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來過好幾波人，看了看小傻一息尚存，安慰了幾句便離開了。
張瀟藝望了望周邊的環境，心中不由凄苦起來，想來自己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了，再也見不到爹爹媽媽了。再看看自己的身體，小傻的身體雖然與自己有幾分相似，但這確確實實不是自己原本的身體。突然感覺手中還緊緊握著一顆拳頭大的東西，拿起一看，竟然是一塊石頭，張瀟藝想起自己掉下去的時候是抓住過一塊東西，不過那只是一塊灰色的水泥而已，跟眼前整塊煤炭般烏黑發亮的石頭迥然不同。一時思緒起伏，真真實實，虛虛幻幻，都想不清楚起來。于是用手指用力狠狠地掐了下肌膚傷口，傷口吃痛地讓人抽搐，這種痛是實實在在的。這是真的到另一個世界了，寄存到了另一個人身上。該怎么回去呢，是不是真的回不去了。如果人真的有來生，但是如果永遠回不到今世，來生又有什么用呢。張瀟藝癡癡的想起來。
趙柔兒看著孩子迷茫的眼睛，喃喃地說到：“這孩子，以前是老實，現在是真的傻了。”家里一大一小兩個傻子，以后的日子將是何等艱辛無趣。想著想著也覺得心灰意冷起來。
大傻眼睛泛的白光和小傻眼睛里是一模一樣的。這倆父子放一起，正應了那句古諺語：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打地洞。如果非要證明這倆父子的血緣關系，滴血認親都沒這眼神來的證據確鑿。
兩父子就這樣各自呆呆凝望著。
趙柔兒在思忖著，這孩子娶媳婦的節骨眼上，可不能出亂子，王家那小姑娘生的倒是伶俐，指不定能生出個不傻的男丁來。不是男丁女娃娃也好的，老了也能有個倚靠，只要不再傻就行。本來這希望挺大，然而就在這節骨眼上又摔了一跤，孩子又傻了幾分，能不能生娃還是兩說之事，保不準又生個傻孫子，那奴家可真是命苦了。若然如此，只怕是祖墳埋在茅坑里了。
趙柔兒正傻傻地念想著，突覺一陣霹靂之聲襲來，只見大傻左手一掌拍碎了邊上的石墩。趙柔兒方才醒轉過來，她倒是沒有過份害怕，因為她知道這并不是大傻因為兒子受傷，一怒之下拍碎的石頭，而是隔兩天就有這么一出。以前的木桌木椅經常被拍的粉碎，后來經不起折騰，就換了木墩，結果木墩也被大傻一巴掌拍裂開了，比大斧頭劈柴還霸道。后來實在無法家里都換了石墩，頭幾天還經拍，后來也是被拍得裂開了。沒想到今天石墩也被拍了個粉碎。趙柔兒說不怕，心里還真是怕的，畢竟這樣的巨力拍在自己身上，怕是骨頭都要寸寸斷裂。但是大傻雖傻，卻人畜無害，每天遭殃的都是些石頭、桌椅。
小傻卻是恍若未聞，呆滯的目光像是一灘死水，慘白無波。
就這樣過了五六天。小傻還是老樣子。趙柔兒每天送水喂飯，察看傷口。大傻就靜靜地坐在邊上，偶爾發瘋似的出去對石頭屠戮一番，然后又呆呆地坐在這邊，晚上和衣趴著睡一覺，未聞雞鳴，便又癡癡地坐起來了。張默和張陵來過兩次，看到這情形唉聲嘆氣地走了。美顏每天都來一趟，上下胡亂看了一通傷口，不懂裝懂地說：“看樣子馬上就要好了，你放心，姐姐一定幫你娶媳婦。”除此之外就鮮有人來了。
小傻的身體一日好似一日，只是心情沒有轉好。每日睡覺昏昏沉沉，醒來迷迷糊糊，連日夜都分不清了，遑論春夏秋冬了。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在清靈蓄元膏的滋養下，小傻的傷勢慢慢愈合，已經能起床走路了。
這一日，趙柔兒頗是欣喜，孩子能走路了就表明四肢健全，還是原來的小傻，終歸是能娶媳婦兒的。趙柔兒心中一樂給小傻幾個銅板，道：“這些個給你，去鎮里的阿祥老頭那里買冰糖葫蘆，多買幾個，玩的開心點啊。”
小傻愣愣地接過銅板，數也沒數放進口袋，信步往門外走去，穿街過巷，沒有絲毫心情觀賞沿路風景。周圍的吆喝聲、吵鬧聲不斷。約莫走了個把時辰。小傻方覺得腿有些累，想坐下來休息，才發覺這里人聲鼎沸，竟尋不到一處放屁股的地兒。此地這是鎮中央的大廣場，廣場的北邊是一座祭壇，是大的祭祀活動的聚集地，東南西三遍分別是三座石碑，被許多的人圍繞著。東邊人最多，南邊人次之，西邊人最少。這是絳雪國城鎮廣場的標準建制。北邊祭壇是權力與榮耀的象征，東邊是力量石碑，南邊是敏捷石碑，西邊則是智慧石碑。這些石碑是屬性石碑可以測試出屬性的高低。資歷老的前輩可以根據一個人元力的雄渾程度看出人的力量屬性，但是沒有這個石碑精準，而敏捷屬性和力量屬性卻不是常人能看出來的。
東邊人生嚷嚷，看來有許多人在測試力量屬性。張瀟藝畢竟童心未泯，心中雖然難過，但也是探頭探腦的鉆進去想看個究竟。這時，身邊一個大漢厲聲叫了起來：“誰啊，推個鳥啊，你娘的！”所有的人都轉過頭來。管理力量石碑的謝頂老頭，也是淡淡的回眸一望，看到是小傻，心中一樂，想調笑幾下，道：“哎呦，這可不是旁人，堂堂張家的十三少，二狗子，這就是你不對了，你太過魯莽了。”大家一陣哄笑。
小傻望了望謝頂老頭道：“你認識我？”
謝頂老頭一聲賊笑道：“黑喲，十三少，您說笑了，大名鼎鼎的張家雙傻，黑虎鎮，誰不認識啊，十三少，您這唱的是哪出啊，也來測測您老的力量？”
小傻雖然聽出話帶諷刺，但也并不在意，道：“怎么測？”
謝頂老頭一陣愕然，思忖著今兒的十三少怎么有點不正常啊，以前問十三少問題都是牛頭不對馬嘴，今天，倒是能交流了，道：“很簡單，只要把手放在石碑上就可以了。不過放之前要給老夫一個銅板。這是黑虎鎮的規矩，雖說你那個……是吧，老夫也絕對不欺負您。您堂堂張家十三少爺，一個銅板應該沒問題吧。”
“是這個嗎？”小傻掏了掏口袋，摸出一個趙柔兒給他的銅板來。圍觀人群早就聽聞張家一門雙傻，眼見這小傻一個銅板也要確定一下是不是，可見是有點傻，不過倒也沒傻透。
謝頂老頭收起銅板，嬉笑道：“嘿嘿，是的，十三少，可以測了，不過測之前呢，我得給你交代幾句。待會兒呢，你的力量會在石碑上顯示，我給你交個底，如果有7點，那就是咱們黑虎鎮地地道道的農民，8點就是大漢了，9點是壯士，如果有10點那就是精丁了，可以參軍入伍，建功立業了。10點以上那可是前途無限啊。女子的一般是5點。聽說十三少快要娶媳婦了，只要十三少您有6點以上就能把媳婦給辦踏實了。我們看好你哦。不過話又說回來，十三少，如果只是5點以下，那就要被媳婦反手綁起來打屁股嘍。哈哈哈。”周圍的笑蔓延開來。
“開始吧。我們看好你哦。”謝頂老頭瞇著眼睛笑道，以這個老頭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小傻的力量屬性低的可憐，不過不把脈也并不能確切知道。
小傻并沒有理會他人目光，把手掌往石碑中心一放，石碑頓時發出暗沉沉的光芒，然后顯示兩個古樸的金色大字：力量。力量倆字后面是重重的一豎，菜市場賣菜的奶奶都知道這是個1字。眾人一陣驚疑，難道這個家伙的力量屬性已經超過精丁了。
過了半響沒人說話，石碑出聲了：“力量屬性，1，請您加強鍛煉，俯臥撐將是您最有效的選擇。”這時眾人才明白過來原來這1后面是不會再出現任何數字了。頓時噓聲一片，又是垃圾，又是了色地罵人。
“這黑虎鎮，您也算一人才，這么多年，老夫我在黑虎鎮還沒見過力量屬性是一的呢。說你是曠世奇才都不過分啊。連石碑都破例為您說了這么長一段話。要是張昭穆他老人家聽到，血都要吐出來，哈哈。”謝頂老頭露著兩顆黑牙，掩不住的歡喜。一陣陣的噓聲和嘲笑聲此起彼伏。
小傻從人群中鉆出來，他并沒有為嘲笑噓聲而生氣，這些東西對傻子來說不重要，對自己這個生無可戀的人來說更不重要。閑著也無事，繼續踱步往敏捷石碑走去。這里人相對少些，個個臉色凝重。守護石碑的矮老頭，短小精明，雙眼瞇起，目不斜視，相對剛才的謝頂老頭，頗有長者風范。
只見有位年輕人向矮老頭遞過去兩個銅板，然后將手望敏捷石碑上一放，石碑散發出淡淡的黃光，同樣是兩個古樸的大字：敏捷，接著是一個數字4，石碑響起洪亮的聲音：“敏捷屬性，4，地行者。”眾人一片詫異的目光瞧著這位年輕人，想來雙屬性的年輕人的確是令人羨慕的。
小傻也掏出兩個銅板遞給矮老頭，也不廢話，直接將手放在石碑上，石碑泛起暗沉沉的紅光，幾個古樸大字，隨即洪亮的聲音響起：“敏捷屬性，1，請您加強鍛煉，跑步是您最有效的選擇。”
矮老頭這個時候慈祥的一笑，道：“小伙子，不要氣餒，雖然是一點但也是雙屬性的了，只要以后努力就能成材。”
小傻向矮老頭點了點頭，徑直向智慧石碑走去。
這里人很是稀少。小傻摸摸口袋已經沒有銅板了，他突然很好奇想知道自己的智慧屬性有多少。看著那個守護石碑的長須老頭一眼，只見他閉著雙眼，已經睡著了。旁邊寥寥幾個人或站或蹲。突然一只小手放在石碑上，石碑萎靡的藍光緩緩亮起。又是一聲洪亮的聲音：“智慧屬性，1，請您加強鍛煉，多讀書是您最有效的選擇。”
“誰！”長須老者頓時被驚醒，睜開眼睛望著小傻道：“剛才是你？”
小傻點點頭。
“五個銅板。”
“我身上暫時沒銅板了，先欠著吧。明天還給你。”
“欠著？你開什么玩笑！哪家的孩子，這么不懂事，這一點智慧屬性就是你的倚仗嗎？”
這一番話讓小傻也是有點不知所措。
“耿老頭，你一把年紀了何必難為孩子呢。五個銅板我替他給。”一個長眉老頭和藹的聲音從身后響起。長須老頭接過銅板，重新閉起眼睛來，有智慧屬性的年輕人雖然少見，但是1點智慧屬性有跟沒有基本沒區別，因此還沒重視的必要。
長眉老頭拉著小傻的手道：“孩子，你可以叫我祭壇老祖，我是北邊那個祭壇的守護者。你叫什么名字？”
“張瀟藝。”
“嗯，跟我去那邊坐一下吧。老頭我跟你聊聊天。”
“嗯。”
“孩子，雖然你很弱小，但是畢竟你是三屬性兼具的英雄體質。三屬性兼具的人，要么隕落，要么就是這個世界的強者。三屬性都是1，呵呵，你實在是太弱小了。但是作為祭壇的守護者。我還是要履行我的職責，每一個英雄體質的人都可以和祭壇之魂溝通，讓他賜予你一些小東西。”祭壇老祖道。
“英雄體質？什么是英雄體質”張瀟藝納悶地問道。
“所謂英雄體質，就是具備三種屬性，這樣的人往往都能成為一方梟雄，同時所有蓋世英雄大都是三屬性俱全的，所以漸漸的世人就將擁有三屬性的人與英雄兩個字等同起來。”
“祭壇之魂又是什么？”
“剛才你的測試已經讓祭壇之魂感應出你的存在，他正等著你呢，你躺在祭壇上，閉上眼睛。”祭壇老祖不等張瀟藝答應便拉起他到祭壇上，讓他躺下。
張瀟藝緩緩閉上眼睛，突然感覺自己到了一個黑暗的世界中，這里什么都沒有，一片寂靜，雙目所及除了黑暗還是黑暗，突然一聲蒼老的聲音從天際響起，漸行漸近：“年輕人！既然你來到了這個地方老朽也不問你的出身來歷，只問你需要什么，靈法、靈寶、靈藥，只要不是太高級的，你可以選一樣。”
“我什么都不要，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張瀟藝落寞地道，他現在真心什么都不想要。
“哦，什么都不要，呵呵，小子，你是老朽這么多年來遇到的唯一一個什么都不要的人，倒是讓老夫有點好奇了，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歸是需要點什么的。”
“我根本不屬于這個世界，再也回不去了，在這里生跟死有什么區別呢，什么靈寶、靈藥對我來說跟草紙沒什么分別。”張瀟藝索然無味地道。
“老朽明白你這小子要什么了。我想你需要一個故事。”
“故事？”
“是的。故事。好多年前了，老朽也是被迫毀滅了肉身成為了這祭壇的魂魄，剛進來的時候，我的心情與你一樣，思念親人，萬念俱灰。可是肉身已毀，事實已經是如此，老朽也萬般無奈，在這昏天暗地的地方，終日無所事事，生不如死。就這樣過了十多年，我才明悟，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既然木已成舟，再也無法回頭，那么何不在這個世界過的開心一點，然后寄一封信告訴自己的親人自己過的很好。又花了十年，老朽做到了。從此再無遺憾。”
“寄信？可是完全是不一樣的世界。”張瀟藝疑惑道。
“呵呵，既然你能從那個世界來到這里，可見必然有一處相通，只要你夠強大，很多不可能的事情會變為可能，這個世間的強者哪個不是有通天徹地之能。很多事情往往無法預料。”祭壇之魂的聲音在黑暗中幽幽響起，清晰而堅定。
“是嗎？”張瀟藝怔了好久。祭壇內一時無聲。
過了兩個多時辰，張瀟藝在黑暗中睜開眼睛，明亮的黑眸仿佛能洞穿黑暗，向黑暗處聲音的方向鞠了個躬，道：“謝謝老前輩指點，我想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年輕人，明悟的很快，當年老朽花了十年時間，沒想到你兩個時辰就大徹大悟了。”蒼老的聲音中帶著滿意的微笑。
“全靠老前輩指點。”張瀟藝的話音中也帶著點和善與欣喜。
“老前輩，你剛才已經給我了你的故事，這已經是我最想要的，也是最有用的了，小子不敢貪心。”
“哦？真是讓人欣喜的孩子，又有著跟我一樣的身世。老朽在這黑暗中掌管一些低級的靈法、靈寶、靈藥，一管就是幾百年，本想挑個好的給你，但是挑來挑去，這些低級的東西也都無甚特別的。不要也就算了。不過你與老朽相識一場，老朽就送你一個小禮物。這是老朽的獨家秘技：不敗金身。”說完一本古老的小冊子徐徐飛來。
張瀟藝一把握在手中，小冊子上淡淡的古老氣息令人動容，四個灰黃的小子：不敗金身，堅挺有力。張瀟藝知道這必然是好東西，也不客氣，道：“謝謝前輩。”
“你也不必太過客氣，這個秘技是老朽家族傳承而來，許多年前，我聽說家族被毀，族人都被仇敵害死了。從此這秘技也是沒了傳人。他日你若是遇到再有人會這不敗金身，而此人又不姓唐，你便幫我殺了他。”
“明白了，唐前輩。”
“聰明的孩子，我給你介紹下這秘技，這不敗金身并不是說能永遠不敗，而是施展的時候能在三秒內承受任何傷害，這個世界的至尊強者最強大的威能都無法在這三秒內給你造成一絲元力的消耗。”祭壇之魂自豪的道。
“換句話就是說三秒之后，誰都可以殺我嘍。”
“額，也是可以這么說，不過可以在最關鍵的時刻幫你承受對手的致命一擊，救你一命，這秘技還不夠強大？”
“那施展后要過幾分鐘才能再次施展？”因為張瀟藝對游戲的熟稔，深切知道這技能冷卻的時間是相當重要。
“幾分鐘？孩子你想的太多了，哈哈，這個秘技施展后，要到五天后才能再次施展。”
“五天！尼瑪，太坑爹了吧。”張瀟藝驚叫道。
“五天說長也不長，不過這秘技的優點是使用靈力很少，第一重只要10點。”祭壇之魂道。
“靈力是什么東西？沒聽說過這東西啊。只聽一個老頭說過元力。”
“天地的鴻蒙之氣被轉為元力后，生命生生不息，而當每一個生物生命消逝的時候，都會有一絲靈力遁入天地間，千萬年以來，隨著生命不息，靈力越來越來，后來人類和其他一些高等生物發現能夠吸收靈力，并用靈力施展威力強大的靈法，有智慧屬性的才能吐納靈力并運用靈力。像你智慧屬性1點就有10點的靈力。恰好能施展我這不敗金身，真是天意啊。”
“原來如此。”張瀟藝喃喃道。
“這里黑漆漆的，除了能發光的不敗金身四個小字什么都看不到，你拿回去好好研究吧。”
“多謝前輩贈寶。”張瀟藝在黑暗中朝聲音的方向磕了幾個頭。
“不用多禮，好好活著，在這個世界你沒有親人，我也沒有，如果孤單寂寞了可以來找我，我叫唐祭。”話音剛落，黑暗的天地間仿佛什么東西消逝了一般。
“到哪里找？”張瀟藝正疑惑間，已經從祭壇上醒過來，發現手中多了本古老的小冊子。“這老頭，讓我去找他也不告訴我地點，怎么找。”
“小英雄，醒了。”祭壇老祖笑瞇瞇的道：“拿到什么了，哦，老夫多嘴了，這不該問的，呵呵。小英雄，自便。”說完祭壇老祖坐在祭壇的石墩上，再也不說話了。
張瀟藝把小冊子放進懷里，拍了拍，應該不會掉下來，這才抬頭看了看天，太陽已經西斜，黃昏將近。一時間，想不起來回去的路了。畢竟還是得回張家去，只有那里有自己的房間，真正屬于自己的一片小天地。不然就得風餐露宿了。隱隱約約想起杏林小筑，一路打聽終于找到了，想來杏林小筑與張家應該不遠，在附近又打聽了一位路人。這路人顯然是認得小傻，就領他到張家門口，路人知道這些年來幫小傻回家都會有五個銅板的酬勞。
張家甚是闊綽，朱漆大門，左右石獅，粗大的黃銅門環，及膝的青石門檻，無不彰顯著張家在黑虎城一帶的富有。管家給了路人五個銅板，道：“我的十三少爺，你又跑哪里去了。”
“我要回家。”張瀟藝也知道這里的人都把自己當傻子，也不多廢話。
“好，好，小四，帶十三少爺回家。”管家召喚過來一個小廝，把他移交給了那個小廝。
“是。”小廝拉起小傻的手，穿廊過榭。最終在張家最后面的幾間小平房前停留下。這是張家大宅的最深處，平日沒什么人來。就住著大傻一家三口。家主故意把大傻小傻跟其他人隔開，不然免不了耳根子要不清凈。一個月撥給趙柔兒幾兩銀子，送來生活必要的柴米油鹽。平房的后面是一塊菜地，再后面是張家大宅的圍墻。圍墻后面是座大山，常聽到各種鳥叫聲，想來飛禽走獸不少。這里清冷了些，不過還算寧靜。
小廝把小傻領到家門口也不多話就轉身回去了。
此刻，日薄西山，夕陽也漸漸在天際下沉，黃昏已至。
大傻坐在門口的石墩上，雙目凝視前方夕陽，血紅的光輝在大傻的眸子里閃動，夕陽灑在大傻的國字臉龐上。
夕陽已經沉去大半個，漸漸地，最后一絲紅色在山頂消逝。蟈蟈聲四處響起，如樂蒸騰。
大傻的臉龐一陣抽搐，突然右手在旁邊的石墩上輕拍起來。
“啪啪啪！”輕輕的三下。
張瀟藝瞧的分明，這三下輕拍似乎暗藏玄機，細看之下，柔中帶剛，頗有法度。突然，大傻的手掌驟然加速，第四掌拍在石墩上。驟然間，石墩化為粉末。張瀟藝看在眼里，這第四掌雖然比前三掌要快些，但并不是頂快，以這種速度拍擊石墩還不足以把石墩擊打成粉末，仿佛在手掌觸及石墩的一會兒后，手掌中又有一股大力噴薄而出。看來這大傻身懷絕技。
大傻的表演就此結束。張瀟藝想要細看，只見大傻慢慢地站起來，獨自踱步回家，看到門口的小傻也不叫喚。
趙柔兒早就聽到腳步聲：“回來了，再等一會兒就可以吃面了。今天的面里我揉了幾個雞蛋進去，肯定比以前的好吃，有勁道。”
“哦。”張瀟藝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趙柔兒一愣，今天的小傻怎么有反應了，以前從來自顧自己玩。“哦”字也懶得理你一個。趙柔兒也并沒有問銅板用完了沒，有沒有買到冰糖葫蘆。因為她知道這幾個銅板，肯定被隔壁王強、胡牛幾個人拿走了。只有這樣他們才愿意跟小傻玩，才不會欺負小傻。因為如果他們欺負小傻，小傻就不會帶銅板跟他們玩了。小傻老是害怕媽媽給的銅板丟掉，所以交付給對自己最好的哥們保管，但是玩的開心了就忘記拿回來了。趙柔兒心里很清楚也就十里屯那幾個狡猾的窮孩子才跟小傻一起玩，她知道但也不計較，幾個銅板她不在乎。
張瀟藝走回房間，從懷里掏出小冊子，在昏暗的房間里，四個淡黃色的小字閃閃發光。
“無論在哪里，日子總要過下去的，我張瀟藝在這個世界的強大之路就從這不敗金身起!”張瀟藝深吸一口氣，一時斗志昂揚，翻開小冊子的扉頁，愣了一會兒，再翻一頁，又翻一頁。“媽的，居然什么都沒有，太坑爹了！”
重新翻到扉頁，只見若隱若現一個手掌印靜靜地躺在那里。張瀟藝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掌放在上面。過了一息，手掌上發出黃色的毫芒，黃芒越來越亮，手掌間仿佛一股針一樣的物體穿過手掌，破開血脈，沿臂而上。張瀟藝忍住劇痛，他相信祭壇之魂不會害他，因為是他燃起了自己重生的斗志。針型異物穿肘過肩，一剎那速度快起來，直接穿過頸動脈，徑奔腦海而去。這一刻，張瀟藝想阻止都來不及了，雙手連忙離開小冊子上的手印，但已然于事無補。
異物沖進識海，張瀟藝閉著眼睛才發現這是一團金黃色亮團。亮團在識海環繞一周，便飛向識海中央，突然爆裂開來。無數的信息仿佛一場漂泊大雨一樣在張瀟藝的識海落下。張瀟藝身體一震，感受著這么多的信息沖擊，一口氣憋著直待暴雨一樣的信息在識海中落下。過了一忽兒又在識海中緩緩轉動，散開的信息又慢慢凝聚，最后重新凝成一個方形的金盤，里面畫著一個金身人影。
過了一刻鐘，終于大腦變得清明起來。張瀟藝按照信息所說，心神一凝，將腦海中的靈力盡數收集，最后一股腦兒注入那金盤。霎那間，張瀟藝的身體泛出純金色的光芒，仿若一個金人一般，這一剎，全身仿佛有無限力量。過了三息，光芒減退，方形金盤變得暗淡無光。張瀟藝緩緩睜開眼睛，喃喃道：“難道這是練成了。”再轉眼看看自己的身體好像沒有任何變化，不知道這不敗金身能不能真的像那老頭說的在三秒內無敵。再瞧那本小冊子，書面的四個淡金色小字已然褪去光澤，變得再也普通不過，加上泛黃顯舊的紙張，還以為是街上蒙人的廢書，驚奇的一幕發生了，小冊子像植物一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了，幾息的時間便化為灰燼。看來這樣的小冊子只能傳承一次。張瀟藝大感可惜。
“吃飯了，吃飯了！”趙柔兒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張瀟藝整理了下衣服，發覺并無不妥，才悠悠的出來。趙柔兒的手藝還算不錯，面條吃起來果然如她所說又香又有勁道，雞蛋味仿佛藏在一條條面的最中心處，咬開面心卻又找不到雞蛋的痕跡。大傻并沒有過來桌子上吃，趙柔兒端了一碗遞給他。大傻接過碗和筷子，然后一個人蹲在門檻邊上，邊吃邊愣。待到吃飯，碗就在大傻手中被捏碎了。這樣的事情屢屢發生，趙柔兒早就習慣了，大傻雖然有暴力傾向，但是從來不傷人畜。
吃完晚飯，趙柔兒開始在蠟燭下縫衣，這是趙柔兒每天晚上的唯一活動。大傻還是傻坐著。張瀟藝回到自己房間，想再細看看這不敗金身有什么奇特之處。
閉眼凝神，在識海里檢視一圈，除了一個暗淡的方形金盤什么都沒有，原本飄游的幾絲靈力也已經毫無蹤影了，想來是剛才施展不敗金身的時候用完了。張瀟藝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一件物事特別奇怪，就是那塊握在手里的石頭，本來一直擱在自己床尾，但是一個月來自己生無可戀，像個活死人一樣，并沒有多想多看。這個時候真想看個究竟。找了半天終于在床底找到了那塊烏黑發亮拳頭大小的時候。張瀟藝記得自己在墜落的時候明明手中抓住的是一塊水泥而并非這塊烏黑的石頭，這塊石頭自己從來沒見過，有點像煤但卻比煤錚亮。石頭表面有凹凸有棱，并不平整。上次的血跡還在隱隱在。張瀟藝去外面打了盆水，將血跡洗去，锃光瓦亮的一塊黑石在燭光中閃閃發光。觸手堅硬異常。除了長相特殊外，細細看去也沒有什么特別，唯一特別的地方就是底部有一個針眼一樣的小孔。張瀟藝想，這塊石頭長相這么奇怪，來歷讓人捉摸不透，肯定有用。因為燭光昏暗，也不再做研究就把石頭藏在了床頭的枕頭下。一時，好生無聊起來。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這么快就睡了，今天怎么不跟王強他們去玩了，好久沒跟他們玩了吧？”趙柔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以前的小傻晚上是一定要出去跟王強、胡牛一起玩的，趙柔兒不讓，他就哭的死去火來。趙柔兒無奈只能讓他去，后來也沒見得有什么危險也就習慣了。
“王強是誰？”張瀟藝一聲驚疑。
“王強都忘記了？”趙柔兒又擔憂起來，這孩子才一個月就算傻點也不至于把這么要好的朋友忘記，以后自己這個媽要是幾天不見也得忘記了。孩子的病似乎更重了。
“額，沒忘記，只是……”
“又忘記路怎么走了是吧，王強家里住在鎮北，出了我們的門一直往北走就能看到一大群茅草屋子，他們就住在那里。你喊人就好了。”趙柔兒耐心的解釋道。
看來只有蠟燭的夜生活卻是無聊了點，王強這群孩子肯定有好玩的事情。就當出去散散心也好的。
張瀟藝在張家大宅轉了半天終于找到了大門，上次小廝帶自己回去的時候，用心記了下，畢竟這條路以后要常走。
“十三少爺，一個多月沒見到你了。小四，給十三少爺開門！”管家看到小傻終于又來了，一個月前，這位傻爺可是每天吃完飯就來這里嚷著開門，當真是久違了。
“管家好。”張瀟藝上次知道這是管家，不可小看管家，這好比是學校們門口的門衛，你跟他關系惡劣，遲到了不給你開門，多叫幾聲爺爺，遲到了也頂多說你兩句。
“哈哈，小傻少爺今天很有禮貌啊。少爺還是去十里屯吧？”管家因為這位傻少爺的彬彬有禮開心不已，他也知道小傻去的哪里，所以多聊了兩句。
“十里屯？”想來王強住的地方就叫這個名兒。
“少爺不是去十里屯找王強那幾個孩子玩嗎？”管家疑惑的道。
“嗯。管家待會兒我晚回來了你要給我留門哦。”
“必須的。你們這么多位爺都出去了，我能不留門嗎。”
“管家，你是說我的幾位哥哥也出去了嗎？”張瀟藝試探性地問道，這哥哥兩個字說的有點拗口，不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可不是嗎，十三少爺今天有點反常啊，以前從來不叫哥哥的，更別說問起哥哥們干什么了。”管家這話像是對小傻說的，一半又是對小四說的。
“我想跟哥哥們一起玩。”張瀟藝突然覺得對白太過流暢，管家是聰明人肯定有點察覺了，想想現在裝傻還是有必要的，傻子這個身份對自己做很多事情都很有利。
“哦，那可不行哦。”管家道。
“為什么不行呢？”
“三少爺在看書，五少爺、六少爺偷偷去了開源賭場，他們是不會帶你去的。四少爺、七少爺和美顏那個姑奶奶去了校場，想必你也沒興趣。八少爺九少爺這個時候去抓蛐蛐了，十少爺和十一少爺不知道去哪里了，從來不跟我說的。”管家如數家珍地道。
“哦，知道了，我走了。”
小四早已開好大門。門口的兩個大燈籠，把“張家大宅”四個字照得亮堂堂。頂著月色，能看到門口大路一直延伸向兩邊。張瀟藝推測，大門朝正南，而十里屯在背面，那么應該在大宅后面，看到右手邊不遠處有一條路繞著張家大宅往北，應該沒錯。
走了很長時間，一群茅草屋盡收眼底。在月色下連綿起伏，有幾百個之多，鱗次櫛比，雜亂無序，屋前的盆罐缸碗肆意擺放。一看就知道是個大大的貧民窟。屋中偶有燭光，既不認識王強又不知道王強住在哪里，怎么找？
突然聽見不遠處草叢中熙攘聲傳來。應該有不少孩子在那邊玩耍。張瀟藝循聲走過去。
“小傻！你來了。快來這邊。”不遠處一個強壯的少年向他揮手致意。
七八個剛剛脫離稚氣的少年，衣履破爛，頭發稍顯蓬亂。不過一個個臉上的歡樂的氣息表明他們混不在乎這些。
“怎么了，不認識了，我是牛哥啊，見到強哥也不叫下，好久不見都把我們給忘了。”胡牛看著小傻二愣子的表情，心想這次打擊不小，又傻些了。
“強哥。”張瀟藝是明眼人，一下就看出來誰是帶頭人，帶頭的八成就是強哥。
“沒事就好。”王強拍拍小傻的肩膀，道：“強哥以后一定給你報仇，徐豹那狗雜碎，要不是有他兩個哥哥在，我一巴掌就能把他給拍死！欺負傻子難道很有成就感嗎？”王強憤憤地咬著牙。
“強哥，徐豹要是沒倆哥哥，還有他爹呢。”胡牛傻傻地道。
“額。我是說，要是徐豹這狗雜碎沒兩個哥哥，等他爹死了，我就拍死他，為我們小傻報仇。”王強狡猾地說道。
“是，小傻放心，我們一定會幫你報仇的，欺負我們兄弟就是看不起我們。”一群少年頓時群情激憤，好像這一刻無法控制自己。
“徐豹？徐豹是誰？”
“徐豹你都不認識了，我的娘哦。就是那雜碎把你推下山崖的，小六子親眼所見啊。”王強道，心想這小傻這都能忘記，不知道親爹是否還記得。
“嗯嗯，我親眼所見。他說你搶他女人，你就必須得死。”小六子補充道。
“哦。”
“小傻，你還好不？今晚我們可是要跟西十里屯的那些家伙大干一場，我們正好缺人。”胡牛興奮地道。
“是啊，西十里屯的家伙太牛氣哄哄，平地里老是看不起人，今天我們就說好要在這里決斗！”
平時東十里屯以王強為首的孩子也是經常跟西十里屯在這里玩“奪帥”的游戲，所謂“奪帥”就是分兩陣，兩邊各有一旗，用打架的方式誰先拿到對方的帥旗就算贏。“奪帥”這個游戲的意義就在于，帥旗代表家人，誰如果有能力保護自己家人，而對對方的家人造成傷害，那么從實質上說，這一方的實力是不可招惹的。
東西十里屯以一條路隔開，西實力屯稍稍比東實力屯日子過的好些。不過這里唯一的水源卻在東十里屯。由此幾百年來水源紛爭不斷，平時還好，東十里屯也不是不講理的人，知道這里是唯一的水源，也不阻止東十里屯的人來取水。但是一到天氣干旱的時候，東十里屯自己不夠喝，兩邊人就開始為了水源打的你死我活。今年雨水比較少，因此東西十里屯的人十幾天前干過一架，屯里十八歲以上的青年都上了。王強這些孩子也是躍躍欲上，因為父母怕自己的娃被一鋤頭撂死，就被鎖在家里。外面干的越是轟轟烈烈，氣憋的就越難受。原本跟西十里屯的孩子也不算有什么大仇怨，只不過因地域有點差別，陣營不同而已，平日里晚上沒事情干也常玩“奪帥”這個游戲，說起來還算是有點友誼。不過這次，大家都積著火，那群孩子也沒能趕上群架，大家因為上一代的恩怨都把對方當成了敵人。這一次，算是水源之爭的延續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