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園,是韓慎獨的爺爺為了制衡開國勛貴家族的兵權而搞出來的一個組織。
西園校尉,正五品官職,是西園的主要領導,共有八人,選拔的依據是非勛貴家族出身的各地實力派世紳子弟。
袁紹,就是西園的中軍校尉,基本等同于八校尉之首。
相貌英俊、氣質威嚴的袁紹此刻正坐在太孫韓慎獨的車里,細細的講述秦王韓世民偷偷派人去太原府求并州兵的事。
并州治所就是太原府,在大周人的口里,這兩個稱呼基本等同。
韓慎獨大驚道:“世民他竟敢如此行事?這不是謀反嗎?”
不怪他大吃一驚,除了皇帝、兵部和五軍都督府同時下令,任何人都不能私自調動一地之駐兵出界。
就是各地臨時設立的總督、提督,也都是加了兵部尚書、兵部侍郎的銜才能調兵跨區域作戰。
秦王此舉,造反之心昭然若揭。
袁紹恭敬地回道:“秦王所作所為,皆不合法度,要是并州的大軍前來,長安城的這些少爺兵可擋不住。況且邯鄲的晉王、廣陵的吳王、漁陽的燕王據說也蠢蠢欲動,請太孫下令,密召一支能打的邊軍到長安附近護衛京師。”
大周定鼎八十多年,正是帝國上升期,因此能打的軍隊大多在邊疆各地,長安城里唯一能提的上臺面的也就神機、三千等幾個營,不到兩萬人。
其余的虎賁營、金吾營雖有幾萬兵,但是大多是開國勛貴子弟混資歷的地方,一些較差營衛士卒的戰斗力甚至不如宮里的太監。
而且京師脫產的人很多,為了減小糧運壓力,皇爺爺在復套成功以后主動將一些名義上在京師的京軍派到了河套等地按季輪換,因此長安城里實際的兵力還要少一點。
西園校尉掌管的,就是虎賁營、金吾營等少爺兵。
袁紹說擋不住,那就是真的擋不住。
韓慎獨有點不知所措,賢內助武媚娘可沒有分析過京城外的勢力。
這也不怪她,女人的眼界就是小一點,也沒有專業的情報機構,她能看清長安城內的兩派,已經很了不起了。
韓慎獨看向王振,希望這個靠譜的大伴能給自己一點建議。
王振會意,在韓慎獨耳邊說道:“袁校尉可信,可按他的建議來。”
韓慎獨點點頭,本想直接問袁紹該怎么辦,但是又不想在一個外人面前展露自己聽宦官話的樣子。
于是他捂著嘴低頭盯著袁紹的靴子,假裝在思考。
許久,韓慎獨才抬起頭問道:“私調邊軍是大罪,但是父皇也……也罷,袁校尉此舉也是為了長安城的安危,我就聽校尉一次。你說,調哪支邊軍到長安城為妙?”
袁紹見自己的大計的第一環被太孫韓慎獨采納,心中大喜,但是面色如常。
他也捂嘴假裝思考了片刻,才面有難色的抬頭說道:“我倒是有一個上好的人選,只是說出來會讓殿下以為我任人唯親、有私心。”
韓慎獨立即說道:“袁校尉這樣的柱國棟梁,能有什么私心呢?你但講無妨。”
袁紹按捺住心中抑制不住的狂喜,語速加快的說道:“涼州總督董卓,乃我袁氏門生,手里有悍旅西涼軍十萬,就在金城、隴右一帶駐扎,召之即來,來即能戰,足以拒并州軍馬,護京師安危。”
涼州,是長安城西邊的一個州,由于地處與蒙古、衛五兒等游牧民族諸部交戰前線,當地的駐軍很是能打。
韓慎獨對董卓這些人物不是很熟悉,原主的記憶里也沒有,他疑惑的看向王振。
王振這次沒有到太孫的耳邊說悄悄話,而是用三個人恰好能聽見的聲音說道:“董卓者,面善心慈,粗猛有謀,驍勇善戰,乃國家棟梁,且平日里極其忠誠朝廷,可堪重用。西涼軍名聲在外,是百戰之師,若是能招來西涼軍和董卓總督,必可使并州兵馬退去,長安城無憂矣!”
韓慎獨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兩位可真是國之棟梁,此事就這么辦。”
“殿下英明!”
“太孫殿下英明!”
袁紹和王振同時向韓慎獨恭賀,并一拜到底表示尊敬。
韓慎獨也對自己虛心納諫的行為洋洋得意,坐著叉了會兒腰。
只是他沒有看到的是,袁紹和王振低頭的瞬間目光交匯了一下,旋即分開。
袁紹抬起頭,用堅定的語氣說道:“事不宜遲,請太孫賜予信物,我這就離開著手辦此事。”
韓慎獨想了下,示意王振從他的身上撕下一塊布來寫密令。
王振很配合,從自己的袍子下擺上撕下了一塊,雙手奉給韓慎獨。
韓慎獨接過來,并一把抓住王振的手,將他的食指咬破,捉著在衣布上寫了起來。
王振疼的一匹,又不敢叫,只得低頭恨恨地盯著自己的靴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會兒,韓慎獨寫好了密令,擲給了袁紹。
滿心歡喜的袁紹趕緊拿起來看了起來。
“……卿乃國之元老、朕之至親,可念高皇創業之艱難,糾合忠義兩全之烈士,殄滅奸黨,復安社稷,除暴于未萌……”
袁紹小聲地念完了衣布詔的內容,大喜,對著正洋洋得意的韓慎獨一拜到底,口中稱頌道:
“殿下英明神武。是我大周之幸。有詔如此,臣必使日月幽而復明,社稷危而復安。”
正臭美的韓慎獨高冷地揮揮手,示意他離開。
袁紹又是一拜,隨即下車離開。
不久,車隊繼續前進。
韓慎獨在車里閉目養神,同時也在回味自己剛才的表現是不是做到了最好。
在袁紹這樣的朝廷忠臣面前,一定要表現得像個英明的皇帝。
同車的王振也在反省自己收的三萬兩銀子是不是有點少。
三萬兩,就是足足一千八百七十五市斤,他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么多的銀子。
撕個衣服倒是沒什么,就是有點費手指。
雖然只是為袁紹美言了幾句,但是沒想到袁紹要做的事如此驚人,只怕他袁家有所圖謀呀!
引十萬西涼軍入長安城,到時候請神容易送神難,朝廷的格局只怕要大變。
王大伴越想越后悔,早知道應該多要點錢的。
但是他也對即將到來的大變充滿期待。
混亂,往往是向上爬的階梯。
這是王振三十多歲的人生里,得出的寶貴經驗。
走了一會兒以后,穩步前進的車隊又被攔了下來。
劉瑾尖細的聲音再次在韓慎獨的車邊響起:
“殿下,又是一位西園校尉攔路。”
韓慎獨問道:“這次又是誰?”
劉瑾回道:“西園典軍校尉曹操。”
韓慎獨隱約記得這個曹操是個奸臣,但是他不熟悉這些,于是求救似的看向王大伴。
王振正在為沒能從袁紹手里拿到更多的錢財而后悔,聽到曹操攔路的話,心中一動。
往日里宮里的幾位哥哥們都說西園校尉里最屬袁紹和曹操關系好,同床共寢、形影不離。
但今天卻是二人分頭前來,想來必是政見不一而起了爭執。
或可為曹操美言幾句,讓曹操的目的得以實現,來平衡一下袁紹引西涼軍入京的大變。
他王振是太孫的大伴,沒啥意外的話等韓慎獨登基以后,他必提督御馬監,監管三大營。
只要韓慎獨這個大樹不倒,他就不需要用混亂當階梯往上爬。
還是平和、穩健一點的為妙。
于是王振恭敬地對韓慎獨說道:“典軍校尉曹操,乃是我平生所見最為忠義之人,寧可朝廷負他,他也絕不會負朝廷,可堪重用。”
韓慎獨雖然覺得哪里不對,但是習慣性的聽從了王大伴的話。
這位即將登基的太孫向車外的劉瑾說道:“既是忠貞體國的曹校尉,可叫上車來一敘。”
“是。”劉瑾無奈,又快步跑到前面帶人過來。
比袁紹到來時更加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起,隨后韓慎獨馬車的車簾被掀起,一個大漢閃了進來。
此人細眼長髯,相貌老成,氣度不凡,身高七尺……不到。
即使是身著青色便袍,也難掩整個人散發出的英雄氣概。
韓慎獨將曹操與剛才見到的袁紹相比,覺得二人難分勝負,具是一時才俊。
跪坐好的曹操率先開口:“太孫殿下,那袁本初是不是以并州軍馬即將到來為由,勸動您下令召董卓和十萬涼州軍入長安?”
本初是袁紹的字,袁本初就是袁紹。
韓慎獨一愣,這個曹操怎么會知道呢?
他點點頭,說道:“是,我是如此下令的。難道曹校尉有更好的建議?”
曹操氣的一拍大腿:“我就知道那袁紹小兒圖謀不軌,此番召他袁家故吏董卓率西涼軍前來,必是抱著挾朝廷以令諸侯的想法,太孫不可召董卓進京呀!”
挾朝廷以令諸侯?
韓慎獨莫名的覺得這句話有點熟悉。
但他這個老二次元歷史不是很好,記不起來是誰說的了。
不管了,韓慎獨問道:“但是并州十幾萬軍馬不日而至,長安城里兵力不足,渭河兩岸又無險可守,你說該怎么辦?”
曹操見太孫問的很誠懇,連忙掏心窩子地說道:“可召漢中之兵前來。漢中屬長安京管轄,但是另設提督掌管兵事,洪承疇洪提督在漢中屯田日久,當建此不世之功。”
韓慎獨又問道:“那涼州軍如何處置?是召來還是不召來?”
曹操連忙回道:“不召來,董卓其人,狼子野心,早就圖謀大事,袁紹想靠他成事,無異于與虎謀皮,趁現在袁本初還沒來得及行動,可派人追回。”
韓慎獨想了想,問道:“那漢中之兵有多少啊?”
曹操答道:“精兵五萬有余。”
韓慎獨從原主的記憶里找到了漢中三府相關的記憶。
大周共兩京一十三州,漢中三府屬東京長安管轄。
大周定鼎以前,漢中屬于蜀地勢力,大周與之爭漢中之時,被其遷走了漢中之民。
但是漢中三府又是膏腴之地,無民耕種屬實有點浪費,由是高皇帝將一部分關中民眾遷往漢中,又建軍戶屯田制防止關中民逃回故地。
定鼎過程中,關中三府穩定的提供了糧草和部分兵員,出了很大的力氣,立了不小的功勛。
加之漢中的確是個好跳板,南可進蜀吞巴、東可攻上庸、據漢江,若是天下有變,關中加漢中足以割據一方,然后又可圖謀天下。
因此高皇帝就將漢中劃為長安京的轄地,并以大量的衛所瓜分了漢中這個小江南的耕地。
以韓慎獨現代的思維看來,漢中的衛所兵就是國營農場的員工,哪里有戰斗力呢?
他呵呵一笑:“那并州兵少說十萬有余,且都是招募的營兵,比漢中的屯田衛所兵的戰力強悍了不知道多少,你此舉,莫不是為了讓秦王的圖謀實現吶?”
曹操愕然,滿臉的不敢相信:“太孫殿下,我一片赤心為朝廷,怎么可能有這種想法。”
“我想起來了,你不就是著名的奸……奸臣嗎?”韓慎獨厲聲呵斥,右手食指向車外一直,“竟然敢跑到我的面前來挑撥我和忠臣袁紹的關系,滾下去。”
他隱約想起曹操的歷史面貌,雖然這個時空里有點詭異,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個朝代,但是曹操是奸臣這事兒改變不了。
曹操滿臉通紅,也不知道是因為氣憤還是羞愧,愣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轉身離開了。
王振看著突然變臉的太孫殿下,突然感覺有點陌生了。
這個人還是那個自己看著長大的韓慎獨嗎?
還是那個好大喜功、剛愎自用、無謀寡斷的太孫嗎?
車隊緩緩開動,韓慎獨又在思考局勢。
剛才有點沖動了,不應該對曹操那么大脾氣的。
仔細想來,曹老板所言也不是全無道理。
袁紹一家之言,說并州軍馬將至,又說要掉董卓的涼州兵護衛長安。
沒人向他匯報這些,他也搞不清這里面的是是非非。
但是賢內助武媚娘說過的,弟弟秦王世民是個大隱患,防備并州大軍和秦王勾結不是一步壞棋。
但是曹操又說袁紹別有用心,想引董卓和涼州兵控制朝廷。
這也不得不防備一下。
難搞哦!
韓慎獨胡思亂想片刻,又想到血濃于水這句話。
武媚娘是一個外人,不能確保她是為我韓慎獨著想。
秦王韓世民到底是自家兄弟,說不定真心對我這個大哥好呢!
畢竟兄友弟恭嘛!
這些關系實在是讓韓慎獨頭大,他現在也能理解古代的昏君為何忠奸難辨。
忠臣和奸臣誰說誰都有理,實在是難以區分。
怪不得昏君常有,明君罕見吶!
走了半天,車隊又停了下來。
劉瑾的尖細嗓音再次響起:“殿下,秦王韓世民攔路。”
韓慎獨下意識地一問:“現在到哪里了?”
劉瑾在車外回道:“啟稟太孫,到玄武門了。”
玄武門,是太極宮的西偏門,地據龍首原高坡,北臨西內苑,前俯宮城,門上建有樓觀。
平日里進入皇宮,往往走的是玄武門或者安禮門這兩個偏門,正門午門不常開。
韓慎獨和大伴王振坐在車里,小聲商議。
王振一臉焦急地說道:“秦王素來就胸懷大志,殿下不得不防吶!這番宮前攔路,必是有甚么詭計等著殿下,殿下不可讓他接近。”
韓慎獨心想王振是自己的大伴,等于綁定在自己身上,他的話應該可信。
于是他問道:“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王振小聲說道:“令車夫駕馬快速通過即可,宮里有四衛護著,絕對安全。只要進了宮,確立了名分,大位就到手了。”
韓慎獨想了想,緩緩說道:“你說的不錯,但我也想一勞永逸。他韓世民求并州兵在前,擅自攔路在后,反狀已露,無論如何是不能留了,不然并州大軍來了更麻煩。”
他示意王振湊過來,貼著王振的耳朵說道:“他想殺我,我也想殺他,等下我叫他上車,你準備好繩子、匕首什么的,咱就在車里結果了他,省的那些大臣們起二心。”
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案,干掉了秦王,支持他的并州大軍自會退去,等到自己掌握大權以后,再慢慢收拾不聽話的并州官吏。
“這!”王振為太孫殿下突然的心狠手辣感到震驚,但是一想,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于是王大伴從自己的靴子里掏出了一把小匕首,去掉匕首鞘,緊緊攥在右手里。
他轉念一想,又用左手將右手的袖子拉出來,掩蓋住匕首,以防被車外的人看見。
……
劉瑾揣著手小步快走,將騎馬的秦王韓世民和幾名秦王隨從帶到太孫殿下的車前。
韓世民年方十八,生的面圓耳大、鼻直口方,腮邊一圈絡腮胡,身長八尺,腰闊十圍,著一襲緋紅圓領常服,外套一層孝服。
幾個隨從青色衣帽俱全,低頭垂首跟在秦王馬后。
除了幾個隨從的身型過于高壯外,這場面沒什么不正常的。
這位秦王殿下也不上車,就在馬上大喊道:
“哥哥,你我兄弟一場,骨肉相親。怎地路上遇見,哥哥都不下車相敘?”
韓慎獨命王振掀開簾子,透過車窗瞄了一眼自己的二弟,回道:
“我倒是想問愛弟怎么不上車?難道你竟如此戒備哥哥我嗎?”
馬車外的韓世民呵呵一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馬車上的韓慎獨,笑著說道:“猶記元鼎二十八年,你我二人春游,路過風楊渡,柳樹枝繁葉茂,風過林梢,驕陽正好,那時候哥哥體貼我年少體弱,特意派人給我找車,哥哥騎馬在側,如今倒是反過來了。”
韓慎獨想了想,原主的記憶里有這回事,當時哥倆一個十歲,一個八歲,跑去場外游玩。
他緊接著弟弟的話頭說道:“當時你我二人約定,無論誰登基,都要封另一位為王,咱哥倆要兄友弟恭。怎如今這般見外?二弟上車,你我好好親熱一番!”
韓世民見大哥不肯下車,埋伏在城樓上的幾名死士的弩箭又射不死車廂里大哥,心中不由得一陣急躁。
根據宮中魏忠賢魏公公傳給他的消息,皇上時日無多,撐不了幾天,此次急召自己親愛的大哥韓慎獨進宮,怕是要準備后事了。
若是不能在這里解決掉哥哥,讓他確立了大位名分,江山可就沒有自己的份了。
雖然有并州大軍的后手,但是一旦起了戰事,勝負可就難料了。
況且就算戰勝了,史書上也會記載他韓世民是政變上位的。
這對于追求完美的秦王來說,簡直是不能容忍的。
好在還有機會挽救。
只要在哥哥進宮以前弄死他,自己就是長子了,父親再一死,順理成章即位。
但是好不容易重金賄賂了守門的將領放了自己的幾個死士進去埋伏著,眼瞅著就能將親愛的哥哥弄死在玄武門前,但是他就是不下車。
這可不是好兆頭!
秦王的心里素質顯然不錯,面上的笑意更濃,好像真的是街上偶遇的兩個好兄弟一般。
“大哥,車內狹小,如何容得下你我兩條真龍?不如哥哥下車,咱們手牽著手暢敘從前。”
韓慎獨道:“哎~愛弟此言差矣,車下風大,聽不清你我親密之語,外面也黑,哥哥我也看不清你的容貌。不如你上車,既暖和,又靜謐,實是暢聊的好地方。我也不進宮了,咱哥倆就在這里好好增進增進感情。”
此刻約是卯初到卯正之間,也就是五點到六點,天色漸明,玄武門前除了兩兄弟的話外,安靜得連風聲都沒有。
六月中旬長安的清晨,可以說是氣溫正好,在場的太監、衛兵們聽到太孫話的,沒人會信車上暖和這種鬼話。
韓世民也不信,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消散,但情意更加濃郁:
“情于故人重,跡共少年疏。想起那時年少,哥哥與我形影不離,整日言笑晏晏,但自你搬出府后我們就生疏不少,往日也見不上幾面。如今宮門前相見,哥哥連下車見一面都做不到嗎?”
若是尋常人士見了這幅場景,恐怕只會夸秦王兄弟情深,順帶鄙視車上的太孫殿下連下車都不敢。
但是韓慎獨深深地明白自己的弟弟是個不折不扣的演技派。
要是真的下車了,怕是小命就交代在這里了。
他想了半天,也沒有從自己和原主的記憶里找到能拽的兩句詩,只好干巴巴地說道:“哎~還是愛弟上車吧。”
“哥哥下車!”
“愛弟上車!”
兩人開始扯皮,一個不下車,一個不上車,來回扯了半天。
周圍的一圈人也就干站著,靜靜地聽著這哥倆兒的車轱轆話。
一陣馬蹄聲突然響起,像是一隊騎兵跑了過來。
“秦王殿下這是在和誰在干什么呢?”人沒到,中氣十足的男聲先到了。
韓慎獨微微探出頭,看見一個留著山羊胡、五官清瘦、穿著緋袍官服的中年男人帶著一隊衛兵騎馬過來。
韓慎獨認了出來,這是百官之首、內閣首輔李斯李通古。
“李相起的挺早的嘛!”太孫殿下率先打了個招呼。
騎馬的韓世民微微躬身,也打了個招呼:“見過李相。”
由于內閣首輔地位與前朝的宰相職務相當,所以非正式場合一般被人雅稱為相。
“原來是太孫殿下,國之大事皆系于老夫之身,豈敢懈怠啊!”
馬蹄輕快,首輔大人轉眼就到了馬車旁,他帶著的這隊騎兵也隔絕開秦王和韓慎獨的馬車。
李斯沒有理會秦王的躬身,而是對車里的太孫殿下點點頭。
韓慎獨得以近距離觀察這位內閣首輔。
山羊胡、薄唇塌鼻、略高的顴骨、大眼袋、梳得整齊的半白發髻。
整個人看上去蠻有精氣神的。
如果不是穿著緋袍官服,這位兼掌吏部的首輔大人其實更像一個腐儒教書先生。
但只有實際接觸過他的人,才知道李相的殺伐果敢。
按大周慣例,內閣首輔往往是不能掌吏部事的。
蓋因吏部是六部之首,掌管全國吏治,吏部尚書更是京察和廷推的主持者。
若是首輔兼掌吏部,則會造成臣下勢力過大,容易結黨營私,威脅皇權。
可就是有這種慣例,李斯仍然以吏部尚書的身份入閣拜相。
足見大行皇帝對李斯能力的認可。
據賢內助武媚娘的分析,李斯應該是堅定的立小派,雖然他從來沒有在明面上表示支持趙王韓光義。
“大周的兩京一十三州全仰賴李相一人……”秦王沒有放棄任何對實權官員示好的機會,不輕不重的拍了一記馬屁。
但是首輔大人絲毫不為所動:“時間不早了,抓緊時間進宮吧,劉公公,讓車隊前進。”
李斯對站在車旁的劉瑾下令。
劉瑾躬身應是,走到前面指揮去了。
韓慎獨無奈,看著隱隱防備秦王的幾個隨從的李斯衛兵,知道在這里是解決不了秦王了,于是命令王振放下簾子,一心想著待會兒的事。
秦王韓世民也很不甘心,但是沒辦法,有李斯和他帶來的這一隊騎兵在,兄友弟恭的場面不是能上演了。
他帶著自己的幾個隨從讓開路,以便韓慎獨的車隊過去。
首輔大人則緊跟著韓慎獨的馬車,護衛李斯的衛兵也緊跟在后面。
秦王御馬趕上李斯,想繼續拉進關系。
……
玄武門不遠處,兩位穿著緋袍官服的官員正快步走來。
“蔡兄,你覺得這哥幾個誰走在前頭?”
說話的人叫秦檜,字會之,乃是當朝兵部尚書,也是內閣成員。
生的是細眼塌鼻厚唇,肥頭大耳,肩寬體胖。
他們從玄武門外的兩射之地下轎,就走了這樣幾步路,秦檜已經是氣喘吁吁、滿頭細汗了。
他邊走邊用手扇風,在涼爽的清晨,倒讓旁人覺出幾分熱來。
旁邊的蔡京倒是不熱,他微微抬起下巴,小聲回道:
“會之啊,你看前面,誰走在前頭不是一面了然嗎?”
與秦王、韓慎獨和首輔李斯不同,普通的閣臣和官員們不能在玄武門前騎馬或坐車,只能徒步走到門前進宮。
蔡京五官倒是端正,夾雜著幾根白胡的絡腮胡子讓他看上去年紀頗大,但實際上,他比旁邊面凈無須的秦檜還要小一歲。
至于年齡大的秦檜反稱呼年紀小的蔡京為兄,估計是秦檜自覺閣臣身份乃是大行皇帝特簡,也就是欽點入閣,有點丟人,所以一直以兄稱呼其余的幾位閣臣。
入閣一般有三種方式:皇帝特簡、閣臣推薦、廷推。
這里面,因為廷推是吏部組織,會同九卿、科道官來推選,流程上更為正式,所以被官員們列為第一等的入閣方式。
閣臣推薦,就是已經入閣的大臣正式地向皇帝推薦入閣臣選,被列為第二等入閣方式。
至于皇帝特簡,因為是欽點的緣故,被列為第三等入閣。
無論是京官還是外官,也大多看不起特簡入閣的閣臣。
民間的坊市流言里,特簡入閣的大學士,一般被認為是佞臣、弄臣。
而秦尚書雖然特簡入閣,但是連個大學士的名頭都沒有撈到,輿論上很不占優勢。
喘得越來越激烈的秦檜也小聲問道:“那蔡兄以為誰走在后頭?”
走在前頭,就是先死的意思,走在后頭,就是活下來的意思。
秦檜估摸著蔡京不看好太孫韓慎獨,但是皇子還有秦趙兩個王,所以他又問問蔡京看好誰上位。
不看好韓慎獨的原因很簡單,這位太孫年滿二十、且不是皇帝兩位正妃所出,雖有法統,但估計也就是過渡一下,挺不過幾天就會被落水。
蔡京環視左右,周圍只有兩人親隨,衛兵離得很遠,這才附到秦檜耳邊道:“騎馬的秦王。”
秦檜蔡京兩位閣臣的關系向來不錯,政見上也一致,業余愛好也一樣,所以經常互通有無、交換意見。
秦檜眸光一閃,有點激動的捉住蔡京的手腕,“蔡兄與我同心。”
蔡京輕輕撥開了秦檜的肥手,小聲說道:“哎~宮里的幾位還沒有表態呢,李相也態度不明,咱還是低頭做事的為妙。”
秦檜撫掌輕笑:“有你我二人在,大局已定。”
蔡京不以為然道:“趙王廣義,乃賈南風賈妃撫養長大,且賈妃與羋月羋妃關系極佳,這兩位怕是也要爭上一爭,秦趙兩位王之間,塵埃未定啊。”
新皇剛剛登基,連即位大典都沒有進行就病倒了,兩位正妃自然也沒有得到封號,外人因此按賈妃、羋妃這樣的叫法來稱呼。
蔡京沒有對秦檜說明的是,他三個王都派人表示了一番忠心。
秦檜摸了把自己額頭上的汗,低聲道:“無妨,那位已派人去并州求軍,到時候并州總督丁原率大軍一到,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是他柄執神器。”
蔡京心中一驚,原來秦王召并州大軍進京的傳言是真的。
十幾萬并州軍,再加上京城里的兵部尚書作內應,秦王大位已經到手了一半吶!
剩下的一半,在并州軍入京以后就到手了。
在這爽利的清晨,蔡閣老竟被生生驚出一身汗。
但閣老就是閣老,蔡京面上如常,和秦檜一起快步走入玄武門。
至于他們的親隨,則就和王振等太孫府太監、秦王的隨從們一樣等在玄武門外。
他們,是沒有資格進宮的。
被召喚入宮的大臣權貴們陸陸續續也走進了玄武門里,
以這些大周的尚書公卿們為節點,一張陰謀詭計的大網已經慢慢成型。
有資格織網的,都是能夠影響朝廷乃至整個大周格局的頂級權貴。
大網的目標,就是大周的江山社稷。
而太孫韓慎獨,目前只是這張大網里的毫不起眼的一條魚。
卻說曹操被韓慎獨從馬車上呵斥下來以后,與自己的兩個充當隨從的堂弟會和。
“怎樣?”
也穿著青色便袍的夏侯惇問道。
他是曹操一個爺爺的堂弟,表字元讓,白身(無官職無功名的百姓),目前跟著堂哥在長安城里混著。
生的是細眼塌鼻、闊嘴厚唇,一圈絡腮胡不輸堂哥,身高也高出曹操半頭,就是相貌上差了點。
曹操搖了搖頭:“唉!太孫誤以為我曹操是奸臣,竟任憑袁紹召涼州軍入長安。”
旁邊的曹仁一臉早已料到的表情:“世人皆知那韓慎獨忠奸不辨、是非不明,大兄偏偏要湊到面前去……”
曹仁,表字子孝,是曹操名份上的堂弟,但實際算是遠房表兄弟,血緣不是很近。
他倒是生的濃眉大眼,儀表堂堂,就是眼神里透出的奸詐讓面相看上去不是很討喜。
曹仁還沒有說完,就被曹操抬手制止。
曹孟德左右顧視,見附近無人后才小聲說道:“此等話語,不必多說。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先回家。”
天色未明將明的時分,遠處的街道上已經開始有了行人。
三個壯漢聚在一起,也確實很吸引目光。
韓慎獨的皇爺爺韓徹,今兒剛是頭七的元鼎帝,將錦衣衛、東廠的權力提到一個非常高的地位,可以不經過三司衙門就可以抓人進昭獄。
因此,大周之人,特別是兩京市民,往往不會在路上高盛闊談國事官事。
兩個堂弟深以為然,一路無話,隨著曹操走回家中。
曹老板的府邸不大,也就三進的院子,奴仆們也不多,除了哥仨外,就幾個曹操家鄉豫州沛府的幾個同鄉部曲。
三人快步走入曹府書房,坐定。
“大兄,”曹仁先打破沉默,“如今新帝病重,太孫昏庸,朝中部堂如李斯、蔡京、秦檜等皆有意弄權,宮里太后、太妃、皇妃的也不安分。袁紹既有心一爭,大兄何必與他為難?由他去鬧騰,左右翻不了長安城就是了。”
夏侯惇贊同道:“子孝說的是。哥哥西園校尉當得好好的,參合廟堂之爭干甚?如今正是動亂之時,哥哥當明哲保身吶!”
曹操閉目長考,良久才嘆道:“涼州總督董卓,不是易與之輩,若是真的帶甲十萬前來,長安城里的這些歪瓜裂棗也就是五百刀斧手的事,況且并州……”
他猛地睜開眼睛,看了看兩個堂弟。
“況且并州總督兼巡撫丁原素與秦王交好,袁紹所言秦王求兵之事,其來有自。既然無法阻止并州兵入京,那就應當召漢中洪承疇率軍前來拱衛長安。”
按大周官制,總督負責一州或者數州的軍事,巡撫負責一州或者半州的政務。
按常理,這兩個職務是不能兼任的。
但并州地處與瓦剌、韃靼部對抗的前線,為了便宜行事,故并州總督兼行巡撫事。
曹仁勸道:“并州兵皆是久經沙場之士,漢中衛所兵如何能敵?太孫占了法統,但是過于昏庸,秦王英明神武,且有意大位,奈何不和禮數,大兄倒不如不理會這些,每日去西園應個卯,做好本職工作,任由他們相斗去罷。”
曹仁話說的委婉,五大三粗的夏侯惇倒是聽出了味道,知道曹子孝不便把話說的明白,于是一拍大腿,猛地說道:
“就是,哥哥你也就是個小小的西園校尉,官職不過五品、俸祿不及兩千石,操這些心干什么呢?還不如你我兄弟整日在府中喝酒來的痛快。”
曹操細長的眼睛微瞇,斜著瞥了夏侯惇一眼:“酒酒酒,你就知道喝酒。”
他緩慢起身,在書房里慢踱幾步,時而低頭沉思,時而仰頭發愣。
曹仁和夏侯惇不明所以,兩人對視,皆搖搖頭,復又盯著曹操看。
“我曹家世受周祿,若不思報國,與禽獸何異?”
曹操慢慢道出這句,像是對著兩個堂弟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他背負雙手眺望窗外,眸子里的銳氣似乎直透而出,整個人的氣質為之一變。
曹操斬釘截鐵道:“我主意已定,你二人這就帶人攔截袁紹信使,我一人前往漢中,迎洪承疇所部護衛長安。”
曹仁與夏侯惇聞言,皆大驚。
他們驚的不是他們被派去攔截袁紹信使,而是曹操自作主張的迎洪承疇和漢中衛所兵入京。
按大周律例,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兩人算起來,還都是曹操九族以內的親屬。
夏侯惇忙道:“哥哥,沒有上面的旨意,怎可行此大事?”
曹仁不甘落后道:“大兄就是去了漢中,那洪承疇堂堂正三品的大員,提督一方軍務的人物,豈會因為大兄的幾句話而發兵?袁紹既有密旨,就由他去吧,犯不著為了一個昏庸的韓慎獨得罪袁家和董卓董總督。”
夏侯惇又道:“子孝說的極是,況且就算漢中兵相助,也不見得能打贏十萬起步的強悍邊軍。”
曹仁接口:“何況兩支邊軍皆是爭位而來,若是他們支持的某位突然死了,也不見得會打起來,大兄貿然前去漢中求兵,屬實不智。”
“你等不必多言。”曹操轉過身制止了兩個堂弟的話頭,“兩州總督董卓、丁原者,皆狼子野心,若是他們率軍前來,莫說這長安城里要死一圈,就是關中百姓,只怕也得哀鴻遍野、生靈涂炭了。為今之計,當先求漢中軍先拱衛長安,再求河套等北地邊軍驅逐并州大軍。”
曹仁和夏侯惇面面相覷,覺得堂哥實在是太急切了。
曹仁勸道:“既然大兄有意阻止戰端擅啟,何不上書兵部和五軍都督府?”
夏侯惇也跟著說道:“就是,讓兵部和都督府的老爺們頭疼去,我們兄弟幾個,又翻得起什么風浪呢?”
曹操瞥了眼兩個堂弟,“難道你兩人不知道兵部的尚書秦檜是個豬頭嗎?況且我是西園出身,直屬于皇爺……大行皇帝,與兵部和五軍都督府都不怎么對付。要我上書給秦檜他們,我曹操拉不下這個面皮。”
他說的是心里話,西園的成立,就是為了分解與國同休的勛貴們手里的兵權。
西園校尉,也大多是各地中正(官職名)推薦而來,與正兒八經科舉考上來兵部官員相比,更像是元鼎帝給士紳大族的恩典。
所以科舉出身的官員看不起西園出身的袁紹曹操們,西園出身之人也因為自己能直達天聽,往往瞧不上兵部官員。
當然,五軍都督府里面的勛貴們同時看不起這兩個人群。
正是這種原因,讓西園的袁紹和曹操都選擇繞開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直接找上太孫。
“大兄。”曹仁語調里帶了幾分焦急,“就是并州大軍來了,也是人家韓家人上位,我們兄弟何必趟這洪水呢?”
曹操沉聲道:“韓慎獨者,太孫也。既是大行皇帝親自立的太孫,我曹操必輔佐之。”
皇族人物里面,曹操最崇拜今兒個剛到頭七的元鼎帝,也就是韓慎獨的皇爺爺韓徹。
不只是因為韓徹設立了西園,更多的是韓徹在位近四十年,文治武功,讓大周的強盛到了新的境界。
元鼎帝即位以后,就大力對瓦剌、準格爾等部大力出擊,奪回了失陷幾百年的河套,讓漢人和游牧部落的戰線重新推到了陰山附近。
曹操畢生夙愿就是當個征北將軍,將瓦剌、準格爾等部驅逐出河套,但是在元鼎帝復套成功以后,他只得將之改為征西將軍。
“子孝說的是,我們何必卷進去呢?”夏侯惇也忙道,“何況那太孫韓慎獨是出了名的昏庸,袁紹府上有個很有名的門人說過,韓慎獨言不足以……來著?”
曹仁補充道:“智不足以拒諫,言不足以飾非,是那許攸許子遠說的。為此他被帶到北鎮撫司的昭獄里游玩數日,還是那袁本初親自跑去北鎮撫司撈的人,這才結束游玩。”
曹操道:“正是太孫殿下如此中庸,我等才要大力輔佐他,若是他英明神武,怎會有如此困局?”
“何況袁紹此人,多謀寡斷,所謀劃之事,必是環環相扣才能成功,你二人只需截住他派往涼州的信使,就可以使其諸般努力付之東流。”
五大三粗的夏侯惇撓了撓胡子,“昏庸才輔佐,哥哥這是什么想法?”
“別管我什么想法。”曹操走到兩個堂弟座位前,仰頭俯視著他們,“就說你們聽不聽我的?”
夏侯惇抬頭憨憨地看著堂哥,“我們聽你的就是了。”
被代表了的曹仁用余光瞥了眼夏侯惇,眸里閃過一絲不爽,但還是跟著說道:“但憑大兄驅策!”
曹操撫掌微笑,口中連說:“好,好,好!想來那袁紹的信使已經出發,你二人可帶人從西城門直追上去,緊隨其后,不用在關中動手。一出蕭關,就想辦法拿下他們。”
蕭關,就是關中的西大門,位于長安西北方向的固原府,扼守著六盤山脈的豁口。
袁紹信使若是去金城府找涼州總督董卓,必先北上到達蕭關,再西出涼州。
曹仁不解,問道:“大兄,為何不在關內動手?”
曹操道:“蕭關以內,還屬京畿,人口稠密,且律法嚴明,你們動起手來多有不便。出了蕭關,就是涼州地界,大山大溝極多,你們隨便找個犄角旮旯就能解決袁紹信使,神不知鬼不覺。”
夏侯惇狂喜,“哥哥的意思是隨便殺人?我早看袁紹小兒不爽很久了,殺他幾個門客出出氣也是極好。”
曹仁點點頭表示贊同堂哥的話,但是他的心中又有疑惑,遂問道:
“大兄如何前往漢中,又如何勸說洪承疇洪提督出兵?”
曹操單手拂須道:“我自帶人子午谷到漢中,一路上也好觀察地勢,至于到了以后如何勸說洪承疇出兵?那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
曹仁見曹操胸有成竹,也就沒有多問。
曹操也沒有消磨時間,喚來奴仆與部曲,只說明哥仨要帶幾個人離開長安,然后挑選了一些身體健壯的充作隨從,天還未亮就此離開。
此時的曹操不會想到,這個倉促但又正確的選擇,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讓一代征西將軍就此走上文臣之路,直到他成為大周復設丞相以后的第四位“賢相”。
1.官制
大體上按明代的來,為了符合一些人物的歷史事跡,參雜一些其他朝代的官職。
六部尚書都是正二品,侍郎正三品,員外郎正五品,內閣大學士正五品,西園校尉正五品,六科都給事中正五品。
地方上,大體以州府縣三級為主,不用省是為了規避起點神獸。
各地的總督也是正二品,巡撫從二品,宣慰同知正四品等
各地知府正四品,通判正五品,推官正七品等。
各地知縣正七品,縣丞正八品,主簿正九品,典吏不入流。
當然,豬腳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里的五好青年,自然不會開歷史倒車,中期以后,大周的皇帝制度就會改變了,后續怎么改,還是要看各位看官老爺的意思。
2.武將
后續出場的的武將有:呂布、董卓、安祿山、史思明、吳三桂、洪承疇、趙匡胤、劉裕、侯景、趙括、華雄、張遼等。
整個武將的武力共分四級:T0,T1,T2,T3。
T0級:呂布,劉裕,后期的主角韓慎獨。
選拔條件:常用武器在七十斤以上,其中呂布使一百零八斤的單枝方天畫戟,劉裕使八十一斤的大刀,韓慎獨使七十二斤的騎兵大槊。
T1級:趙匡胤,張遼,侯景,華雄,史思明等。
選拔條件:常用武器在五十斤到七十斤之間。
如趙匡胤慣使六十六斤的大槍,張遼使六十六斤的月牙戟,侯景慣使六十斤的長鏜,華雄使五十八斤的大刀。
T2級:安祿山,董卓,吳三桂等
選拔條件:使用武器在四十斤到五十斤之間。
如安祿山使四十八斤的彎刀,董卓使四十五斤的雙手大劍。
T3級:袁紹,曹操,趙括,洪承疇等
選拔條件:常用武器在三十斤到四十斤之間。
常用武器在三十斤以下的為不入流武將,通常是沒有名字的龍套。
武將智力方面,不做專門區分,但有明顯變化的時候,會在書里注明。
如呂布在認識貂蟬以后,智力會明顯下降。
3.人口
明朝巔峰人口登記在冊的約是七八千萬,但是加上被地方大族隱藏的家奴等,實際巔峰人口可能在一億三四千萬左右。
書里就按一億四千萬算,長安、洛陽、蘇州、蓉城、南陽等大城都是百萬人口。
后面主角通過系統得到土豆化肥等以后,人口還會繼續增長。
4.地圖
既然都是寫小說了,咱就把地圖開大一點。
前期主角和這幫忠肝義膽的肱骨之臣們在大周的兩京一十三州的地界上玩玩。
中期會拿下外東北的那一大塊黑土地、first 島鏈、中南半島和貝加爾湖以東以南的地盤。
后期就是向南拿下天竺等地,向北拿下西伯利亞,向西直接打到多瑙河,然后傳檄定髮國。
至于大后期,就是主角和北美匪幫們來個海上激情大戰,然后從切薩皮克灣和阿拉斯加齊頭并進,堅決、徹底、斬草除根的消滅北美匪幫。
結局的時候,自然是全球都是自古以來了,藍星人民從此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各位看官老爺如有疑問,可在這里或者評論區給我留言,咱一定虛心接受。
紫禁城西北角,司禮監正廳。
皇宮內廷的四司八局十二監等二十四個衙門里面,以司禮監權柄最重,其掌印太監往往被稱作內相,非皇帝心腹不能擔任。
但是現在的掌印太監趙高卻很不高興,原因無他,病重的新皇即將立儲的時候,“他”卻被排擠出皇帝身邊。
堂堂內相大人,連新皇立儲的時候都不能跪在榻前,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趙高六十二歲,入宮已足足有五十年了。
幼時的記憶已經遠去,剛入宮受的各種委屈苦難也都慢慢記不起,他腦子里剩下的,只有幾十年如一日的迎逢上意的本能。
可是這種本能無用武之地。
趙高心里驀然生出英雄遲暮的無奈之感。
他仰頭靠在椅子上,不想去看跪在地上的幾個干兒子。
一名小太監小步快走過來,雙手捧著一個杯子,里面裝著趙高剛才要的蜜水。
“老祖宗,蜜水到……啊唒!”小太監剛把杯子捧到趙高嘴邊,突然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不用說,口水噴到了老祖宗的臉上。
小太監心知自己犯了大錯,被嚇得不輕,哆哆嗦嗦跪下求饒,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饒命,求老祖宗饒命!”
跪著的幾個司禮監秉筆太監也慢慢抬頭,想要弄清楚發生了什么。
趙高從懷里掏出手帕,仔細地擦了擦自己臉上的口水,這才看起跪在地上、卻將杯子舉過頭頂的小太監。
面凈無須的他溫柔地說了句:“沒事的,不要那么害怕,小心些就是了。”
幾個干兒子見縫插針,連忙拍起干爹的馬屁來。
“干爹真是仁慈!”
“有這樣的老祖宗,是我等的福分啊!”
“干爹英明神武。”
“老祖宗心胸比那華山還要寬廣。”
“……”
跪著的總共六七位,除去三位秉筆太監外,還有幾位隨堂太監。
他們具是宮里有頭有臉的人物,手下的小太監們幾百上千,就是去了外面,也都是能和閣臣、尚書侍郎們平起平坐的。
可在這司禮監,也只能跪在地上、賣力地舔著他們的干爹趙高。
原因無他,趙高的權勢太強而已。
元鼎帝病重后,御馬監提督太監、東京洛陽守備太監、關寧軍監軍太監這幾個掌軍職位都換上了趙高的干兒子們。
再加上內帑、織造局等也在趙高手里,財權、軍權具在手里,可以說,趙內相一人就足以和六部對抗。
捧著蜜水杯的小太監也不混身顫抖了,他抬起頭,小聲地回道:“謝老祖宗恩典,小的今后必當牛做馬來報答……”
趙高緩緩吐出第二句話:“沒事的,也不用今后了,下輩子注意點就行了。”
小太監還沒來得及反應什么叫“下輩子注意點”,趙高已經伸手示意門口的幾個青壯太監將他拖出去。
“他口氣挺臭的,就丟哪個糞坑里吧,死之前給他漱漱口。”
啪嘰!
小太監嚇得直接身子一軟,趴伏在趙高腳邊,一直端著的杯子都掉到了地上。
“老祖宗饒命,老祖宗饒命啊!”
小太監不住的磕頭求饒,但是沒用,很快他就被拖走了。
跪著的幾位太監連忙改口:
“就這樣死了,便宜他了。”
“他只是丟了命,干爹可是足足被噴了一臉口水呢!”
“他嘴這么臭,也不知道是哪個糞坑這么倒霉。”
趙高聽著心煩,輕聲罵了一句:
“你們這群廢物就不會說點正事嗎?知道皇爺現在在干嘛嗎,啊?”
底下跪著的三位秉筆太監分別是童貫、張永、曹吉祥,老祖宗趙高問話,也就只有他們可以回話了。
其余的隨堂太監們地位太低,有這哥仨在,還輪不到他們直接回答。
這哥仨相互面面相覷,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等到趙高不滿地哼了一聲,中間跪著的童貫左右一看,才橫下心,用太監特有的尖細嗓音小聲回道:
“回老祖宗的話,皇爺這會子該是在和太孫和李斯、秦檜那幫人商議立儲的事。”
“該是?”趙高敏銳的聽出了重點,“也就是說,你們連個可靠人都沒有插到他身邊去?”
童貫顫顫巍巍地說道:“這本是忠賢哥哥……哦不,那挨千刀的魏忠賢干的活,誰成想新皇身邊他全給換了他自己的人,我們兄弟幾個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啊。”
“全是廢物!”
趙高輕輕地罵了一句,得力的幾個干兒子都被派到外面去了,剩下的這幾個平日里最會阿諛奉承,所以被留在他身邊。
唯一還算能干的劉瑾還被派去迎接太孫韓慎獨,趙高面前連個能說話的都沒有。
魏忠賢也是他的干兒子之一。
但是自打新皇靈前繼位,趙高就湊不到皇爺面前了,反倒是平日里看著老實巴交的魏忠賢,最近在皇爺面前跳的挺歡。
“你們說,該怎么辦?”趙高擺手示意門口的兩個小太監關上門。
小太監會意,退出去帶上門。
“要不,和李相聯絡一下?”一名跪在最后面的隨堂太監小心翼翼地說道。
立馬有兩位“哥哥”回頭瞪著他,不為別的,只為他越過身份率先回話。
宮里的等級觀念相當扭曲,就是說話的順序,也得按地位來。
趙高微微坐直身子,“聯絡以后干什么?咱能干什么?”
這名隨堂指了指屋頂,小聲道:“反正就要換天了,不如及早行廢立事,廢了韓慎獨,剩下的誰對老祖宗好,老祖宗就立誰。”
前面跪著的三大秉筆之一,曹吉祥不甘落后地說道:“太孫八成是要按次序走一遍的,可令人早備好鑿破的船,或者發瘋的衛兵。”
“哼!”趙高輕哼一聲,對這兩個干兒子說道嗤之以鼻,“誰還想說什么?”
童貫跪伏在最前面,此時直起身子說道:“這些都是小節,得召御馬監的哥哥魚朝恩率軍入城,有軍隊在老祖宗手里才是正事。”
提督御馬監的太監往往代表皇帝監督著神機、三千等三大營,趙高的干兒子魚朝恩正是御馬監太監。
三大營總計兩萬多人,是京畿附近最能打的部隊,若是讓三大營進了京,大周朝廷大事,趙高可一言而決。
“沒腦子的東西!”趙高喝罵道,“三大營就不是守城巡防的衛兵,召進長安城里,天下人都知道我趙高要謀反了,東邊的藩王們巴不得有個理由起兵清君側,我們如此這般,豈不是給了他們造反的理由?”
雖然趙高是喝罵的語氣,但是幾個干兒子不敢沉默,紛紛說道:
“老祖宗罵的是,我們就是蠢!”
“兒子們的不是,讓干爹費腦筋了。”
“干爹的口水珍貴,您老悠著點罵。”
“……”
等到干兒子們馬屁暫歇,趙高靠著椅背,隨意而低沉地說道:
“六十多了,我也活不了幾天了,該去陪元鼎爺了。”趙高的仰著頭,盯著房頂,“我這一輩子,爹媽早亡,無兒無女。進宮以后,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也就你們這群干兒子能讓時時如履薄冰的我有個樂子。”
底下跪著的童貫、張永、曹吉祥等人面面相覷,猜不出干爹這話的意思,但是干爹的話頭未止,他們也不敢貿然拍個馬屁。
“也罷,臨死之前,咱家也給你們幾個留下點東西。”
趙高緩緩道來,心情也慢慢舒緩。
“他既然視我等閹宦為待宰羔羊,那我就讓他看看,宮里到底是誰嗦了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