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玩家有所頓悟,已學會新技能』
『初學者(1/15),每當你立下之時,就會有10%的概率應驗』
這個技能簡直就是系統對他的嘲笑。
方田再一次睜眼時,出現在眼前的提示便讓他感受到這個世界對他深深的惡意。
柔軟的枕頭,溫暖的被褥,以及陌生的天花板,空氣中似乎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你醒了。”
房間的主人沒有留給他太多思考對策的機會,郝雪搬了張椅子坐在床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方田,方田總覺得對方看起來像是生氣了。
『郝雪(圖鑒未解鎖,對方尚未向你敞開心扉)』
『好感度:-5(當好感度低于-10時,對方有很大概率無視你的存在)』
方田本能得覺得這個好感度并不是什么好兆頭。
“郝學姐,出什么事了?”
方田故作虛弱地捂住了自己的額頭,明知故問道。
郝雪把自己的手機放在方田面前,上面極具UC震驚部既視感的新聞呈現在了他的眼前——《震驚!青空大學生會副主席的新生男友!》
“學姐,起這種題目的多半是沒什么實質性內容的標題黨。”
方田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機的新聞頁向下拉動了一小截。
『初學者技能發動成功,技能熟練度2/15』
這冷不丁的提醒配合新聞的配圖,對他進行了直擊要害的補刀。
圖片上的男主角竟是他自己,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以一記標準的埋胸姿勢暈倒在了郝雪的懷里。
方田不得不承認,這個新聞的內容竟然比標題本身還要驚人得多,更恐怖的是他這位肇事者在看見這“人贓俱獲”的照片前還對此一無所知。
照片上的女主角終于開口,對內容進行了直擊要害的點評,“我答應顧老師在學業上對你施以援手,卻沒想到你會趁亂對我伸出了咸豬手。”
“學姐,如果我說這是一個意外,你信嗎?”
“不信。”
郝雪沒有進行任何思考便給出了否定的回答。
方田也終于明白了學姐眼神中的怒意,這分明就是等他醒來之后興師問罪的表情。
開學第一天就被當成流氓已經夠糟糕的了,更糟糕的是把他當作流氓的學姐真實身份是妖怪,而且還是那種恐怖到他看一眼就會因為理智過低被系統強制昏迷的危險角色。
這個房間應該是郝雪的宿舍,宿舍里只有他們兩個,也就是說如果學姐對他出手的話也不會出現任何目擊者。
“學姐,給個機會。”
方田依舊抱有希望。
“我先問你幾個問題再做決定,第一個問題,你對妖怪感興趣么?”
郝雪的眼神讓方田渾身涼颼颼的。
直覺告訴他,這是一項影響深遠的問題,學姐一定會記住他的回答,方田的大腦飛快地運轉起來,他這輩子好不容咬緊牙關渡過了地獄般的高中,又怎么能在成為戀愛大師前倒下?
他鼓足全身的勇氣,高呼道,“感興趣!”
此言一出,郝雪的好感度從-5變成了-4。
“鬼怪呢?”
“喜歡。”
雖然猜不到學姐這么問的目的,但好感度卻提升到-3了。
“下一個問題,你的膽量如何?”
“我在高中里的綽號就叫方大膽。”
方田見勢頭正好,毫不猶豫地給自己臨時取了實際上從來沒有存在過的綽號。
“那種程度的能接受么?”
郝雪伸出食指,指了指方田身后的墻壁。
為了證明自己膽大包天,方田立刻看向了郝雪指的方向,他心里底氣十足,這種騙人的小把戲早在初中的時候就過時了,他的身后當然什么都沒……
『初學者技能發動成功,技能熟練度3/15』
映入眼簾的人臉離他只有不到幾厘米的距離,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后的人影呈倒吊狀,殷紅的血液順著她干枯的發絲一直流淌到了被褥上。
方田幾乎條件反射般地從床上一躍而起,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張突然出現的人臉上,這突如其來的恐怖景象讓他停止了思考。
思維一片空白,后腦勺傳來了明顯的刺痛感,渾身上下的寒毛都在這一刻豎了起來。
呆滯了十多秒后,方田才想起來怒斥人影背后偷襲的卑鄙行徑,“喂!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
雖然言辭激烈,但方田的身體卻很老實地躲到了郝雪身后,順帶著把自己膽大包天的設定給忘得一干二凈,他暗自尋思著,和妖怪比起來,果然還是女鬼要嚇人得多。
“可是我是鬼,不是人。”
倒吊的人影茫然地指了指自己無比瘆人的臉,作為鬼怪,不嚇人犯人才有些說不過去吧,“而且明明是你一直睡在我的床上,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翻臉不認鬼啊。”
人影只是攤手抱怨起了如今的風氣,并沒有像電視里演的那樣用雙手掐住他的脖子。
這所學校絕對不正常,再這么下去鬼知道還會蹦跶出來什么東西。
方田悄然退到窗邊,并且做好了一旦對方發難,他就拉開窗戶對沖著外面呼喊的準備,柯南告訴過我們,就算是死,死外面,從這里跳下去,至少也得留下一些死亡訊息才行。
“最后一個問題。”
郝雪起身,熟悉的壓迫感頓時讓方田緊張得喘不過氣來,“你擅長趕人么?”
“啥?”
愣神之時,郝雪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方田甚至沒注意到對方腳步的移動,眨眼的功夫就像是進行了一次瞬間移動。
郝雪的視線越過了方田,低頭俯視著青空大的校園,盡管方田這一次已經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但樓下壯觀的景象還是讓他不信邪地使勁揉了揉眼睛。
明明夜色已深,青空大的校園卻要比他清晨報道時更加熱鬧,源源不斷的“新生”涌入了校園,雖然離得很遠,但他卻依舊能看見那些人影缺胳膊斷腿的形象,一眼望去,猶如百鬼夜行。
“他們都是和你們同一批入學的新生。”
郝雪平靜地說道,“青空大的白天是屬于你們,晚上則是屬于我們的,方田,你是極少數能看見鬼怪存在的人,所以有些事需要你來幫忙。”
“學姐你說。”
“今天是報到的日子,把現在還在教學樓里逗留的人趕回去,她已經嚴重影響到報到的秩序了。”
郝雪開口之時,又是一串消息彈了出來。
『已有新任務:“夜在校園”(初學者),作為青空大的一份子,維護學校的秩序是每一名學生的義務』
『任務目標:讓不遵守紀律的學生離開教室』
青空大夜間求生指南第一條,不要長時間與鬼影對視。
離開宿舍前,郝雪特地提醒了方田。
方田本來還有些疑惑,可等他上了電梯,便立刻明白了學姐的用意——電梯門關上之時,狹小的空間里早已擠滿了“人”,不僅如此,在電梯下降的過程中還會冷不丁地從緊閉的電梯門外鉆進來一個腦袋。
這是方田人生中第一次被一群鬼簇擁著。
如同稻草一般干枯的頭發,以及充滿怨毒的眼神,這些是鬼影的標配,即使他們沒有做出任何過激行為,方田也覺得自己的理智值降低了不少。
他夢寐以求的大學生活絕不是這樣的,他喜歡的是青空市湛藍的天空、金燦燦的沙灘以及行走在沙灘上的小姐姐們,而不是這些猙獰恐怖的鬼影。
自從這個自稱《妖怪鑒賞專家》的系統彈出來之后,他所看到的世界就變成了這副模樣,他怎么想都覺得是這個系統搞的鬼,因為在來青空市之前他連一個鬼影都沒遇到過。
更氣人的是在這個鬼影橫行的校園里,他還不得不依靠這個系統來渡過今夜。
他記得郝學姐說過,青空大的白天是屬于他們的,后來請他幫忙的時候,又提到了十二點的這個時間節點,方田由此推測每天十二點是青空大“夜生活”的開始。
00:17。
為了避免一不小心和電梯里的鬼影們對視太久,方田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系統上,好在操作并不復雜,他很快便調出了自己的人物面板。
『方田(初學者),已收集圖鑒0』
『理智值:1/5(為了保護玩家的身心健康,當理智值過低時將采取強制保護措施)』
『魅力:10(有較高概率和妖怪邂逅)』
『腦力:9(你有一個不錯的頭腦)』
『體力:3(弱雞)』
方田對自己只有3點的體力值很不滿意,雖然他承認自己高中的時候沒注意鍛煉,考1000米的時候喝了三罐紅牛才勉強合格,但是這個弱雞是幾個意思?
而且理智值的最大值也只有5點,也就是說他每天只要受到五次驚嚇就會觸發系統的強制保護措施。
膽小怕事體力差,偏偏還特別容易遇到超自然事件。
方田腦補出了相應的設定,這幾點放在妹子身上能增加不少萌點,但是對于勵志于成為青空大戀愛大師的他來說就有些尷尬了。
隨著“叮”的一聲輕響,電梯門緩緩打開。
午夜剛過,青空大的熱鬧程度卻比白天更甚,電梯里的鬼影與他擦肩而過,下了樓梯,很快融入到了宿舍大樓外的“人”群中。
對方田來說,宿舍大樓外依舊是一個陌生的校園,而他現在又面臨著兩種選擇。
一種是將今天發生的一切全部拋之于腦后,當作無事發生;第二種履行承諾,順帶著完成系統發布給他的第一個新手任務。
男生宿舍就在對面,兩棟樓相隔的距離并不遠,回自己宿舍睡覺無疑是最穩妥安全的選擇。
方田站定在原地,足足沉思了幾分鐘之久,直到宿舍外的鬼影開始減少,他才深吸一口氣,拖著行李,快步加入了“新生”報到的隊伍。
他悶頭走在隊伍靠近末尾的位置,好在其他鬼影也都趕著去各自的教室報到,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這個活人身上。
接下來他還得在青空大至少生活四年時間,鬼影的問題遲早都要解決。
第一個任務看起來并不困難,只要讓不遵守紀律的學生離開教室即可。
俗話說得好,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方田下定了決心,萬一這個系統也能提供加點功能,他說不定很快就能擺脫膽小體力差的處境。
先定個小目標,點他個1000點體力,只要成了一拳超人,應該就能在青空市安全地生活下去了。
等干完了這一票,就回宿舍睡覺,然后再想辦法制定一份體能訓練套餐。
也許是還未正式開學的緣故,凌晨過后的青空大校園里看不見幾個活人,而在尾行了鬼影們一段時間之后,方田也找到了快速分辨活人和死人的訣竅。
每個鬼影由于死狀不同,體態特征也相距甚遠,唯一的相同點就是半透明狀的身體,只要稍微離近一些就顯得尤為明顯。
趕著報到的鬼影們起到了引路人的作用,方田在沒有參考地圖的情況下很容易地找到了教學樓的位置。
凌晨的教學樓籠罩在黑暗之中,方田一間教室挨著一間教室朝里面張望,從一樓開始的每一間教室都坐滿了學生,他不敢把視線在鬼影身上多做停留,假裝自己只是碰巧路過的普通學生。
即便如此,方田還是收到了不少來自鬼影同學們的注目禮,被那些血絲密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對于方田的心理素質絕對是一項極大的考驗。
剩下的最后1點理智值相當堅挺,這讓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初步在鎖血領域展現出了天賦。
當方田的探索工作來到第三層的時候,終于找到了“不遵守紀律的學生”的身影。
整條走廊里只有這么一間教室里透出了光亮。
方田扒在教室后門,教室里的光源來自于手機自帶的照明燈,照明燈似乎起到了臨時LED燈的作用,一位留著短發的活潑女生面對著支架上的單反鏡頭笑得格外燦爛。
“今天,就要讓我帶領大家走進青空大七大不可思議事件之一——《迎新日》,傳說青空大每年都會進行兩次報道,第一次是在清晨,第二次則是在凌晨。”
女生的聲音隔著后門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方田猜測對方多半是在錄制視頻素材。
都市傳說題材的視頻一直都很流行,然而現在最大的問題在于女生講述的并不是空穴來風的都市傳說。
為了讓手機的燈光照在自己身上,女生把椅子架在了桌子上,于是缺了椅子的鬼影同學就只能在桌子前站著。
此時此刻,全班包括老師在內的所有鬼影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這個說道個不停的女生身上,那是一雙雙氣憤到想要吃人的眼神。
女生對此渾然不覺,依舊專心致志地錄制著她的視頻素材。
令人窒息的氛圍,恐怕這就是仇恨拉滿的真實寫照。
方田搭在后門上的右手遲疑了,他覺得自己在這個時候闖進教室,恐怕會立刻被當作女生的同伴,成為分攤仇恨的倒霉鬼。
進,還是不進。
這是個問題。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新生”們的眼神也變得越來越嚇人,現在的處境就和某廣告里的臺詞一模一樣。
留給方田的時間不多了。
在一群幽靈的注視下闖進教室,很有可能會直接消耗掉他僅剩一點的理智值,從而導致把女生帶出教室之前,自己就先一步撂倒在教室里。
他一抬頭,便看見了逐漸湊向女生的“新生”,長長的劉海下露出了猩紅的瞳孔,身后散發出的黑氣也變得愈加明顯,雖然方田對幽靈一無所知,但他猜測那應該是幽靈生氣的征兆。
沒時間思考出完美的對策了。
更何況他之所以會在大晚上來這種地方,本就不是理性的決定。
在黑氣快要將女生完全籠罩之時,方田一咬牙,猛然推開了教室的后門。
不需要計劃了,直接干了再說!
面對鏡頭的女生似乎被他嚇了一大跳,臉色一白呆愣在了原地,方田的視線并沒有在幽靈身上多做停留,他直接抱起了支架和單反,另一只手拉住了女生的手腕。
“撤!”
方田言簡意賅地表明了自己的來意,女生倒是很上道地沒有抵抗,而是下意識地跟著他一起沖出教室。
夜晚的樓道里只剩下了兩人雜亂的腳步聲,離開教室之后,方田就緊緊閉上了一眼,以免又冷不丁地有什么精神污染的畫面鉆進了他的眼睛里。
他拿出了吃奶的力氣,一路向樓下狂奔,就連高考1000米的時候他都沒有像現在這么拼命過。
在沖進教室的那一刻,方田就做好了覺悟——想要沖出這滿是幽靈的教學大樓,必須拼盡全力!
只是……
跑出了一段距離之后,他的腳步慢了下來,速度也變得幾乎和走路無異。
不多時,方田終于體力不支地將懷里的支架立在地上,右手下意識地抵住了身側的墻壁,急促地喘了起來。
雖然雙腳猶如灌鉛一般,但他卻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想必在一路狂奔之后,那滿是幽靈的教學大樓早已被他甩得遠遠……
一抬頭,101教室的標志深深地刺痛了方田的眼睛。
『初學者技能發動成功,技能熟練度4/15』
系統無情地嘲笑了方田天真的想法,仿佛是在表達“區區體力3的弱雞,搞得跟真的一樣”。
拼盡全力地狂奔之后,兩人終于從三樓來到了一樓,距離加起來應該沒到100米。
唯一的好消息是三樓教室里的鬼怪并沒有追出來。
聽到了門外的動靜,一樓教室里的“新生”們好奇地扒在窗戶上,圍觀著這兩個大半夜不回寢室在教學樓走廊上飛奔的活人。
很顯然,理想和現實產生了巨大的分歧,在方田的想象中他們應該已經一路跑到宿舍門口了。
女生倒是很善解人意地將手貼在了方田背上幫他順氣,不過那看待弱雞的眼神卻暴露了她此刻的心理活動。
每一個青春期的女生都渴望遇到一個拯救自己于危難之中的白馬王子,遺憾的是她今天遇到的這位“王子”在跑了不到100米就被累趴下了。
樓道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方田緩了半晌兒,直起身子,輕咳一聲就當無事發生,“青空大校規第17條,凌晨十二點后不得在學校教學樓里逗留,念在你是初犯,這次就先不追究你了,趕緊回宿舍吧。”
他搬出了隨口瞎編的校規,對女生進行了口頭警告,說罷,他便瀟灑地轉身離去,深藏功與名。
在他們狂奔至一樓之時,系統跳出了完成任務的提示。
『“夜在校園”(已完成),作為青空大的一份子,你成功捍衛了青空大的秩序』
『任務獎勵:幽靈屬性師生對你的好感度永久提升3點』
『檢測到幽靈對你的好感度為正,你現在能看見他們美好的一面了』
方田很快注意到了自己的人物狀態欄出現了一個照相機一般的圖標。
他立刻打開了這個系統附贈給他的新功能。
『擁有一雙善于發現真善美的眼睛是和妖怪們建立友誼的第一步,請鑒賞家繼續努力』
隨著功能開啟,方田眼前的景象翻天地覆。
扒在后窗的“新生”們的長相忽然間像是開了美顏相機,就連殘肢斷臂也得到了修正,除了身體還是呈透明狀的之外,模樣看起來和普通學生沒什么區別。
被幽靈注視著的壓力頓時小了許多,方田連連點頭,有了這個功能,以后晚上出門就方便多了。
然而沒等他走出幾步,一只手便搭在了他的肩頭。
“你等一下。”
女生攔住了方田,她拿著手機,屏幕上赫然是青空大的官網,“我剛才查了青空大的校規,第17條并沒有說凌晨十二點后不能在學校教學樓里逗留。”
“那我記錯了,也可能是21條。”
“21條是非臨床醫學系學生夜間不得進入C棟。”
女生看起來并不好糊弄,能憑本事考進青空大的學生都不是那么容易上當受騙的。
她仿佛看穿了方田的破綻,繼續說道,“而且我剛才查了,學生會的合照里并沒有你這個人,既然你和我一樣都只是一個普通學生,為什么要大半夜的來做這種事?”
女生并不打算留給方田爭辯的時間,“這既不是惡作劇,對你來說也沒有任何好處,而且雖然你的體力比女生還差,但是你剛才也在努力跑了,你閉著眼睛的樣子不像是偽裝出來的,所以,就只剩下了最后一種可能——你能在剛才那間教室里,看見了我看不見的東西。”
說到此處,她露出了“真相只有一個”的表情,“可即便如此你卻依舊急著把我拉出那間教室,而且還生怕有什么東西從里面追出來……這也就意味著青空大的傳說,是真實存在的!”
面對女生這連珠炮一般的推理,方田絲毫不慌,他總覺得女生那忍不住上揚的嘴角似乎參雜了某些別的情感。
與其說是她憑線索推理出校園傳說的真實性,倒不如說她是預先設定了結果,從結果逆推過程。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這個女生似乎希望青空大的校園傳說是真實存在的,為此,她不惜忽略了一個最表層的邏輯。
“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女生露出了勝利者一般的笑容,淺淺的梨渦甚是好看。
“推理得不錯,但是,你忽略了一點。”
方田作為體力只有3的弱雞的同時,也肩負了腦力9的強力設定。
他并沒有陷入對方的邏輯陷阱,胸有成竹地進行了反駁,“有沒有可能,我其實只是一個喜歡晚上在校園里徘徊,并且專門挑落單女生出手的可疑分子呢?”
這才是一個正常女生應該產生的念頭——大晚上獨自一人被一個陌生異性不由分說地拽到樓下,這可不是充滿浪漫色彩的展開。
方田看見女生臉色一僵,于是他乘勝追擊,當著對方的面拿出了決定性的證據。
那是一則校園新聞,為了表達新聞的真實性,撰寫者還附帶上了一張像素有些模糊的照片。
《震驚!青空大學生會副主席的新生男友!》
看著新聞的標題和內容,女生的表情從驚訝漸漸轉變成了震驚,這也許是UC式的新聞標題頭一次真的能把人震驚到的時刻。
“這上面的人,就是我。”
方田的笑容溫暖純真,抬起的左手大拇指驕傲地指向了自己,“而且他們搞錯了,我根本就不是副主席的男朋友。”
當然,這笑容在女生眼中參雜了別的意味。
兩人認識不到幾分鐘,方田就確定了自己并不是很想和這位大晚上獨自一人跑來教室作死,又喜歡自作聰明的女生扯上關系。
作為一名老魔法師,雖然方田并不知道該如何討女孩子歡心,但卻了解如何能立刻讓一切女生對他失去興趣。
女生似乎也終于意識到了被自己疏忽了的表層邏輯,眼神逐漸驚恐,兩人就這么對視著,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一閉眼,展現出了普通女生應有的姿態。
“呀——!色狼!”
十二點過后,正是青空大一天之中最寂靜的時間段,因此女生扯著嗓子一喊,嗓音很自然地穿透了教學樓對面的林蔭小道,也有很大可能落入巡夜的門衛耳中。
女生的反應尚在方田的意料之中。
風緊,扯呼!
方田毫不猶豫,撒丫子就跑。
這正是他的計劃——在對方最驚恐不安的狀況下開溜。
通常來說,女孩子在半夜遇到了可疑分子,自然希望能盡快甩掉對方。
大家各奔東西,誰也不欠誰的。
之所以出此下策,是因為方田知道要是剛才順著她的推測說下去,她恐怕非得把青空大的校園傳說翻個底朝天不可,萬一到時候捅出了簍子,還得連帶著把他能看見鬼怪的事給暴露出來。
被學姐當場逮捕那是沒辦法,他可沒打算隨隨便便地就把自己能看見鬼怪的秘密向其他人分享。
然而還沒跑出幾步,方田就聽見了身后傳來的腳步聲。
他一回頭,頓時被高舉著單反支架追過來的女生嚇得一哆嗦,他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計劃存在著一個致命的漏洞。
比如說,即使在背著書包,舉著支架的狀態下,女生依舊要比他跑得快。
“你給我站住,哪里跑!”
女生邊跑邊嚷,她此刻的眼神表明了決心——她并不打算借助門衛叔叔的力量,而是要通過自己的雙手來親手解決掉方田這個可疑分子。
該死的體力3!
方田稍作評估就打消了一路逃回宿舍大樓的念頭,這是一道簡單的追趕問題,以他的體力將會有99%的概率被女生在半路追上。
他這個人別的沒什么,就是特別善于正視自己的缺點。
在對方速度明顯快于自己的情況下,跑直線無疑是自取滅亡的行為,于是方田在情急之下,直接扭頭沖進了教學大樓不遠處的一棟建筑。
窮追不舍的女生跑到大樓前明顯一愣,她抬頭望著懸掛在高處的幾個紅色的大字,遲疑了半晌兒后,咬牙追了進去。
這一停頓無形中給了方田不少喘息時間。
好消息是,這棟大樓里“學生”不少,半透明狀的學長學姐們忙碌地奔走于各個教室之間。
闖入大樓的同時,似乎有什么系統彈出來了,但眼下方田根本無心閱讀提示的內容,在“美顏”功能的幫助下,這些呈半透明狀的學長學姐們成為了他的救命稻草。
“學長學姐們,有人要打我,幫個忙!”
方田邊跑邊嚷,他和女生之間的距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拉近著。
他第一次意識到能看見幽靈也自有好處,至少在危急關頭,他并不用一個人戰斗。
完成任務后獲得的3點好感度也起到了關鍵作用,他剛來到門口,一位英勇的學長路見不平,對他施以了援手。
“別緊張,跟我來。”
學長為他指了一條明路,并且率先朝樓下跑去。
方田聽見了女生沖進大樓的響動,只得加快了步伐跟了上去。
他覺得從教學樓到這里恐怕足足有1000米以上的距離,對于體力只有3的他來說,這恐怕就是極限了。
跟著學長躲進一個光線陰暗的房間之后,他虛脫地靠在了柜子上,好在女生的腳步聲已經消失,整個樓道里就剩下了他一個人的喘氣聲。
稍稍平靜下來之后,方田不由悲從中來。
他明明是來做好事的,怎么最后反而像個反派一樣被人追了幾條街?
他敢肯定,這世上應該不會有哪個新生比他更倒霉了。
“放心吧,追你的那個女生應該到不了這里。”
學長的身體雖然和其他幽靈一樣呈半透明狀,但是他卻當面搬了一張椅子坐在了方田面前。
“謝了,學長。”
學長沖著方田露出了一個充滿陽光的笑容,“我叫馮杰,你累了吧,那邊正好有個床,你可以先躺上去休息一會兒。”
不知為何,方田一聽到馮杰這個名字以及他所說的話之時,就突然覺得味有些不對了。
借著門外透進來的光亮,他依稀能辨認出床的輪廓,它位于整間屋子正中央的位置,這個床看起來只能容納一個人躺在上面,上面沒有床單被褥,反而反射出金屬一般的光澤。
方田喉嚨里的甘甜消退了,可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卻依舊在他的鼻尖繚繞,甚至在休息了一陣過后,異味要比剛進屋時更為明顯。
“對了,那個小學妹為什么要在大晚上對你窮追不舍?我好像聽到她一路上都在喊你流氓來著。”
“這明顯是個誤會。”
“哦?原來是誤會啊。”
馮杰挑了挑眉,人畜無害的笑容卻讓方田心里有些發涼,“既然是誤會,只要及時解釋清楚不就可以了嗎?”
“有些事不是那么容易解釋清楚的。”
覺察到不太對勁的方田已經開始思考開溜了,他先是偷偷瞄向了身側的門把手,緊接著視線停留在了門把手附近的電燈開關上。
無論是房間里的異味還是擺在屋子正中央的“單人床”都讓他產生了一些不好的聯想。
馮杰像是注意到了方田想要開燈的心思,忽然間開口說道,“我勸你不要這么做,搞不好會留下心理陰影的。”
靠,有杰哥!
馮杰的話變相印證了方田心中不詳的預感,他警惕地防備馮杰的同時,暗自調出了方才闖進大樓時系統彈出來的提示。
『已有新任務:“C棟的地下三層”(難度:E級),青空大校園七大不可思事件之一,只有在特定時間點才會出現的地下三層,你會在那里發現什么呢?』
『任務目標:探索C棟的地下三層』
『警告:該任務難度與鑒賞家等級差距懸殊,請謹慎選擇』
這一刻,方田不由地回想起了女生不久前對著手機屏幕念出的校規:
“青空大校規第21條,非臨床醫學系學生夜間不得進入C棟。”
如果女生沒說謊,那么這就一條被明確寫進校規里的忠告。
此時馮杰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他右手伸進口袋里摸索了片刻后,取出一雙醫用橡膠手套帶好,緊接著在黑暗中摸索出了一個明晃晃的手術刀。
“夜還很長,有什么話學弟可以躺上來之后慢慢說。”
馮杰帶上醫用面罩,掩蓋住了他那逐漸瘆人的笑容,這是一套讓人相當眼熟的裝扮,方田確信了擺放在房間正中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單人床,而是一個解剖臺。
“告辭!”
方田不再猶豫,直接拉開門把手,扭頭就跑。
方田還沒跑出幾步,推門聲便從身后傳來,單從腳步的頻率來判斷杰哥的速度要比之前掄著支架追打自己的女生要快得多。
只是他始終沒搞明白一個問題。
這個青空大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來這里報個到,順帶著憧憬一下自己未來四年美好的大學生活,怎么這日常戀愛的畫風就突然變得和《逃生》一樣了?
方田感到空氣變得稀薄,覺得自己的肺都快要跑出來了。
不過作為《逃生》系列的云玩家,方田在看直播的時候學到了一個小訣竅——被人追的時候千萬別回頭。
哪怕腳步聲離他很近了,甚至很有可能杰哥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后,也絕對不能回頭。
只是悶頭跑出幾步之后,方田又覺察到了別的異常。
比如說前方的走廊就像是永遠沒有盡頭一般,腳下原本光滑的瓷磚卻傳來了黏糊糊的感覺,每邁出一步,就仿佛踩在了水塘上。
血腥味越來越重了。
進行了長達數秒的準備后,方田深吸一口氣,朝腳下的方向望去。
原本潔白的瓷磚已被血水染紅,并且前方的血水還有越來越深的跡象,在這幾秒的奔跑中,血水漫過了他的腳踝,他很快意識到這些血水是從兩層的門縫里滲透出來的。
木門上長滿了肉芽,莖狀組織一直蔓延向黑暗深處,方田看見前方不到十幾米的地方,墻壁已被肉壁覆蓋,這顯然不再是來時的道路。
『檢測到鑒賞家理智值過低,請盡快遠離該區域。』
系統又發布了新的噩耗,與此同時他狀態欄的理智值顯示出『0/5』的狀態,只是和第一次見到學姐時一秒躺的情況相比,這一次狀態欄后方出現一分鐘的倒計時,倒計時讓方田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理智值歸零的變化。
每隔三秒,心口處便會傳來一次有規律的絞痛,就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捏住了他的心臟,方田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陷入了極度遲緩的狀態,他只能在理智上知道自己仍在不停向前奔跑。
身后的腳步聲離他更近了,系統和杰哥對他進行了一波前后夾擊的攻勢。
面對如此絕境,聰明人已經讀檔了。
只可惜現實中并不存在讀檔重來的選項,也就是說他現在要么在這充滿了高度精神污染的環境里耗盡理智值,要么停下落入杰哥的手心。
“這邊,快進來。”
窮途末路之際,方田腦海中傳出了一聲空靈的呼喚。
他很輕易地找到了呼喚聲的源頭——在這被肉芽籠罩的空間里,只有一扇未經污染的木門。
方田幾乎不假思索地握住了門把手,奮力撞向木門。
天無絕人之路,鬼怪里應該也會有和他一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
此刻,方田堅信著。
只可惜現實和他美好的想象并不相符,木門并沒有開啟,握在手中的門把手則像是被焊死在了上面轉動不了分毫。
“嘖嘖。”
“上當了啊。”
“真好騙。”
“太好笑了。”
“請進。”
“那就和我們……”
“融為一體吧!”
腦海中空靈的呼喚聲陡然間變得尖銳刺耳,方田只覺得太陽穴一陣刺痛,剎那間仿佛有十幾個不同人的聲音涌入了他的大腦,這些聲音毫不掩飾對于他的譏諷。
方田下意識地想要松手,卻發現門把手上的莖狀肉芽不知何時長滿了他的整條小臂,并且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他的身體蔓延著。
下一刻,木門睜開了“眼睛”。
密密麻麻的視線不約而同地集中在了方田身上,那是來自不同人的眼睛,向他傳遞了無數種負面情感。
即便方田沒有密集恐懼癥,也被這些眼睛盯得心里發毛。
人與鬼之間的信任呢!?
哇,這個地方太坑爹了!
這一路走來,他就只遇到了想揍他的人、想害他的鬼,以及想害他的妖怪。
在巨力的拖拽下,方田離木門上的眼睛越來越近,就在他即將陷入那密密麻麻的眼睛之時,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與此同時,腦海中的低語同時發出了凄厲尖叫,方田覺得這種感覺就像是在他的腦海里來了一記音爆,以至于將他還剩下20秒的理智值倒計時直接歸零。
方田的眼前一片漆黑。
……
“你們在做什么?”
郝雪一把攬住了順勢倒下的方田,眉頭微蹙,向高舉著手術刀的馮杰提出了疑問。
說話間,馮杰隨手一刀,從墻壁中刺向他的肉芽被切成了數截,飛濺的汁液穿透了他虛無的身體,散落在了另一端的墻壁上。
“你們認識?”
馮杰不答反問,他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著郝雪和方田。
“今天剛來報到的學弟……我問你,你為什么要把他帶來這種地方?”
“因為我遇到他的時候,有一個小姑娘正一邊喊他流氓,一邊追著他揍,我覺得吧,幫小學妹教訓色狼是身為學長的職責所在。”
聞言,郝雪若有所思。
“這么說,還真是誤會?”
馮杰一愣。
“不。”
郝雪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方田時的場景,搖了搖頭,“應該是職業習慣。”
此人手腳不老實,趁著月黑風高對落單女生下手倒也符合方田的作風,一天之內連續對兩名不同的女生伸出咸豬手,這讓郝雪不得不為如今母校的風氣感到擔憂。
“我本來想嚇嚇他,但沒想到昨天送來的尸體突然醒過來了。”
“需要幫忙么?”
“不必,你帶他回去吧,我自己能搞定。”
郝雪點了點頭,摟住方田腰的右手輕輕一抬,在馮杰震驚的視線中,用公主抱的姿勢將方田抱上了樓去。
這兩個人的角色……是不是給反過來了?
馮杰目送郝雪離去,接著攥緊了手術刀,受到刺激之后,肉芽增生的速度變得更快了,被絞得粉碎的木門后是一個巨大的肉瘤。
肉瘤如心臟般有規律地跳動著,一張張沒有眼睛的臉遍布于肉瘤表層,它們五官扭曲,像是正在經受著極大的痛苦。
馮杰嘆息一聲,緩步來到了肉瘤之前。
“安息吧。”
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