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緝犯絕望的喊著“救命”,喉頭卻硬是發不出任何聲響。
只能用那只完好的左手顫抖著往前亂抓一通,想要抓住眼前的人。
儼然一副涸轍之魚臨死前的掙扎模樣。
齊枝浩并沒有停下腳步,攥緊青銅戒,表面穩如老狗,就在他快碰到自己之時,“叮鈴”一聲。
一條泛著寒光的鎖鏈像游蛇一般在通緝犯腰間纏了兩圈。
“錚~”
鎖鏈另一頭用力一拉,通緝犯如遭雷擊,劇烈顫栗幾下后,怔然呆立在原地。
而鎖鏈的源頭則是一位身著長白袍,頭戴高帽,口吐鮮紅長舌之“人”。
齊枝浩心里一緊,脊梁骨像是爬過一條涼蛇,寒意直沖天靈蓋。
一襲白袍,頭戴同色系的紙高帽,口吐猩紅長舌,手持黑鐵鏈。
是……白無常嗎?
無常捉鬼,民間雜談,耳熟能詳。
那標志性的白袍、高帽、長舌形象,更是深入人心。
人只道惡鬼最是駭人,那捉惡鬼的無常豈不是惡中之霸,常年浸染于煞氣之中,本身的煞氣更是不遑多讓。
怪不得他一出現,周圍的空氣驟然急劇下降,比那通緝犯還讓人膽寒。
饒是齊枝浩從小就生了陰陽眼,見多臟東西,卻是第一次見到捉鬼的無常,左手拇指不禁把青銅戒攥得更緊了。
陰差辦事,不便打擾。
齊枝浩謹記爺爺的教誨,不得展露自己的特殊之處。就著緩慢下來的步伐繼續面不改色的往前走著。
通緝犯的亡魂是從左邊那個拐角冒出來的,難不成?
果不其然,左拐之后,行了十余步,齊枝浩拿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
墻根處,一具尸體躺在了血泊里。
報了案,齊枝浩站在案發現場不遠處靜靜等待著警笛聲的到來。
沒想到那位無常竟朝他御風而來。
被鎖住的通緝犯一看到地上的自己,情緒有些激動,想要掙脫鎖鏈,那無常毫不客氣的往他頭上一拍。
老實了。
不知道是不是飄離地面的原因,那無常很高,比齊枝浩高了一個頭。
三者并排站在馬路牙子上,沉默無語。
此時要是再來一把傘,頗有些像電影《龍貓》里路燈下淋雨等人的場面。
齊枝浩忍受著自帶冰窖氣場的無常相伴,那種寒冷不僅是身體上的徹骨,還是靈魂被凍住的僵冷。
內心正在掙扎著,是走?還是不走?
繼續裝?還是借口離開?
“你是看得見我的吧。”冰冷的語調沒有詢問的意思,只是一句陳述。
齊枝浩更冷了,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寒毛炸起。
“你家應該是路口右拐進去,你為了看尸體左拐了。”無常低下頭斜眼看了看齊枝浩,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卻在齊枝浩的余光里,顯得不懷好意和詭異。
百密一疏,堪稱完美的演技都騙過了一路游魂,卻在這個邏輯上卻露出了破綻。
細思極恐!
他連自己家在哪里都知道!
“我觀察你很久了,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膽識過人,演技精湛。”
無常湊得更近了些,轉過頭來面對著齊枝浩,仿佛在等著他說多謝夸獎。
再裝下去也是徒勞了,齊枝浩學著古人的樣子,對他拱手鞠躬。
“您是謝爺嗎?”
白無常謝必安、黑無常范無救的大名在民間也是流傳已久,他一個能見鬼的人對民間鬼神傳說更是了然于胸。
不過白無常帽子上應是寫著“一見生財”或“正在捉你”,對方帽子卻寫的“一見生才”,他又不是很篤定了。
寫錯了?高仿?克隆?
那無常見他小眼神盯著自己的帽子,解釋道:“非也,我是無常司六十八部的負責人,叫我老錢便是。至于帽子上的字嘛……”
老錢扶了扶自己的高帽,道:“我們無常司的黑白無常沒有十萬也有八萬,都會擦點邊,蹭蹭謝爺范爺他老人家的威望,在當差的時候方便行事。”
隨后拿出一卷狀似竹簡的東西。
“咳咳。”清了清嗓子。
大有太監宣讀圣旨的姿勢。
“傳令,征召齊枝浩為無常司六十八部編外陰差。”
齊枝浩有些懵,這是要被征召入伍捉鬼打怪去了?
且不說吃陰飯這條路好不好走,自己愿不愿意走,怎么還是個編外人員?
這時齊枝浩臉上沒有了絲毫的偽裝,嫌棄的表情溢于言表,讓老錢看了個明白。
“要想混到體制內也簡單,就義之后方可。”
齊枝浩吞了吞唾沫,活著也挺好,編外也不錯。
重點不是這個,齊枝浩有些頭疼,思索著怎么委婉拒絕。
“這事還有得商量嗎?”
小時候在鄉下也聽說過活人做陰差這事兒,也叫走無常。下面的陰差忙不過來的時候,便會到陽間尋找一些特殊人士為其打臨時工。
不過大人們都搖頭說陰間飯不是那么好吃的,跟他們能不打交道最好,不然最后的下場都很慘。
至于怎么個慘法,大家都諱莫如深。
老錢陰森的青灰色長臉更陰沉了。凍的齊枝浩直打哆嗦。
“你見過跟鬼神討價還價的嗎?”說著說著,長舌還有往下延長的趨勢,仿佛舌頭越長越能給對方壓迫感。
齊枝浩別過頭,生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舌頭回彈時波及到自己。
如果再有口水濺到他臉上的話。
挺惡心的。
老錢看著不知不覺離自己遠了一步的小子,臉上明顯不是恐懼,而是嫌惡。
總算發覺自己有些過了,默默收短了紅舌,語氣緩和了些,還帶著一絲尷尬。
“最近下面太忙,忙過這一陣自會許你卸任。”
攤開手掌憑空變出一個古銅色的羅盤,羅盤上鐫刻著繁雜的花紋,細一看像遠古字體疊加起來的某種神秘圖騰。
“這叫魂盤,你且先用它拘住魂魄,我一有時間便上來收走送下去。”
齊枝浩悻悻然接過,看來是逃不了了。
仔細端詳這貨,除了那看不懂的紋路,外形給人的感覺就很普通,齊枝浩以自己的理解說道:“這相當于一個臨時拘留所?”
老錢未置可否,算是默認了他的說法,繼續說道:“魂盤是根據持有者的能力拘下不同兇惡程度的魂魄,說白了就是你能打得過的都可以拘進去。且拘且自量吧。”
聽完,齊枝浩內心的糾結也得到了平復,本著既來之則安之,既遇之則受之的心態,接納了如斯“授命”。
反抗不了,就受著吧,總比原地去世的好。
想通這一層,齊枝浩眼里有了一星半點的光,那是帶著希冀的光。
“那武器呢?”齊枝浩忍住惡心感望著老錢的雙眼,盡量忽視下面那條鮮紅的長舌。
“聽說陰差都會配備哭喪棒或勾魂索。”見老錢紋絲不動,根本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指了指他手上牽著通緝犯的黑鐵鏈提醒道。
老錢卷了卷長舌,砸吧了一下嘴,貌似有些難為情,遂即轉瞬即逝,儼乎其然的說道:“沒有,你非編制不能配,就跟協警不能配槍一個道理。”
齊枝浩哭笑不得,突然有種命不久矣的感覺。
“要是遇到打不過的厲鬼怎么辦?”
“打不過就跑唄。”老錢沒過腦,張嘴就來,卻說出了一個三歲小孩兒都懂的真理。
“打不過就跑?”
齊枝浩快被氣笑了。
要是跑不掉呢?
要不還是選擇原地去世吧,早死晚死都是死。
不想干。
這屬于高危職業,還不配“槍”。
干不得。
千萬只羊駝從齊枝浩心中的草原奔騰而過。
善于觀察的老錢又發現自己說錯話了,這玩笑開過了。
立即打著哈哈笑了起來,同僚都是以這種更尷尬的方式緩解尷尬的。
但在齊枝浩看來,吐著長舌的血盆大口像是隨時要把他給吃了。
笑聲太滲人。
冷。
好冷。
極度的寒冷。
他越笑,釋放出來的寒意就越濃烈,本就青灰色的長臉也顯得越陰森可怖。
鬼笑,不是好事。
捉鬼的無常笑,更沒好事。
無常都這么喜怒無常的嗎,一會兒陰冷威嚴,一會兒笑得嚇人。
“遇到對付不來的可以給我捎信,我會第一時間趕來援助。”老錢終于笑完,收了收僵硬的死鬼臉。
遂即教給齊枝浩一套召喚神龍,不,召喚自己的手勢和口訣。
這還像點話。
………………
通緝犯已死,死因雖然不明還待進一步調查,也算歸案了。
而齊枝浩回家路上撿到的這個便宜,也算是有功,還得了些懸賞金,不過得過幾天才能批下來。
從警局回到家里已經快十二點了,自從爺爺去世后,為了節約開支,他就把這兩居室租了一間出去。
臨著大學城也好租,當天掛出去就招到租客了。
室友剛巧還是他的校友,不過他今年剛畢業,室友還才大二。
室友雖然是個宅男,但也很難在家里見到面,不是去上學了就是把自己關在屋里,不知道是打游戲還是睡覺。
很安靜。
這一點齊枝浩還是很滿意的。
他回來剛一進門,就看到室友只穿著條褲衩在客廳接水。
“還沒睡?”齊枝浩打了聲招呼,寒暄一句。
金如晨尷尬的笑了笑就鉆回了屋。
這么冷的天還穿成這樣,齊枝浩深刻懷疑他是不是在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又聽到他房間里有模糊的對話聲傳出來。
帶了女人回來?
當初簽協議的時候約定過不帶人回來,這才搬進來住幾天,就忘了自己的承諾?
不過此時的齊枝浩已經沒有精力去追究了,他的靈魂有種被抽離的感覺,意識開始飄忽,身體開始無力起來。
小時候由于能看得見陰物也偶爾離魂過,這種久違的感覺還是有些熟悉的,但此時的感覺和以往單純的離魂又有種說不上來的區別。
好像有一種使命感。
被召喚的使命感。
再摸出魂盤,繁雜的紋路底層泛起了暖色的微光,慢慢勾勒出一圈金邊。
這是來活兒了?
這么快?
趕緊把自己鎖進房間里。
只覺身體一輕,眼前一黑一明,靈魂已是飄離地面。
低頭一看,便看到自己的身體倒在床上,沒有了呼吸和脈搏,像死去一般。
此時魂盤也變得不再普通。
在一層暖光的烘托下,中間雕鏤的繁雜遠古字體像宣紙上的墨字被水暈開,糊做了一團,凝結成了五瓣扇葉,再順時針旋轉一周,敞開了一扇門。
迷你小門內盛著浩瀚星空,深遠幽靜。
那是另一個無邊無垠的空間。
一個臨時拘留所也搞得這么氣派?
齊枝浩還來不及感慨,就被一股強大的牽引力攥住,往目的地快速飄了過去。
………………
盤山公路山腳下,一輛寶馬SUV倒插在幾塊巨石之間的縫隙中,車輛框架扭曲變型,基本上已經面目全非了。
駕駛座的位置,隱約可見一條帶血的手臂穿過破碎的車窗垂了出來,石面被洇了一片深紅。
夜色正濃,四野闃然,并沒有人發現這里的慘狀。
一個白色的靈體飄在寶馬車上方。
這是個剛死的白衫鬼。
老錢說過,鬼要是按照顏色劃分,分為六種。
灰心鬼、白衫鬼、黃頁鬼、黑影鬼、紅衣厲鬼、攝青鬼。
分別對應灰色、白色、黃色、黑色、紅色、青色。
厲害程度和對付難度依次遞增。
前三種是他這個級別也能應付的,也就是灰心鬼、白衫鬼、黃頁鬼。
若是遇到黑影鬼、紅衣厲鬼、攝青鬼,就趕緊逃。
不,趕緊捎信給他。
當然這種劃分也是相對的,片面的。不同的鬼齡,不同的怨氣,不同的執念,相同的級別的亡魂也會有強弱之分。
不僅如此,若煞氣累積到一定程度,升級在所難免。同理,煞氣的消減也會導致降級。
總之一句話,遇到新魂趕緊收,免得發生了質變。
剛死的亡魂通常怨氣都不高,魂魄還未凝結成實,意識還處于懵懂狀態。
就像那個通緝犯,雖然形容可怖,那也是死時的慘狀,其實并不會對人造成多大的危害。
這是個約莫三十幾歲的男人,飄在自己的尸體上方仔細的端詳著這慘烈的一幕。
這里距公路有些距離,沒有路燈,光線很暗,再加上他半張臉藏在黑影里,表情看不真切。
齊枝浩握住魂盤壯著膽慢慢靠近,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第一次執行任務難免有些緊張。
這和看得見鬼是兩回事。平時仗著有辟邪的青銅戒,遇到游魂只裝作看不見就行了,只要保持冷靜沉著,便可糊弄過去。
這次可是要捉鬼。
要和他們正面剛了。
誰知一輛刺耳的急轉彎燒胎聲劃過,不知又是哪家大少爺,不知死活的開著跑車來盤山公路玩漂移。
轟鳴聲呼嘯而過后,白衫鬼咧開嘴露出帶血的白齒,看著身下的事故車,無聲的笑了起來。
那笑容,很是陰寒。
跑車開遠后,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一聲哀呼細若蚊蠅,自撞毀的車里傳出。
人還活著?
齊枝浩趕緊飄了過去。
就見駕駛座上一個女人滿臉是血,身體扭曲的夾在已經變形的車體里,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吸進一口空氣,雙眼驚恐的睜到了最大限度,里面爆出密密麻麻血絲。
便沒再吐出一絲氣息,腦袋輕輕垂在逼仄的空間里,不再動彈。
不一會兒,一個白色的呆滯靈體從她身體里慢慢抽離出來。
原來這才是魂盤給他發布的任務。
那么上面那位?
齊枝浩戒備的退開一段距離。
男人面部表情開始扭曲,鬼口再度大開,無聲的嘶吼著,雙目淌出了殷紅的血淚。
周身逐漸被一層紅霧籠罩。
齊枝浩手中的魂盤變得發燙,像是一種警告。
不好。
就一會兒功夫,殺了人的白衫鬼變成了紅衣厲鬼。
這種級別不是他這種新得不能再新的臨時工能對付的。
齊枝浩想趕緊捏個訣捎信給老錢,可手一抬起來居然忘了手勢。
僵在了那里。
口訣倒是記得,只不過單是口訣不能奏效。
關鍵時刻掉鏈子。
那就趕緊跑。
厲鬼卻沒給他這個機會,不知從哪里變出了一輛詭異的靈車。
“轟~~~轟~~~”
車輪摩擦著濃稠的夜風,竟也轟出了豪車專屬的豪橫之聲。
“咣~”
大燈一開,眩目得無法直視。
男人似乎很滿意這輛車,又轟了兩下油門,在齊枝浩緩過神來準備逃走之時,一腳油門踩到底。
徑直向他撞來。
速度太快,齊枝浩避讓不及,整個車身在他靈體上碾壓過去。
靈體虛晃了幾下,有些不穩,還帶著靈魂被撕裂的痛楚,仿佛再來一陣大風便能被吹散。
齊枝浩眉頭緊鎖,攥緊了左手食指上的青銅戒,雖然不知道它有沒有用,但也算是種心里慰藉,凝了凝心神。
男人還上癮了,開車圍著他轉了幾圈,不知是在炫耀車技還是車。
靈車在距齊枝浩百米處背對著停住了,剎車燈照亮了車牌。
冥A 88100,蘭博基尼。
正是出于爺爺的手筆,爺爺做的靈車都有編號,冥A88開頭,這是第一百輛,也是最后一輛。
被一個女人買走了,說要燒給開出租車的老公。
蘭博基尼酷炫的調了個頭,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預示著男人即將故技重施。
“肖孟、秦晴”
齊枝浩想起了女人在紙衣上寫下的名字。心中有了一些猜測。
不管了,形勢已危如累卵,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既然逃不了,那就……
賭一把。
“肖孟,你不去看看秦晴嗎?”齊枝浩大喊著,在蘭博基尼再次向他沖來時。
跑車驟停,一聲尖銳的剎車聲劃破長空。
有效果。
“最后一天你不去看看她嗎?她準備好東西要跟你一起走了。”
女人購置的都是雙人套餐,還為自己準備了心愛的鋼琴。
應該是想趁他頭七回魂,便與他一同去了。
當時齊枝浩還不明白女人為何購置那么多,現在想來應該是這么回事了,雙份中,有一份是她提前為自己準備的。
空氣仿佛凝結了,放大了粗重的喘息聲。
那輛炫酷的跑車也消失了。
男人驟然出現在齊枝浩面前,用粗糲的手掌掐住了他的脖子。
來得太突然,齊枝浩根本沒時間反應。
肖孟也許是死時被什么東西戳傷了喉嚨,喉嚨上有個血窟窿,說話很吃力,聲音像石子刮蹭在砂紙上,讓人難受。
“什么叫她要和我一起走?”
他憤怒的瞪著齊枝浩,因怨氣鼓起的血紅眼球好像隨時都會掉出來。
齊枝浩本能的抓住他掐著自己咽喉的手,用力往外掰扯。
肖孟變成厲鬼后力大無窮,手臂如同鋼筋鐵臂,齊枝浩的掙扎在他面前跟本就是蚍蜉撼樹。
雖然是靈體,齊枝浩還是感受到了強烈的窒息,額角青筋暴起,太陽穴突突的疼。
左手上的青銅戒指本有銹蝕,呈藍綠色,在碰到肖孟之后銅銹開始逐漸退散,露出了青銅原始的金黃色。
仔細看來,原本古樸的光版造型之上出現了四大神獸的浮雕。
蒼龍、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靈,端的是霸氣神異。
霎時,兩者雙眸都像揉進了高密度的白霧,用力一眨眼后,周圍的環境就變了樣。
入眼不再是岌岌可危的修羅場,肖孟也沒再掐著他的脖子,更沒有分毫煞氣,身上的傷和血也消失不見,穿戴整潔的靜靜站在他身邊。
“這是哪里?”
這里對于齊枝浩來說很陌生,但對于肖孟來說卻很熟悉,回答道:“這是我家。”
這是一個溫馨的兩口之家。
兩層的磚瓦小樓。
這座小小的老宅子是祖輩留下來的。肖孟的父母也相繼去世了,留下小兩口相依為命。
小兩口大學一畢業就甜蜜的步入了婚姻殿堂,兩人十年如一日的恩愛如初。
唯一的遺憾便是四年前五歲的兒子在家門口離奇的失蹤了,經警方調查是被一個販賣人口的犯罪團伙拐走了,然而四年了還是尋找無果。
因此在開發商想要拆遷這個村打造康養中心時,兩人堅決反對。
在整個村的人都搬走后,他們還堅守在此成了釘子戶。
就為了等兒子,怕搬走了兒子回來那天就找不到家了。
肖孟看著這座孤零零的宅子,說完嘆了一口氣。
齊枝浩也是第一次被戒指帶進另一個鏡像,拇指不停的摩挲著戒指上的獸紋。
爺爺只說過戒指可以賑災辟邪,沒想到還有如此神奇之處。
這是在還原死者的生前?
他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只用雙眼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爺爺說過,遇事冷靜,靜觀其變。
這也是他見了亡魂也裝得云淡風輕的行為準則。
“事情是從那一天開始的……”肖孟幽幽的繼續說著,語氣冷靜得像在闡述別人的故事。
那天,開了一天出租的肖孟收車回家,村里緊容一車通過的機耕道已經被開發商挖斷了,只能把車停在離家不遠處的平地里。
再走上五分鐘的樣子就能到家。
由于村里其他家都被拆遷隊推掉了,大老遠就能看見自家院門。
肖孟沒看到自家媳婦兒的身影,卻看到一個腌臜之輩,李勝。
李勝是村里臭名昭著的大流氓,專挑有夫之婦瞎撩,村里的男人沒有一個不把他當過街老鼠對待。
而此時的李勝卻在自家門口邊提著褲子邊往外走,襯衫還大開著,一看到回來的肖孟,立馬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肖孟心里莫名的竄起了一團火,追了一段沒追上,便氣喘吁吁的折了回來,一開門就看見媳婦兒滿面紅暈的從衛生間出來,還一邊招呼著一邊擦著濕發,顯然是剛洗了澡。
這么早就洗澡了?
那份猜疑更加被坐實了,肖孟心里像被鉗子夾住,又悶又疼。
拳頭緊了松,松了又緊。
“今天有人來過嗎?”
開發商時不時會派人來協商,這話問得其實也不突兀。
“啊?”秦晴有一絲慌張,顯然覺得這話問得有些突然。
“沒,沒有。”她否定得也很不自然,眼神還有些躲閃。
夫妻間經久相伴培養出來的默契讓肖孟一眼就看出來。
她在撒謊。
肖孟的涵養很好,兩口子自兒子丟了大吵一架后,就再也沒吵過架,相互扶持著走過了最痛苦的歲月,然后過著舉案齊眉、妻賢夫安的日子。
他張了張嘴,沒再追問下去,他開不了這個口。
不忍問。
不敢問。
怕事情會像自己想象中殘忍,他胸中妒恨,卻慫于面對現實。
他想相信自己的妻子,又打消不了親眼所見的疑慮,又不敢直面問題。
以他什么都往肚里咽的性子,還是生生吞下了苦澀,借口再去跑幾單開車出了門。
他隨便找了個燒烤攤喝起了悶酒。
煩悶和猜疑像一鍋熱油,澆在了他熊熊燃燒的妒火上,幾瓶悶酒下肚,壯了慫人膽。
他要回去當面質問。
酒喝急了,再好的酒力也不勝,況且他酒量也不行。
醉醺醺的開著出租車就往家里趕。
如齊枝浩所料,他就在回家的盤山公路上墜下山崖。
當場死亡。
講完自己的故事,肖孟的眼角有些濕潤,卻仍保持著平靜。
“你恨她嗎?”齊枝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胡亂問了一句。
肖孟搖搖頭。
“那你為什么要殺一個和她長得有些相似的女人?”齊枝浩看過那個女人的魂魄,和秦晴有七八分相似。
齊枝浩不相信這個老實得被戴了綠帽也不敢當面質問的的男人怨氣有多大,大得可以遷怒任何無關緊要的路人。總是會有一些牽連的,比如長相或者行為的相似。
肖孟聽罷,瞧了過來,一臉的難以置信,“是嗎?”
“我沒看清她長什么樣。”
“哦?那你為什么殺她?”
“我聽見那個女人打電話,她叫另一個人幫她殺人,說等錢一到手,他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這不明擺著一對西門慶和潘金蓮嗎。”
肖孟說得義憤填膺,不自覺的為自認為的仁義之舉抬高了頭顱。
齊枝浩嘆息了一聲,不管肖孟是出于何種動機,或者導致了何種結果,他終究是殺人了,殺了人的鬼魂已經失去了進入黃泉的資格。
要么怨氣化解后自行消散于天地間,要么被更強大的存在徹底鏟除,魂飛魄散。
這是天道維持陰陽秩序定下的規矩。陰陽之序,是井水與河水的關系,不能犯了渾,越了界限,否則就會亂了套。
不知怎的,齊枝浩的雙眼覆上了一層薄霧,怪不舒服的。
這是要回到現實了嗎?
和一開始的濃霧有些相似。
于是用力一眨眼揉了揉眼睛。
沒想到睜眼所見,居然是一個辦公室。
這是……還在鏡像里面。
一個中年男人坐在老板椅上,雖滿臉橫肉,大腹便便,卻給人一種精明中透著狡詐的感覺。
“他?”肖孟的臉上有了一絲訝異,說這是要占他們地的開發商負責人,手段軟硬兼施,什么招都對他們使過。
肖孟還不好意思的說,要不是他們為了等兒子回來,也不會跟開發商纏斗那么久,做那勞什子的苦逼釘子戶。
其實開發商給出的條件已經比村里其他家好很多了,但是小兩口就是過不去心里那道坎,不愿搬走。
“咚咚。”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進來一個吊兒郎當的男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村里的流氓李勝。
肖孟瞬間好像想通了一些事情,沉寂的眼眸倏忽明亮了起來。
耳畔響起了中年男人的奸笑:“所謂夫妻同心,其利斷金,拆散他們不就好辦了,鬧到離婚散伙,釘子戶不就不攻自破了嗎。”
他對這塊地勢在必得,所有招都不好使之后,突然想到了這個損招。
原來是他花錢雇了李勝,制造了媳婦兒出軌的假象。
畫面一轉又來到肖孟家的小院。
李勝接了個電話:“還有多久回來?嗯,那我開始行動了。”
掛完電話,李勝敲響了大門,秦晴一看是他本想壓著門不讓進來,李勝以體力優勢硬是厚著臉皮擠進了門縫。
一進門就開始對她表白撩騷,秦晴哪會理他,當即就想把人趕走。
李勝又耍起了無賴,把隨身帶來的一瓶墨水假裝不小心給她潑了一身。
被趕出門的流氓一直守在門口,大老遠看著肖孟回來,就扯開衣服露出胸膛,佯裝邊往外走,邊提著褲子穿著衣服。
直到肖孟看見自己后,假裝心虛的麻溜跑了。
而后來肖孟問秦晴今天有沒有客人來,秦晴那種閃爍其詞的回答也就解釋得通了。
誰也不想跟那種無恥的大流氓粘上一丁點關系,說不清,還會惹一身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到這里,一切都明了了。
肖孟很后悔,后悔為什么不相信妻子,為什么不多問一句。
然而悔之晚矣。
后面便是齊枝浩看到的一切。
又再一次放映一遍。
這次肖孟已經沒有那么淡定了,畫面一幀幀的跳過,像一把把鋼刀劃開他的皮肉,刺進了他的心臟。
不一樣的是,此時的秦晴身形突然變得有些暗淡模糊。
齊枝浩認得,只有將死之人或離體生魂才會這般。
“她怎么了?”肖孟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想起齊枝浩之前說的,她要和他一起走,慌亂的喊道:“快帶我去見她”。
齊枝浩也是第一次見識戒指如此神通,進來時也是又懵又糊。
不過既然是戒指的主人,心中默念應該能行吧。
齊枝浩試著催動意念。
沒反應。
閉上眼催動意念。
還是不行。
攥著戒指閉上眼催動意念。
仍然紋絲不動。
肖孟有些急了,在齊枝浩身邊焦急的踩著螞蟻碎步。
“怎么樣,還沒好嗎?能,能快點嗎?求你了!”在齊枝浩嘗試了各種姿勢未果后,肖孟顫抖著手給他抱拳作揖起來。
齊枝浩雙眸再一次睜開,睇了他一眼,福至心靈。
既然這是肖孟生前的鏡像,那么……
“把手給我。”齊枝浩向肖孟遞出了左手。
不明所以的肖孟乖乖的以握手的姿勢伸出右手。
沒想到齊枝浩抓住他的手就往自己脖子上湊。
“快,掐住我脖子。”
齊枝浩想模仿進入這個鏡像前的動作。
濃稠的白霧迷住雙眼,一閉一睜之后,兩者回到了現實。
“肖孟~”一聲空靈的女聲自遠處傳來。
肖孟瘋了般四處尋找起來。
“老公,我來了,我來陪你了。”聲音近了些,一個暗淡的靈體虛弱的飄了過來。
秦晴左手手腕上一條長長的傷口,鮮血不斷的往外涌出,洇紅了白色的長裙。臉上蒼白如紙,雙眸比昨天更加紅腫了。
肖孟心疼的抓起她的左手,斥責她怎么那么傻,想用手堵住奔流不息的傷口,終歸是無濟于事。
“你現在回去興許還來得及。”齊枝浩在一旁好心提醒一句,這時的肖孟一見媳婦兒這個樣子已經不知所措了。
“對,你快回去,要努力活下去。”肖孟推搡著秦晴讓她回去。
秦晴一個勁兒的哭著搖頭,她不想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活下去。
“你要是也走了,以后兒子回來怎么辦?”肖孟拿出了殺手锏。
秦晴頓了頓,有些動搖了,掉了兩顆淚,還是搖了搖頭,顯然對那虛無縹緲的等待已經不抱希望了。
她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等待。
沒有了他,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堅持。
她現在只一心求死。
跟隨愛人。
她情深意切的望著愛人,不舍分離。
單身狗齊枝浩對這份該死的情比金堅有些動容了,揉了揉太陽穴,很不忍,但不得不說。
“自殺之人是會輪入畜生道的,你們最后也不會在一起。”
這記猛料很奏效。
秦晴不哭了,睜大了紅腫不堪的雙眸詫異的望著他。
肖孟一面給媳婦兒抹著眼淚,一面柔聲說道:“要是你也下去了,我缺錢用了誰給我燒紙?還有車,我終于開上豪車了。”
肖孟吸了吸鼻涕,努力綻放出一臉自鳴得意的笑容,“你以后再給我燒幾輛,讓我過夠癮。下次要法拉利和勞斯萊斯。”
“幾十年后我們終會在下面相見的,不要著急,好好活著。”
齊枝浩沒有拆穿這個善意的謊言,殺了人變成厲鬼的肖孟根本下不去了,終究是再也不會相見了。
用魂盤把那位還處于混沌狀態的寶馬女司機收進去后,齊枝浩和肖孟一路護送,把秦晴的生魂送回了還在ICU搶救的身體里。
肖孟滿身的煞氣和紅霧也開始慢慢消散。
“一定要活下去。”肖孟絞著手指囁嚅著,滿眼都是對媳婦兒的留戀和擔憂。
此時的齊枝浩冷靜下來終于想起了捎信給老錢的手勢,但此情此景好像也沒有必要了。
肖孟還在堅持著,那點單純的執念維系著靈體沒有徹底消散。
他等待著。
“吱嘎!”
ICU的大門被打開,仍然昏迷但已保住小命的秦晴被護士推了出來,送進了病房。
肖孟釋然一笑,向齊枝浩鞠了一躬。
徹底消散了。
病床上,秦晴仍然昏迷不醒,卻像有心靈感應似的,一顆晶瑩的淚珠從緊閉的眼角輕輕滑落下來。
齊枝浩回魂后躺在床上盯著戒指發呆。
從肖孟死前的鏡像出來,戒指就恢復成了藍綠色的古舊青銅材質和光版戒指的樣式,霸氣神秘的四大神獸浮雕圖案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牛逼!”齊枝浩很看好這枚戒指的隱藏價值,這比福爾摩斯還厲害,都不用推理,直接破案了。
青銅戒的這個作用,不知道爺爺是藏著不說,還是連他也不知道。
畢竟要使用這個功能,就得觸碰到亡魂,興許爺爺是為了保護他,不想讓他冒險。
齊枝浩想去冰箱里拿點喝的,在客廳又遇見了室友,平時一天都難得見一次面,今天高頻率的見了兩次也是稀罕了。
金如晨正從廚房端著一碗泡面出來,身上也只穿了一條褲衩。
不過此時褲衩已非彼時褲衩,顏色已經變了。
別問一個直男為什么能記得住另一個宅男的褲衩顏色,問就是彼時的褲衩顏色太辣眼睛記不住都難。
而作為宅男為什么短時間內要換條褲衩,作為同類,齊枝浩秒懂。
再加上那碗散發著酸菜味兒的泡面,他已經開始責怪自己的多疑和小雞肚腸了。
便大度的想,即使真的帶女朋友回來,只要沒打擾到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要吃嗎?”金如晨看他盯著自己手里的泡面,禮貌性的問了一句。
“不了。”
“咕~”肚子卻很爭氣的奪過了主動權。
“……”齊枝浩尷尬的抓了抓后腦勺。
“我還有包泡椒味兒的。等等,我給你拿。”金如晨回屋套了一件睡袍出來,雙手熟稔的招呼起另一碗泡面。
他本想端著泡面窩在被窩里邊看電影邊吃的。
現在只好爬上了餐桌。
兩人都沒有說話,埋頭呲溜呲溜著。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吃飯,也是爺爺走后,齊枝浩第一次和人坐在同一張桌上吃飯。
十歲時父母車禍去世,他變成了孤兒,由爺爺一手帶大,現在連爺爺也走了。
見多了鬼,齊枝浩覺得自己早已把生死看淡,只是伶俜無依的感覺有些難受。
吃完后兩人也都沒回屋,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幾句。
邊聊著邊刷著手機。
“臥槽!”金如晨看到一條新鮮出爐的新聞,讀了出來:“寶馬女司機連人帶車墜下山崖。車內灑滿了現金。”
齊枝浩不知為何心里猛跳了一下,第一反應就是拒絕面對這個新聞,內心瓊瑤式的吶喊著“我不要聽,不要聽”。
仿佛沒有這個新聞世界就是美好的。
真是莫名其妙。
越是這樣他越要搞清楚原因,心一沉,壓住那股子荒誕的情緒,叫金如晨把手機遞給他看看。
視線一切入屏幕上的車禍現場圖片,那種排斥感更強烈了。
憤怒、恐懼、悲切、懊悔一股腦兒的充斥了他的胸腔,撐得快爆炸了。
齊枝浩像被土埋到了脖頸處,吸不進,呼不出,憋得難受。
金如晨見他臉色泛白,雙目通紅,有些被嚇著了。
“你,你怎么了?”舉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沒有任何反應。
“中邪了?喂!”金如晨抓住他肩膀使勁搖了搖。
“呼~呼~”
齊枝浩像離了水面的魚兒張大嘴急促的喘著氣,終于從那些情緒中掙脫了出來。
隨之還聽到了若有似無的女人哭聲。
這……
是魂盤里那只女鬼在哭。
那位死在寶馬SUV里的女人。
那位打電話準備買兇殺人的女人。
剛才那些飽滿得差點把自己淹沒的復雜情緒,難道是她通過魂盤傳遞給他的?
“你剛才怎么了?這車主你認識?”金如晨詫異的瞄著他。
“不認識,剛才有些頭暈。”齊枝浩扶額搖頭,捏了捏太陽穴。
這點小插曲金如晨也沒太在意,繼續刷著手機,看到學校貼吧里的活動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明天萬圣夜,學校有大型活動,浩哥要不要回母校玩兒玩兒?”
雖然已經畢業了,齊枝浩偶爾還是會回去走走,畢竟離得近,還有母校情懷。
但這陣子變故太多,他根本沒那個心情,況且平時看到的鬼夠多了,還要去看假鬼,心力有些憔悴。
他本想拒絕,魂盤里的女鬼又來勁兒了。
一股惡毒的怨念在腦海里升起。
去吧去吧,去看場好戲,看看那小怪物死得比我還慘。
肖孟說過,這女人在電話里吩咐對方幫她殺人。
………………
萬圣夜,西方國家的鬼節萬圣節前夕,在我國也非常流行,特別是在年輕人眼里。
大家扮成各種吸血鬼、吊死鬼、獨目鬼、無面鬼、爆頭鬼、鬼新娘、僵尸、木乃伊……
各種奇裝異服,瘋狂涂鴉,怎么恐怖怎么來,怎么吸睛怎么扮。
這場變裝狂歡派對,雖然看似恐怖,但還是快樂居多,人群中被捉弄被嚇唬到的尖叫聲,雖然尖銳刺耳,卻渲染出更多驚心動魄的興奮。
大家徜徉在這片奇異的海洋,不亦樂乎。
齊枝浩和室友跨進學校便感受到了節日的氣氛。
南瓜燈、巫師帽、骷髏頭、蝙蝠、黑貓等元素是基礎配備,作為手上或身上的裝飾品,隨處可見。
齊枝浩在校門口隨手買了個鬼面具戴上,算是混入了“組織”,融入了節日氣氛。
金如晨則隆重些,把一件白色T恤剪爛了,還在上面潑了紅墨水,臉上也捯飭得亂七八糟,不像鬼,倒像個被人胖揍了一頓的乞丐。
“這次活動多虧了孫巧巧。”金乞丐提到這人有些神往,被畫得青紫色的嘴唇裂得老開,像極了兩根發霉的香腸。
孫巧巧,齊枝浩聽過,學校的風云人物,學生會主席,在傳言里是個人美心善的富二代千金,也是公認的校花。和金如晨一樣,是大二的學生。
“哦,她出資的?”
“嗯,她既是主辦方也是贊助商,當初她以學生會主席的身份提出活動策劃后,學校方面因為資金問題給否決了,她就一拍桌子定下了一大筆贊助資金。”
金如晨說得洋洋得意,宛如那拍桌子的豪橫之舉是自己干的。
“有錢任性。”齊枝浩四字點評。
學校足球場,昔日沖鋒陷陣揮汗如雨的戰場,被裝扮成了夸張的地獄模式,四周插滿了長毛斷頭和斷手斷腳,上空還飄著幾個涂鴉著惡鬼圖案的大號氫氣球。
刀山、油鍋、血池、牛頭馬面………
電鋸、實驗臺、血袋、巫婆掃帚……
各種場景模型和道具在不同的位置擺放著,充分融匯了中西方恐怖元素。
燈光也切換成最能烘托詭異氣氛的暗紅色。
音效則很是一言難盡。
要是腳下一不留神,時不時還會踩到整蠱陷阱,軟蛇、慘叫雞、彈射球、黑蜘蛛……各種道具層出不窮。
女孩兒們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其中還摻雜些雄厚的男嗓音“臥槽”、“草”、“干咧糧”。
要想走到球場中央,就得享受此番刺激。
球場中央布置了一個大舞臺,同樣也是恐怖主題,仿真蜘蛛網和假山假草把舞臺打造成了蜘蛛精的洞穴。
請來的魔術師則頭戴五佛寶冠,身披錦襕袈裟,扮演的是唐僧。
魔術師精湛奇幻的魔術表演,引來陣陣喝彩與尖叫。
好一場中西合璧,元素龐雜的萬圣夜狂歡。
雖有些不倫不類的意思,但那都不重要,大家開心熱鬧才是最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