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山山高水清,風景幽奇,不過靠近著深山幽谷,虎豹豺狼當然不少,在此居住有些風險。
這時天地蒼茫,秋雨連綿而下,看不見原野,白茫茫一片,只見一處小山,這半山坡都是松柏樹林,其中又有一觀,只見這觀滿目青苔,透著古樸的氣息。
雨水劈啪而下,一個神像前,一個中年人人取出三炷香,拜了幾拜,將香插在香爐上,只聽這人恭敬的說:“神靈在上,現有觀主王存業受傷昏迷,還請庇護,莫要尚未成禮延續香火,就做了孤魂野鬼……”
三炷香冒出陣陣青煙,中年人祈禱片刻,嘆口氣,又說著:“……哎,實際也只是拖延些時日,侯爺征令啊!”
大衍觀名字不錯,不過卻是一個火居道士謝誠所建,謝誠據說受了真人點化,入了仙門,不想福薄,沒有成仙,回來建了這觀,并且娶妻生了一個兒子。
這兒子娶了一個妻子,很賢惠,生了個女兒,這兒子繼承了一些簡單的符咒,成為了下面青田村的火居道士,只是也許把福氣消耗完了。
一次入內采藥,遇到山中老虎,結果被咬死,謝誠趕到,搏殺了這老虎,兒子兒媳卻已經雙亡,孫女受寒驚嚇,讓謝誠老淚縱橫,發覺自己漸漸老朽,后來就收了個弟子,今年死去,令這弟子繼承觀主,結果卻偏偏遇到了這事。
中年人默然片刻,起身又一拜,嘆了口氣出去,不過才出去,就在門口遇到一個人,陸仁一個急剎車,穩住雙腿,身子一陣搖晃,不由一陣哀嘆,他這身子骨可經不起這樣折騰了。
對面是一個少女,容顏秀麗,簡單的垂髻,一身素衣裙,只是繡了幾朵梅花,話還沒有開口,就嬌喘微微,連聲咳嗽幾下。
她目光一掃,就看了臺階上的爐子,說著:“咳……陸伯,師兄病成這樣,還是拿山藤精給他熬湯養養身子吧!”
看著她連聲咳嗽,雪白臉上沒有半點血色,陸仁不由嘴角一陣抽搐。
眼前這少女,是謝誠的孫女謝襄,自幼體弱。
陸仁本是這間大衍觀的管家兼廚子,大衍觀曾經有段興旺的時候,但在謝誠老去時,就漸漸衰退,到了最后幾年更是香火冷淡。
山藤精本是大衍觀為數不多的財產,小姐體弱,更要用這些來彌補體質,用一些少一些,他一般都不肯用,這時見著她連聲咳嗽,臉上咳出幾分血色,著實心疼,想了片刻,就嘆著:“也罷,我從小看著你倆長大,我拿山藤精去熬湯給這小子補補身子,只是這東西用一點就少一點了,你以后還要用呢!”
陸仁本不過中年,此時兩鬢花白,顯然是生活所迫。
謝襄看了陸伯這樣子,眼睛不由一紅,飛快轉了身子,不讓陸仁看到,對著陸仁說:“我回去看看師兄醒了沒有。”
大衍觀偏殿內,一處有些破爛的床鋪上,一個十五六歲少年面色蒼白躺在床上,雙眼緊閉,依稀可見他俊朗的面龐,此時深秋,這少年身上穿著一件長袍,蓋著被打過許多補丁的被子。
謝襄在床鋪旁輕輕蹲下,臉上帶著淚痕,輕輕摩擦著少年的面龐,低聲喃喃:“師兄你一定要撐過來呀,沒有你,我怎么辦?”
說著,雪白失色的面龐上,不由有滾落下顆顆淚珠,抽泣一會,她轉身擦干淚痕,就此出了去,沒有一會,正殿中,一個不時帶著咳嗽的祈福經的聲音,不斷飄了出來。
不過才關上離開幾分鐘,突然間,殿內一點黑光顯現,一閃就射入少年眉心。
少年全身一震,表情痛苦,張口要喊,卻絲毫聲音都沒有。
片刻后,只見人體上空,一只龜殼,浮現出黑氣,垂下絲絲細細線條,宛然檐下滴水,源源不斷,里面還有細微的無數黑色文字,轟擊下來。
說來奇怪,絲絲黑線垂下,都帶著一聲聲隱隱慘叫,化成了一團團光點,靠近著少年身體不動。
……紙醉金迷,萬千世界
眼前無盡黑暗從未消散,直到一抹刺眼的光線,照進了王存業的眼縫中,一生種種不斷倒影而過。
死亡時的地震,大學中肆意風流,少年時家鄉,還有幼年時的青梅竹馬,最后定格在母親淚流滿面的面龐上,他想說話,可嘴已不會動了……
本以為死亡就是結束,不想卻是無盡的黑暗。
冰冷,黑暗,痛苦,靈魂由于饑渴,碎成碎片,化作殘片在冥土飄蕩,這本是萬千凡人靈魂的命運。
不知何時,一個碎片獲得了一些機緣,醒悟過來,憑借魂魄之間感應聚起三塊碎片,短暫的恢復了一會神智,之后的日子他不愿想起。
不知過了多少年,在無盡黑暗之中摸索著,感應著,為了找回自己的靈魂,憑借著魂魄碎片的感應,他不斷在黑暗里收攏著自己的靈魂。
醒來,渾噩,在冥土行走,憑借著魂魄的不斷完整,他終于可以不再沉迷,為了做到這一步,他在冥土底層苦苦掙扎了數百年的時光。
完整的魂魄,只是第一步,冥土重重,不知道回家的路,有多少遙遠。
萬劫陰靈難入圣,雖渴望看到自身和宇宙真相,但道路途中坎坷漫長,布滿荊剌,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
只是突有一日,地府和地獄重重,也無法抵抗無盡月光下降,冥土不斷凈化著,億萬年的規則和內涵都隨之煙灰云滅。
這力量龐大無比,根本不能抵御,千重地獄,萬重陰城,只是片刻,冥土被凈化大半,而輪回盤破碎。
趁著這個機會跳入將要破碎的輪回盤中,跳入后,他仿若看見了那個遠去世界最后的景象。
漫天光華降下,覆蓋天地無極,貫通古往今來,到來的靈光覆滅了一切……
然后就是漫長的旅途,灰黑的天空似乎總走不完,不過這記憶到此后,還沒有來得及多多回憶,身體外的絲絲光點宛然螢火蟲一樣,漸漸融合到身體內。
每團小光點,都會獲得一些記憶。
這是一個叫王存業的少年,出身于普通農民家庭,貧困的生活,很早就幫著父母干活,才七歲就交給了謝誠。
記憶中,清晰的感受到老道的無奈的嘆息:“……資質勉強,命格不高,不過我也找不到更好了。”
然后就是學習,識字,修煉……每個記憶都栩栩如生,帶著鮮明的印記,但每吸取一個,頭就很疼,疼的仿佛要裂開了一樣……
朦朧中,無數記憶不斷重組,形成著新的靈魂,片刻后,光球吸取完畢,龜殼沉入眉心,意識就再次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再次醒來時,少年終于清醒了。
“有點冷!”再次醒來,就感覺到這個,凍得他牙齒格格的響,并且頭痛欲裂,腦子還有些混淆,一時間不知道身在何處。
喘息著,下意識起身,推開了門,卻立刻呆住了。
雨過天晴,庭院里陽光燦爛,灑落在走廊下,斑斑點點,深深的呼吸,感覺到清新的空氣進入肺部。
呆呆看了下,又向山腳下眺望過去。
只見一片坐落著一個村莊,只有二三百戶人家左右,陽光灑在錯落有致的屋脊上,將整個村都映襯的十分寧靜祥和。
突然之間,淚流滿面。
數十年的陽世生活,數百年冥土掙扎,本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陽世的感覺,但當重歸現世后,才覺得這微風,這陽光,這心跳,深深的印刻在魂魄中,片刻也沒忘去。
就在這時,陣陣少女誦經之聲,從正殿傳來,抵達此處,就此聲音傳來,全身一震,一陣陣記憶猛沖入魂魄,頓時頭痛欲裂。
這就是原本身子主人的最后反擊?
少年一笑,不過因為疼痛,卻由冷笑轉為抽搐,退了幾步,靠在了門上,閉上眼睛,默默抵抗著。
在冥土掙扎數百年,最不怕的就是這樣的魂魄反擊了,曾經他魂魄盡碎,也能再次凝聚出來,這點反擊算什么?
兩種記憶潮水一樣涌入思緒,他的呼吸一下急促起來,進行著重生后再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重組。
這具身體叫做王存業,本是大衍觀觀主謝誠的弟子,現在和一個師妹相伴,師妹喚作謝襄。
王存業本是成平道的外門弟子,前些日子這具身體自覺修行有成,本想深山采藥,不想被一妖獸抽飛,這妖獸嫌他的肉靈氣不足,也不吃他,抽飛后往深山去了,被師妹尋回后就這一副模樣。
這一波來的快,也去的快,只是片刻,潮水一樣的疼痛消去,感覺許多愜意。
入秋了,氣溫有點冷,這身體穿著樸素的道袍。
道觀幽靜,身體大袖飄飄,穿著木屐,試著在光斑中行走幾步,屐聲清脆,數百年的沉淀,負面情緒基本被克服,此時的他,只感著重生的喜悅。
這是十五歲人體啊!
遠一點有個小水池,上前一看,這少年身體一米七左右,面容清秀,此時眉心之間有一道若有若無的紅痕。
看著水中的人,聽著心跳,片刻后才醒來。
前事一場大夢,經過剛剛的興奮,不由靜下心來,仔細的觀察,引入眼簾的一間略顯殘破的房舍,按照這個樣式,應當是一間大衍觀的偏殿之中。
突然,他怔怔的看著自己,又轉過頭來看著古意渙然的房舍,這時終于醒悟過來。
這里已經不是原本的地球。
怔了片刻,少年笑著:“你就是王存業了。”
就在這時,突有有腳步聲傳來,就見師妹謝襄端著一碗湯進來,見自己師兄此時站在門口,臉色蒼白,但明顯神智清晰,已醒來,不由顫聲:“師兄,你……醒了!”
王存業轉頭看著少女,眸子一瞬間有些恍惚,口中卻不由自主的說著:“沒事了,我這不是醒了么!”
按照此世界的規矩,側殿中,有一張五尺長的食案,王存業和謝襄坐在兩側,雖陸仁是觀中最重要的人,但是此時也不能上桌,這是規矩。
食案上有著薰肉、鯉魚、青菜豆腐,三菜一湯,雖原材料很簡單,也沒有什么配料,但卻非常鮮美。
陸仁原本據說是大廚,被謝誠救過性命,這人剛直,就追隨謝誠左右,到現在雖然觀中落魄,卻也不肯離開。
不過手藝沒有放下,觀中食物不多,卻盡量弄的鮮美。
謝襄坐姿端正,細嚼慢咽,不時咳嗽下,卻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還有那淡淡的欣喜充滿著其中,使晚餐雖靜悄悄,卻有一種溫馨。
多少年了,沒有這感覺了,家人聚在一起用餐的感覺,真是非常非常美好,不過這時王存業顧不得感慨,人體重組的需要,產生很大的饑渴,在大口用著。
“師兄,你多吃點。”謝襄微微笑著,她食量很小,吃了半碗就放下筷子,看著師兄大口大口吃著米飯,這比自己吃還高興十倍。
王存業感受到師妹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盛了二碗飯了,不過想到身體需要,還是再盛了一碗。
用罷晚餐,陸仁來收拾碗筷,神色有點遲疑,謝襄見了,就心里明白,說著:“師兄,你才好,早點休息?”
王存業點了點頭,就出去了,到了殿外走廊,少許一停。
果過了片刻,陸仁開口:“小姐,存業……哦,觀主雖然好了,可下個月怎么辦?我很是擔心——”
側殿中一片沉靜,只有謝襄連續不斷的咳嗽。
王存業心中一凜,翻動著原本身體的記憶,只是片刻,就找出這一段。
本地魏侯在城中放出告示:河神荒淫無道,十年娶一新娘,送到河中小島,明晨必不見人影,實是世上慘事,不過按照神人契約,只要護著少女一夜,就可度過難關。
魏侯在城中擺開大宴,共邀天下豪杰之士阻止此事。
只要能保全少女,和尚賞寺廟田產,道士賞山林道觀,武者封武士田宅。
第一屆時,豪杰相應如云,入城領命者比比皆是,但是到現在已經是第三屆,前二屆都全滅,導致這次人數不多,魏侯因此強令——安成郡內,每道觀每寺廟,必出一人,否則沒收觀廟。
別的廟觀人數多,總有辦法,但是現在大衍觀只有三人。
陸仁老人,師妹體弱,只有王存業一人。
原本王存業太過年輕,不懂時事,沒有深思,現在王存業一想起,就全身一冷,就在這時,聽著里面謝襄咳嗽一聲,卻說著:“……不能去!”
語氣甚是堅決。
“可是魏侯有令,不去者沒收觀廟……”陸仁語氣愁苦。
“陸伯,我知道你擔心什么,可是你想想。”謝襄微微苦笑:“如果沒有師兄,我們這個觀,還有希望嗎?”
陸仁沒有出聲,卻也不應和,片刻后卻聽著謝襄繼續著:“我知道你的意思,張家二少爺,對我有意,他家是八品縣丞,入了他的門,不用向官府納稅和服役,但是你想過沒有,我這身子,在觀內清靜,還可維持,要是進了大宅子,人事內斗頻繁,我這身子還能活幾年?”
“小姐……”陸仁叫了一聲就不語,心里很是難過。
“再說,師兄雖無權無勢,但我就是想著他,念著他,我愿意為他生個兒子,師兄也許不能重振道觀,但是子孫總能……”說到這里,謝襄茫然若失,卻笑了笑,語氣平靜而安定。
“陸伯,你就不要勸我了,過段日子,把我的細金手鐲拿去,當了賣了,也有上百兩銀子,賄賂一下,看能不能免了這次。真的不行,我就棄了這道觀祖產,跟著師兄跑去外地,總有活路。”
只聽陸仁頓了一腳,嘆息說著:“你太死心眼了……這可是你的祖產和嫁妝,哎,你都這樣下決心了,我還有什么話說……”
王存業一直靜聽對話,心里暗嘆:“王存業,你何德何能,有這師妹?”
王存業沒有再聽下去,靜靜遠去,心中翻閱著記憶。
越是看,越是皺眉。
大衍觀最鼎盛時,有田百畝,但是后屢次有難,變賣田產,到了現在,已經只有七畝五分地,可所謂貧寒,若不是觀里還有一些底子,真是一貧如洗。
魏侯是一郡之主,他的命令難以違抗,就算逃到外地,只怕也舉步艱難。
師恩厚重,美人恩重,總不至于真的拋棄祖產,或者變賣師妹嫁妝來度過這難關?
可現在已經是八月二十,距離九月二十八,只有三十八天,怎么樣度過這個難關?
王存業并沒有驚慌,卻也皺著眉。
此時黃昏已降,院中有一顆大樹,枝葉蔽空遮住了最后晚霞。
入了一個房間,窗紙隔著,光線幽淡,顯的靜謐,王存業臉色有點沉郁,掃看了下,這是一間小房子,木柵小窗前有著一張木榻占了半間。
墻上還放有一個書架,上面有著一卷道經。
這時代,書非常昂貴,這還是當年遺留下來,謝誠活著時,曾經督促王存業讀書,但是現在還只有一卷。
就算當道士,也要精通七部經書,這樣可能被負責道士選拔的道正賞識,獲得道箓,因此才能主持道觀,主持香火儀典。
王存業看著這些,有些靈光閃過,又覺得緩不濟急,片刻后拿定主意,只是手一翻,喚著:“到來!”
黑光一閃,一個龜殼就出現在手中。
見了龜殼,王存業也不驚訝,就是它承載著自己魂魄,經過不知道多少黑暗時空,才抵達到這里,這樣多年,早就不可分割。
將龜殼放到了桌上,尋到了一個小刀,遲疑了下,就“哧”一聲劃破自己的手臂,頓時血涌了出來。
原本才傷愈,這時受此一下,雙眼不由一黑,不過還是生生挺了過來,沒有暈倒,不敢怠慢,一只手在受傷臂膀上一抹,上面沾染大片鮮血,均勻涂抹在黑色龜甲上。
做完這些,不由雙眼發黑,拿手按住傷口,不一會,傷口就不流血了,他前世在陽世之時本是學醫的,對血脈關竅處把握奇準,只流血而不傷筋骨。
按著傷口,卻只盯著龜甲,默念要算之事。
龜甲沾染著鮮血,發出“嗡嗡”之聲,將鮮血都吸了進去,片刻后,黑白之氣就浮現了出來。
王存業盯了上去,卻猛的一驚。
只見黑色沾染了幾乎全部,只有零星白色在其中。
輪回盤殘部所化的龜甲神異非常,可預知福禍,黑色為兇,白色為吉,黑白相間則福禍交雜。
眼前這龜甲上昭示著,此行兇險非常,幾乎是十死無生局面,王存業雖有準備,見此心中不由一沉。
鮮血散去,龜殼就自動化成一道黑光,進入了眉心。
沉默良久,慌亂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王存業出了房間,立于院中,抬頭上望。
夜色朦朧,來回渡步,細細回想前世今生,又心中思量著,自己還有重立陽世的機會,既回來,又怎么甘心平凡?
師妹恩重,又豈能逃避?
再怎么樣困難,只要不是真正十死無生,就還有機會。
王存業默默思考著,這具身體本身機緣不算差,謝誠局限于師門規矩,不能傳授道法,但卻傳授了武功和劍法,并且還有一卷師門允許的基礎內煉之法。
只是這身體原主人終是村民,加上謝誠收徒時已年老,身體才煉好,已經離開人世,原來這具身體受限于見識問題,看不懂內煉法門,而王存業前世時就博聞強識,也曾閱覽諸般道藏,對這輕車熟路的很,雖世界不同,這見識還在。
這時,月亮不顯,蒼穹上只有寒星點點,普照著廣袤無垠的大地,王存業仔細體會著身體,這身體還有些底子,只是有些營養不良,縱有些微弱內息,卻也難以大用。
不過,首先必須先整理一下這個身體所學。
就此一念,龜殼猛一震,噴出一道清光,這清光凝而不散,化為一個人形,人形開始作出動作,每個動作都清晰可見。
這就是六陽圖解的內容,也是王存業學習的功課,話說按照記憶,六陽圖解三十六個動作相對普及,就算普通武者也會一半以上,但沒有這配合的咒語,只是一般的武術奠基,有著這咒語,才是純正奠基內煉功法!
王存業心中一喜,不想有著龜殼,還有這變化,簡直是將以前修煉的匯總精練。
王存業連忙閉目存思,只覺得冥冥之中,眼前的三十六個動作,漸漸凝聚,化成了一個字符。
這個字符一旦結成,頓時光明大放,發出異聲,王存業心中一震,只覺得這字的字符蘊含的奧秘,流轉過來,頓時盡數了解。
頃刻后清光還沒有熄滅,還有余力,只見一卷經書浮現而出,這卷經書字字金光燦爛、八角垂芒,無數奧義也隨之在心中流淌,片刻氣息凝聚,也結成一字。
兩字結成后,清光再也不支,煙消云散,只剩下二個字不動,浮現在心神中,個個都宛如活物,使人一看就能知曉其中含義。
“是真文!”王存業又驚又喜,前世地球上曾經閱讀過有關內容,知道真正的真文,是先天之內,元氣所結,凝聚神韻,顯出真形。
換句話說,就是規則的投影!
不想這世界,六陽圖解和一卷經書,也有道的影子!
王存業醒了,這一覺醒來,整個人都活了,經過幾天磨練,再也感受不到那種疏遠感了,推開了窗,看著前面。
這道觀很樸實,外面是用土石夯筑,為的就是在亂世求生存,因此具有相當的防御,有一個正殿,二個側殿,還有就是兩排房間,全盛時,可居住一百人。
王存業怔了片刻,到書架上看了看,隨便抽出一卷展開。
“……玉女素歷千二百人,衣赤衣,主致長生承差,具錄某身三魂七魄,不得遠離某,主長生疾病,差除素女千二百人,主致長生延命疾病,具錄魂魄,無令遠人身精人安……”
王存業又看了幾卷,這實際上只有一卷,是道術,但僅僅是符咒請神之法,并無修道之門。
這王存業并不陌生,前世地球,大學時就精讀過。
這個世界的這種章文,也大同小異,更加不要說閱讀時略一回想,心神中一個真文就發出微波,奧秘就流了出來。
有著二個真文,六陽圖解和這卷道書奧妙,就全部在心中。
長身立起,出了房間,這時,就只有陸伯出去找柴火,道觀之中就他和師妹兩人,也算十分清凈。
見觀中靜悄悄,不由輕輕一笑。
昨天把師妹累了,讓她多睡會,王存業也不叫醒,拿出紙筆留言,說漸覺身體康復,出去走動走動,勿要掛念。
寫完壓拿起硯臺,壓住紙張,一個人就要往外面去。
走廊并不深,檐上黃蒿尺長,才幾步,就聽得了人聲,王存業聽了看看,就進了西廂臺階下。
此時殿中清冷,縷縷風透過走廊,聽著。
“陸伯,把這當了,換成金銀細軟……我父親在城中薄有幾分人脈,把金絲手鐲當了,在父親舊識走動走動,希望可以免了這強召。”說著,就有嗉嗉解開一個包裹所發出的聲音。
半響不見聲響,過了片刻,才聽陸伯苦澀的聲音:“昨天說了,還覺得你一時想起,現在又拿出來了……你的心思這樣,可他未必懂得,這是一廂情愿的事,你懂么?”
謝襄聽到這里微笑,說:“陸伯說的是,可我就得這樣,這是命,無論是好是壞,你說是不是。”
聽了這話,陸伯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哎,你都這心意,我還能怎么樣,去吧,我不攔你,希望可以免了這次劫難……”
“院里苔蘚滑,昨天又下雨,你別摔著……”謝襄說著,看聲音就要出來,王存業連忙轉身,就向山頂上去。
道觀就在山上,走了一段路,就到了山頂,山間晨霧很大,將外面染成白色一片,向下一看。
山上有著莽莽森林,遠一點就是一個村子,距離小山只有三百米,一條河蜿蜒通過小村,它給村子帶來了飲用和灌溉,這小河是整個“沂水河”的分支。
王存業望著沂水河,默默出神,他又想起了迫在眉睫的這件事。
這沂水河穿過整個郡,是郡內生命河流,能改變郡內風雨,這就掌握了命脈,因此就算河神荒淫無道,但是誰也沒有想過斬殺這神,僅僅是想制止。
山下沂水河宛然白帶,王存業再次消化著記憶,盤算著。
命運并非固定,自己算卦幾乎沒有希望,是因為自己實力太弱,現在之計,就是迅速提升自己實力。
這身體雖悟性見識不行,但根基很扎實,只要點破這個屏障,就可短時間內大有進步,晉升一個層次,想到此處,他心中安定了幾分。
師傳還有謝誠留的法劍,必有一定效果,到時也可取用。
根據記憶,這里神魔共舞,仙妖橫行,蕓蕓眾生沉浮其中,這里是亂世!
越是亂世,人命越不值錢,唯有力量才是唯一的依仗。
不過別的因素也不可小看。
這時太陽欲出,王存業停止了思考,吐納絲絲紫氣。
每天太陽將出未出時,天邊泛起紫氣,是修士為數不多可以吸取的靈氣之一。
就要日出了,已隱隱可見朝霞,每天的早課,可不能因為別的事情而荒廢,自身的力量才是根本。
王存業見時間到,尋了一處空地,腳輕輕的一開,雙手胸前一抱,放開種種雜念。
呼吸之間提挈天地,動靜初始把握陰陽,緩緩吐納著紫氣,十息后就開始了自己的第一次修行。
只見按照動作作出熊猴虎豹,口中發出某種聲音,好像在念著一個個晦澀艱深的字,而這每一個字都蘊含著十分奇特的韻味,又讓人難以清楚的理解其中的含義。
他念的非常慢,每一個字都要持續數分鐘,聲音時緩時急,時大時小,有時細若游絲,卻一直都沒有間斷,配合著動作進行。
當最后一個動作,和最后一個余音結束后,王存業突然之間覺得心神中真文一動,電流一般的酥麻感覺貫穿全身,這是地球上沒有感受過。
修行的感覺是這樣不同……這就是修道之法?
而且這次修煉,動作咒念到位,遠勝于原本王存業。
王存業曾閱覽道藏無數,此刻對照內煉法門訣竅,不由一種明悟隱隱生在心中,果和想的一樣,原本王存業身體素質差還在其次,最關鍵還是鄉下道童,缺了見識,根本無法體會其中根本,因此苦修到現在,只是一層入門,比之武者都差了不少。
現在兩個真文凝聚,就掌握二篇所有要意,只是要修成二層,一個月的時間,不知時間夠不夠?
還有這傳授的武功和劍法,雖是武者之技,而且并非頂尖,但能被仙門收集,自然是一流功法,要是多加練習,必可增長些實力。
做完早課,并不急著回去,就這樣站在山崖上,靜靜的看著。
此時早晨,氣冷風清,幽谷蒼茫,蒙在一深沉氣息中,離著向東五十里之遙,就是安成郡城。
師妹打算,陸伯的無奈,一一在心間流淌而過。
王存業深深的知道,一切的根源,還因沒有力量,沒有力量,在亂世中,就是一種罪過,不能保護親人,不能捍衛自己。
“師兄,你做完早課了?”聲音溫和,王存業聽著聲音,不用轉頭看就知道是誰了。
這聲音陪伴著這個身體度過十多個寒暑,從小到大,她一直是這樣。
“師妹,你怎么出來了,這里寒氣重,別在這里久待,快回去。”王存業連忙說著。
謝襄微笑了下,就這樣佇立在不遠處,說:“你還說我,你不是在這站了這么長時間了?”
立了一會,謝襄一手緊緊的握著衣襟,說著:“師兄,魏侯里你不能去,我父親在魏侯城中還有幾分人脈,我下山去走動走動,興許能免了這劫難。”
說完,謝襄定定看著王存業,又說著:“師兄你這幾日勤奮修煉,近來進步神速,我都是看在眼中,可是沂水河神是一方正神,此去兇險異常,你不能去,你一向依我,這次就依我罷。”
王存業聞言,想著些什么,才動了動嘴唇,就見得謝襄秋水一樣的明眸,里面浮現出的是愛憐和倔強。
這個身體名義上是師兄,實際上一直受著眼前柔弱少女的照顧。
王存業壓住心中感受,沒有否定,只是說著:“師妹,人走茶涼,師傅走了,恐怕沒人愿意擔著利害關系幫我們,我也知道師傅當年有幾個關系非同一般的好友,只是人在人情在,人走兩分開,沒有風險的小忙幫就幫了,只是此事非小,只怕沒人愿意冒著風險幫我們。”
說著,雙手放在謝襄肩膀上:“不要去了,此去機會渺茫,相信我,會有辦法。”
王存業心中有主見,只要有足夠的營養補充,自己在短時間內晉升并不難,到時總有一線生機。
謝襄被雙手按著,一股男子氣包圍著她,身體一顫,不由雙頰暈紅,聽了這話,更是一怔,抬起頭來看著,只見眼前這少年,劍眉刺鬢,雖然不算非常英俊,卻帶著一種凜然英氣,心中就又是驚訝,又是喜歡。
這個少年是祖父指定的夫君,現在一下子有著長大的感覺。
微靠著半刻,謝襄才醒過來,笑了笑,說著:“師兄,試下總是無妨,我去走一趟,就是真的不通,也讓我死了心。”
見師兄這情況,她心中大安,真的不行,就棄了這道觀祖產,一起去外郡,總有活路。
只是這話她自是放在心里,沒有說出來。
王存業見她說話溫和,語氣卻很堅決,就不在堅持,說著:“你一個人下山不好,你帶上陸伯去。”
這一次魏侯之行雖兇險非常,但龜甲有預知福禍只能,未必沒有生機,只是這關系到他的來歷秘密,不方便明說。
這時,觀中飄起渺渺炊煙,王存業見此一笑,伸手就拉著她的手,向道觀而去,并且說著:“師妹,我也要下山一次,把虎骨賣了,要去就要作好準備,肉食,皮甲,皮帶都要購買。”
謝襄被他的手一拉,更是雙頰暈紅,以前師兄雖很愛慕,卻從不敢這樣,聽了這話,更覺得師兄不一樣,說著:“是,師兄都會打算了。”
“是不是一起去?”王存業問著。
“不,和以前舊友請著幫忙,不是短時間的事,今天就不去了。”
“哦,那我先去。”
下了去,就見得了陸伯出來,見了,就說著:“早點好了。”
兩個人齊聲答應,王存業就進屋里。
謝襄卻沒有直接去,轉了一個房間,這是原本放著物品的小房間,房間不大,鋪著一色水磨青磚,沒有窗戶,屋里顯得幽暗。
進了去,片刻謝襄眼睛才漸漸適應,只見東西兩側都有著柜子,柜子上有著密密麻麻上百個盒子,只是現在都空了。
謝襄拉開一個盒子,里面幾塊黑黑不起眼,就是道觀中珍藏的虎骨,她用包袱包好,放在一邊。
“小姐!”這時陸仁進來了。
謝襄拿出包裹,說著:“這是虎骨,等會你拿給師兄。”
又將金絲手鐲取出,包了,對著陸伯說:“陸伯,師兄等會下山下去,我們也走吧,我們從后山下去,不能讓他撞見。”
陸仁只得應了一聲,見他這神色,謝襄一笑,雪白的臉上帶著一絲血色,說著:“這次說不定還真有些機會,陸伯,你也知道,我傷了本元,不能修武煉氣,但還跟了祖父學了些面相風水之道。”
“我見師兄這次醒來,氣機有所改易,當是難后有福澤。”說到這里,她輕輕嘆息一聲,將期待歡喜的神色收斂,說:“陸伯,等會我們走吧!”
陸仁應了,先送著王存業下山,接著回去鎖住道觀,和謝襄從后山下山去了。
眼下立了秋,接連幾場大雨,頓時就涼爽了下來,縣衙坐落在城北,縣衙附近就是街道,這街道還可以,櫛比鱗次的開著店鋪。
一家店中,一個伙計口中說著:“哎,你們聽說沒有……十年一次的河神會,來了不少人。”
這時,在柜臺后忙碌的老板聽得一笑,說:“人是不少,不過比起以前,還真是少了點了,以前才叫人多,使我們縣里生意都好了幾成。”
“聽說去參與河神會,就有十兩銀子拿?”有伙計羨慕的說著。
老板直起身來,用手翻看著帳薄,說:“那是賣命錢,前幾次都死的干凈,瞧吧,這次只怕也難有人逃命!”
幾個人聽了不言聲,的確是這樣,這簡直是賣命宴了。
有個伙計吐了吐舌頭,說:“這樣的話,我還不拿這個錢了,嘿,他們怎么敢去?”
“人家是英雄豪杰,和我們不一樣,再說,還有侯爺的命令,不得不去。”正說著,只見街道上一陣動靜,店主立刻止口不說。
向外一看,只見街道上奔出一行人,一個青年公子昂然策馬在大街上,身后跟著四個家丁,行人見此紛紛讓路。
這公子還算不錯,白凈的臉,束著銀冠,頭發梳得一絲不亂,穿著青袍,策著馬匹利落,顯是有點根基,并非空架子,不過這位公子現在心情并不怎么樣,臉色陰沉。
經過店時,老板連忙笑著躬身,說著:“是三少爺,您是不是進來,冰鎮西瓜……又沙又甜!”
“不用了。”不打笑臉人,這公子沉沉一笑,說:“我要去給幾位老爺拜見,就不來了!”
老板心中一松,應著:“是,那您以后來。”
這一臉不爽青年公子是張龍濤,此縣縣丞第三子,是這縣中一地痞,只是出身官宦人家,沒人敢這樣叫。
這個世界諸侯割據,天子大權旁落,縣令都是諸侯直接指認下放。
這云崖縣,就是魏侯批準委任,而縣丞八品,顯是能和魏侯說得上話。
后面家丁見自家少爺一臉陰沉,心中不由暗暗叫苦,這哪是見客去……這少爺嗜色如命,和沂水河神一個德性,青樓的紅牌都被他玩膩了,自從數月前去云崖山打獵玩耍,正巧遇到外出的謝襄,他嗜色如命,卻從來還沒有玩過女冠,于是頓時上了心思,這幾個月來不斷送禮,只是都被謝襄回絕。
這不,前些天剛送出去的禮今天又被原封不動的拿回來了,人家不收,心情不爽下騎馬出來游蕩著。
突一個家丁眼睛一亮,連忙過來對著他說著:“少爺,少爺,您看吶,這不是大衍觀女冠,怎么跑當鋪去了?”
張龍濤一看,只見不遠處一家當鋪有人說話,仔細一辨,果是謝襄,由于位置,謝襄卻看不見他們,頓時大喜。
馬鞭在空中一抽,笑著:“旺財,你去當鋪跟掌柜聊聊,看著她當什么東西。”
說著,翻身下了馬,就向剛才老板的茶館中去,這老板心中咒罵,卻不得不連忙賠笑著迎上去。
剛才眼尖報信的家丁大聲應著:“小的這就去,少爺稍等!”
飛快的跑到當鋪后門,咚咚咚的敲起來,不一會,門開了,開門的伙計一見,臉上不由得一陣抽搐,暗罵:“今兒個出門沒看黃歷,怎碰上這壞水。”
只是畏懼張龍濤,不敢阻攔,連忙放了進去。
張龍濤這時搖擺著進了茶館,里面稍有點暗,他上去了,就見店主連忙砌了茶過來,三個跟班垂手站著,一聲不吭。
別看張龍濤是三少爺,但家里規矩很重,這些跟班不敢放肆。
張龍濤悠閑的坐著,見著西瓜,覺得太涼,卻沒有動,喝著茶,神態從容,默默的尋思著,想著她為什么會來當貨。
張龍濤雖好色,卻并非愚笨,否則也不會橫行多年沒事。
其中固有老爹的成份,但有些事情不是靠后臺能擺平,他囂張多年依然能活得很滋潤,本身就說明了問題。
這次一樣,早就調查了謝襄底細,知道大衍觀雖落魄了,但一時還不至于這樣,單為了生計的話,絕對不至于這程度。
不一會,家丁旺財飛快的從當鋪后門出來,跑了過來,低聲說:“少爺,打聽清楚了,她和一個老頭來著,當的是細金手鐲,還有幾件首飾,總計當了一百二十兩銀子。”
說完,意猶未盡說著:“我看了一眼,這女冠真是漂亮,少爺您真有眼光。”
默默沉思的張龍濤猛聽此言,腦海中劃過一道靈光,頓時想了通透,卻喝著:“混蛋,她也是你能瞧的?掌嘴十記。”
家丁旺財不想拍馬屁拍到馬腿上,卻不敢抗命,立刻左右扇著自己耳光:“是,我混蛋,少爺說的是。”
只聽噼啪幾聲,真的打,臉頓時腫了。
張龍濤扇著折扇,聽著噼啪打,片刻,想明白了,抬起臉冷冷盯著外面,嘴角帶著一絲冷酷的微笑,徐徐說著:“嘿嘿,我想明白了。”
“這細金手鐲和首飾,平時不見她戴著,必是她的嫁妝,把嫁妝都當了,自然就是救她的師兄了。”
看了一眼旺財,說著:“你們都給我聽好,立馬分頭走,我帶一個人去主薄家,旺財你帶著人去張捕頭家,還有你去李家。”
說到這里,張龍濤取了鞭子,在半空中一抽馬鞭,啪啦啪啦響著,獰笑:“你們都給我把話傳到,如果大衍觀的女冠來走后門鉆空子要推掉魏侯的強征令!都不能幫!如果誰幫了,就是和我張龍濤對著干,削我張家的面子,如果他們應了我,那我算承他們一個人情!”
“還有,給我盯著這幾個老道的別的舊友,把話傳到,看誰敢在這云崖縣一畝三分地上動彈一下!”
說完,上了馬,一抽空中,馬蹄就踏起一陣煙塵。
此時,王守業由于有點不熟悉,這時到了縣城,縣城城門高達五丈,上門大字懸空:“云崖縣”
這三個字是書法大師張澤忠的手筆,王守業看著,也覺得非凡。
王守業是從偏門進城。
“入城費一人十文。”
城衛說著,城衛的態度,只是平常。
現在的糧食是八文一斤,每畝出產三百斤,十文不算貴也不算便宜,王守業沒有必要在這時對抗,就交了錢,進了城。
縣城全然不同于小小的村莊,道路商鋪林立,都是二層三層的木樓,一派熱鬧的氣象,當然這和地球不可比。
按照身體的記憶,轉了幾個彎,就到了一家藥鋪前,王守業就進去。
“哎呀,是你!”說話的是一個中年人,高掌柜。
大衍觀經常采集山藥和獵物給這藥店,原本關系很熟,現在雖漸漸冷淡,但價格還公道。
“是我,高伯。”
寒暄了一句,王守業就拿出了包裹,這時就聽尖利的聲音:“哎呀,王守業你來了,今天又想賣點什么?”
說話的是一個張伙計,據說是老板的遠房侄子,自見了謝襄,就嫉恨上了少年,每次總要刁難或者譏諷幾句。
王守業都不用正眼瞅他,只對掌柜說著:“這次貨多了點,不知道你能作主不。”
說著,包裹打開,露出了七八根黑幽幽的骨頭。
“哎呀,這可是百年老虎的虎骨,都半步成精了,原本只是零星賣,怎么,這次要全部賣了?”高掌柜識貨,驚訝的說著。
“全部賣了,你看值多少?”把包袱往柜臺一放,王守業說著。
“恩,我們兩家交易多年了,我就開個實在價,一百二十兩,怎么樣?”高掌柜仔細鑒定了,發覺的確是真貨,說著。
這時張伙計盯著看,眼神一轉,說:“掌柜,這樣大的數字,是不是等我叔父來了再說呢?”
高掌柜冷哼一聲,說著:“我當掌柜二十年了,這二百兩內,我還有這個權!”
說著,回去后面取出一個盒子,回來拿盒子打開,就見一片金光閃耀,總共十二片金葉子顯出形兒來,每片一兩金子,正價值一百二十兩銀子。
“啊!”一聲,張伙計眼神直呆呆的看著金子。
“行,就這樣了!”王守業按照記憶想了想,價格稍有點便宜,本來討價還價到一百五十兩,這時二話不說,收了盒子就出去了。
“掌柜,這……”張伙計說著。
“哎,聽說被魏侯征召了……幾十年交情,人總要講點良心,這時賺也賺了,總不能落井下石。”高掌柜喃喃的說著,繼續看著帳薄,卻給了張伙計一個警告的眼神。
張伙計聽了,卻眼神轉著,過了片刻,他拍了拍,說著:“掌柜,老板上午叫我去拿一份藥材,我都忘記了,這就去。”
說著,還沒有等高掌柜回應,就跑了出去。
話說李府有百十來戶佃戶,二千畝地,曾經有多人出官,甚受鄉人敬重,門前行人都不怎么樣敢喧嘩。
附近有一個小鋪,兩間門面,打掃得干凈,里面有八張桌子,二個伙計,一個五十歲的老者看起來是老板。
“老板,來點白面餅子卷蔥蘸醬,來一斤熟牛肉。”一人進了去,正是公子家的一個跟班,別看跟著公子一副奉承相,到了店中,正是橫著說話。
店主小心翼翼上來,說著:“來了,客官請坐——六子,切一斤牛肉來!”
就聽著里屋“哎”應一聲,片刻,一個小伙計挑簾出來,端著一斤牛肉出來,老板也端了白面餅子,焦脆噴香,一碟子醬,還兌了小磨香油,這人就端著煎餅卷蔥猛吃,大口吃著肉,只是不時盯著門口看著。
片刻,只見不遠處,二個人影過來,仔細一看,就是謝襄和陸伯二人。
這人一見,頓時就眼睛亮了,也不吃了,盯著直看,就見得陸伯敲了門,片刻,門開了,一個仆人引著進去。
這人摸摸了腦袋,又繼續吃著,速度就慢了,不過沒有沒有等多長時間,門又開了,二人出來,而“哐”的一聲,大門緊閉。
謝襄默默走下了臺階,回首看了看這緊閉的大門,太陽下,她的身影拖著老長,緊緊的握緊了手。
陸伯在在后面默默跟著,這時終于忍不住說著:“這人良心被狗吃掉了,當初老觀主怎么幫他,虧當年還和老觀主稱兄道弟……”
謝襄擺了擺手,用帶著顫的聲音說著:“沒事,與父親有舊識的還有兩家,他們都能在這事上說話,我們去看看,總不會全部都是這樣子。”
見得二人黯然離開,店里的一人就露出笑容:“嘿嘿,果是識相,這李家是推辭了,想必別的二家也是,不過這就不是我盯著了。”
抬高了聲音:“再切一斤雞!”
說實際,張龍濤能橫行這樣多年,一個因素就是對奴仆跟班有賞有罰,手上不苛刻,因此吃肉不難。
店主答應一聲,片刻半只雞送上,這人就一手握卷餅,一手抓著雞,一口咬下,狼吞虎咽,片刻,連原來桌上剩菜都一掃盡凈,這才起身,笑瞇瞇去了。
魯家在城中西南,規格上差了李府二個級別,不過卻是現任的捕長,管著上百人,可所謂位低權重。
“……魯叔,當年我祖父幫你當上了捕長,您總要幫個忙,如果嫌銀子少,我還可以再湊一些。”客廳中,謝襄上前,行了個禮兒,說著。
魯捕長四十歲左右,這時在喝茶,就掃了一眼,只見眼前的少女,有著柔弱的身子,卻舉手投足都透著那種難以描述的韻味,心中暗想:“難怪被張公子看上。”
聽了這話,他剛毅的臉上浮現出為難的神情,說著:“不不不,不是銀子的事情,這個我真辦不到。”
推脫完后,眼睛不由望了望雪花花的白銀,想起張三少的威脅警告,頓時一個激靈:“你們請回吧,娘子,送客。”
他是貪財,但要有命花,他這種不入品的捕長,那能經受的起張三少的怒火,而且自家有這小小的官位,一年也能弄百兩銀子,這二百銀子不值這風險!
謝襄聽了,臉色不由一白,身子一顫,陸仁見了,連忙上前扶住,謝襄定了定神,說著:“那我們走吧!”
說著,再也不看這魯捕長一眼,轉身離開。
縣主薄楊府
縣主薄是掌管文書的佐官,常參機要,實際上是縣中第三把手,地位自然很高,府邸規格也和李府相當,門前還有二只石獅。
謝襄和陸伯二人過來,就遠遠望見大門,一個直匾上寫著“楊府”。
門左有著小門,和門客說了下,片刻,就有著聲音傳來:“請進!”
謝襄心中就是一涼,進去,這是一個大院落,地下都是水磨的青磚,進二道門,有著走廊和樓閣。
就見得幾個丫鬟來往不絕,都穿的不錯,引著進了一個小廳,才聽著里面有人笑著:“原來是謝侄女,請進。”
只見來人身長八尺,身穿藍袍,腳下皂靴,面皮深黑,自有一些官威,正是縣主薄楊孫道,謝襄就要上前行禮,卻見這人連忙虛扶:“謝侄女不必多禮,請進。”
進了小廳,分主賓入坐,楊孫道說:“貴祖父去世后,好久沒有來往了,真是慚愧,今日一見,真是多有歡喜。”
說著,這時丫鬟就上了茶,楊孫道又說著:“不知觀中生計還好不?”
謝襄說著:“不蒙叔父掛念,觀中生計還可。”
就此說了一會,楊孫道態度還是很熱情,卻說的都是瑣碎的事,謝襄忍耐片刻,過會終于忍耐不住,起身一禮,說著:“叔父,這次侄女前來,卻是有事相求。”
這話一落,廳中就是一靜,楊孫道面露難色,竟然起身反過來對著謝襄拱拱手,說著:“侄女,你說的是魏侯召集之事吧,要是別的事,叔父都能應了,只是這事,叔父真是無能為力……”
聽了這話,謝襄面色頓時發白,腦袋不由發出輕微眩暈,眼前發黑,不得不將手撐住桌子。
楊孫道見謝襄如此,面露不忍之色,欲言又止,卻對下人吩咐說著:“拿一百兩紋銀上來,租一輛馬車將她們送出府去。”
謝襄腦中嗡嗡作響,卻回過神來,對著楊孫道說著:“謝叔父賞銀了。”
又對著陸伯說著:“取過紋銀,馬車就不麻煩了。”
說著,就行過一禮,出了去,轉眼消失在門廊上。
這時,屏風后轉出一個婦人,皺眉問著:“縣丞未必有你大,你為什么不答應?你既不答應,又何必奉上銀子百兩呢!”
楊孫道見二人離去,臉色有點黯然,聽了這話,呵斥說著:“你就是見識淺!”
但總是結發妻子,又養了兒子,呵斥后,還是解釋說著:“縣丞名分上比我大一級,但不掌實權,論實權我比他大,但張家和魏侯有點關系,這點不可不考慮,為了正事駁了張家的面子也就罷了,為了這大衍觀的小子惡了關系,不值,所以我才拒絕了謝襄的請求。”
“夫君說的有理,那為什么還給百兩銀子呢?”
楊孫道目光一跳,說著:“謝誠對我有恩,我能當上這主薄,他是出了不少力,這幾年也沒有象樣的報答,總不能一點也不回報。”
見得婦人不以為然,他又壓低了聲音說著:“謝誠畢竟是成平道的弟子,雖說現在疏遠了,說不定還有點牽涉的關系,別不留余地。”
這婦人一聽,頓時一驚,轉念一想,明白了。
“再說,一百兩對我們來說,并不算什么,萬一有什么轉機,也就有了余地,而且,就算不說成平道的關系,這謝襄也不簡單,聽說是得了老道真傳,只是體弱不能修法,她要是入了張家的門,以她的本事,怕是能說得上話,到時就是麻煩,何必為了這點小錢,徹底得罪了她呢?”
婦人聽了,徹底明白過來,就站起來行禮:“老爺,您說的是,我就是眼皮淺,難怪我們家,家業興旺,這都是老爺之功。”
楊孫道聽了,哈哈一笑,擺手說著:“老爺再大本事,當這主薄就到頂了,只希望我們的二個兒子能爭氣,把我們楊家能繼續撐起來。”
魏侯只有一府六縣,每個位置都很寶貴,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拼命爭這些位置。
作為原本小地主的楊孫道,能爬到現在位置,已經是運氣和智謀發揮的淋漓盡致了,再向上爬,已經不是人力所能。
不過如果下一代能保持,就可以成為縣里的世家了。
這時,馬車之中,陸伯坐在謝襄旁邊,謝襄此刻眼眸中盡是失望,片刻后,她收回了悵然的目光,輕聲對陸仁說著:“陸伯,我們回去……”
話還沒有落,就是一陣激烈的咳嗽。
眼見著馬車馳了出去,對面酒店二樓里張龍濤嘿嘿一笑,就此關上了窗。
過了片刻,就有人進來了:“三少爺,有消息了,主薄沒有許,卻給了一百兩銀子,您看……”
“嘿,這老賊還是這樣狡猾,一百兩不算啥,有錢沒有門路也沒啥用……不過,你們要盯緊點,別給他們卷了席蓋跑路。”
“是,三少爺,我們都有數,附近的碼頭都有我們的人,走不了——”幾個跟班連忙應的說著。
這時,下面又有人聲,片刻有人上來:“少爺,張家藥店的伙計,說知道那小子的行蹤,您是不是見一見?”
“哦,那我見一見。”張龍濤說著。
片刻,張伙計進來,就見得幾個大漢逼看著自己,他連忙上前一步,雙膝一軟“撲嗵”跪下,說著:“三少爺,小人給你磕頭了。”
張龍濤似笑非笑,瞟了一眼:“聽說你有那小子的消息?”
“是,他來了我家的店,賣了虎骨,賣了一百二十兩!”張伙計一五一十的說了。
“一百二十兩,大衍觀真是虎死架子在啊!”張龍濤沉思片刻,突一聲冷笑:“走,我們去看看這小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