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眾人上了船,秦歌在游艇掌舵人的位置看到了另外一個女孩,如果沒有猜錯,這個女孩也是一個艦娘。
果然,許昕十分自來熟的介紹了起來,“這位也是我的艦娘,她叫阿瑞托莎,什么都好,就是脾氣有點……”
“像你這樣的指揮官,我才不會承認呢,哼~”許昕正說著,阿瑞托莎就沖著他喊了起來。
“沒錯,就是這個樣子。”許昕沖著秦歌眨了眨眼,然后轉身就過去對著阿瑞托莎賠不是。
但是此刻的秦歌卻思緒翻飛,這真是一個神奇的世界,一個他從來不敢想象的世界。在海軍指揮學院畢業的他,自然對世界各國的戰艦有所研究,而且他的科目便是戰役理論研究,歷史上十分有名的海戰戰役他都有所涉獵。
許昕的兩個艦娘,一個的原型是美帝海軍馬漢級驅逐艦12號艦唐斯號驅逐艦,一個是大嚶海軍阿瑞托莎級輕巡洋艦1號艦阿瑞托莎號輕巡洋艦。不過她們的原型艦一個是1500噸的驅逐艦,一個是5220噸的輕巡洋艦,現在卻變成了兩個青春靚麗的女孩子,真是……
“不可思議……”秦歌看著正在給阿瑞托莎賠禮道歉的許昕,輕輕的呢喃道。
“什么不可思議?”正在秦歌驚訝的時候,一旁一上船就去搗鼓她的東西的唐斯看著他說道。
秦歌看了一眼唐斯,“我是說你們指揮官和阿瑞托莎的關系……”
“哦,正常。”唐斯說了一句就不在說話了,繼續在搗鼓她手中的東西,秦歌這里看的分明,那是一根雷管,而且是高烈性炸藥的雷管,如果操作不當完全可以將這里爆掉的東西。
秦歌的額頭上不禁流下了一滴冷汗,艦娘的世界都這么刺激的嗎?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直接就弄這個好嗎?自己這算不算剛剛脫離虎口,又來到了狼窩?
“嘿,在看什么呢?”許昕走過來拍了秦歌一下肩膀,秦歌的肌肉僵硬了一下馬上放松,他抬手指了指正在搗鼓著雷管的唐斯,“你們指揮官和艦娘每天都這么刺激的嗎?”
許昕順著秦歌的手指看去,就看到了正在拿著一根雷管的唐斯,“哦,沒事的,唐斯可是杰出的爆炸鬼才,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炸魚了,這些東西都是她自己做出來炸魚的,雖然看起來安全性上有些問題,但是用起來效果還不錯。”
“嘿嘿,指揮官越來越識貨了嘛。”聽到許昕的話語,唐斯興奮的抬起頭對著許昕說道,而這個態度和剛剛面對秦歌的時候是截然不同的。
“呵,這還不是被你培養的?”許昕笑瞇瞇的說道,“不過今天就先不炸魚了,我們回港口,到時候好好的吃一頓。”
“好吧。”唐斯點了點頭,變戲法一般的,雷管就消失在了她的手上,這一幕看的秦歌一愣一愣的。
看到唐斯收起了雷管,許昕點了點頭,對著一旁的秦歌說道,“這里距離我們大艦隊所在的港口還有一點距離,大概天快黑的時候才能到達,你剛才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先暫時休息一下吧。”
“休息就不用了,我暫時還得可以挺住。而且你的游艇這么干凈,我這個樣子就不必要了,我還是去甲板上比較好,能回到陸地就十分感謝了。”秦歌笑著指了指自己身上已經變得烏漆麻黑的海軍常服褲子和襯衫,對著許昕說道。
“額……是我欠考慮了,不過說實話,這船上真還沒你穿的上的衣服。”許昕有些尷尬的說道,因為他的身高只有1米72左右,但是對面秦歌的身高最起碼有1米85。“不過去甲板上就算了,就坐在船艙就好了,要不然就顯得我太刻薄了。”
看到許昕的堅持,秦歌也不好拒絕,只能表達謝意之后,規矩的坐在了船艙的角落里,而許昕也暫時去忙他的事情了。
坐了一會,沒事可干的秦歌準備靠著墻閉目養神一會,但是無意間,掃到了旁邊的位置有一摞隨意擺放的書籍,于是帶著好奇心拿了一本,準備翻看一下,看看這個世界的文字。
將書籍拿到眼前,只見上面的文字還是方塊漢字,秦歌松了一口氣,既然語言和文字都沒有障礙,那么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就沒有了問題。至于如何回到之前自己的世界,他只能慢慢來了。
書籍的名字叫做《論指揮官在海戰中的決定性作用》,這一下子引起了秦歌的興趣,他想看看,在這個世界的海軍戰斗和他自己原本的那個世界的海軍戰斗有什么不同點和共通點,于是他快速的翻動起書頁來,而時間也隨著他的聚精會神開始悄悄溜走。
此時游艇的一個房間內,許昕正在看著一張海圖,門突然打開,進來的是唐斯。許昕頭都沒有抬的問道,“那個秦歌在干什么?”
“坐在墻角看書。”唐斯說著,跳上了許昕對面的椅子,看著他說道。
“看書?”許昕聽到這個答案之后,饒有興趣的抬起頭,看著對面的唐斯說道,“我記得之前放在墻角那邊的書都是之前司令讓我補習的吧?”
“沒錯,都是指揮官最討厭的理論性的書籍。”唐斯點點頭嘻笑到。
“什么叫做我討厭的理論性書籍呀?明明就是那些書籍實在是講的道理太過深奧,而且像我們這種小型的大艦隊,怎么有可能會面對那種集團式的海上作戰?要我看,提高你們的練度和自身的艦裝強度才是正理。”許昕翻了翻白眼說道,看著唐斯那充滿笑意的眼神,繼續說到,“不過話說回來,那些海戰理論性的書籍,都是要具備著一定的理論基礎之后才能看懂的,看來這個秦歌的身份不簡單呢。而且從他的站姿坐姿,談吐,行走動作還有一些小細節來看,他就好像是軍人一樣。唐斯,你說他有沒有可能是陸軍?”
“我的指揮官,陸軍已經退到內陸去組建防御陣線去了,你認為會有單獨的陸軍出現在那個地方?”唐斯無奈的說道。
“額,也是。”許昕點了點頭,“不過那個位置可是我們防區的邊緣,不是指揮官的,根本就靠近不了吧?”
唐斯非常肯定地搖了搖頭,“不可能,他的身上沒有艦娘的味道。”
“不是指揮官,但是擁有軍人的作風還有能看懂海軍戰役理論的人,真是稀奇。”許昕笑著感嘆到。
“而且我能看出來,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所在的是什么地方,而且在指揮官介紹你的身份之前,他好像對于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唐斯說道。
“有趣,你說,我將他推薦到我的母校,校長會不會以后放我進學校?”許昕突發奇想的對著唐斯說道。
“可能她還是會讓你賠錢……”唐斯猶豫了一下說道。
“賠錢……”許昕一下子頭大了起來,“你怎么當時想起來把校長最喜歡的花園給炸了呢?”
“因為池塘里面有魚啊,我最喜歡炸魚了!所以……只不過那一次是失誤,炸藥的劑量放的有點太多了,如果再來一次的話,我肯定會只炸池塘的。”唐斯一臉確定的說道。
“哈?你還想再來一次?饒了我吧!”許昕慘嚎一聲,趴在了桌子上,再起不能……
“有沒有興趣做指揮官?”
當許昕對著正在看書的秦歌說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是懵逼的,尤其還是許昕在腆著一臉笑容的情況下,秦歌本能的覺得他有些像做傳銷的。
“什么意思?”秦歌將手中的書放下,對著許昕說道。
“秦歌你是軍人出身吧?”許昕并沒有直接回答秦歌的問題,而是重新換了一個問題問道,并且絲毫沒有讓他有回答的機會,“不用否認,從你的站姿坐姿,言談舉止表現的很明顯,尤其是這個我學了之后都覺得看的有些費勁的東西,你竟然可以讀的津津有味。”說著,他拿起了秦歌剛剛放下的那本《論指揮官在海戰中的決定性作用》。
“咳……”秦歌咳嗽了一下,有些無奈,果然是還沒有走出在學院中學習氛圍,一遇到感興趣的課題就不由得陷入了進入。
“所以我很好奇,像你這樣的人才為什么不是指揮官?雖然我也知道很多有才能的人因為自身和心智魔方的適應率不達標,沒有做成指揮官,但是他們也在司令部做著工作。而你,明顯不像是他們中的一員,并且,我覺得你也并不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那么能告訴我為什么嗎?”許昕看著秦歌鄭重的說道。
“我不知道,甚至我現在連基本的狀況都沒有搞清楚。”秦歌實話實說,他明白,如果現在說假話的話,那么以后就會變成用無數的假話來圓這個假話,不如現在就直接一些,避開一些主要的問題,實話實說就好。
“看來剛剛我說的沒錯,在那個塞壬驅逐艦的炮擊之下,你肯定留下了后遺癥。”許昕一本正經的說道。
“或許吧。”秦歌無奈的笑笑。
“那么,你想成為指揮官嗎?”許昕重新問起最初的那個問題。
秦歌見他再次提出這個問題,于是開口道,“能告訴我指揮官需要做什么嗎?”
聽見秦歌問起這個問題,許昕馬上坐直了身體,“指揮官,這是一個偉大的職業,它的職責就是守護,守護海岸線,守護人類的未來,每一個指揮官都是人類中的勇者,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讓人類重新獲得海岸,重新走向海洋!”
“為什么?是因為那些塞壬艦船嗎?”秦歌看著許昕鄭重的語氣,也不由的認真問道。
“是的。”許昕的語氣有些沉重起來,“在多年以前,人類還正處于內戰的時候,海洋還是人類的領域,但是這一切當塞壬出現的時候,完全都改變了。她們從天而降,以強大的火力滅亡了整個人類艦隊,將人類逼迫的遠離了海岸,回到了內陸,也是從那時候起,人類失去了海洋,失去了沿海的海岸線。
但是在困頓當中總是有不甘的人,他們游蕩在海岸線上,想使用僅存的手段,給予那些塞壬以打擊,但是都失敗了。而就在這絕望的時候,他們在大海中發現了正在和塞壬對抗的少女,而那些少女,則就是我們現在的艦娘!
就這樣,他們和那些少女建立了同盟,組成了對抗塞壬的有效力量,成為第一代的艦娘和指揮官。后來,一步一步的發展到今天,人類已經可以回到沿海城市來生活,雖然有時會面臨著塞壬的偷襲,但是比起之前只能龜縮在內陸的日子,要好的太多了。“
非常平實的講述,但是在秦歌的心中卻十分有分量,他無法想象當時人類被那些塞壬驅逐到只能龜縮在內陸的心情。但是他原來民族的海軍,也經歷過破釜沉舟要將侵略者擋在內陸之外的悲壯。許昕剛才所說的那些指揮官和他之前的前輩一樣,都是值得尊敬的漢子!
但是,“請恕我暫時不能答應你,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秦歌如此說道,即便是那些指揮官有多么值得尊敬,但是他現在首要的事情,就是回家,回到原本屬于他的那個世界。
“也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理想,我們無法去苛責每個人做什么,這只是我的期望而已,我只是希望有更多的人加入到我們的行列當中,來一起守衛人類的未來。”許昕點了點頭,對于秦歌的拒絕,他事前也有所準備,畢竟他不能強求別人來做什么,更何況,秦歌還是一個初見的陌生人。
“對不起,你們是一群勇敢的人。”秦歌說了這么一句,他便低下頭不說話了。同樣都是血性男兒,怎么會不被他們的事跡所觸動,但他也有屬于他的職責,屬于他的使命,回去自己的世界,用自己的所學,報效自己的國家。
許昕聳了聳肩,對著秦歌微笑道,“沒關系,船很快就要到了,到時候你就可以回到陸地上了。如果需要幫助的話,就去當地的海事局,他們會盡力幫助你的。”
“謝謝。”秦歌抬頭對著許昕點了點頭,在他的眼里,此刻的許昕身上有一種偉岸的光芒,如此閃耀。
“不客氣,守護每一個人類,都是我們指揮官應該做的!”許昕笑著說完,就帶著唐斯重新走回了船艙之內。
外面游艇的引擎還在響著,秦歌將頭枕在墻上,心里現在有一絲絲茫然,自己到底還能不能回家呢?同學,導師,那些熟悉的臉龐一個一個的在自己面前閃過,秦歌不由呢喃道,“他們或許已經覺得我死了吧?難道穿越到這個世界繼續活著是好人有好報?……真的有好報的話……就讓我回家吧……”
可是沒有沒有任何人回答他,他突然覺得有些冷,拼命的將自己縮成一團,但是卻感覺這只是徒勞。秦歌無奈的將身體重新舒展開來,伸手撫在自己的頭上,“我該怎么辦啊……”而就在他惆悵的時候,外面的引擎聲音慢了下來,他知道,已經快到岸邊了。
“我們到了。”許昕那爽朗的聲音響起,秦歌迅速的站了起來,向著艙門的方向走去。走出艙門,借著燈光跳到了碼頭上,而許昕已經和他的艦娘唐斯和阿瑞托莎站在那里了。
看到秦歌走到自己的面前,許昕從口袋掏出了一個大一點的信封交給了他,“這里面裝著這個城市的地圖還有一些錢,以及一封由我親筆寫的碧藍航線指揮學院的推薦信。不要急著拒絕,你這個樣子而且身上還帶著傷,如果不好好休息養傷的話,估計得留下殘疾。我身上帶的錢不多,所以這些用完了之后,你就得自己想辦法。而這封信放在你那里,學院是九月份開學,你還有兩個月考慮時間,去不去在你。”
秦歌看著許昕微笑的目光,他重重的點了點頭,鄭重的從他的手上接下了那個對他來說重若千鈞的信封。
“謝謝!”
“不用謝,這是我們指揮官應該做的!”許昕帶著驕傲的神情說完,便沖著秦歌擺了擺手,“好了,那咱們就有緣再會,我走了!”
許昕說完之后,就瀟灑的轉身,帶著他的兩個艦娘離開了碼頭。而秦歌直直的站在原地,目送著許昕三人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他才將那個信封捧在眼前。
“有緣再會……嗎?”
“沒有……”將手中的書放在桌子上,秦歌看著面前摞起的厚厚一堆書嘆了口氣。他已經來到這個世界一個多月了,依靠著許昕當時的支援,他度過了開始最艱難的一段時間。等養好身體后,他便開始在城市里面一邊打工兼職,一邊尋找回家的方法,而圖書館則成為了秦歌來的最多的地方。
他將有關空間,時間,洋流,江流,歷史等等相關的書籍都快翻遍了,不過看到他的表情也能知道,他找了這么久還是沒有找到回家的方法。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隨著看過的書籍越多,秦歌對于這個世界的情況了解的越來越多。甚至,他在這里生活的時間越長,就越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這個世界和地球的歷史基本相同,不過不同于地球,這個星球叫做藍星,而他所在的國度或者說陣營被稱為東煌,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詞匯。而藍星之上除了東皇這個陣營之外,還有北方聯合,白鷹,皇家,重櫻,鐵血,自由鳶尾,維系教廷,撒丁帝國等幾大勢力。而秦歌試著將他們和自己原本的世界上幾個大型的國家進行對比之后,發現一切竟是這樣的相似。
不過由于在這個世界上有塞壬的存在,所以陣營和陣營之間的內斗幾乎不存在,人類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那就是塞壬。和許昕之前說的一樣,指揮官們歷經幾代人的努力,和艦娘一起將塞壬驅逐出了近海,但是依然還是有著塞壬穿過各個港區構成的防御網,隨時伺機攻擊著人類。
“真是一個殘忍的世界……”當秦歌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就是像這樣感嘆的。和普通的民眾不同,他是研究戰爭戰役的,更是明白戰爭的背后是什么。那不是光榮,那也不是勝利,那是一堆堆白骨壘成的。
哪里有戰爭不流血的說法?哪里有戰爭是歡聲笑語的說法?正如在自己的國度中經常聽到的一句話,哪里有歲月靜好,只不過是有人負重前行。
在他了解到的這個世界的歷史中,很少有指揮官是善終的,大多數指揮官和他的艦娘們不是犧牲在沖鋒的路上,就是犧牲在為保護海岸邊人類撤退的路上。他們從來不會貪生怕死,他們只會為了理想而獻上自己的生命,想來在成為指揮官的那一刻,他們已經準備好和大海融為一體了。
隨后,重新將視線回到桌面上,一本比較小的冊子出現在他的面前,那本書的名字叫《艦娘雜談》,秦歌迅速的翻看著,希望找到有用的東西。終于在一頁中,他看到了熟悉的詞語,也發覺了一直以來奇怪的地方。
“這些艦娘們仿佛不是來自這個世界一般,她們各自都有著系統的隸屬,有著相同的戰役。比如丹麥海峽,比如馬里亞納。”對啊,自己怎么一直把自己眼前的東西忘了!這些艦娘明顯是自己熟知的一戰二戰的戰艦化身,但是這個世界并沒有一戰二戰,或許……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秦歌將目光投到了書摞旁邊的那封信上。看到那信上清秀的筆跡,秦歌的眼前又出現了許昕那驕傲的笑容,他靜靜的看了很久很久,“指揮官嗎?真是一群瘋子……真是一群可愛的人!”
秦歌猛然站起身,再也沒有了之前茫然無措的眼神,一如在之前學院中朝氣四射的樣子,他從桌面拿起信封,將它揣進了自己的上衣兜里。迅速的收拾好桌面的書籍,然后捧著它們走到了圖書館的柜臺位置。
“你好,還書!”秦歌微笑著對圖書管理員說道。
“哦,是你呀。”因為這一段時間秦歌經常過來,所以圖書管理員已經把他都記住了,“怎么了?今天結束的時間這么早?”
秦歌微笑著說道,“已經找到自己想找的了,所以再也沒有必要在這里耗下去了。”
“哦,那就恭喜你了。”圖書管理員微微的笑道,他從秦歌的言語之中感覺了和今天來時的不同,“既然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東西,那就千萬不要弄丟了,要不然再想找回來的話,可不知道又得花費多少時間啊。”
“一定,后會有期。”秦歌點了點頭,對著圖書管理員微微笑道。
“后會有期。”
從圖書館出來,秦歌向著自己暫時的住處走去,那是兩位老人開著的一間早餐店。因為早餐店只營業到中午十一二點左右,后面的時間他可以盡情的到圖書館去查找資料,所以這一段時間他就在那里做著兼職。
推開有些厚重的大門,一個老人正躺在搖椅上扇著扇子,一搖一晃好不自在。秦歌見狀輕笑了一句,“萬老,又在偷懶了?小心大娘看到你這個樣子,拿個搟面杖追你滿條街。”
“她敢!”被秦歌稱為萬老的老人放下手中的扇子跳了起來,扭頭看到秦歌之后翻了翻白眼,“是你小子,我就說誰敢沒事調侃老漢我。還有小秦,不是都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叫我老萬不要叫我萬老,整天叫我萬老把我叫老了怎么辦?”
“呵呵,習慣了,改不了。”秦歌笑著說道,“萬老,大娘呢?”
“老萬!”老萬瞪了秦歌一眼,然后說道,“你大娘去看女兒了,得晚上才回來。”
“我就說你今天竟然這么悠閑,原來是大娘沒在啊。”秦歌揶揄道。
“她就算在我也這樣,這個家還姓萬,她翻不了天!”老萬的臉漲的通紅,對著秦歌高聲道。
“哦,原來是這樣,了解了,今天晚上大娘回來我會告訴她的。”秦歌說著,就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我說你這小子,今天難得回來早一次,結果一回來就調侃老漢我,難道是今天遇到了什么高興的事情了,說出來讓老漢也樂呵樂呵。”雖然和秦歌斗了一下嘴,但是老李萬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反而樂呵呵的追上了秦歌詢問緣由。
“萬老,我大概要離開這里了。”秦歌一邊打開自己的房門,一邊對著老萬說道。
“老萬!”老萬再次糾正了一下秦歌的叫法,接著詢問到,“怎么了,說走就走?難道是這條街哪個王八羔子惹你了?你說出來,我去教訓他去!我老萬的人,看誰敢欺負!”
看著老萬一陣跳腳的樣子,秦歌搖了搖頭,“沒人欺負我,只不過我準備去申華市。”
“申華市?你跑那么遠干什么?”老萬停下自己的動作,奇怪的對著秦歌問道。
“去當指揮官。”秦歌推開門,側過身來對著老萬說道。
誰知本來還是樂瞇瞇的老萬瞬間變了臉色,紅色爬滿了他的臉頰,“再說一遍,你去干什么!?”
聽著老萬的怒聲,秦歌有些納悶,“去當指揮官啊?”
“我打死你個兔崽子,當個屁的指揮官!”老萬抄起自己手中的扇子,劈頭蓋臉的就向秦歌的臉上打去,下手一點都不留情……
夜幕降臨,一個年長的婦人推開了老舊的店門,不過入目所及,讓她頓時大為惱火,“老萬,你竟然敢喝酒?你不想活了?”
婦人眼前的搖椅上,老萬已經沒有了中午那笑嘻嘻的模樣,現在的他臉色鐵青,手中握著一瓶白酒,身上滿是酒味。而他旁邊的凳子上,秦歌正規規矩矩的坐在那里,不過亂糟糟的頭發和凝結成血痂的鼻子顯得有些狼狽。
“小秦,你也怎么了,難道是被人打了?”婦人也顧不得理會老萬,連忙跑到了秦歌面前,撫摸著他的臉問道。
秦歌憋出了一個難看的微笑,“沒,自己撞的。”
“哼,撞個屁,撞哪能撞成那樣?那是老子打的!”一旁的老萬聽到秦歌撒謊,直接從搖椅上跳了起來,指著他說道。
“老萬,你長能耐了是吧?啊!今天又是喝酒又是打小秦,你是活膩味了?”老婦人站起來指著老萬的鼻子罵道。
若是放在平時,碰到自己的老婆這樣,老萬說不定就慫了,但是今天卻不同。他指著秦歌說道,“你問問這小兔崽子干了什么好事?啊!要去當那狗屁的指揮官!啊,那玩意是好當的?與其讓他死在外面,還不如現在就讓我打死他,最起碼,別人還知道他埋在哪!”
當老萬吼叫著說出這些話后,老婦人顫抖著后退了一步,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老萬,這么多年了,該忘了……”
“忘,怎么能忘的了?那是說忘就忘的?”老萬突然之間聲音有些哽咽,帶著哭腔怒吼到,“啊,都是我,如果當時他要去的時候打斷他的腿,落個終身殘疾我還能養他一輩子。現在呢?十多年了,連尸首都不知道在哪,你要我怎么忘!還有他!”
老萬一邊用手顫抖的指著有些懵的秦歌,一邊吼道,“啊,相處了一個多月,剛培養出感情,就給我來一句要去當那狗屁的指揮官?這不是造孽嗎?就算是一個小貓小狗死了人都要傷心,現在一個活生生的人跑去送死,我能不管?我不打死他都算是好的!”老萬說完,發出了一連串劇烈的咳嗽,然后有些虛弱的坐在搖椅上,雙目無神的看著天空。
“誒……造孽啊……”老婦人看著冷靜下來的老萬長嘆了一聲,轉過頭對著秦歌說道,“小秦,你千萬不要怪你萬叔,這件事說起來……唉……你跟我過來。”
秦歌趕緊站了起來,緊跟著老婦人的腳步走進了里屋。越過老兩口平時住的房子,兩人走到了一扇門前,老婦人帶著沉重的神情打開了房門,順手打開了電燈,露出了里面的樣子。
房間和秦歌現在住的房間差不多,里面的裝飾也很簡單,一張床,一套桌椅,一個衣柜。不過在那個桌子上,放著一個相框,相框里面是一張黑白照片。
老婦人走了進去,到桌子旁邊將那黑白照片拿在手上,對著跟在他身后的秦歌說道,“這是我的大兒子,他也是一名指揮官,不過自從他一去,除了寄回來一張照片和幾封信,其他就什么都沒有了。我們再次得知他的消息的時候,是海事局送來的一封遺書,他們說是我兒子之前寫好的,因為每個指揮官都會提前備一份遺書,到海面上之后,不知道會發生怎樣的危險,所以有備無患。但是尸體已經沒有了,聽說是跟著他的艦娘一起,葬身在大海里了……”
老婦人說著,眼淚漸漸流了下來,秦歌站在老婦人的背后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緩緩地撫著老婦人的背,平復著她的心情。
過了一會,老婦人的心情總算平復了過來,露出了微笑,“不過他呀,是一個優秀的指揮官呢,有一次他寫信回來,說他救了一船的人呢,當時老萬在鄰里間可神氣了,說他兒子這好那好,那尾巴,都能翹上天去嘍。還有啊,有一次他寫信回來……”
秦歌在老婦人的旁邊聽著她的話,時不時應上一聲,心中滿是五味雜陳。看著兩鬢斑白的老婦人,他都想忍不住想說一句我不去了。
可是那一時間,圖書管理員的那句話在他的耳邊響起,“既然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東西,那就千萬不要弄丟了,要不然再想找回來的話,可不知道又得花費多少時間啊。”
是啊,自己已經迷茫的夠久了,既然已經找到目標,那就千萬不能丟掉了。
……
……
今天晚上的時間過得很慢,等秦歌洗完漱回到房間的時候才九點左右。他一邊收拾著自己的東西一邊想著該怎么給老兩口道別,正在這個時候,房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來了。”秦歌應聲開門,卻看到老萬正板著個臉站在他的門口。
當他開門后,老萬往房間里瞅了一眼,隨后對著秦歌說道,“怎么,這么快就收拾東西?準備連夜就走?”
“哪能啊。”秦歌笑著說道。
“笑個嘚啊!”老萬白了秦歌一眼,隨后嘆了口氣,“會喝酒不?”
“會……一點……”秦歌吞吞吐吐的說道,畢竟軍校是禁酒的,但是當兵的不喝酒像話嗎?所以……
“會就會,大男人磨磨唧唧的。”老萬訓斥道,隨后語氣緩和了下來,“你大娘整了幾個菜,陪我一起喝一杯。”
“好!”秦歌趕緊拉上門,跟著老萬一起走到了院子中央,果然大娘已經整了幾個拿手菜,而桌子上面,放著一瓶還沒喝完的酒。
“坐!”老萬坐下以后,對著還站在桌子旁邊的秦歌說道。
“是!”秦歌趕緊坐下,打開桌子上的酒,給老萬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準備明天什么時候走?”老萬看著秦歌給自己倒的酒,長嘆了一口氣說道。
“早上,萬老,你知道的,去申華市的船只有早上有。”秦歌看著老萬說道。
“老萬!”老萬白了秦歌一眼,“老子真想打斷你的腿。”
“我會活著回來的!”秦歌看著老萬,堅定的說道。
“滾,你知道老子不想聽這個!”老萬拍著桌子吼到,末了,他端起酒杯,對著秦歌說道,“我不要你回來,我只要你活著就好!”
“嗯,我一定會活著的!一定會活的好好的!”秦歌端起酒杯,和老萬重重的撞在一起,然后兩人一飲而盡。
可能因為老萬下午喝了不少酒,和秦歌喝了一會之后就趴在桌子上醉倒了。秦歌見狀只能搖了搖頭,攙扶著老萬將他送回了房間。
從里屋出來,秦歌微笑著將剩余的酒一口喝完,順便將桌子什么收拾好,才返回了房間,繼續收拾起自己的行裝來……
第二天天亮的很早,因為昨天的事情,所以今天的早點攤壓根就沒有開張。秦歌早早的起來洗了洗漱,拿上自己昨天收拾的背包,就直接向著門外走去,不是他想不辭而別,而是他怕兩位老人再受到情緒上的激動。
但是剛剛走出店門,就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店門口,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
“兔崽子,怎么,想不辭而別?”老萬今天顯得非常精神,而且貌似新換了一套衣服,整個人顯得年輕了好幾歲。
“哪兒能啊?只是怕您兩位再受到刺激,所以我在桌上留了一封信。”秦歌有些尷尬的說道。
“你說你這孩子,留下來多好,大娘也沒有兒子了,到時候就住在大娘這里,娶個媳婦,生了孩子,普普通通的過一生多好。”大娘對著秦歌說道,話語里分外的不舍。不過也難怪,秦歌自從來了這家店之后,里里外外的活兒他全部都包了,時不時還和兩位老人聊天解悶,畢竟他在學校當時學到的,就是如何當好人民的兒子。
秦歌不敢說話,因為面前大娘的這語重心長的話語,讓他這個從小失去了母愛的人,有些分外留戀。他不敢說話,他生怕自己忍不住就答應了,他想回家,回到自己的根。
“得了,你別勸他了,這小子跟我們老大一樣,也是一個認死理的人,既然決定了,那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老萬咧嘴阻止了老伴的話,然后對著沉默的秦歌說道,“你這兔崽子,沒有忘記昨天你給我說的話吧?”
“沒有!我一定會好好的活下去的!”秦歌堅定的對著老萬說道。
“好,既然如此,那我們也不勸你了。20年前,就是在這個地方,我親自送的我老大走了。今天,依舊是這個地方,我也要親自送著你走。不過小兔崽子,你記住了,好好的活著。”老萬鄭重的說道,接著將自己背后的那個背包拿了下來,遞給了秦歌,“這是你大娘給你路上準備的,拿著,別餓死在路上了。”
秦歌連忙擺手,“萬老,這是干什么之前不是說好了嗎?我在這里工作只需要管我吃住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一概不能要的。”
“老萬!”老萬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那該死的土財主,你也不是給我打長工的,還什么只管吃住,不管其他的。給你你就拿上,甭那么多屁話,小心我把你腿打斷,讓你今天走都走不了。”
“這……”秦歌有些無言,自己之前的紀律肯定是不能拿的,但是如果不拿的話,鐵定今天沒好事,所以他有些兩難。
“磨磨唧唧的!”老萬說著,直接把背包掛在了秦歌的脖子上,“現在可以滾了。”
“老萬,你好好說話會死呀。”大娘有些郁悶的說道,“小秦這都要走了,還擺著你那個驢脾氣。”
秦歌笑著對大娘說道,“大娘沒事的,萬老的脾氣我是知道的,而且他也是為了我好,所以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嗯嗯,你知道就好。”大娘笑著說道。
“大娘,時間也不早了,那我現在就走了,要不然到時候趕不上那一班客船了。”秦歌看了看天色,對著大娘說道。
“嗯嗯,路上小心。”大娘趕緊說道。
秦歌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老萬,微笑著對著兩人鞠了一躬,接著轉身向著遠處的主路走去。走了好長一大截,身后才傳出了老萬的聲音。
“好好活著!”
秦歌也沒有回頭,而是繼續走著,伸出右手到頭頂搖了搖,然后緊緊握住,伸出了一個大拇指。就這樣,直接走出了這條大街,消失在了街頭。
“這小兔崽子,唉……”老萬長嘆了一口氣,再也沒有了剛才的倔強。
“你說你,小秦都要走了,你還是一臉倔脾氣,最起碼好好的對待人家,留一個好印象呀。”大娘一臉嫌棄的說道。
“你懂什么?婦道人家,我如果真的像你那樣,好言好語的和他說話,如果他不走了怎么辦?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就是有個念想,他就像剛剛飛出山谷的雛鷹一樣,正是自由翱翔的時候,這個時候如果把他困住,那他還會是鷹嗎?老大之前不也是這樣,雖然飛到半路上折了,但是也不悔人間走上這么一遭。”老萬白了大娘一眼,辯解道。
“好好好,都是你有理,我就是一個婦道人家,我懂什么?那你今天就別吃飯了,好好的給我餓著一天。”大娘沒好氣的說道。
“別,我這嘴沒個把門的,就亂說。你可是我們家的擎天之柱,大掌柜的。”老萬趕緊擺手說道。
“哼。”
老萬轉身看了看身后的老店,自顧自的說道,“老伴,我們要不然找一個合適的買家,把這家店給賣了吧,我們兩個也老了,馬上就干不動了,現在也沒有人幫我們干,不如就賣了吧。然后拿著我們兩個的老本,四處轉一轉,最好死在半路上。”
“去哪?”大娘絲毫沒有因為老萬有賣店的決定而生氣,而是直接對著他問道。
“我看申華市那地方就不錯,要不然我們就選擇那兒吧。”老萬微笑著說道。
“好啊,忙碌了這一輩子,你這老不死的總算是想起來帶我出去轉轉了。申華市的確不錯,到時候我們第一站就去那里吧。”大娘也笑著說道。
兩人在說笑聲中,慢慢的走進了店鋪。
不過這一幕,秦歌已經看不到了,他現在正在加速的前往港口方向……
這個城市的民用港區和駐扎在這里的大艦隊使用的港區是不同的。兩個處于不同的方向。軍用港口是直接面對著大海,已求更快速的能通往任何地方。而民用的則是有很多講究,一是交通,二是規模,所以一般比較靠近市區。
而等秦歌到達港口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他迅速的在售票處買了通往申華市的船票后,便成功的登上了客船。
因為到申華市需要兩天,所以秦歌上船的時候買的是普通票,畢竟身上剩余的錢并不支持頭等艙的花銷。而且他現在就在盤算著,是不是去了申華市之后,就得馬上找一份兼職了。
走上了客船甲板,秦歌并沒有立刻去找他的鋪位,而是站在客船旁邊的護欄上看著清晨忙碌的港口。隨手將老萬遞給自己的背包打開,發現里面裝著大娘做好的早點和兩沓厚厚的錢以及一封信。秦歌輕笑了一下,沒有理會那兩沓厚厚的錢,而是直接打開了那封信。
“小兔崽子,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想必你已經登上去申華市的客船了。老漢我這一輩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送我兒子去當指揮官,但是這件事情同樣是我這一輩子最自豪的事情。在這成千上萬人當中,我的兒子是最勇敢的那一個,他做了很多人想做但卻不敢做的事情,所以他是我的驕傲。
而今天,我又做了同樣的事情,我不求你能成為一個優秀的指揮官,我只希望你能夠好好的活著,只有活下去,人才有未來,如果死了,那就什么都沒有了。
還有包里的那些錢并不是我們心疼你才給你的,而是你這段時間來幫助我們工作應得的,所以你不必內心感覺到愧疚。最后,那些早點你一定要親自吃完,那是你大娘連夜起來做的。
老萬!“
收起手上的信件,秦歌將背包中的早餐拿了出來,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慢慢的,眼淚掉了下來,混合在早餐之中,一口一口的被秦歌吃了下去。那溫暖的感覺讓秦歌覺得,這個味道他會深深的銘記一輩子。
隨著時間到達,客船一聲長鳴,緩緩的離開了停靠的碼頭,而隨著客船漸行漸遠,身后的城市也漸漸的變得模糊起來了。
“再見了,明海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