輕功,腳尖輕輕一點,飄到了這間小院兒樓上。

  他悄悄伏在屋頂,調整好氣息,不露出一點動靜,生怕被別人察覺。然后又將耳朵貼在樓頂青瓦之上,依稀聽到房中有人說話,這口音自然熟悉地很,一聽便知是李云安和屠一笑。

  只聽李云安道:“正是此物,還請屠大人過目。”

  屠一笑道:“嗯,諒你有倆腦袋,也不敢対千歲大人撒謊。”

  “大人明鑒,下官一家老小幾十口人的性命全部都指望這本書了,又豈敢胡言。”

  “嗯,只是這本書我也不曾見過,這是真是假,還是要等我帶回去給千歲大人過目,相信千歲一眼便知。”

  李大人連說了三聲“多謝”,便不再作聲了。

  過了好一會,又聽屠一笑道:“哎,李大人,你這是什么意思?”

  “不過是區區薄禮,還請屠大人笑納。”

  “這怎么好意思?秉公查案乃是本官之本分,李大人客氣了。”

  “下官自然相信屠大人會秉公辦理,只是還望屠大人幫下官在沈千歲面前多多美言幾句,若是能僥幸留得住我這條小命,日后我必定親自登門道謝。”

  “這是自然,既然是李大人一番心意,那我就笑納了。千歲大人那邊,也請李大人放心,我自當竭力。只是這拜神帖一事事關重大,千歲大人特意交代,望李大人切莫走漏了風聲,這知道的人多了,事情可就難辦了。”

  “是是是!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杏犬聽到這里,見二人說道的已全然是些見不得光的話了,便不再細聽。但什么書,什么拜神帖的,雖然聽起來一頭霧水,想必定是從那賊人身上搜出來的重要證物,還是暗暗在心里記了下來。心想:“這些人冒著株連九族的危險,去皇陵里面盜東西,想來必是非比尋常之物,這回一定要仔細查個清楚才行。”

  再聽下去已然無趣,便欲飛身下樓,去與其他人匯合。可這剛一起身,突然猛然大駭,被眼前一幕嚇得差點叫出聲來,以至于從房頂上摔落下去。

  原來不知什么時候,在房頂正對面也伏了一個人。杏犬若是仍舊伏在房頂上,本也是看不見的,只是這站起身來,卻剛好將對方清清楚楚瞧在眼里。

  這人離杏犬不過幾步,且不知對方是敵是友,來此意欲何為。此時雖有擔心,更多卻是數不盡的疑惑,又想若是對方乘其不備起了歹意,那可當真是命懸一線,不由得后背一涼,驚出一身冷汗。

  待得冷靜下來,心中又想:“這剛剛飛上屋頂時,倒也不曾看見對面有人。而現在憑空多出個人來,自己竟然一點兒也沒察覺,對方顯然不是等閑之輩。可也沒見對方乘機傷我,那此人肯定另有所圖罷了,待我仔細瞧個明白才好。”

  這時那人早已察覺杏犬在瞧她,可她卻毫不慌張。見杏犬差點嚇得摔下樓去,卻還覺得有些好笑。但又怕杏犬將自己的行蹤暴露,便朝著杏犬作了一個別出聲的手勢。

  

第5章 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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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犬定了定神,見對方是位姑娘,似乎也沒什么歹意。又想弄明白對方究竟有什么目的,只好默不作聲,乖乖配合。眼睛死死盯著對方,兀自看得入神。

  身處房頂之上,杏犬心中又想:“若是被李大人察覺,雖不至于大打出手,倒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想我堂堂七尺男兒,錦衣衛千戶,卻做起了梁上君子,而且對面還有一位漂亮的姑娘作陪,這豈不是落人笑柄?到時候若是笑話我上房來偷人,那豈不是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想至此處,又不禁詭笑起來。

  那姑娘見杏犬呆立不動,且又對自己看得入神,又回想起剛剛杏犬險些摔下樓去的驚嚇之舉,也不免抿嘴偷笑。抬眼望去,兩人竟然又四目相對。

  這眼神剛一接觸,只見對方嘴角皆含笑意,那姑娘明眸流轉,風致嫣然,眼神中萬般真味,實在是難以言喻,兩人頓時只覺渾身一陣酥麻。

  那姑娘畢竟是女兒家,可不比杏犬這般不知害臊,與杏犬對望了幾眼,便迅速將眼神移往別處,不由一臉嬌羞,滿面嫣紅。

  這時杏犬腳下突然“啪”地一聲,打破了這微妙的氣氛。原來杏犬只顧盯著別人瞧,竟卻忘了運功,已全然將身體踏在這青瓦之上,那青瓦吃力不住,竟裂開了一塊。

  杏犬趕忙壓低了身子,心想此事恐怕已經暴露了,一時不知所措,心中暗生悔疚。

  那姑娘自然明白其中緣故,見杏犬這般模樣,簡直既好氣又好笑,就算想去責怪他,眼下情形也無法開口,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露出一臉苦笑。

  待杏犬站穩腳跟,先是一臉自責。復又抬頭去看那姑娘,發現那姑娘似乎并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卻是在一旁偷笑。杏犬立馬定住了心神,早已沒有了剛才的緊張,心中反而多了幾絲說不出地暢快。

  “誰?”

  院中有人大喊!隨后又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杏犬心想看來已經暴露,正欲思籌如何解圍。

  正在此時,那位姑娘站起身來,在屋頂施展輕功,左右紛飛,盤旋了兩下。

  杏犬剛想叫住她,話到了嗓子眼兒,可又憋了回去。只見那少女身影輕盈矯捷,一襲黑衣,就好像風中飄飛的黑色蝴蝶,在風中翩翩飛舞,漸行漸遠,慢慢朝那府外飛了去。

  “什么人?……在那兒,在那兒,快追,快追……”

  一陣嘈雜的喧鬧聲離杏犬愈來愈遠,杏犬明白,是那姑娘故意將人引開了去。

  眼見那姑娘漸漸消失在了視野之內,杏犬思潮起伏,心中不止地疑惑,卻又多出了一點點失落。

  一會兒想這姑娘究竟是什么來路,來這李府究竟意欲何為。一會兒又想她現在是何處境,有沒有擺脫危險。一會兒又自我安慰,看她輕功那般高強,飛到自己身邊都沒有察覺,這般功夫自然是不會有人追到,心中又頓感寬慰。

  杏犬就這樣一個人靜靜地待在房頂上思來想去,直到過了良久良久,眼見院中四下無人了,這才轉醒過來飄身而下,一溜煙出得府去與那眾人匯合。

  到了府門外,東廠的人早就已經離去,錦衣衛一行人還在府門外侯著,估摸是等著向李云安作別。

  眾人又等了一會兒,李云安才出得府來,飛鼠便走過去向李大人辭行。

  聽李大人一會兒說到對錦衣衛各位大人的感激之情,一會兒又說到今日之事心中是如何愧疚。飛鼠一行人自然不明白其中曲折,只是一味好言相勸,教李大人凡事多看開些,萬萬不必過多自責。

  但這些話聽在杏犬耳中,實在是有點惡心。一會兒李大人又挽留眾人歇息幾日之后再行,卻被飛鼠婉言拒絕。

  眾人見杏犬良久才出來,問其緣故。杏犬借故搪塞,眾人也不再細問。等一行人到齊后,李大人又差人牽來了各自的馬匹,眾人見馬均已喂飽,無不贊李大人細心。諸位一一與李大人作別之后,各自騎了馬匹,朝著京城動身。

  皇陵所在,地廣人稀,本就是荒涼之地。此時雖已是深秋,四下草木枯榮,今日卻秋高氣爽,艷陽高照。

  一眼望去,萬里晴空,陡峭的山崖上長著幾顆影影綽綽的松樹,高處盡是盤旋歸巢的宿鳥,四下卻連個遮陰的地方也沒有,眾人只得緩緩前行。

  行得大約兩個時辰,已到了京城郊外。大家來到一個岔路口,飛鼠見眾人口干舌燥,倦意橫生。便指著一條路道:“這一條路,是我們來時候的路,但還要走很遠,才能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又轉手指著另一條路說道:“而這條道,雖然遠了些,且多為小道,但繞過前面那個小山丘,就會有間小客棧可供歇息,各位看走哪一邊好。”

  眾人早就不想再前行了,只是苦于沒個歇腳的好去處。若能得一處小客棧喝上一盞茶,那也是極美的事情。所以眾人均異口同聲要去那間客棧歇息,于是大家擇道便行。

  待繞過前面小山丘,剛一轉角,見荒郊之上,果然立有幾間茅舍。可看起來并不像飛鼠所說地一間客棧,反而更像是一間酒肆。

  走近了細瞧,見酒肆似已有些年月,院內低矮的籬笆墻邊,擺放著幾盆說不上名的花草,修剪得還算精巧得當。進院的小道上,鋪設著幾塊大青石板做裝點。院子雖說不大,收拾地干凈整潔,陳設擺放,錯落有致,倒有幾分雅致。想必店主也是位清幽之人,眾人見了心里無不歡喜,都踏著青石板進得院來。

  店家是一位婦人,那婦人坐在堂內,見眾人入得園中,均衣著不凡,一眼就知道不是些尋常百姓。又見兩位身著飛魚服,顯然又是官差,于是連連出來招呼各位入堂就坐。又是忙著擦桌椅,又是忙著看茶,生怕怠慢了各位。

  飛鼠掏出貳兩銀子,命那婦人收下,吩咐盡管招呼些好酒好菜。那婦人見有官差,銀兩哪里敢收。飛鼠知她心有畏懼,便對那婦人道:“你盡管收下吧,我們可不白吃白喝。”

  婦人心想:“這可真是奇了,開店做小本買賣這么多年,頭一次遇見官差給飯錢的。”于是也不再推辭,小心翼翼接過銀子,又誠誠懇懇將諸位謝了一番。

  過了一會兒,那婦人慢慢將些酒菜往上桌端,眾人也開始動起碗筷。朱姬端起茶杯喝茶,見杏犬動筷夾菜,便一臉狐疑的盯著杏犬。

  杏犬抬頭見她這般看著自己,渾身都覺得不自在,嚅嚅喏喏對朱姬道:“你這樣看著我干嘛?”

  朱姬瞇眼笑道:“你還是自己老老實實交代,你一個人在李府待了那么久干嘛去了,難道堂堂千戶,是去偷別人酒喝不成?”

  杏犬心下一笑,又想與朱姬賣賣關子,于是打趣道:“我要想喝酒,自然光明正大的去拿,至于去偷嗎?都說肚子不舒服,這肚子不舒服,你說能干嘛?”

  朱姬見他不說實話,于是伸出手緩緩夾起他面前的一壺酒,拎起來在空中掄著圈,輕輕搖晃著,沖杏犬道:“看來杏犬大人是當真不肯說咯?唉!若是我這手一滑,可就可惜了這壺好酒咯!”

  杏犬心想自己若是不說實話,只怕朱姬真能將這壺酒給扔了。忙賠笑道:“別別別,你可別糟踐東西,還是先把酒放下。”然后起身,將那酒壺從朱姬手中奪了回來,呵呵笑道:“也罷也罷,這件事情你若是不問我也正打算跟你們說。”于是就把自己伏在樓上聽到的事情與眾人一五一十說了一遍,只是對樓頂上遇到的那個黑衣女子只字未提。

  待聽得李大人是如何與東廠暗通,私下勾結時,眾人皆面面相覷,氣憤不已。又說到獻上《拜神帖》一書時,飛鼠一碗茶已送至嘴邊,手一抖,竟將茶灑了出來。

  飛鼠一邊拍著身上的茶水,一邊道:“聽得入神,竟不知這茶水太燙,失手灑了些。不礙甚么事,你只管接著說罷。”

  杏犬又說到李大人是如何行賄,如何獻媚時,眾人又深為不恥,皆嗤之以鼻。

  待杏犬言畢,朱姬嘆道:“我當李大人對東廠馬首是瞻,是為保住一家老小性命,不得已而為之,竟不知他品行這般無恥。哎,果然是人心難測呀!”

  魅蛇道:“這官場的事情,一向如此,沒什么大驚小怪的。”

  朱姬知李大人與楊大人也有些交情,而楊大人在朝廷身居高位,每日登門送禮的人更是絡繹不絕,想到此層,心知自己失言,怕惹得魅蛇不高興,便不敢再提此事了。又岔開話題道:“哎,那你們說這《拜神帖》什么的究竟是本什么書啊,我怎么就沒聽說過?”

  飛鼠又斟了碗茶,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吹,道:“誰知道呢,或許是甚么古跡字畫吧。又或許是書法大家的真跡,像什么《快雪時情帖》之類的。再說了,你沒聽說過的東西多了。”

  朱姬嘟囔著嘴道:“瞧大人這話說的,我就是不知道才問嘛。”

  飛鼠又道:“總之這東西,是從皇陵中出來的,肯定是個寶貝,你回去問問楊大人,他興許會知道。”

  朱姬見飛鼠都不知道《拜神帖》是什么,那在座的其他人肯定也不知道了,也就不再問了。

  墨羊向杏犬敬了一杯酒,說道:“李大人與屠一笑暗中這些勾當,你是如何知道地?”

  杏犬沉默了一下,回道:“氣味,我聞到了一股氣味,和那尸體身上一模一樣的氣味。我剛剛想出門去追你們來著,走道一間屋外,便聞到打屋內散發出來的那股氣味,這悄悄才上了樓。”

  墨羊驚道:“氣味?你是說追蹤香的氣味?”

  杏犬搖搖頭道:“不對,不是追蹤香,只是單純死人身上的氣味。”

  魅蛇疑惑道:“死人氣味?你這樣說我倒也相信,畢竟我自己調制的追蹤香你都能聞見。只是那尸體上,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氣味,我怎么就聞不見?”

  杏犬一臉沉重,又將那鼻煙壺拿起來嗅了嗅,回道:“恩,我也說不上來,有時候覺得是味道,有時候覺得完全是種感覺,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

  魅蛇奇道:“感覺?你這說得可就奇了。味道是味道,感覺是感覺,這完全是兩回事嘛。”

  朱姬樂道:“什么感覺不感覺的,依我說他就是狗鼻子,自然是可以聞見很細微的氣味,而且很遠的氣味他也能聞見。哎,真不知道他怎么就生了個狗鼻子。”

  酒肆那婦人恰巧端了一碟小菜上來,見他們說得起興,又聽他們說杏犬可以聞見很遠的氣味,生得個狗鼻子什么的,那婦人覺得饒有趣味。心想這些官老爺倒不像往常遇見的一樣,不僅不欺壓百姓,反而平易近人,聊得也盡是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便想著摻和幾句兒,緩和一下氣氛。

  婦人一邊呈菜一邊插話道:“哎,各位貴客,要說是這鼻子靈啊,我以前還真遇見過一個人,那鼻子也是厲害得緊呀,當真是無人能及。”

  朱姬好奇道:“噢?你也見過這種人嗎?那可真是有趣了,不妨說來聽聽他鼻子怎么一個厲害法兒,看能不能比得了我們這位千戶大人。”

  婦人將菜往桌子上一放,見這位小姑娘指著杏犬稱千戶大人,婦人還是止不住心頭一跳,戰戰兢兢道:“原來這位官爺是千戶大人,怨我這鄉下婦人沒什么見識,這粗茶淡飯的招待不周,還請諸位不要怪罪才是。”說著又從身上掏出那二兩銀子,續道:“我這小店何時來得了大人這般尊貴的客人,這銀兩我就萬萬不敢收了,不如這就退還給各老爺!”

  朱姬皺眉道:“你這是干甚么,吃飯付錢天經地義,難不成你認為我們吃你白食?這銀子你盡管收著罷。”然后又指著杏犬,對婦人道:“只是你剛剛說那甚么人的鼻子無人能及,你務必仔細說來聽聽,也好讓我們這位千戶大人長長見識,讓他也知道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墨羊也覺得新奇,說道:“是啊店家,銀子你只管收好,只是我也好奇是誰還能有這等本事,能勝得過我這位兄弟。”

  那婦人見各位都如此說,也不再推辭,于是慢慢回憶道:“這······這大概都是一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還記得那是一年冬天,天上下著鵝毛大雪,那地上也是積了厚厚一層雪,都快要齊我膝蓋那么深了。記得那天又刮著大風,那風呼呼吹著,根本連路都看不清。那天我丈夫進山打柴火,也是見那風雪太大了,就想乘著天黑之前趕回來避避風雪。這原本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路,那天他在風雪中也差點迷失方向,一個人走了很久很久。就在離店還有百十步的時候,竟然看見那雪地里倒著一個人,只是已經凍地昏迷了過去。

  朱姬問道:“雪地中有個人?難道就是你說的那個鼻子特別厲害的人么?”

  那婦人點了點頭,接著道:“看那人衣著打扮,像是從關外來的。看他腰里還配著一柄刀,應該是位行走江湖的俠客。我們夫妻二人開店做個小本營生,也不敢招惹道上的朋友。因為不知道這人究竟是什么來歷,我丈夫怕生事,因此沒敢將這個人救到店里,便跑回來與我商量。但是我總覺得不管他是什么人,總是不忍心讓他就這樣凍死在外面,否則我良心上也過意不去,所以又跟丈夫商量著,去把他給抬了回來。”

  飛鼠邊聽邊喝酒,待聽得婦人講述二十年前風雪中救回一個刀客時,一向極少開口的飛鼠不禁追問了一句:“你說救了一個刀客?那刀客后來怎么樣了?”

  那婦人接著道:“當時把人抬回來,我們把他安頓到炕上睡下,差不多到了夜里他才醒過來。他一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找那柄刀,我們把刀遞給他后,他神情才稍加安定,只是將刀一直緊緊握著手中,對我們仍然十分戒備。我們也怕他傷著我們,便將他倒在雪地之中,是我們好心救了他這些事情給說了,他這才緩和好些,對我們放松警惕。”

  江湖中人,對自己的兵器十分珍愛,就如同愛惜自己的生命一般。正所謂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墨羊聽那人愛刀如命,也猜疑道:“這人刀不離身,看來是位武林人士,你說他是從關外來的,聽聞關外之人多愛使刀,不同于我們中原人士喜愛使劍,說不定此人是位關東刀客。”

  那婦人道:“哎,這位官爺您還真是給說對了,他還真是位刀客。后來我們給他端了些菜,熬了點姜湯與他喝了,他身子暖和了,才開口和我們說話。他說他就是從關東過來去找仇家尋仇的。”

  

第6章 高人
劍指東林全文閱讀作者:南島漁夫加入書架

  朱姬可不是位有耐心的主兒,見店家說了半天也沒說到正題,沒好氣道:“你都說了這么多,與鼻子靈不靈有甚么關系?”

  那婦人道:“這位小姐,您別著急,這里面關系可大著哩!我正要說這鼻子的事兒呢。”

  婦人又指著后山道:“我若是沒猜錯,各位客官應該是打那后山那邊兒過來的,正想要去京城吧。你們這一路來時,可曾有見到山那邊有半戶人家?”

  朱姬想了想道:“這一路行來差不多幾個時辰,卻也當真是沒看見有其他人家。”

  婦人笑道:“那就對了,若是你們順著這條路走,肯定是遇不到其他人家的,不過再往京城行一段路倒是有幾個村子。這條道以前也是條大道,很早以前原本也有些人家住,只是以前這里打過仗,那滿人的大軍在這后山下面扎過營,從那以后這些個住戶也就跑光了,所以這里才變成了荒山野嶺。”

  朱姬又道:“你這不還是與鼻子靈不靈沒關系!”

  婦人道:“當然有關系了,我這兒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方圓十里也無人家,那我要是說那刀客是憑著氣味,在這茫茫大雪中尋來的呢,你說這人鼻子是不是靈得很!”

  眾人都覺有些詫異,甚至可謂匪夷所思。

  魅蛇也算極為善于辨別氣味的高手,聽聞世人還有這等高人,不免將信將疑道:“你說此人能在茫茫大雪之中辨別方圓十里的氣味?這只怕是言過其實了。”

  飛鼠也冷冷笑道:“這鄉間婦人之言,又豈能信以為真。”

  那婦人賠笑道:“喲,這位官爺,那我本是不想說的,可是這位姑娘非讓我說,我就知道說了你們也不會信。”

  墨羊覺得店家講得過于荒誕,也質疑道:“我前些年去塞北狩獵,聽聞大漠有狼,善憑氣味捕獵。但只怕那狼的嗅覺也尚不足十里,若是依你所言,這人豈不是比狼都厲害?”

  婦人見眾人均是不信,又辯解道:“這是那人后來自己親口說的,他說他被人追殺,從關外一路往京城趕,恰逢大雪封山,已經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他就是在這荒山野嶺中聞見我們這店的氣味,跟著氣味尋過來的。各位官爺不信也罷,若不是我親眼所見,這換作是我,我也是不會信的。”

  墨羊見那婦人說得頭頭是道,有板有眼,似乎又覺得不像是在說慌,再說江湖之大,臥虎藏龍,真有這等本事也不算稀奇。便對杏犬道:“杏犬兄弟,若店家所言非虛,那依你之見,此人與你比起來如何?”

  杏犬哈哈一笑,道:“我豈能有那等本事,雖然我嗅覺異于常人,但也不至于能在十里之外聞見一間酒肆的氣味呀。若真能遇見那等高人,我倒是要請他喝上三大白,教他多多指教才是!”

  那婦人越聽越急,又道:“這可都是他親口說的,我可半點兒不敢騙各位官爺。他在我們這里休養了幾天,還說他是什么鬼樓門的人,說是什么地獄犬一族,能從陰間借力。如今招人迫害,有急事進京,救命之恩,本該報答,只是奈何身無分文。說等他若能活著回來,必定前來報答。只是他這一去呀,就再也沒有來過。”

  杏犬一聽婦人說那位刀客是鬼樓門的人,一把拉住店家的手,急切問道:“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是什么一族的?”

  婦人的手被杏犬抓得生疼,忙回道:“鬼樓門地獄犬一族啊?怎么,大人也聽說過。”

  杏犬若有所思,隔了良久才回過神來,緩緩松開店家的手,搖搖頭道:“鬼樓門知道,不過地獄犬卻沒聽過,好像是沒聽說過。”

  朱姬見杏犬如此緊張,笑道:“甚么地獄貓地獄犬一族的,這種鬼話你也信呀!說不定他就是沒了銀子付飯錢罷了,像這種江湖騙子,我們見得多了。”

  眾人不信也就罷了,婦人大不了就此打住,大家一笑了之,但是聽他們說那刀客是位騙子,她卻又滿不高興,極力要為那刀客辯解。

  她臉色突然變得陰沉起來,就好像被人刺痛了心事,剛剛還在侃侃而談,剎那間又愁眉緊鎖,一臉哀怨。待輕輕嘆了口氣,隨后擲地有聲道:“不會,那人決計不會是騙子,他非但不是騙子,只怕還是一位世外高人。”

  眾人不免心下暗暗竊笑,因為在座諸位,雖然不敢妄稱高人,倒也絕非平庸之輩。各位久居朝堂,若要論其見識,江湖之中一些名門正派的名宿大家,抑或道上數一數二的好手,縱然有些是沒見過的,聽也聽得不少了。

  而就連京城之中,敢稱之為高人的,也不過屈指可數。若真要論起來,錦衣衛指揮使楊大人應該算一位,還有東廠沈公公應該算一位。除此二人之外,雖說東廠還有五彪將五虎將,這錦衣衛也有十二顆帽,可頂多也只能稱之為高手,絕不敢妄稱高人了。

  高手和高人,雖只是一字之差,但實力卻相去甚遠。所以大家都覺得一位鄉下婦人,沒見過太多世面才會說出這番話來,故而心下暗自偷笑。

  還是朱姬快言快語,快言快語之人,心中有什么話都是藏不住的,又見那婦人說刀客是位高人,自然是要打趣一番。

  朱姬調侃道:“店家,你說他是位高人,那又何以見得?”

  那婦人道:“因為他不僅能聞見十里之內的氣味,他還可以嗅到人的生死,你說這豈不是高人?”

  “能嗅到生死?”朱姬頓了頓,心想這婦人果然是信口開河胡編亂造。若說能聞到十里氣味,杏犬雖尚不及十里,一兩里之遙還能勉強辦到。而比杏犬高明之人,江湖之中說不定還真有人在。但若說能嗅人生死,那可當真是胡說八道了。

  朱姬覺得再聽下也無趣味,冷冷笑道:“呵!那還當真是一位高人了。”

  墨羊魅蛇兩人見店家一臉嚴肅,嘴里盡說出些不著調的話來,一邊吃著一邊抿嘴偷樂。唯有杏犬一幅若有所思的樣子,面無表情,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飛鼠本來年紀最長,又沒那些細心思,一手拿著筷子,指著這婦人道:“這店家當真是越說越邪乎,越說越離譜了。這生死自有天定,又怎么會嗅地出來?荒唐,簡直荒唐。”

  那婦人知他們肯定不信,還只當自己信口開河,便用手指著杏犬,沖飛鼠反問道:“那剛剛這位爺為何說聞得到死人的氣味?”

  “這······這······”飛鼠原本隨口一說,哪知店家這般反問,竟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墨羊插口道:“這死人就在眼前,就如桌上的美酒,揭開壺蓋就能聞見散發的酒香,而尸體嘛,自然是散發著惡臭,所以當然可以聞見。但如你所言人之生死,那都是無法預料的事情,又不是算命先生,何時生何時死哪里能知道。”

  婦人嘆了口氣,哀聲道:“這里原來是間客棧的,只是后來出了一些變故,所以就沒法經營了,改成了這樣一家酒肆。這里離京城不遠,出入關都要打這里經過,所以常年都有路過的商人,每逢京城大考,更是有許多投店的學子。以前我跟丈夫一起經營這家客棧為生,我丈夫身體一向很好,每天都能夠上山打些柴火,獵些野味回來。而我就在店中打理生意,給過往的食客燒火做飯,這日子過得還算有盈余。直到救了那人,他念及我們對他有救命之恩,臨走之前,將我叫到一邊,竟對我說我丈夫體內有重疾,說他聞見了一些將死之人身上才會散發出來的氣息,恐怕只有兩三月能活了。若是尋求名醫救治,同時學點內功調息,興許還能多撐幾年。這話我自然是不信的,當時也就沒多在意,這件事情也就沒有跟我丈夫說。可等那人走了幾個月后,我丈夫真就突然發病了,手腳浮腫,渾身盜汗,才不到兩天,就病的下不得床了。我嚇得急忙去尋了幾個郎中來瞧,結果竟沒一個能醫的,有的居然連方子也不開了。果然沒熬幾天人就沒了,我這才后悔沒聽了那人話來,只可惜啊,我丈夫再也回不來了。”

  那婦人說到傷心處,鼻子一酸,眼角滴答答滾落下一串淚珠來。可又強忍著并不哭出聲,只是嚶嚶抽泣著,隨后又掏出了一塊絲帕抹著淚。

  眾人便想安慰,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得埋頭夾菜,再也不敢多言。

  只過了一會兒,那婦人不哭了,又勉強陪笑道:“這不過是些成年舊事,原本不該說與各位官爺聽的,真是讓各位官爺見笑了,各位就權當個笑話吧。”說完俯身收拾了桌上幾碟空盤,朝著后廚去了。過了半柱香時辰,再也有沒見那店家出來。

  眾人用過午飯,還要急著趕路回京,各自收拾了一下,便準備起身了。

  剛剛那婦人之言,大家都當作江湖中的奇聞趣事,只覺得是段荒誕的怪談,高人與否,尚不可知,若真如婦人所言,那也千真萬確是位高人了。只不過故事太過匪夷所思,至于那真真假假也沒人去多想了。

  飛鼠取了水壺,灌了滿滿一壺茶水,見那婦人仍在廚房忙活,隨口知會了一聲,就領著眾人離開酒肆,繼續趕路了。

  魅蛇很少出京城,這一路上什么都覺得新鮮,一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她要仔細打量別人的衣著服飾,猜他們是打哪里來,又將要到哪里去。

  山中嘰嘰喳喳鳴叫的宿鳥,她要追問那鳥兒叫什么名字,因為她覺得叫聲極其動聽。看它們在天空中飛來飛去無拘無束,擁有著無限的自由,她那明亮的眼眸中似乎充滿了無盡的艷羨,只是她將自己的想法隱藏的很深,旁人根本都不易察覺。

  這些看起來再平常不過的事,在她眼中都妙不可言。一路由朱姬陪著,兩人有說有笑,倒也不覺煩悶。

  而其他人江湖里行走慣了,只覺這一路乏累,沒半分可喜之處。自打杏犬在酒肆里聽得那婦人說了“地獄犬”一族后,便又心事重重,一路上沒有太多話語。

  他似乎覺得“地獄犬”一族好像在哪里聽人說起過,又似乎從來沒有聽人說過。但是他心中已經又多了一個疑惑。他想,等回去將盜陵的事情查清楚后,一定要去解開這個心結。

  一行人路上走走停停,待回到京城時,才發現太陽已經落山,夜色漸漸拉開了帷幕。青天薄暮之中,街上紛紛點起了燈籠。戲臺、茶樓、商鋪、都已亮起了通明的燈火。

  一眼望去,街道上車水馬龍,人流涌動。叫賣聲,吆喝聲不絕于耳,看來京城的夜,絲毫掩蓋不住人潮的喧囂。

  本來想著能早點回來,去楊大人府上稟明事情經過,但眼下天色尚晚,飛鼠抬頭看了看天,轉身對眾人道:“眼下天色不早了,今日大家都已勞累,就不用去楊大人府上了。這些事情我都已經了解,就由我去與楊大人稟報。”

  魅蛇是楊大人的愛女,向來極少在外拋頭露面,更莫說能有空出京。雖說極不愿與大家分開,但又無可奈何,只得藏起自己心中的不舍。也轉過身來拉著朱姬的手,對朱姬等人道:“我總是要回家的,你們不如就早點回去歇息吧,這些事情我與叔父去跟父親說就好了。”

  大家忙活了一天,巴不得早些回去歇息,更無心去察覺案情之外的事情。于是滿心歡喜,一一作別,也都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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