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環形建筑物從外面給人的感覺是大的話，進來之后給人的感覺就是：空！
得有五六個足球場大小的空地上，就只有一排三層樓的建筑物，每層大概也就二十多個房間，時不時的還能從房間中傳來撕心裂肺的叫聲。
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還好不大一會從樓房中出來一人，問清我的身份之后，直接把我帶到了一樓最右面的一個房間。
那是一個監控室，屏幕布滿了一整面墻，一共四十多面屏幕。也就是說，這六十多個房間中，有三分之二的房間是有監控的。
我家老頭雙手抱著膀子，眼睛盯著其中一面屏幕，表情極其嚴肅。他的旁邊還站著一個雙手背負身后的人，和他看著同一面屏幕，表情同樣的凝重。
房間中還有幾個工作人員，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我進來的時候，看了我一眼，然后繼續忙著他們的工作。
看到這種情形，我也不敢說話，只能也把目光轉向了屏幕。
還好，這么多房間中，有人的寥寥無幾，從我老頭和另一個人的目光中，很快我就鎖定了其中的一面屏幕。
那是怎樣的一個人？如果從我直觀第一印象的話，這人大概四十歲左右。穿著病號服，光著腳，目光渙散，頭發凌亂，胡子拉碴。
而且他一直在房間中做不規律的活動，像是在打一種我從來沒見過的軍體拳，又像是在表演倒功一樣來回折騰。
突然，我想到一種可能。而且越想越覺得是那么回事，這明明是在和人搏斗啊！
因為從他的形體上，你能看出不止一種部隊特有的軍體拳。有通用的軍體拳、格斗術、匕首術，從他的動作里面隱約還能看出刺殺操的影子。而且每次換動作都和上一個動作相差很大，如果是打拳，那他一定會按部就班。現在只有一種情況，他在隨機應變。他的對面有一個影子對手！
對戰非常激烈，他的動作也越來越快，而且軍體拳的動作非常嫻熟。可以看出，他的軍體拳一定參與過實戰，并不像很多老兵那樣，只會套路，而不會用于實戰。
你看這個“挾摔下擊”多么干脆利落，如果我是他的敵人，這一下，估計就得昏厥了。
嗯？前面是墻啊，你這樣低著頭沖過去還不得撞死？
突然，他半蹲下身子，弓著腰，頭像是在頂著敵人的腹部，雙手也狠狠地掐著那不存在的敵人的腰部。狠狠地向前頂去，中間好像敵人還反抗了一下，稍微停頓。但是這停頓并不長久，就看他以迅雷之勢，直接撞到了墻面上！然后，倒在地上，昏厥了過去！
當看到屏幕中的這一幕，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的，死一樣的沉默！
你能從這沉默中，感覺出不一樣的壓抑感！
“唉……”老頭深吸了一口氣，然后重重的嘆息了一聲，隨后轉過頭看向我。
“這就是你需要采訪的人，具體的情況問問你何叔叔吧，他了解得比較清楚！”說完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你何叔叔是我的老戰友了，也是生死之交。”
聽到這里，我心里一驚！
很早就知道，老頭在中越自衛反擊戰中，有一個戰友為了掩護他撤退，被榴彈擊中，受的傷好像都能拿到殘疾證了。難道就是他？
不自覺的多看了他兩眼。
對面就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了！用及其俗不可耐的話說就是：扔在人堆里，就很難再找到他。
一頭已經不再烏黑的頭發，削瘦的臉龐上面，一對眉毛下面是一雙單眼皮的小眼睛。只是這眼睛非常明亮，直透人的心靈。如果刻意的對視幾秒鐘，感覺心底的秘密就像是要裸奔一樣！標準的東方男性鼻梁下面，嘴唇已經干裂的快要發白。不知是原來就如此，還是最近一段時間真的很缺水。一身干凈的警服，熨的堅挺、筆直！我最喜歡的三接頭皮鞋，也擦的快要能照出人的倒影！整體給人的感覺就是：雖然相貌平平，但是氣宇軒昂，而又泰然自若！
“小子，你這樣看人是非常不禮貌的！”老頭看我打量著何叔叔，氣的握緊拳頭，差點就要過來錘我了。
“呵呵，不打緊，不打緊。”何叔叔擺了擺手。
我也借坡下驢的道了一聲：“何叔叔好！”
“呵呵，長這么大了！上一次我們見面還是你出生，說起來，我還抱過你呢。”似乎意識到有點跑題，何叔叔接著說：“言歸正傳，看到監控中的人了吧，那就是你未來幾天采訪的對象。”
“這個人叫姚六，是你父親手底下的兵，他是我從你父親手里借來的。”
我父親手底下的兵，怎么會到這里呢？
也許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何叔叔接著說：“我們公安系統里面有蛀蟲，我連續派了兩個臥底，都被對方揪出來了。那時我就懷疑是不是我們這里出現問題了，為了證明這一點，我需要一個我們系統以外，但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所以我找到了你的父親。”
“姚六非常優秀，在部隊也是各種比武名列前茅，拿獎拿到手軟。我不敢說他是你父親手底下的王牌，但是絕對也是一頂一的！”何叔叔目光又轉回了屏幕。
“結束完任務回來之后他就主動申請來到這里，那時我就明白他付出了什么樣的代價！為此你父親也和我大吵了一架。唉……”何叔叔輕微的搖了搖頭。“臥底啊，聽上去多么的神圣！可背后付出的東西太多了，有時甚至是生命啊！”
看到何叔叔的情緒逐漸激動，我老頭也輕微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理解的，只是當時一下子接受不了而已！”
“目前還在保密階段，所以你所需要的一切都由我們提供！你只需要記住：以后幾天所聽到，看到的，沒有解密之前切勿和任何人說起！因為我們需要保護的，不止是姚六，還有他的家人！如果不是老林和我有這么一層關系，我們是不會安排地方同志過來采訪的！”
老頭看了看我，說道：“明天開始采訪吧，等姚六穩定下來，我們還得準備一下，給你安排一間房，你也休息一下吧。”然后和何叔叔消失在了這個房間中。
這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到底經歷了什么？我不止一遍的在心里問自己。
相比于昨天我在監控里看到的他，今天再見到他的時候，已經大變了模樣。
頭發剪成了板寸，濃眉毛、大眼睛、高鼻梁，臉龐削瘦，而且已經洗干凈了，只是卻布滿了斑紋。彎弓一樣的嘴巴周圍，胡子已經全部不見，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清爽了不少。
我印象中的軍人，應該是渾身的陽剛之氣，正義之氣！可是我在他身上卻感覺不到！
怎么形容那種氣質呢？是疲憊？是倦怠？是懶散？也許這幾種都有吧！而且從他的身上還能感覺到一種死氣，不是那種修仙小說里說的死氣，是那種對生活失去了希望的死氣！
他坐在你只能在電視機看到的，審訊室里的那種椅子上。雙手用手銬固定在桌子上，雙腿也戴上了腳鐐。
他就坐在那里，輕歪著頭，像是注視著我坐著的地方，可你又能明顯的感覺到，他并不是在看你。怎么說呢？他的注意力非常不集中，目光渙散，找不到焦點，就像丟掉了靈魂一樣，雙手還有一點不自然的抖動。
我們就這樣沉默著，我看著他，他看著什么虛空！
這是什么情況？不是說他是臥底、是英雄、是功臣嗎？他們怎么能這樣對待他？
“你知道嗎，我從小的愿望就是當兵！”大概是沉默的時間太長了，他冷不丁的開口，把我嚇了一跳。
迅速回過神來，準備記錄他的話。可是他說著說著，我發現其實并不需要記錄，他說的并沒有專業術語的東西，像是聊家常一樣，我感覺憑我的記憶，是可以復述的，隨即我調整好坐姿，認真的聽他說。
“我的父親以前也是軍人，家里好多相冊，都是記錄他當兵的點點滴滴！沒事的時候我就偷偷拿出來看，好羨慕！”大概是想到了什么開心的事，他臉龐浮現了一絲微笑。
“小的時候，人家問我：姚六，長大以后想干什么呀？我都會回答：當兵！我爸都會笑著回一句：沒出息！”他舔了舔干裂嘴唇，說了句：“給我杯水吧。”
從外面接了一大杯水，給他遞過去，他伸出輕微顫抖的手準備來接，可是又頹喪的嘆了口氣，我干脆把杯子給他放在桌子上。
“你是不是很驚訝，為什么我要銬在桌子上？”像是問我，又像是自問自答：“這是我自己要求的，因為戒除毒帶來的傷害的時候太難受了。像是萬箭穿心，又像萬蟻噬體，那種痛苦常人根本無法體會。會攻擊身邊的一切生物，那時候的人是瘋狂的，是沒有理智的！可以說，那時候的人，根本就不是人，是畜牲！”說完，他狠狠地用雙手砸著桌子，情緒突然的激動起來！
老頭和何叔叔一直說他是臥底！沒正式面對他之前，我想過，這個人有可能是打進敵人內部的人。我想過，這個人有可能執行過重大潛伏任務，負了重傷的。我甚至想過，這個人是國家安全局的人。我想過一萬種可能，但是我沒想過是這一種情況。
我就坐在那，靜靜的看他發狂！因為我現在也是翻江倒海，五味雜陳。
“很多電視、電影不是演過，你們臥底并不需要吸的嗎？”我實在是忍不住，輕輕的問了一句。
聽到我問的話，他明顯愣了。筆直的坐在那里，直勾勾的盯著我。
“哈哈哈哈”突然，他大笑著又開始猛烈的拍打著桌子。
“哈哈，哈哈哈！電視？”驀地，他又重新坐直了身子，就像是剛剛的大笑和拍桌子的人不是他一樣。
“電視演的能有現實的十分之一就好了，現實是非常殘酷的！我可以和你說，集團內部基本上都是癮君子！”也許是真的渴了，一大杯水被他喝了個干干凈凈。我剛準備給他接第二杯的時候，他示意我并不需要。
“你說，我打進去的時候不吸行嗎？不可能的！只有碰了那玩意，他們對你的懷疑才會降低一點，也只是一點點！”
沉默，我也只能沉默。說實話，就像他說的那樣，我真的對他們所面對的處境一點也不了解。我所認為的了解，也就是那屈指可數的幾部電影或者電視劇罷了。不過，電影或者電視劇，也是為了那一點可憐的收視率，從而迎合觀眾而已。
“你說，如果我不接那個任務有多好！老老實實的呆在我的部隊，訓練、團建、政治教育！偶爾和戰友們吹吹牛皮，曬曬太陽，最大的勞動就是整一整我們連隊的菜地！”我發現，在他回憶部隊的時候笑容是燦爛的，陽光的，還帶有一絲的遺憾和憂郁。
“我太喜歡部隊了！我喜歡那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我喜歡訓練結束后，和戰友一起互相按摩，短暫的放松。我喜歡周末的時候，和幾個同年兵到服務社偷偷的買煙抽。當然，我也喜歡抽煙被發現之后，和戰友一起罰抄《條令條例》！總之啊，我喜歡部隊的太多了，如果真的讓我說，我能說上個三天三夜！”短暫的停頓之后，他接著說：“可是，我所喜歡的，必定也是我的戰友喜歡的！既然林司令找到了我，說明我是最適合這個任務的！我不接這個任務，我相信還會有別人接的。真的，我相信！”
“是的，我也相信！”這是我心里的話。
“不行了，今天就到這里吧！”說完這句話，我發現他渾身開始劇烈的顫抖，像是極力的在壓制著什么！
懷著復雜的心情，慢慢的退出了他待的那個房間。
當我回到監控室的時候，老頭和何叔叔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站在那里了。
屏幕里，姚六還坐在那個地方，像是受了電刑一樣，想極力的掙脫手銬給他帶來的束縛。那是怎么樣的一種痛苦，我實在想象不出來，也不想想象！
這樣的畫面看一次就夠了，真的不忍心再多看一眼。
“我回去休息了，明天再繼續吧！”給兩個人丟下這句話后，帶著沉重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糾察”在部隊里絕對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平均一米八五的身高，白鋼盔，白手套，筆直的軍裝，锃亮的皮鞋，手里永遠拿著一個文件夾。
這是一個既令人羨慕，又令人憎恨的獨立兵種！
羨慕，是因為他們那標準的隊列動作，超好的體能，獨特的出行方式（吉普、兩輪摩托車或者那種偏斗的三輪摩托車），是他媽真的帥啊！
憎恨，是因為他們在部隊簡直就是罪惡的克星。小到軍容軍紀，大到違法亂紀，就沒有他們管不到的！
部隊的糾察和地方的督察大概一個意思，專門維護部隊紀律，查處違法亂紀，只不過督察管的是警察，糾察管的是軍人。小到列兵，大到軍官，絕對沒有人喜歡碰到糾察，尤其是還被糾察喊住。
可是姚六沒有這個運氣，現在后面四個糾察正追著他跑呢！要說也是他點兒背，還不是因為地方帶上來的壞毛病。這不是煙癮犯了么，那個勁兒啊，別提有多難受了。
剛進部隊的時候，因為還需要適應部隊緊湊的作息習慣，也想不起來這一口。可是慢慢的習慣了之后，就受不了那個勁了。這不趁著吃完中午飯上廁所的空，就想到地方人員開的那種小服務社里買包煙。因為新兵訓練，部隊是嚴禁新兵蛋子抽煙的，部隊的服務社又不賣給新兵，所以就只能想別的法子，就是想偷摸的抽幾口，過一過癮！
那種服務社，基本上都是在部隊圍墻外面。拿個小石子扔出去，正好砸在他們屋頂的鐵皮上面。片刻功夫，就會有人從圍墻外伸出一個腦袋，問你要什么。
嘿！當然是煙了！
可是煙還沒拿到手呢，糾察卻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還特別生硬的來了句：“新兵同志，請站好，報告一下所屬連隊配合我們檢查！”冷不丁的來一句，差點把姚六的魂嚇掉！
“配合？我配合個屁！三十六計，跑為上策啊！”然后就出現了剛剛的一幕！
姚六想過很多出名的方式，比如實彈射擊，槍槍十環。比如旅部或者軍區比武，拿個綜合第一回來！再比如，隊列或者訓練標兵啥的！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方式啊！本來嘛是兩個糾察追來著，可是跑著跑著他們發現，根本追不上姚六，所以就耍賴皮，四個糾察一起上！圍追堵截啊，不過還好，誰叫姚六的身體素質好呢！四個糾察，愣是沒有追的上姚六。
要說起跑步，姚六還真就不是蓋的！他的老家，是在山東沂蒙的革命老區，到處都是山。小的時候放學回家放羊，都是往山上跑，可不敢去僅有的一點平原，因為平原都是寶貝疙瘩，就指望著那就有的平原種點農作物呢。要是碰上周六周日，出去放羊放牛一去就是一整天，根本不著家。所以，天天到處跑，羊啊、牛啊去哪里他就往哪里跑，這就造就了姚六特別好的體能。
小學的時候還好，因為都是一個村子，總能找出一兩個和姚六一樣天天上山跑的，當然比姚六還是要弱了一點點。那時候沒有對比，所以也就沒怎么覺著自己特別牛逼。可是到了中學之后就逐漸體現出了他的優勢了，跑步能和姚六齊頭并進的根本沒有。要說附近十里八鄉的，總該能找出幾個能跑的啊！可是就是沒有，這啊也就說明這是一個人的天分啊！
到了高中更是不得了，跑個五公里能拉人家第二名2圈。四百米一圈的標準操場，拉人家2圈是真的不講道理。
從姚六進高中之后，校運動會，1500米，3000米，5000米的冠軍從來都沒有落到別人的手上。這都不算，爆發力還特別強，百米沖刺都是12秒以內，要知道他可沒有受過專業的訓練，完全是個野路子。
其實吧姚六也是實誠，屁大點事啊，不就是偷摸的買煙，逮到了最多是個通報批評。可是現在怎么辦，讓他們抓到？關鍵是現在的性質不一樣了啊。不讓他們抓到？可是也不能一直跑啊！就在這想的功夫，都他媽的跑出營區大門了！
姚六心一橫：“不管了，甩掉他們再說吧，甩掉你們，你們也不知道我是誰！”就這樣，片區一道亮麗的風景線誕生了！四個糾察追一個新兵，沒追上的事情口口相傳。
要知道，這可是剛吃完中午飯，還沒有點名呢，姚六就已經先出名了！
等到姚六氣喘吁吁的回到連隊的時候，四個糾察早就被他甩的沒了蹤影，連隊的點名方陣還沒有散。
劉偉那個氣啊！剛吃完中午飯，準備點名，午休還想瞇一小會。聽說哪個連隊的新兵崽子帶著糾察遛彎，心里面還想“牛批啊，帶著糾察跑？要知道糾察可是百里挑一，體能的好手啊。本來就能跑，要是體能不好，碰到人追不上那不就尷尬了么，今兒還就碰上了！這小子是個人才，得多好的耐力啊！也不知道那個連隊的。”
正準備打聽呢，就聽到有人喊：“姚六正被四個糾察追的到處跑呢！快，點完名看看去。”
劉偉聽了差點沒背過氣去！這要是發生在其他幾個連長身上，他指定要去笑話笑話，可是出在自家身上，臉上有點掛不住！
“報告！”姚六見點名的方陣還沒散，趕緊的打報告準備入列呢。
“呦呵！大明星！您這是去哪溜達一圈啊？聽說四個糾察都沒追上你呢！”劉偉真是氣的牙根癢癢啊，這才年初啊，新兵訓練剛一個月啊，今年的先進連隊提前拱手送人了，想想誰不來氣啊！
“報告！他們沒追上我，我自己跑回來了！”聽到這個回答劉偉也是無語！
“牛批啊！你他媽的當兵之前是干什么的？長跑運動員？運動健將？是！糾察沒能跑得過你！你厲害，可是人家也他媽的不傻啊！他們難道不會調查么？他們難道不會問嗎？向旅部一匯報，不出二十分鐘，能查到你入伍以來所有的豐功偉績，你信不？！還沒追上你！你，趕緊的，麻利兒的，帶上《條令條例》，自己去禁閉室呆著去，別讓我看見你，什么時候處理完你什么時候再出來！”
“禁閉室”，顧名思義，就是關禁閉的地方唄，姚六以前還是在影視劇中見到過的。
一間房子，里面啥也沒有，窗戶用防盜網焊死。要說影視劇也是坑人，如果禁閉室都是這么好的條件，姚六都能笑醒，現實中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兒啊！
就是一樓和二樓之間，樓梯拐角的空地方，用磚砌起來。平時里面放著整菜地用的鐵鍬等工具，有人犯錯了就把雜物清出來，打掃一下，就是禁閉室了！
站都站不起來，只能坐著或者蹲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霉味，一盞非常小功率、泛黃的燈泡，孤零零的吊在那里，顯的特別壓抑。而且，聽連隊的中士班長說，他服役快七年了，第一次見禁閉室使用。這么說姚六算是走運還是倒霉呢？
如果只是關禁閉，也就不說什么了，關鍵是也不知道誰發明的抄《條令條例》這種懲罰的方式，簡直是鬼才啊！看著厚厚的一本，想想頭皮就發麻。
成都軍區2007第59號通知，秘密級！
《關于各旅、團級單位，上報本次軍事比武的通知》，在這份通知的旁邊還有一份《關于此次上報比武人員的通知》，向陽看著這兩份通知陷入了沉思。
第一份是軍區下發的，第二份是旅部下發的。
以前到軍區比武的人員，都是旅部自己消化了，因為偵察連的能人多啊。可每次比武都沒有取得好成績。這次居然把名額下放了，而且要求各營最少推薦三名人員，這讓向陽犯了難了。
是，不錯，雖然向陽是營長，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到哪找這么好素質的兵啊？雖然自己有偵察排，那都是人家旅部偵察連挑剩下的了，哪一年新兵下連，不是旅長親自帶人下來要人的。只要是軍事素質強，體能好的，基本上逃不了旅長的眼睛。
再說了，旅部都把名額下放了，你再派偵查排這些人去，不是明顯的糊弄人嘛！
要說不了解這些個兵的情況的，也就只有新兵蛋子了，可他們入伍才不到一個月。槍還他媽的沒摸過呢，怎么去比武。
唉，真是令人頭疼啊，關鍵還得要三個！向陽點了一支煙，站在窗口向下看，想著事情。
吃完午飯，點名的時間已經過了，按理說這個時間，各連隊應該進入小休整了，應該午休了啊。從來沒有今天這樣，主路上都是人，還有陸陸續續往那趕的，向陽是弄不清楚這是什么情況了。
“營長，您還不知道吧。我們營的一個叫姚六的新兵，好像是去外面的小賣部買煙，被糾察逮現場了。糾察讓他報營連單位，這小子是真愣啊，撒丫子就跑。你還別說，他跑步還真不含糊，我是第一次聽說還有糾察追不上的人，而且是四個糾察同時追，都沒追上的人，這會已經跑出營區了，你說厲害不！”文書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一臉興奮的說道。
“嗯？營里什么時候出了這么個猛人了？”向陽不無納悶的想道。
“哎哎哎哎，行了行了，又他媽的不是你跑的，你這么興奮干什么！你不也是新兵偷抽煙，被糾察逮個正著么！看見糾察出糗，不至于這么興奮吧？”向陽把煙屁股使勁的往煙灰缸里摁了摁，得問問是哪個連隊的兵，沒準又是一個好兵坯子！
“報告！”門外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文書正準備說營長休息了呢，就聽里屋營長說了句“進來吧！”
營長那句“進來”話音未落，門就被打開了，劉偉一臉猥瑣的把頭探了進去。
向陽一看見劉偉，樂了！不用想了，剛剛那個兵絕對是五連的了！
“營長，嘿嘿，您抽煙！”見到營長，劉偉立馬滿臉堆著笑，把平時不舍得買的鉆石芙蓉王給拿了出來。
“呦呵，可以啊劉偉。鐵公雞居然拔毛了，鉆石芙蓉王啊，你讓我抽，難道你心不滴血？”話雖然這么說，可是這手上動作可是不慢，從煙盒里抽出一根，點上之后，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斜眼看著劉偉。
從劉偉進屋那一刻，他就知道，那個兵是五連的，當劉偉掏出他自己都舍不得買的煙的時候，他更加確定了。
“為了你那犯了紀律的兵來的？”畢竟是自己的下級，就這點小九九，向陽早就摸透了。
“營長，您說我該怎么處理這件事情？主動報告給旅部？還是您報告給旅部？還是讓旅部的人找咱們？萬一要是真的調查不到呢？”雖然他狠狠訓斥了姚六，可那畢竟是自己的兵啊，還是想從輕處理。
“你是不是太天真了？雖然這不是什么轟動的事情，可對于這些天天只知道訓練的大頭兵來說，絕對是個談資啊。再說了，你還想著紙能包住火？該報告還是得報告，新兵蛋子一個，還沒授銜呢，最多也就是個通報批評罷了，沒啥大不了的。我現在在想啊，旅長要是知道了會不會記住他？對了，你那個兵呢？”向陽忽然想到了什么，問了一句。
“關在禁閉室抄《條令條例》呢，我告訴他，沒處理好就不讓他出來，氣死我了都！”
“嗯，先關著吧。其實呢，這件事情你得從兩方面看待它。”向陽招了招手，示意再來根煙
“第一，對于姚六適當的處罰是必不可少的，這個營里面出面就行了。第二，這份通知你看看，如果我的感覺沒錯的話，姚六還是比較適合的。”向陽抽煙的速度真不是蓋的，兩句話剛說完，煙也抽完了。
劉偉趕緊又遞了一根過去：“姚六還是新兵啊，訓練還沒結束呢。比武系統的訓練他根本沒不懂啊！”
“你沒當連長之前懂得怎么管好一個連隊？”向陽一句話差點沒把劉偉噎死。
“嗯，回去多注意他一下，多給他下下功夫，名額先給他留一個吧。”說完，向陽揮了揮手，示意劉偉可以走了。
當姚六抄完六頁信紙的時候，累的實在是不想動了。不是抄《條令條例》累的，而是他這種奇怪的姿勢。
進到禁閉室沒多久，門外就遞來了筆和紙，還有一個軍用折疊凳。這種凳子是多功能的，打開一層是靠背，打開兩層就可以當抄東西的小桌子使用了。
本來姚六是滿心歡喜的，起碼可以坐著寫。可現實偏偏要給他一個大嘴巴子，禁閉室太低了，低到坐在凳子上根本沒辦法抬頭，只能是那種90度的低頭，這還怎么寫！
沒辦法，還是折回凳子的形狀，蹲著寫吧！
每個人對部隊的向往或者理解是不一樣的，有人喜歡那嚴格的作息時間，有人喜歡那標準統一的隊列動作，有人喜歡那訓練場上的英姿颯爽！
但是，沒來當兵之前，幾乎每個人都逃離不開部隊的另一個軍械的吸引。
那就是：槍！各式各樣的槍！
除了發號施令的手槍和指引方向的信號槍接觸不到外，其他的任何種槍支普通士兵都是可以接觸的到。
自動步槍，狙擊步槍，輕機槍，包括俗稱“步兵大炮”的40火箭筒。
每個新兵看到槍以后，都會特別的興奮，只想立馬把他拿在手上，抱在懷里，睡覺也想放在枕頭邊兒，再也不分開，姚六也是一樣。
記得姚六第一次看到槍，興奮的像是全身搗到了麻筋一樣，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后面去了，好一會才平復自己的心情。可是真正嚴格的訓練之后，才發現有這么個東西在手里，簡直就是一種折磨啊。
營長在全營里選了15個體能較好的新兵和士官，集合在一起集訓，雖然旅部只需要3個人，可是用營長的話說“大片撒網，重點培養！”誰知道還會不會冒出幾個優秀的。
要說軍事素質過硬的，姚六其實排不上號!
一個新兵蛋子，啥都沒學，充其量的也就是體能好點。可是營長的意思，其他的可以練，時間長了都會有肌肉記憶，可是體能這個東西，要想短時間有很大的提升，非常難辦到。強度大了，適得其反，所以姚六必須參加這次的選拔。
姚六他們15人，正在靶場跪姿矩槍瞄準，槍口下面吊著半軍用水壺的水，槍管上面還有一個子彈殼。身體已經半麻了，可是還不能亂動，彈殼掉了加5分鐘。
姚六對槍的新鮮度早就拋到九霄云外了，現在恨不得把槍給扔了，自從營長把他連蒙帶騙加威脅的弄到比武班里來，就再也沒有看到他的人。至于負責他們的人，倒是姚六一排排長秦毅，秦毅是比武提干出身，所以對于比武這一套他非常的了解。
“81-1式自動步槍，槍全長955毫米，當然這是不加刺刀的，加刺刀長1104毫米，重3.5公斤。全槍分為槍刺，槍管，瞄準具，彈匣，活塞機匣，槍擊復進機，擊發機，槍托及附品10個部件組成。”
“81-1式自動步槍的自動方式為活塞短行程，即火藥燃氣通過導氣孔進入氣室后，推動活塞帶動活塞桿向后運動一段行程，活塞桿撞擊自動機，賦予自動機后坐能量后，活塞不再后坐，自動機靠慣性完成后坐行程。這些，書上都有，其他的你們可以自己去圖書室查去。”
“81-1式自動步槍，采用的7.62毫米普通步槍彈，所以他們的后坐力會很大。”當姚六他們練習矩槍瞄準的時候，秦毅就在他們面前一邊踱步，一邊給他們講解步槍的知識。
比武前的訓練枯燥無比，要說讓姚六每天跑個二十公里，或者在訓練場摸爬滾打，他絕對不會吭一聲。可是這矩槍瞄準已經練了第三天了，一點新花樣也不見。
“軍人，尤其是我們步兵，最主要的就是體能和槍法。槍法不好，步兵是沒有靈魂的！雖然現在是苦了一點，可是到比武場或者到戰場你就會發現，現一切的苦累都是值得的。軍隊有句老話說，平時多受累，戰時少流血！用到比武場也是一樣。平時訓練的時候苦一點，到比武場成績就會好一點。”秦毅用他那鏗鏘有力的聲音繼續說著，可是對于姚六他們15人簡直就是折磨。
剛剛還是半麻的身體，現在已經接近全麻了，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起立，背槍！目標，體能訓練場，全速出發！”秦毅一連串命令發出來，對于他們十五個人簡直要了血命了。
因為剛剛身體還是全麻的，起來之后就像是僵尸一樣，全身挺硬，不好動彈。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慢慢的活動，直至身體恢復知覺，可是命令在身，不得不跑。就看他們這一群人，像是跳著機械舞一樣，一步一步往前挪。
“看看你們這個樣子，成何體統！就矩槍一個小時就成了這個樣子了？既然這樣也好，我們直奔500米障礙去！”秦毅一邊跑一邊大聲訓斥著他們！
“我滴個老天爺啊，500米障礙！救命啊！”秦毅的話剛出口，姚六就已經在心里吶喊了。
要說部隊所有的軍事項目里面，姚六最怕什么，500米障礙絕對排在第一位！也不知道是誰發明的這種東西，簡直就是他媽的天才，這玩意能把你身上所有的能量全部發揮出來，全部榨干！
當姚六他們一瘸一拐的跑到障礙場的時候，就看見營長已經在訓練場等著了。
“立定，向右看齊，向前看，稍息，立正。”一連串的命令發出之后，秦毅一個轉身，跑到營長面前，一個敬禮“營長同志，參加比武集訓人員集合完畢，應到16人，實到16人，請指示！”。
“請稍息。”營長回了個禮
“稍息！”秦毅下完命令之后，歸到隊伍里面。
“同志們！”營長回了個禮“稍息，我知道訓練是枯燥的，無聊的，我也知道你們所有人都怨氣連天。可是不這樣訓練行嗎？不行！你們中有士官，有老兵，還有個別的新兵。你們以前訓練，各不相同，只有利用這幾個月突擊訓練，才能讓你們的各方面素質進一步提高。”
要說營長也是一個猛人，以前部隊還沒有改編的時候，他是特務連出身，也是個提干干部。對比武的了解程度，營長不比秦毅差，甚至還要了解的多一些。
“此次，我們所參加的軍事比武，是國際通用的軍事五項，分別是200米標準的精度射擊和速射。500米障礙賽跑，總共18個障礙。50米實用游泳，設置有4個障礙。投彈是投準和投遠。緊接著就是8公里越野跑，這里的越野可是全副武裝的。就你們這個熊樣兒，你們認為你們有機會拿到名次？不要跟我說什么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屁話！兩軍對壘，只有第一，沒有第二！因為第二注定要死亡的！從今天開始，你們所有的訓練強度加大一倍，秦毅你要監督好！”。
營長居然有做教導員的潛質，過來一通訓斥居然把他們這15個人說的熱血沸騰，恨不得現在就跑到軍區去參加比武去。可是聽到訓練強度加大一倍后，所有人都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