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吉猛然睜開眼睛，渾身肌肉繃緊，眼神如同猛虎一般擇人欲噬。
和之前的三百六十五天一樣，唐吉又在噩夢中經歷了那個夜晚，帶著輻射的火焰燃燒著一切，黑色的雪被灑在汽車的殘骸上。
今天是夜之城核火周年紀念日，他們用紅日來稱呼它。
因為核爆之后大量混凝土和鋼材被粉碎成顆粒狀的粉塵，懸浮在城市上空的云層中，天空都被染成了紅色，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唐，是我，愛德華，我聽說你上周又換了個搭檔？孩子，世道不同了，你...算了，自己小心點，別忘了你在這個世界還有牽掛...”
...
“拉薩路集團提醒您，您的RHZ-III強化型義肢，已經臨近保養期限，您可以到最近的門店進行保養，線上預約還享九七折優惠...”
...
“還在為一年前的紅日之火而擔憂么？還在為街上越來越多的持槍人士而害怕么？我司最新推出了一款防恐襲險...”
電話錄音開始播放之前的視頻記錄，唐吉不耐煩的把警徽扔了過去，精準命中觸控屏。
他開始穿戴自己的裝備，印著NCPD字樣的防彈衣下方還畫著花里花哨的廣告詞，自從四個月前夜之城市政把執法單位外包出去后，他們的防彈衣就成了移動廣告位。
這個星期的廣告是凱撒賭場，最少那個獅子頭看起來還霸氣點，比上周夜女王會所的鋼管舞女郎強了不少。
據說大鳥轉轉轉酒吧的公關經理已經把廣告費提高到了三倍市場價，不過下面的基層執法者有一半的人發誓，要是局里真接了那個廣告，他們就辭職回家。
唐吉對自己身上印的的什么廣告根本不在乎，他只知道，今天是紅日紀念日，城里一定很熱鬧。
今天是個大日子，尤其是對那些超人類而言，他沒準能抓住幾個恰好知道洛薩斯組織的混蛋。
一年前的紅日，讓整個社會都不得不正視那些怪胎要求——他們想要特權，從社會補貼到法外特赦，他們幾乎什么都想要。
唐吉不知道第一個超人類是什么時候出現的，但從上層結構的的反應來看，他們早就注意到這了超人類的存在，并且將這個消息隱瞞了起來，只是他們的數量越來越多，曝光也越來越大。
唐吉第一次獲悉超人類的存在還是在小狗視頻的上刷到的，一個黑哥凌空半米站在水面上釣魚。
大部分超人類的能力僅限于惡作劇的層次，但極少數的一部分，他們是真正的麻煩。
比如唐吉真正直面的第一個超人類，‘火男’布蘭多.扎布魯克，能噴射一千兩百度的火焰，干凈利落的燒掉了唐吉百分之三十五的皮膚，外加一條手臂。
當然，他也付出了代價，唐吉把自己的手槍塞進他的嘴里，開了三槍。
再比如洛薩斯組織里的超人類，那就是另一個概念了。
一個超人類隔著十二公里，從軍方保衛森嚴的基地里偷走了核彈頭以及周圍兩平方米的所有東西，連鋼筋混凝土地皮都被挖走了足足半米深。
這一年，唐吉一直在暗中尋找那伙超人類的蹤跡，如果一個小偷能隔著幾公里把東西偷走，他肯定不會只偷一次。
但他毫無收獲，所有跟洛薩斯組織相關的信息，就像被人擦掉了一樣，連局里的網絡專家找不到任何信息。
“這不是軍方的手法，網上有個傳聞，說洛薩斯有個能黑進互聯網的超人類，也許是他們主動隱藏了自己。”這是局里那個眼鏡仔的原話，但唐吉信不過他。
自從亞當斯那個混蛋接管了執法局之后，技術組那群書呆子比以前難搞多了。
唐吉知道自己現在的人際關系很糟糕，但他不在乎，從紅日那天開始他的心就死了。
很多他熟識的警員在紅日那天被追認為夜之城英雄，名字被刻在執法局大門口的墻壁上，之后隨著夜之城搞執法單位被私有化，又走了一批老人。
而那些新人，唐吉看他們更像是賞金獵人。
唐吉冷著臉啟動了巡邏車，冷冰冰的AI語音在耳邊響起：“執法者099-唐吉，您的新搭檔已經被分配，請于個人終端查看詳細資料。”
“另，您上周的投訴率超過標準值172%，亞當斯經理希望和您進行一次談話。”
“另，為您預約的心理健康輔導已經推遲了四十二天，心理健康疏導服務是夜之城執法局為員工提供的福利...”
“閉嘴。”唐吉在觸控屏上砸了一拳，他今天有很多事要辦，跟那個狗屁經理談話以及心理健康輔導絕不在其中。
“警告，故意損害公司財產，扣除當月績效分2分！”
唐吉用自己的鐵拳一拳砸碎了那塊屏幕，車里立刻安靜了下來。
他帶上耳機，緩緩把車開出了街區，車頭上一個不知道被誰涂上去的骷髏圖案遮住了下面愚蠢的廣告，唐吉覺得那圖案挺不錯的，符合自己今天的心情，就沒管它。
“親愛的，我們的寶寶一定會特別可愛，眼睛要隨我，鼻子隨你，他以后要長的高高大大的，和你一樣強壯，但不能像你那么暴躁，我希望他能文質彬彬的邀請女孩跳舞，而不是靠一次制止劫匪的意外來收獲女孩的芳心...”
“等我們還完了義肢的貸款，就存錢買一處更大的房子，最好帶花園，再養一條狗，讓狗寶寶和我們的寶寶一起長大，一定可愛死了...”
一段段曾經的通話錄音在耳機中播放，讓唐吉沉浸在其中，幾乎忘了心中的空洞，一直到他看見了前面一輛造型浮夸的福特車。
唐吉一腳油門踩到底，咣當一聲追尾了前面的車。
“見他么的鬼！這幫NCPD敢惹老子？”穿著緊身背心的光頭壯漢一腳踹開車門，虎視眈眈的下車。
然后唐吉也下了車，陰霾的眼神就像停尸間里的死人，他在光頭的車屁股上看見了一個代表洛薩斯組織的標志。
一段代表著DNA雙螺旋片段的圖案，被一把長劍從中間貫穿，那代表著超人類的進化，自從紅日之后，很多崇拜超能力的白癡把這圖案當做圖騰崇拜。
在看見唐吉的那一刻，光頭壯漢的聲音就小了八度，顯然他從朋友那聽過不少有關唐吉的傳聞，但他顯然不想在新朋友面前丟面子。
“警官，你喝多了么！我是正常行駛！”光頭壯漢竭盡全力的壓榨大腦，希望自己能說出點既不會丟面子，又不至于讓眼前的執法者抓住把柄的話。
只可惜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特殊到唐吉連象征性程序都懶得走的地步。
他用肉眼難辨的速度一腳踢在光頭的膝蓋上，讓對方慘叫一聲跪倒，被義肢代替的左手狠狠掐住對方的脖頸，把光頭的臉頰按在洛薩斯組織的標志上：“你認識它么？”
“你死定了！你死定了！”光頭一邊大喊，一邊把手伸向自己的腰間：“我要殺了你！”
“張貼非法組織標識！罰款五百！”唐吉單手拉起光頭的上半身，又狠狠按了下去，那張臉再次被砸在洛薩斯的標志上：“拒不配合執法者，監禁五天！”
接著，又是一下，義肢的強大的力量讓光頭的臉和車屁股的對抗中，吐出了三顆牙，一口血。
又是一腳，踢飛了光頭腰間的手槍：“攜帶致命武器，預謀襲擊執法者，十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現在告訴我，這是什么標志？”義肢發力，把光頭的臉死死按在洛薩斯的標志上，眼睛都合不上。
“這是洛薩斯的標志，你對它有什么意見？”一個穿著潮流運動服的年輕人怒氣沖沖從車上沖下來，手腕還帶著政府頒發的象征超人類身份的白色手環。
紅日事件之后，上層終于意識到超人類的存在無法繼續對公眾隱藏，只能匆匆出臺了象征性的超人類統計法案，以發放補貼的形式要求超人類主動向上報備。
給超人類發補貼？
就好像之前發生的紅日事件只是孩子過家家的把戲一樣，唐吉冷哼了一聲，在對付超人類這方面，他有自己的方式和態度。
“我對它有什么意見？孩子，你真是問對人了。”唐吉忍住了直接擰斷光頭脖子的沖動，把他扔了出去：“你應該問，我對你們有什么意見。”
“很好，我看見了什么？一個極端仇恨超人類的執法者！”一個衣著暴露，梳著莫西干發型的朋克女孩從另一側下車，手里還舉著自己的PDA：“我正在給我的朋友們直播，你要干點出格的事么？”
出格的事？
唐吉舔了舔嘴唇，松開了領口的扣子，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這些小超人類雜碎，都匯聚到了這里，去朝拜洛薩斯留給這座城市的傷痕，還有什么比這更出格呢？
他知道自己有問題，對超人類有過多的偏見，但每當他閉上眼睛，看見的都是那一夜的黑雪，以及在實驗室里靠維生艙續命的唐安然。
“我懷疑你們和洛薩斯組織有關聯，現在要逮捕你們，你們可以保持沉默，但接下來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呈堂證供。”唐吉嘴里說著沒什么用的廢話，精神已經高度集中。
他在猜測，眼前的這兩個超人類會有什么能力，雖然那個女孩沒帶手環，但唐吉已經默認他們都是超人類了。
在過去的大半年里，唐吉擊斃，逮捕了超過七十個超人類罪犯，幾乎以一己之力鎮壓了紅日事件后夜之城超人類犯罪者的囂張氣焰。
他靠的就是搏命，意志，和腦子。
只可惜隨著整個上層開始接納超人類的存在，再加上執法機構被整體承包給軍事承包商，局里能給他的支援越來越少了。
眼前的青年舉起了一只手，伸出食指做手槍狀瞄準唐吉，雖然行為看起來很可笑，當唐吉知道這些超人類的能力千奇百怪，一會就算是他用手指開槍，射出導彈，唐吉也不會驚訝。
但好在那個青年只是用嘴模擬出了開槍聲，唐吉敏銳的一閃，之前站立的位置被如同被子彈擊中，留下了一個淺坑。
很好，一個用超能力代替槍支的廢物，唐吉不屑的笑了一下，毫不猶豫掏槍還擊，他的記錄儀已經完整記錄了對方襲擊執法者的鏡頭。
然而在他開槍之前，整個人好像被人用力推了一把，一轉頭，那個朋克女孩正單手按在太陽穴的位置死死盯著他。
疑似立場系超人類？還是操縱系？唐吉無法準確判斷對方的能力，但他知道這個女孩遠比男孩更危險。
唐吉從容的躲過另一顆‘嘴炮’，以執法車為掩體，暫時消失在女孩的視線中。
他知道大部分超人類，尤其是這種一看就覺醒不久的雛，都是靠肉眼來鎖定目標的。
他習慣性抓起胸前的對講機想呼叫支援，又落寞的笑了一下放棄了這個打算，唐吉知道現在局里已經沒有可以生死相依的兄弟第一時間來支援自己了。
那群只是為了領薪水的新雇員，只會完成經理布置在PDA上的任務，在唐吉眼中，那個名叫亞當斯的經理幾乎和洛薩斯組織一樣惡心。
“出來，膽小鬼！”嘴炮青年同樣躲在車后面，聲色俱厲的大喊，剛才那個執法者毫不猶豫掏槍的行為嚇到了他。
唐吉隨手扔出了一顆熱源煙霧彈，這不是標準警用裝備，是他托軍方的朋友弄出來的私貨，用來對付超人類格外好用。
數了幾個數，等煙霧散開，唐吉沉默的走進了煙霧中，徑直走向了朋克女的方向，朝著記憶中的位置打了兩槍。
朋克女的慘叫聲穿透了煙霧，唐吉確定自己今天遇到的是雛，八成沒殺過人，但他不在乎。
他們要朝拜洛薩斯留下的彈坑，敢對率先對執法者發起攻擊，無論哪一樣，都讓唐吉無需心存憐憫。
唐吉快步穿過煙霧區，看見了驚慌失措不知道先查看同伴，還是先封鎖路徑的青年，揮舞鐵拳打斷了他的鼻子，然后踩著他的臉開槍打碎了青年的手掌。
他拿出一個電擊項圈扣在青年脖子上，為了以防萬一，又用膠帶一圈圈纏住了他的嘴：“如果讓我聽見你發出任何聲音，你就死定了！”
小青年被嚇得連手掌的劇痛都忘了，一個勁的點頭。
唐吉轉身繞過車走到了朋克女面前，剛剛那兩槍打穿了她的兩條腿，此時對方正靠在車輪上，滿面痛苦的朝唐吉伸了根中指，另一只手還堅持著用PDA對準唐吉。
唐吉一把搶過PDA，看了一眼屏幕，一個直播軟件正在運行，鋪天蓋地的字幕正在飄過。
“死條子，你死定了！敢開槍射朱蒂！老子現在就開車去夜之城干掉你！”
“已經向上級監督部門舉報，暴力執法！嚴懲！”
“樓上要去夜之城的，一起去！我有車，還能拉四個人！干死他！”
唐吉把臉湊近屏幕，冷冰冰的說了一句：“我叫唐吉，歡迎你們來夜之城，我等著你們。”
然后他一把捏碎了PDA，拎起朋克女，把對方雙臂從背后銬在一起：“我沒有看見你的手環，簡單介紹你的能力。”
“見鬼去吧！死條子！”朋克女還妄圖反抗，唐吉捅了一下她腿上的傷口才老實下來。
兩個剛覺醒的小崽子，搞不好連血都沒見過...唐吉皺了皺眉頭，最少他們以前沒見過自己的血。
“老實點，我其實很樂意直接干掉你們。”唐吉低頭在女孩耳邊說道：“這里的人太多了，那是你們還活著的唯一原因，想象一下，我們要是在夜里遇到了，會發生什么？”
“別嚇唬小孩了唐，我的電話都被打爆了，你知不知道你手里的丑小鴨有三十萬粉絲？”一輛被擦的锃亮的巡邏車一直開到唐吉面前才停車。
邁克爾.法賓斯基，新執法局的明星執法者，連續三個月被評為執法局最佳代言人，亞當斯的心頭寵兒，其個人主頁上有五萬多粉絲，衣著光鮮的混蛋。
好吧，這么說有點過份了，法賓斯基是少數和唐吉一樣，一直干到現在的老執法者，但他顯然更適應現在的工作方式。
一身改良過的執法服，唐吉打賭那身衣服動作幅度稍大一點就會崩開，但它無疑能凸顯法賓斯基的身材，他就是靠這個才每周換一個女朋友的。
“散了吧，觀眾老爺們，熱鬧看夠了，別堵著路了，不然我只能給你們所有人開罰單了。”法賓斯基指揮著幾個實習生疏導交通，然后才摘下墨鏡，走到唐吉身邊，皺著眉頭看著一地狼藉。
“好吧，超人類，洛薩斯標志，槍擊，流血，我大概能還原這一切是怎么發生的了。”法賓斯基瀟灑的把墨鏡插在口袋里：“不如把這兩個冒失鬼交給我？然后你去忙你的？你再這么按著她，她就快流血流死了。”
唐吉后退了一步，任由朋克女跌坐在地上，他對法賓斯基沒什么意見，雖然兩個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法賓斯基最少比局里那些賞金獵人強的多。
法賓斯基揮了揮手，實習生們趕緊上前幫忙處理槍傷，遠處救護車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近。
“這次我也幫不了你了唐，你抓那個丑小鴨，是超人類那個圈子里的新星，有不少粉絲，你故意撞車，然后暴力執法，開槍射擊超人類的視頻，現在已經滿天飛了。”法賓斯基小聲說道：“亞當斯當時就犯了心臟病，全靠特效藥才緩過勁來，我猜你這次肯定要走人了。”
“過了今天，我自己走。”唐吉轉身準備開車離開，走到一半突然回頭，一甩戰術棍，朝著洛薩斯組織的標志狠狠抽打，只是幾下就打的車尾凹陷，圖案變的殘缺不齊。
法賓斯基聳了聳肩，指著地上的光頭對實習生們喊道：“把那個混蛋也帶走，非法懸掛恐怖組織標識，襲擊執法者，再查查他有沒有案底，讓他把牢底坐穿！”
看著唐吉遠去的背影，法賓斯基無奈的給亞當斯經理打電話。
其實他也不太適應這么商業化的稱呼，但沒辦法承包商不想讓執法局的管理者聽起來那么有權威。
“沒錯，他走了，今天是紅日紀念日，也是他妻子的忌日。”法賓斯基說完后皺了皺眉頭：“我知道我應該攔下他，但是我不想，我勸你也少惹他，他現在就像個火藥桶，管好你自己的業績就行了。”
唐吉沒在意身后的一片狼藉，作為一個執法者，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因為紅日事件仇視整個超人類群體。
畢竟按照最新的統計記錄，超人類的數量已經超過了不少少數族裔的數量，嚴格來說，他這屬于**歧視。
但唐吉無法釋懷，也不想釋懷。
他驅車一路開往市中心，和其他城市相反，因為那場核爆，夜之城越往市中心去，就越荒涼。
盡管當年洛薩斯組織使用的是小當量的戰術核彈，而且還是空中引爆，但這里依然留下相當劑量的輻射。
市政府將消除輻射的工作外包給了科林寧公司，化工領域的巨無霸，代價是輻射值降低后，整個市中心三分之一的土地。
經過科林寧一年的努力，現在這里的輻射值已經降低到了普通人不用擔心自己因為逛街而死于癌癥的程度了。
街上隨處可見印著科林寧的LOGO的武裝安保，這家企業已經把這里看作自己的地盤。
這些人對唐吉車上NYPD的字樣絲毫沒有顧忌，最少他們不用在車門上噴廣告。
一年前那場核爆徹底暴露了夜之城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所以后來才會出現執法機構外包給私人承包商的奇葩事件，新上任的議員們幾乎全票通過了這個決定。
同時那也是大企業對這個聯盟的一次試探，當先行者成功后，后來者奮勇而至，城市重建項目，交通，物流等等紛紛被企業瓜分。
僅僅幾個月的時間，夜之城的新市長就讓這座城市擁有了冠絕全聯盟的漂亮財政報告。
所有人都在猜測，聯盟和企業之間是不是又一次來到了蜜月期。
今天中心區比以往熱鬧不少，成群結隊的外來者帶著各種各樣的目的來這里參觀一年前那場核爆留下的痕跡。
對超人類而言，洛薩斯就像一面旗幟，在他們消失之后，又出現了大大小小不少超人類組織，在為超人類的權益奔走呼喊，但手段都沒洛薩斯那么激烈，影響力更是拍馬難及。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這些拋頭露面的超人類組織里，沒有諾薩斯組織里那種能挑戰社會秩序的超人類。
唐吉堅信自己能在今天找到通往諾薩斯的鑰匙，他們已經消失一年了，很多人都說他們在紅日之后被軍方暗中消滅了，各大媒體機構也在暗示這種可能。
如果他們想向世人證明自己還存在著，一定不會錯過今天這個日子。
唐吉抬頭看著天空中無處不在的無人機蜂群，顯然軍方也預料到了這種可能。
一棟棟空無一人的建筑物被甩在身后，道路上很快就剩下了唐吉一輛車，巡邏車里的輻射監控儀時不時有氣無力的警告一聲。
唐吉很快拐進了一條尚未被科林寧公司清理過的道路，路邊被拋棄的車輛，依然保持著一年前的模樣，時光在這里似乎被凝固了一樣，唐吉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一輛銀灰色的保姆車側翻在路邊，這就是安吉麗娜遇難的地方。
唐吉恍惚的靠邊停車，一切好像就發生在昨天，安吉麗娜的笑顏和血淋淋的嬰兒交替出現在他面前。
他還記得自己是如何在一個老婦的指導下，用一把匕首，從自己愛人的身軀中取出新生命的。
“一年過去了，我以為我撐不了這么久的。”唐吉靠在保姆車上，點燃了一根煙：“我找了那群混蛋一年，他們就像陰溝里的老鼠，但今天他們一定會出現，我有預感。”
“不用擔心我們，拉薩路公司還算有點良心，安然很少哭，老頭子每天都陪著他。”唐吉咳嗽了幾聲，他以前煙癮很大，現在為了增強體能，已經戒了，唯獨來這的時候會抽上幾根：“我攢了不少錢，足夠他們以后用了。”
安吉麗娜喜歡他抽煙的樣子，但唐吉知道自己要面對什么樣的人，他不是超人類，自律和意志是他最大的本錢。
“今天是個好日子，我感覺比平時離你更近一點。”唐吉彈掉了煙灰，從保姆車的暗格里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武器。
殺人，或者被殺，總有一樣能讓他的靈魂得以平息。
“長官，我們在紀念廣場北側發現了一個NYPD，他攜帶了未授權的高性能精確步槍，是否需要阻攔？”無人機的攝像頭拉近，將唐吉投影在某個地下指揮中心屏幕上。
“別管他，把他標記為友方單位。”指揮官掃了一眼唐吉的檔案：“如果洛薩斯的人出現，把他當做誘餌。”
“收到。”
“聽起來不妙啊，有人把我們列為目標了么？”一個柔和的聲音突然從指揮官背后出現。
指揮官是合格的軍人，他的第一反應是向前撲出，試圖拉開距離，只要給他零點五秒的時間，他就能躲在屏幕后方，用自己的配槍發起反擊。
然而現實是，指揮官向前撲出的同時，看不見的細線把他割裂成了七八十個零碎的部分。
“清道夫開始干活，偽裝者準備接管指揮中樞，門小組隔絕信號。”一個女人憑空出現，在其他士兵驚駭的眼神中站在了之前指揮官的位置“是時候為這個世界制造點樂子了。”
...
唐吉趴在自己之前選好的狙擊位上，這里曾經是電視臺的信號塔，雖然已經被廢棄，但視野開闊能監視到周圍所有洛薩斯組織可能出現的地方。
他們曾經發表宣言的廣場；他們引爆核彈后留下的彈坑；他們第一次出現，向世人掩飾超人類力量的大街。
“你們會來么？會從哪出現？”唐吉嘴里自言自語著，將瞄準鏡從目標區域逐個劃過。
已經有零星‘朝圣者’出現在這里了，有些是贊同洛薩斯組織理念的超人類，更多的則和唐吉今天教訓過的光頭一樣，是想變成超人類的仰慕者。
這些人似乎覺得增加和超人類的接觸，會增加覺醒的可能性，就好像超人類是某種傳染病或者輻射一樣。
“唐吉，我在新聞上看見你了，我知道你能聽見我說話，給我回個電話。”愛德華老頭子的聲音切進通訊器：“想想**，別做傻事。”
唐吉知道老頭子想說的是安然兩個字，肉嘟嘟的小家伙，得益于拉薩路公司的保密條款，所有有關唐安然的信息都會被屏蔽。
也正因為如此，除了少數和唐吉一起經歷過紅日事件的老同事，外界根本不知道他還有個兒子存活于世。
那個小家伙已經經歷了很多苦難，作為父親，在徹底清除洛薩斯組織之前，他更希望唐安然能藏得好好的。
他知道，如果洛薩斯真的出現了，他能成功的可能性真的很小。
但唐吉不后悔，當瞄準線從一個個造型夸張的新覺醒者身上跳過時，他終于感到自己疲憊的靈魂獲得了一絲平靜：“一個就好，我不貪心。”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唐吉就像雕塑一樣，從日出等到日落，時間一分一秒的逼近了那個特殊的時間點。
而遠處的目標區域也越來越熱鬧了，數千人聚集在那里，轟鳴的音樂聲即使隔著幾百米的距離也依然刺耳。
迷醉的燈光照射著四周，那些覺醒不久的超人類賣弄著自己的小戲法，收割著普通人的尖叫和崇拜。
“群魔亂舞。”唐吉就著熱水咀嚼著能量棒，他知道這次紅日紀念日集會背后是幾家超人類團體在暗中引導的。
甚至夜之城官方也在一定程度上默許了這樣的集會存在，新上任的掌權者根本不在乎紅日事件對這里的人造成了多大傷害。
因為有智囊集團提交了報告，表明如果夜之城能成為新人類心中的‘耶路撒冷’，這座城市的政治地位會迅速提升。
據說夜之城的新市長盧瑟，有志參加選舉競選下一屆總統，在一定程度上對超人類表現出善意，符合他的利益。
就在唐吉胡思亂想之際，通訊器里突然傳來了一聲低沉的提示音，那是他留在電視臺三樓的運動檢測儀傳來的警報。
有人剛剛通過了三樓走廊。
唐吉悄無聲息的爬了起來，伸手握住了M2032手槍，彈夾里是特制的電擊彈，削減了穿透力，但能在擊中目標的瞬間釋放2A的電流，造成麻痹并殺死目標。
...
“清道夫09，你頭頂的目標已經埋伏在門后打算給你來下狠的了，我們開了盤，賭你不用槍干不掉他。”
“沒錯，清道夫09，我們在這里找到了他的資料，他老婆死在我們上一次放煙花的行動中了，這是個復仇者老兄！我們打賭他拼了命也要干掉你！”
“別叫我該死的清道夫09，我的名字是...”
“沒人會浪費時間記你那個繞口名字的，清道夫09，快點解決你的目標，我們還有十四個狙擊點要解決。”
“看我的吧，不用槍？賭了！看我給他點厲害瞧瞧！”
...
唐吉輕輕靠在墻壁上，雙手持槍，打算擊斃任何進入天臺的活物。
但下一秒，來自心底的寒意從背后出現，唐吉毫不猶豫向前翻滾，一點寒芒詭異的劃過他之前所在的位置。
緊接著一個穿著黑色戰術服手持匕首的身影，逐漸浮現在空氣中。
一個超人類，也許能力是隱身，或是擬態？唐吉冷靜的分析著可能性，同時手上沉穩的朝目標開火。
為了有效對抗超人類罪犯，唐吉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學習莫桑比克射擊法，一點一點調整自己的射擊習慣，力求在近距離戰斗中造成更有效的殺傷。
三次快而精準的點射，前兩槍是胸腹，第三槍是頭部，先確保造成有效傷害，再擊殺是莫桑比克射擊法的精髓。
但特種子彈就像打在了橡膠上，電光一閃就被彈飛。
目標有能力抵抗小口徑子彈，并且絕緣，復合能力覺醒者？唐吉興奮了起來，他知道自己極有可能釣到了大魚。
當然，眼下他最優先考慮的是該如何制服對方，在確定子彈沒造成有效傷害的一瞬間，唐吉就在原地丟下了早上剛用過的煙霧彈，反手拉下了呼吸面罩，迅速轉移站位。
那柄匕首轉眼間就刺破煙幕，在唐吉的護目鏡上留下了一道劃痕，狠狠釘在墻壁上。
力量略占優勢，不是體質強化型的超人類？有使用冷兵器的嗜好？擁有絕緣皮膚？也許該換一種武器應對...
唐吉小步轉移到天臺右側，以配電箱為掩體躲藏，并從里面拿出了一把輕量化軍用噴火器。
他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來踩點，預設戰場，在這里撒下了超過四十萬聯邦元的軍火。
這個夜晚，他才是獵人。
“喔！！真勁爆！是火焰噴射器！清道夫09這次遇到對手了！”
地下指揮中心里，一幫鳩占鵲巢的超人類興奮的互相擊掌：“清道夫09的賠率上升了，有沒有加注的？”
突然之前負責指揮超人類的女人通訊器亮起，指揮中心立刻肅靜了下去，她側耳傾聽著通訊器里傳來的消息，然后一開口用之前指揮官一模一樣的聲音回答：“報告長官，01節點一切正常，剛才的干擾可能受到了科林寧公司的影響，我們正在重新穩定通道。”
“是的，我們已經完成了封鎖，如果洛薩斯的人出現，我們一定能捕獲活體！”隨著說話聲女人身體表面如同魔方一樣開始變形，幾秒鐘就完全變成了之前指揮官的樣子，連衣著都模擬了出來。
更可怕的是在指揮中心內，其他突襲者也通過各種不同的方式完成了對各自目標的替換。
“三，二，一，好了長官，我們已經清除了干擾，信號通道已經穩定。”指揮官鎮定自若的回答：“是的，我知道這次行動的重要性，是的，我明白，保證完成任務！”
“好消息，各位，直播信號直通W宮，我們的總統也會觀看。”指揮官掛斷信號對所有人說道：“讓我們大鬧一場吧！顛覆這個世界！”
“yeah！顛覆這個世界！”偽裝者們互相擊掌，磕了藥一樣嗨了起來。
...
...
凡是被扯上輕量化，便攜式的東西，你就別指望它能持久。
短短三十秒唐吉手中的噴火器就壽終就寢，但他正前方十五米之內空氣都被扭曲了。
但這還不夠，唐吉靠愛德華的關系看過一些軍方圍捕洛薩斯成員的報告，在那些報告中，洛薩斯的人無一不是高水準的戰士。
即使剝除他們身上那層超人類的光環，也同樣如此。
唐吉想做獵人，但他很清楚強弱對比不隨著他的意志轉移，所以他沒有冒進，而是借著殘存的煙霧緩慢向后退去，不發出一點聲音。
“你真的把我惹急了，鄉巴佬。”一個帶著硝煙味的聲音在身后幾米處出現，唐吉的動作立刻僵住了。
“你是洛薩斯的人？”唐吉沒有做多余的動作，三天前，他在這個平臺上布置了兩個小范圍雷區。
剛剛他就是想向后退到其中一個雷區里，引誘敵人靠近，但現在他有了更好的主意。
“聽說你一直在找我們？”那個聲音戲謔的靠近：“聽說你老婆死在那場核爆里了？真可惜，我還沒見過她呢，如果我們早認識幾天，我能讓她臨死前知道什么是快樂...”
唐吉沒有被話語所激怒，作為一個占據弱勢地位的復仇者，他為了這一刻準備了一整年。
沒有休息，沒有娛樂，全天二十四小時的謀劃，冥思苦想去思考，到底怎么才能獵殺那些真正意義上的超人類。
以命換命，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是他最好的機會。
一個就好，他不貪心，他早就把自己當成了死人，殺一個洛薩斯的混蛋，給安吉麗娜報仇就是他的執念。
清道夫9號的匕首在指尖揮舞，一步一步靠近：“現在，我做個好人，送你去見你的妻子如何？賭注我贏定了。”
唐吉一動不動，只是側耳傾聽，五米，四米，三米...足夠近了！
他突然轉身渾身的肌肉擰成一股勁，瞳孔聚成針尖大小，如同獵豹一樣撲出，以鐵臂為盾，狠狠撞在敵人身側！
連同裝備一起，超過一百公斤的體重帶著巨大的勢能，連同敵人一起朝著唐吉左前方倒去！
那就是他預設的雷區！
三顆呈品字形擺放，被放置在預埋坑里的陶氏智能地雷在檢測到震動的一瞬間，就紛紛頂破混凝土色偽裝網，在半空中爆炸！
那是唐吉能買到的威力最大的地雷，陶氏科軍工性價比最高的產品之一，在第二次企業戰爭中被證明是最好的反外骨骼步兵武器。
它大量使用非金屬配件，除了少數必要的電子零件之外，全由機械機構驅動，不受電磁干擾影響。
而真正的精髓就在于爆炸后潑灑出的穿甲片，那玩意如果角度合適，甚至能射穿坦克裝甲。
唐吉最后的動作是用自己的鐵臂的力量優勢，強行把敵人的身軀翻轉覆蓋在了自己身上。
這個動作完全處于求生本能，唐吉很清楚，在陶氏地雷面前，人體脆弱的就像氣球，一扎就破。
然而伴隨著肉盾不斷抖動的軀體，唐吉被保護起來的軀干沒有受到任何致命傷害。
雖然敵人的慘叫聲很悅耳，但在跳雷的有效殺傷場內，能叫的這么歡本身就不正常。
失敗...
唐吉用力推開身上的肉盾，對方的臉幾乎被彈片削平，但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甚至連理論上不存在恢復能力的晶狀體也同樣如此。
隱身，絕緣，防彈，自愈，唐吉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么類型的超人類，但他知道自己的目的還沒達成。
他試著站起來，但沒處于肉盾保護范圍內的雙腿幾乎沒剩下多少肌肉組織了，可以直接看見慘白的脛骨。
唐吉冷靜的判斷，以他現在的出血量而言，在那個洛薩斯的超人類恢復之前，他死于失血過多了。
不能放棄...
唐吉從腰后抽出手銬，一邊扣在自己的義肢上，一邊扣在敵人的眼眶里，一點一點朝天臺的邊緣爬行，在身后留下一條血路。
他記得自己在天臺西南角下方的垃圾堆里安置過鋁熱劑炸彈，他預料過自己可能會遇到難以殺死的超人類，布置了很多后手。
比如樓下垃圾箱里的鋁熱劑炸彈，比如兩條街外一間不起眼的飯店后廚，里面有一個干凈的浴缸，旁邊擺著兩大桶強酸...
但唐吉沒料到自己連第一個回合都沒撐過去，好在他還有機會，距離已經不遠了...
那個超人類還在哀嚎，吵死了！
唐吉感覺到阻力增大了，一回頭發現是對方正用剛長出來的指骨扣在地上，試圖延緩唐吉的拖行。
他費力的翻了個身，用別扭的姿勢掏出手槍，開槍射擊那只手。
子彈造成的傷害比之前稍有效果，但依然不足以徹底殺死敵人，唐吉打空了彈夾，也不過打碎了敵人的手掌而已。
不過沒關系，子彈殺不死的，還有重力，還有鋁熱劑。
不遠處的圍欄已經被唐吉提前切掉了，地面還畫了一個猩紅色的箭頭，那里距離地面足足有七十米高，下方正對著那個安裝了鋁熱劑炸彈的垃圾箱。
它的用途是用來快速銷毀尸體和裝備的，現在用來和敵人同歸于盡也不錯。
唐吉迫不及待想感受死亡的甜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