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么可以懷疑的了。剛才神經質地荒唐地以為生化末世降臨已經成為活生生的現實。
王路的大學畢業紀念冊上,給同學們的留言是“來日相見,個個老婆孩子熱坑頭。”一句話,是個再老實普通不過的醬油眾。從事的職業,也是一家政府網站的小編,安安穩穩過日子一直是他的不二法門。
但是,男人畢竟是男人,當危機來臨時,第一個反映過來的,就是王路。
只見他把望遠鏡往床上一扔,幾步竄出了臥室,很快,客廳里傳來防盜門卡搭反鎖的聲音。接著,廚房里傳來一片翻騰聲,還有王路的念叨聲:“土豆、芋艿、花菜、綠花菜、青菜……”
陳薇和兒子王比安對視了一眼,翻身下了床,王比安悄悄摸過望遠鏡,還想往對樓看,陳薇正好從眼角看到,劈手奪過望遠鏡,扔到了書桌上。
陳薇顧不上穿拖鞋,光著腳小跑過客廳,正好看到王路懷里抱著一堆土豆、青菜,正在費力地打開冰箱門。
陳薇急道:“王路!你搞什么名堂?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管什么廚房啊,快,快走……”
王路頭也不抬,把手里的菜一股腦兒塞進了冰箱上格,最后有一枝花菜塞不進,他想了想,取出了幾枝青菜,把花菜塞進去,關了冰箱門。這才回過頭來:“走?往哪兒走?”
“當然是……”陳薇話才說了半句,就說不下去了,是啊,往哪兒走呢?
王路手一攤:“《生化危機》看過吧?《行尸走肉》看過吧?現在這個時候,病毒肯定已經在全市,不,應該是全世界爆發了。你想想,我們在小區里面,并不是人流集中交流最多的區域,可還是有人變成行尸,這說明,在外面,在人流集中地,病毒爆發得更厲害。”
“現在是白天,居民小區里反而是人最少的時候,可是在外面,在大街上、商場里、寫字樓里、學校、政府部門,那是人成堆的時候,病毒一爆發,感染最快,死人最多的,就是外面。”王路吞了口口水:“這個時候,我們怎么能往外面跑?!”
“可是家里……”陳薇才說了半句,王路就打斷了她的話:“現在家里才是最安全的,放心,我們這房子可不是美國佬的木板房,咱們這是鋼筋混凝土的住宅樓,我們又是在頂樓,只有一扇防盜門能進出,雖然那玩意兒是鐵皮的,但行尸就是用牙啃,也啃不進來。”
王路臉色沉重地道:“我們能在這個相對安全的房間里堅守多長時間,就看我們有多少吃的,多少喝的。”
陳薇這才醒悟過來:“怪不得你急著把菜都放進冰箱。”
王路輕輕搖了搖頭:“冰箱也只是暫時放一下。”
“什么意思啊?”陳薇奇怪道。
王路打起精神:“先不說這個,我們再找找,家里還有什么吃的。”
兩夫妻很快把家里的食品搜集到了一起,東西還不少:兩袋大米,其中一袋剛拆封,兩大包的康師傅牛肉面,冰箱里除了剛放進去的蔬菜,還有三斤重的一塊五花肉,四斤牛肉,一袋速凍的雞翅,一塊醬肉,一塊咸肉、3斤香腸,四袋速凍水餃,一袋湯園,還有幾包干海鮮。這許多吃的,得益于王路的習慣,他喜歡一次性購買大量的菜,然后接下來放冰箱里吃上四五天,從以前的經驗看,這些食品,如果省著點吃,吃上半個月不成問題。
陳薇掰著手指頭:“客廳里還有些小零食,什么花生、牛肉干、瓜子、巧克力、牛皮糖……”
“有多少?”王路問。
“嗯,我昨天剛上好友多超市買的,臨臨總總花了500多元。”陳薇有點不好意思――前幾天自己剛嚷嚷著要減肥,結果一轉身又買了這樣多零食,沒辦法,看美劇的時候,總喜歡邊看邊往嘴里塞零食。
王路搖了搖頭:“這些東西吃不飽肚子,不過保質期長,留著慢慢吃吧,先把新鮮菜蔬吃光。”
兩人正說著,王路突然一拍腦門:“我忘了水了。”說著,急跑到衛生間,打開淋浴間的龍頭,水流噴涌而出,他松了一口氣,趕快關上,轉頭對跟上來的陳薇說:“快,把所有的桶盆都拿來。”
家里的桶盆并不多,也就兩個水桶,兩個臉盆,其中一個還是王比安小時候用的小臉盆,很快就接滿了水。
王路估量了一下:“客廳里還有兩桶桶裝水,另外,太陽能熱水器里的水是滿的,衛生間里電熱水器里的水也是滿的,這兩處管道我已經兩頭都關上了,做為最后應急的水源。”說起來,又買電熱水器,又買太陽能熱水器是王路當初裝修時的傻主意,因為陳薇曾經說過要在半底座式的淋浴房的浴盆里洗澡,王路估量一個太陽能熱水器的水全放了也不夠一浴盆的,所以干脆又在衛生間多加了一臺電熱水器,上下兩個熱水器之間用管道相聯。沒想到,如今這兩個熱水器的超大水箱都派上了救命的用處。
陳薇有些奇怪:“你存這樣多的水做什么?自來水又沒斷。”
王路嘆了口氣:“這自來水,還不知道能用幾天。自來水廠一旦沒人管理的話,能自動運行多長時間,我可不知道,但有一點是肯定的,現在自來水廠也肯定爆發了病毒,而自來水也早晚會斷。”
陳薇急了:“我們家的這些水夠不夠?”
王路咬了咬牙:“我再想想辦法。”
王路想的招,就是用兒子的橡皮泥,把半底座式的淋浴房以及廚房的水槽、洗臉臺盆下水道口都堵上,然后放上水,又在洗衣機里放了水,之于這水會不會漏,那就天曉得了。
而陳薇,把家里所有杯子、碗盆、鍋壺都翻了出來,全都灌滿水,甚至連塑料袋都用來存水,最后,兩夫妻看著放了客廳一地板的各種存水用具,這才安心點。
陳薇看了看冰箱,看了看廚房,又看了看滿客廳的水,“老公,你說,這些食物和水,能讓我們堅守多長時間。”
王路苦著臉:“我不知道。”他看了看陳薇:“我真不知道,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管道煤氣會斷,不知道什么時候電會斷。”
陳薇張了張嘴,一下子明白了,就像自來水廠因沒人管理會斷水一樣,石化廠、電廠,在沒人管理之下,同樣挺不過多長時間。
王路撓了撓頭:“唉,還不如以前用煤氣瓶呢,一瓶煤氣能用大半個月,現在的管道煤氣方便是方便,可源頭一斷,整個城市都沒氣。”
陳薇二話不說,轉頭就向冰箱走去。
王路追著問:“你干什么?”
陳薇頭也不回道:“我現在就把冰箱里的各種肉和生食都煮熟了,對了,還要煮些米飯,總不能到時候吃生的。”
王路嘀咕了一句:“沒電了,冰箱里也放不住東西。”
陳薇回頭瞪了他一眼:“冰室里只要關好門,也能堅持幾天。現在這種時候,能活一天是一天。”
能活一天是一天。是啊,在這生化末世,還能多求些什么呢?
王比安原本是無肉不歡的,這天卻很乖,就著青菜把飯吃得一干二凈。
陳薇心痛兒子,說拆包榨菜吃,被王路擋住了,王路說現在家里剩下的幾包咸菜、榨菜、醬豆腐等腌菜,是最后的應急食品,保質期最長的估計就是這些東西了,而且吃起來不用煮,不用水,不用電,不用煤氣。
陳薇正在洗碗,突然聽到外面遠處傳來一聲轟然巨響,她一抬頭,隔著前面樓房的樓頂,看到遠處高高冒起一股濃煙。
王路走到她身后,護著她的肩膀,很淡然地道:“有地方煤氣爆炸了。”
王路嘆了口氣:“別怕,這是遲早的事。這樣多的小區,總有人病毒爆發時,正在燒菜燒水什么的,人變成行尸后,火還燒著,鍋里的水燒開燒光了,再接著鍋子燒壞了,如果是高壓鍋,還可能爆炸,再接著,廚房著火,煤氣管就爆炸。”
王路停頓了一下:“除了小區里的煤氣,那些賓館里的鍋爐、飯店里的大灶也都很容易會爆炸。”
正說著,又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傳來,陳薇臉色發白,轉身一把握住王路的手:“老公,咱們小區的煤氣管會不會爆炸?萬一樓下有誰家爆炸了,那我們家――你想想,這煤氣管就象一條炸藥一樣,從樓下通到樓上,一炸就是一幢樓啊!”
王路苦笑了笑,指了指窗外升起了一股股濃煙:“所以我希望這樣的爆炸越多越好啊,我們周邊小區的管道如果爆炸的話,就會造成管道網絡破損,無意中也就排空了管內的煤氣,這樣,我們小區煤氣爆炸的可能性也就小得多了。問題是――”王路重重嘆了口氣:“這樣一來,我們的煤氣也就沒了,燒菜煮飯就成大難題了。”
陳薇呆了,連她自己也發覺,有氣還是沒氣――這簡直是個不可能有答案的問題。
看到陳薇發怔,王路連忙轉移話題:“咱們爸爸媽媽那兒電話打通了嗎?”
陳薇揉了揉眼睛,悶聲道:“你爸爸媽媽和我爸爸媽媽那兒我都打了,一開始老是提醒電話忙,再后來,就是一片滴滴的長聲。”
其實這些王路都知道,在安排好食物和飲水后,他就給兩方父母打過電話,自己的爸爸媽媽正在新加坡旅游,在當地新買了個號碼,現在這個越洋電話根本撥不通,里面是一串英文提示,而岳父母那兒,就離此一個小時車程的五龍鎮,可無論是坐機還是手機,也都聯系不上。
王路不知道生化病毒是什么時候在市內感染開的,從小區內萬含月家保姆被感染的時間推算,外部感染的時間只有更早,很有可能,在前一天夜晚就有行尸出現了,現在交通發達,城鎮之間都有公交車,鄉鎮地區發病,不會比市區晚多少。岳父母所在的五龍鎮現在肯定也是一片行尸了。
之于自己在新加坡的父母――王路有種感覺,這次的生化危機,應該是全球性的,而不單單在大陸。
王路明白,其實就是電話通了,大家也都是無能為力,在現在這亂世,唯有自保。
王路低低地對陳薇說:“我們一定要保護好王比安!”
陳薇抽泣了一下,重重點了點頭。
正說著,王比安一手拿著望遠鏡,一手拿著紙跑了過來,嘴里嚷嚷著:“爸爸媽媽,我又找到一個行尸。”
王路接過王比安遞來的紙,匆匆瞄了一眼,上面寫著:
保姆行尸,室內,走動速度與人相同,會推開門。
保安行尸,小區內,一直在來回走動,就像平時巡邏一樣,手里拿著手電筒。
76號401室有個大叔行尸,在敲玻璃窗,注:敲了很長時間,沒敲破。
最下面新添了一行字跡:71號樓下車棚里面可能也有行尸,鐵皮拉門有時會嘭嘭響,應該是行尸在里面敲門吧。
王路指了指最后一行:“兒子,這就是你最新找到的行尸?”
王比安用力點了點頭:“爸爸,那個車庫住著撿垃圾的叔叔,我想他應該也已經變成行尸了,要不然,他早就把門打開了,他的力氣可大著呢,三人沙發他一個人就能背到五樓。”
王路拍了拍王比安的頭:“好樣的,繼續觀察,別忘了添上爸爸看見的對面樓里咬人的喪尸和被咬的人--那些被咬的人也會變喪尸的,盡量把我們小區里行尸的分布摸清楚。”
王比安挺了挺胸膛,脆脆地應了一聲,拿著望遠鏡又跑回了臥室,趴在窗戶,張望起來。
陳薇悄悄拉起王路的手:“老公,讓兒子看這些行尸,我總覺得惡心。那個萬含月家的保姆行尸,到現在還把吃剩下的孩子尸體拎在手里,時不時啃上一口……”她捂著胸口,說不下去了。
王路拍了拍陳薇的手:“這世道變了,現在孩子要學的不是什么英語、奧數、作文,而是怎樣在這個變態的世界活下去,他如果連看都不敢看行尸,那就更不要說和它們戰斗了。王比安越早適應那些惡心的行尸,對他越有利。”
王路盯著陳薇的眼睛:“這個家只是我們暫時容身的地方,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要走出去,走到外面已經成為地獄的世界。”
生化危機爆發第四天,斷水了。
這幾乎是和王路推斷的時間差不多。自來水廠現在肯定已經沒活人了,總不能指望喪尸維護機器運轉。
剛斷水的時候,王路還有些小得意,看著家里從浴缸到客廳的大大小小水杯水盆里的水,自以為有先見之明。
但這個小得意,很快在嘩啦一聲,王比安上衛生間后抽水的聲音里,飛走了。
王路當時幾乎是飛跑到了衛生間,沖著正在拎褲子的王比安大吼一聲:“你在干什么!”
“小便啊。”王比安摸不著頭腦,不知道爸爸為什么怒氣沖沖。
“小便你沖什么水啊,大便再沖不行啊!”王路怒氣更甚。
陳薇快步趕了過來:“出什么事了?吵什么啊?”
王路還沖兒子瞪著眼:“這小子灑個小便還沖水!”
陳薇白了王路一眼:“你有病啊?上衛生間當然要沖水啦。”
王路突然蔫了下來,下意識地擺擺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時候很快到了。就在陳薇上衛生間后。
沒水沖衛生間了。
這回包括王比安在內,都認識到了問題地嚴重性
一家三口擠在衛生間里,沖著座便器里一堆冒著臭氣的東西發愣。
陳薇瞅了瞅王路,小聲道:“要不,拿浴缸里的水沖一下?”
王路臉色鐵青。
陳薇縮了縮脖子,不敢啃聲了,自己也知道這是個餿主意――一家子就靠這些水活命呢。
過了一會兒,王比安嘀咕了一句。
“你說什么?”王路沒聽清。
“我、我想大便。”王比安漲紅著臉。
王路嘴角一揚,手一揮:“那你就大好了。”
王比安臉更紅:“座便器里面已經有了――”
王路不再回話,轉身出了衛生間。
王比安可憐巴巴地看了看陳薇,夾了夾腿。
陳薇嘆口氣:“你就這樣拉吧,實在不行,大家積多了,一起再用水沖。”
到了夜間,衛生間里已經積了四泡小便,三泡大便了,連王路自己也拉了一次,沒辦法,人有四急,這玩意兒來了,神仙也擋不住啊。
雖然蓋著蓋子,可房間里,還是傳遍了臭氣。
在永恒地臭氣中,一家子吃了飯――――王路知道,這些飯,很快又會變成大小便。
陳薇忍不住道:“老公,這樣子不是辦法啊。別的不說,萬一因為這個生病了,不更加要命?”
王路其實也知道,不沖水,肯定是不行的,問題是,就算有再多水,又有幾次可沖的?
王路重重嘆了口氣,悶著頭進了衛生間,不一會兒,衛生間里傳來嘩拉一聲。
客廳里的陳薇和王比安齊齊松了口氣,王比安扯了扯陳薇的手:“媽,水都用來沖衛生間了,到時候沒喝的怎么辦?”
陳薇正在苦笑。
王路又大步從衛生間里走了出來,在貯藏間里翻騰了一會兒,拎著把大號地榔頭又回到了衛生間。
很快衛生間里傳來呯呯地敲砸聲。
陳薇一愣,連忙跑到衛生間門口,一看,王路正在砸座便器!
“你干什么啊?”陳薇嚷道。
王路悶著頭,只是大力砸著,座便器不一會兒就成了一堆碎瓷碴。
王路這才停下手,指著地磚上露出來的一個黑洞洞地洞口中:“以后就直接拉在管道里吧,這下,就用不著水沖了。”
管道不象座便器,沒有U型彎道,是斜著通下水道的,雖然敞著口,隱約能聞到臭味,但比原來好多了,而且在上面罩個塑料袋后,臭味又少了許多。
大小便危機總算是解除了。
當然,在上衛生間的時候,很考驗人的投擲能力,管道口可比原來的座便器座位小多了,要不偏不依地“拉”進去,也是件很鍛煉人的事。
這天夜晚,王路舉著望遠鏡,盯著樓下的保安喪尸又一次經過,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不知道喪尸有沒有大小便。
不管怎么說,喪尸也算是種生物吧,有進就有出,進食必然伴隨著排泄。
不過,任何一部喪尸電影或小說里,都沒提到過這個,當然,除了泥轟國的A片,也沒別的電影會拍拉大便的鏡頭吧。
也有可能,喪尸是不排便的,它的消化功能足夠強大,把所有的食物都消化了。
這是極有可能的,既然體細胞在死亡后,又能復活,就說明喪尸的細胞功能強大到了變態的地步,為了獲得足夠的養分,它的消化能力也會變異。
王路努力把鏡頭對準保安喪尸的屁股――很遺憾,什么都看不出。
王路嘆了口氣――在自然界中,動物的大小便一直是被追蹤和觀察地最好標志物之一。提前發現動物的大小便,對優秀的獵人來說,能爭取到不少下套設伏以及躲避的時間。
王路真的真的很希望,喪尸也是有大小便的。
天氣很不錯,陽光從落地玻璃窗曬進來,都照到床沿了。
外面的鳥兒叫得有一聲沒一聲的。
王路醒了有一會兒了,懶得動彈。
多久沒賴床了?
好像兒子王比安出生后,就再沒睡懶覺的時間了,特別是上了小學后,天天6點30分就要起床,洗臉刷牙,吃飯,開車20分鐘到學校,整整好7點15分。再花15分鐘,把陳薇送到學校。然后,去自己的網站辦公室,不多不少,正好8點。
多一分都不行,7點以后,麗園路的車就多了起來,一旦堵上,保證遲到。
于是,王比安挨老師批,陳薇挨校長批,王路挨陳薇和領導雙重批。
但現在,王路終于用不著趕早高峰了。
王路支起耳朵聽了聽,廚房間傳來抽風機的聲音,兒子房間傳來電腦游戲《地獄邊境》的聲音。
大家都活得很滋潤啊。
都是托喪尸的福啊。
王路正有一搭沒一搭瞎想。
就聽見王比安和陳薇齊齊“啊”了一聲。
很快,陳薇快步跑了進來:“老公,斷電了。”
王路打了個哈欠:“差不多吧,我估摸著也該斷電了。”
王比安也跑了進來:“斷電了斷電了,老爸,是不是發電廠爆炸了?”
這個城市有著華東地區最大的發電廠之一――北侖發電廠,不過離王路家有40多分鐘的車程,就是發電廠真的爆炸了,王路一家也看不見。
王路伸了個懶腰:“爆炸倒是不見的,應該是煤沒了吧。”
他掰了掰手指:“很多原因會讓我們斷電,別的地方著火燒斷線路啦,人變成喪尸后,電器一直開著,過熱短路也會斷電。我們運氣算好的了,小區里沒發生這些事情,而且外面的電線環路也一直沒出問題。”
陳薇聽王路說得啰嗦,不耐煩地道:“你剛才不是說什么煤嘛。煤和電廠有什么關系?”
王路擺出一幅“果然女人家頭發長見識短”的神情:“北侖電廠可是燒煤的,這煤都是海運從青島那兒運過來的。煤燒完了,就算電廠里還有活人堅持值班,也沒法發電了。”
王路好歹是網站編輯,雜七雜八知道的事多,“以前我們網站報道過一個新聞,說的是因為北方凍冷災害,造成發電廠煤難以及時運進來,從報道里我才知道,北侖發電廠一般只貯藏夠用7天的煤,7天后,煤如果不運到,整個發電廠得熄火。現在――”
現在嘛,當然沒人還會給北侖發電廠運煤了。
其實王路一直對北侖發電廠沒有停電感到好奇,他可不認為現在還會有人學雷峰,在喪尸的攻擊下,還在電廠里工作,唯一的解釋是,電廠的自動化程度足夠高,以至于在沒人管理的情況下,發電機組還堅持工作了這樣長時間。
好吧,現在不是好奇發電廠里的喪尸的時候。王路問陳薇:“煤氣還沒斷吧?”
陳薇點了點頭。
王路嘆了口氣:“還好,今天還能吃口熱乎飯菜。你把冰箱里的東西整一整,容易爛的肉啊魚啊什么的,趕快燒熟了,記得多放些鹽。”
陳薇臉色一暗:“現在天氣熱,就是燒熟了,也不知道能放幾天。”
王路撓撓頭:“過一天是一天吧。”
陳薇剛要轉身,又扭過頭來:“老公,你說,這煤氣什么時候會斷。”
王路苦著臉:“沒準就是今天。”
“這樣快?”陳薇驚道。
“這煤氣已經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前幾天,小區外著火時,我已經擔心煤氣管道受到破壞,沒想到,這煤氣還挺到現在,估摸著,是我們小區的管道是另外一路的。不過,今天電停了,煤氣管道靠增壓機運轉的,沒有電,管道里就是有氣,也輸送不了了。”王路嘆了口氣。
陳薇沒再說什么,匆匆跑向廚房,不一會兒,轉來開關冰箱的聲音。
王路發了一會兒怔,突然發現,自己并沒有多少擔憂,雖然水電接連中斷,可這些,都是早就預料到的,遲早要來的事。自己也是早有盤算了,所以,擔心也沒用,還是想想下一步該怎么辦吧。
王路一抬頭,這才發現,王比安早就不見了,他喊了一嗓子:“王比安,給我過來。”
王比安很快跑了過來,手里拿著一臺PSP,正玩得起勁,看到老爸盯著自己手里的游戲機,得意地一抬手:“前幾天剛剛沖滿了電。”
王路剛想習慣性地訓王比安不要光顧玩游戲,突然想到,再過三四小時后,游戲機的電池就會耗光,這孩子以后可以永遠不能玩游戲了,得象原始人一樣玩泥巴了,終于還是忍住了。他嘆了口氣:“爸爸讓你觀察的喪尸日記做得怎么樣了?”
王比安噢了一聲,匆匆出了門,很快又跑了回來,把一個本子扔給了床上的王路。
王路一翻,沒有新的內容。
他眉頭皺了皺:“你小子沒偷懶吧?”
王比安從游戲機上抬起頭:“老――爸,我可沒偷懶,真的沒找到別的喪尸了,沒準小區里還有別的喪尸,可沒出現在我們樓道前。”
王路揮了揮手:“去,把望遠鏡拿來。”王比安國邊玩游戲邊走了出去,一會兒,一只望遠鏡隔著門,扔了進來。
“臭小子。”王路罵了句,連忙伸手接住。
整整一天,王路一直趴在窗口中,看著樓下的保安喪尸來了一回又一回,不時對著手表,記下個數字。說起來,這個手表還是王比安上小學時,他給買的禮物,是只難得的手動一發條的機械表,用了沒多久,王比安就用上了手機,這只機械表就被扔在了抽屜里。
家里還有兩盒從單位領來的電池,常用的掛鐘用上幾年都沒問題,有問題的是,這個家,看來是住不了幾天了,出門在外,這個能手動上發條的機械表,就成了寶貝了。
沒錯,這個家住不了幾天了。
雖然水還剩了不少,樓頂上的太陽熱水器里的水還沒用過,米還有整整一袋,成袋的零食都沒動過,醬瓜、腌菜、咸肉什么的,也還有。
但還是住不了幾天了。
因為,下午5點,煤氣斷了。
唯一慶幸的是,陳薇留了個心眼,提前把晚飯都燒好了,如果不是考慮到天熱容易餿菜,她還想多燒幾天的飯菜的。
落日,晚霞滿天,一家三口有一口沒一口吃著冷飯冷菜。
誰也不知道,這樣的飯菜還能吃幾天。
這是用來野營用的室外簡易煤氣罐,也就拳頭大小。
王比安上小學后,王路突然發了興致,一向是宅男的他,嚷嚷著說要去野營搞什么父子情深。
家里從網上購買了帳蓬、燒烤爐、睡袋、氣墊什么的一大堆,這其中,就包括了兩個小煤氣罐,裝上簡易爐頭,放上個平底鍋,勉強也能燒個面條啊煎個雞翅啊什么的。
買來后,卻沒用幾次,第一次全家外出野營,跑到清涼山上,晚上遇上了陣雨,好死不死,王路扎營時,擔心泥地里蟲子多,把帳蓬搭在了一個水泥小廣場上。那晚雨水下得又猛又急,水泥小廣場周邊的護沿反而擋住了雨水外流,結果平地積水半尺深,水漫進了帳蓬內,硬生生把全家逼了出來。最后的結果是,全家滴著雨水,在盤山路上開了2個多小時車,又回到了家里。
所以,這煤氣罐買來多年,里面還有氣。
“還有一罐多呢。”王路拿起一罐放手里晃了晃:“這罐是滿的,壓根兒沒用過,剩下這個罐,也就用了兩三次。”
陳薇盯著王路手里的煤氣罐:“用這燒飯太費氣了,燒面條吧,放些咸肉啊什么的。”
王比安身舔舔嘴唇:“媽,快燒吧,就吃面條好了。”
陳薇摸了摸王比安的頭:“這孩子,這幾天天天吃零食,也吃反胃了吧。以前你可喜歡吃薯片了。”
王比安嘀咕道:“拿薯片當飯吃,吃得我都要吐了。”
王路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自煤氣斷后,一家人又堅持了一星期。
一開始,全家吃的是陳薇乘還有煤氣時,提前燒好的飯,里面夾有肉和菜,雖然一鍋大雜燴,味道實在不咋的,但現在也不是挑剔的時候。
二天后,雖然燒好的飯還有,但已經有些餿味了,王路不顧陳薇的勸阻,把足夠全家再吃一天的飯都從窗戶扔出去了。
開玩笑,要是為了吃這個生了病,找誰去治啊?
然后,全家就開始吃零食。
花生、瓜子、巧克力、牛肉干、豬肉脯、話梅、薯片、酥餅――靠著吃零食,硬生生又撐了三天。
現在。零食吃光了。
其實就算零食沒吃光,一家人也撐不下去了。
吃飽了飯吃零食,是件幸福的事,可你試試看光吃零食不吃飯――――陳薇早就發現了,這零食根本不墊饑,吃完一袋子花生,灌半肚子水,也就頂一小時,又餓了。
總得吃點熱乎的啊。
陳薇舉起了用過的煤氣罐:“就用這罐吧。”
王路剛要點頭,猶豫了一下:“算了,留著吧。這兩罐煤氣,出門時還是應急用的。現在就用掉了,太浪費了。”
他抬起頭,大聲道:“我出去一趟。”
陳薇和王比安都瞪起眼,陳薇半響才明白王路的意思,聲音都發顫了:“老公――”
王路笑了笑:“遲早要出門的啊。”
雖然笑著,話音里卻滿是無奈。
陳薇眼眶紅了:“老公,實在不行,咱們用太陽能熱水機里的熱水泡吧,我看了,這幾天天天大晴天,上面熱水都有90多度了。把米一泡,放高壓鍋里,應該能泡個七八分熟。”
王路搖搖頭:“那水,是保命用的,不到最后時刻,絕不能用。”
陳薇咬了咬唇:“你就算是出去找些方便食品來,也頂不了多長時間的。”
王路笑了笑:“我不去找食品,我去找煤氣。”
“什么?”王比安嚷嚷起來:“老爸,你不是說煤氣管道已經斷了嘛?你還找什么煤氣啊?”
王路摸了摸王比安的頭:“你這傻小子,你忘了,有個玩意兒叫煤氣瓶。”
王比安還沒反應過來,陳薇已經手一拍:“對了對了,雖然我們小區用的都是管道煤氣,可那些外來打工租住在車棚里的,用的都是瓶裝煤氣。”
王路點了點頭:“小區門口那家雜貨店,就專門向他們供應煤氣瓶,那兒應該有煤氣吧。”
一瓶煤氣,省著用,用上一個月是沒問題的。
水是斷了,但家里事先貯藏的,還有不少,電斷了,這倒是無所謂,只要有煤氣,就還能在家里住段時間。
陳薇心里也明白,全家遲早要到外面的生化世界里“討生活”,可看看身邊的王比安,雖然個子比自己還高,卻一臉稚氣,那生化世界里的生活,能晚一天是一天。
陳薇重重點了點頭:“好,你去背瓶煤氣上來。”
王路家住在78號506室。
小區第二排,出了樓道門,向右50米,就是大門口。雜貨店就在門口。
以往,就是下雨天,王路去雜貨店,也從來不帶傘,幾步路,就是淋雨,也淋不到幾滴。
但現在,卻是生化危機的世界。
赤條條跑出去,肯定是不行的。
王路站在客廳中,問陳薇和王比安:“這樣行不行?”
他身上穿著一件羊絨大衣,外面罩著兩件雨衣,腳上是高幫雨靴,手上帶著皮手套,頭上戴著王比安滑輪滑時戴的安全頭盔。
陳薇小心翼翼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翻,遲疑到:“應該都蓋住了。”她頓了頓:“老公,你說這樣子真能防護住喪尸?”
王路費勁地把頭盔摘了下來――這頭盔實在太小了,如果是摩托車的那種全防護頭盔就好了。
他安慰陳薇道:“沒問題的。你想想,這喪尸雖然看著怕人,其實說到底,還是人變的,人身上的一些生理特別并不會變。”
他看陳薇皺著眉,嘆了口氣,再一次解釋道:“你看,人的手指不象野獸,沒有尖爪,根本不利于撕扯,還有牙齒,人是雜食性動物,不象食肉動物有犬牙,咬東西并不方便。你從望遠鏡里也看到了,喪尸的手指、牙齒都沒有什么變化,還是老樣子,那它們的攻擊能力,和普通人也差不多。”
“我穿了這樣厚的大衣,還有雨衣,喪尸不要說用手指撕扯不動,就是用牙咬,也咬不穿。你要不信,你咬口試試。”
陳薇瞪了王路一眼:“都這種時候了,你還開玩笑。”但她遲疑了一下,掀起王路的大衣,選了個衣角,使勁咬了下去,還用力扯動。
王路看得目瞪口呆:“老婆,你還真咬啊。”
陳薇試了半天,松開口,看了看衣角,大衣上只有牙痕,表面有些破損,卻并沒有咬穿。她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還行,再加上雨衣,肯定咬不動了。”
但她又很快抿了抿嘴:“就怕喪尸有別的變異,力氣突然變大了。”
王比安在旁邊看得也笑了:“媽,你放心好了,我看啊,那些喪尸力氣并不大,對面樓里的那個喪尸叔叔,一直在拍打玻璃窗,可窗戶都沒碎過。爸爸早說了,雖然我們小區的窗戶是雙層的,可用上榔頭什么的,用勁還是砸得碎,只能說喪尸和普通人力氣一樣大。”
王路笨拙地摟住了陳薇的肩:“老婆放心,我還要帶武器下樓呢。”
說著,王路一舉手,手里是一把寶劍。
其實,家里共有3把寶劍,一把是王比安小時候在天童寺玩時買的,半尺來長,一把,是王路結婚后到杭州度蜜月時買來鎮宅的,俗稱的龍泉寶劍,長一米,不過,那劍是“軟劍”,一晃,整個劍身都象彈簧一樣會顫動,王路自認沒有飛花落葉都能傷人的內功,用這軟劍,連螞蟻都弄不死。
剩下的,是一把去年到武當山玩時買的劍。很標準的劍,七十厘米長,不長也不短,劍身也夠硬。
王路用磨菜刀的磨石,給劍勉強開了鋒,如今,就舉在手里,做威風凜凜狀。
陳薇唇角一揚,剛想笑,又咬住了唇:“你就別瞎鬧了,你看電影里演的,喪尸連子彈都不怕,你弄根光能切切菜的不銹鋼有什么用。”
王路也知道,這劍也就是切切菜,想切肉都不頂用,可有比沒有好吧。他打起精神道:“老婆安心啦。喪尸那不是不怕子彈,而是子彈打得地方不對,打它腦袋不一樣死定了。”
陳薇更擔心:“你不會指望這破棍能砍下喪尸腦袋吧?”
王路一舉手中的劍:“砍不下腦袋,用來砸還不行?砸胳膊,砸腿都行啊。老婆你想想,喪尸就算不會死,可它的手啊腳啊骨頭如果斷了,肌肉啊神經啊什么的破壞掉了,一樣不方便抓人啊走路啊什么的。沒準我運氣好,一劍捅到它眼窩里,肯定讓它死得不能再死。”
這就是所謂的聊勝于無吧。
其實王路知道,自己這話有點自欺欺人,喪尸的變異是出乎常人的想像的,比如說――萬含月的弟弟,那個被喪尸保姆吃了的孩子,如今已經復活了。肚子被掏了個大洞,半截腸子掛在洞口的孩子,卻在房間里爬來爬去。喪尸的運動機理,肯定是變態地強。
在喪尸身上,生理常識是指望不上了。王路唯一指望的是,正常的物理定律還能起作用,比如,如果喪尸被自己砍斷腿后,就算還能動,但平衡肯定是保持不了了,追起來,也不如原來的靈活。這樣,自己就又多了點逃生的機會。更進一步,把喪尸的雙手雙腿都打斷,甚至砍斷,喪尸光剩下張嘴,又能拿自己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