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規引導檢測結束。
第六十五次失敗。還剩下七次機會。
二年級八班四十七個學生，沒有一個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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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是正常的。
先天進化者大概占了進化總人數的40%，剩下的一半會在三歲前發生變異現象，接下來隨著年歲的遞增，進化比例大幅下降。十七歲后發生變異的，不到總進化人數的萬分之一。到了十八歲，變異的可能完全終止——所以所有的自然人才能在十八歲前，全部擁有免費受教育的機會。
幾乎所有的學校在這點都是一樣的，非進化者的學生一旦進入中級學院三年級，就開始了悠閑的放羊生活。無論是文化課還是體能訓練課，都改由終端教學，你不去上也沒人管你。
八班的學生的反應并不是很大，這么折騰著活到今天，大部分人對自己的未來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舒宇的另一名室友還在寢室里開解著自己：“算了，弱雞就弱**，反正也能掙得口飯吃，死不了！”
遲傳樂有點郁郁，室友之一的王悅也趴在床上，盯著《光電時代》，卻好久都沒有翻頁。
過了好一會兒，王悅翻了個身，問道：“酥魚呢？”
酥魚是舒宇的外號，同班同學都這樣叫他。
遲傳樂說：“今天回來就沒看他人了，應該是又把自己關小黑屋了吧……”
王悅說：“他還沒死心啊？又不是他一個人這樣。而且老實說，他進化不了才是最正常的，誰不知道他家里已經好幾代沒出過一個進化者了！”
遲傳樂不悅地說：“你怎么說話的呢？你家全是進化者，怎么就出了你？”
王悅一下子跳了起來，比他更不高興：“你又是怎么說話的呢！現在誰家不是這樣？誰家能保證自家一個弱雞也不出？但書上都寫著，進化跟遺傳有關系，我至少得比酥魚機會大多了吧！”
剩下的那個室友見他們越說越沖，連忙上來打圓場，笑著說：“哎哎哎，別吵別吵，不是還有一年嗎，沒準兒就會發生個什么事情，BIU地一下我們所有的人全部進化了！”
聽到他的話，大家都樂了。王悅推了他一下，笑著說：“作什么夢呢，怎么可能有這種好事！”
他沒再說下去，遲傳樂也沒多說。是啊，誰沒有這樣的夢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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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的舒宇，一個人站在黑暗的地下室里，微閉雙眼，整個人似放松而未放松，陷入了一種極其奇妙的狀態。
他的腦海中反復回響著上次回家時，父親對他說的話。
舒宇家上數八代，從未出過一個進化者，這樣的“弱雞世家”簡直就是社會的最底層。但他的父親卻一直樂天而平靜，臉上總是笑呵呵的。
那天，舒宇在父親的訓導下復習著家傳的那套拳法，途中想到離畢業只有一年多，可能再也沒有進化的機會時，心一亂，拳勢也跟著全亂掉了。
“馬步！”父親平時總是笑呵呵的臉頓時板了起來，大喝一聲。舒宇條件反射地身體下壓，蹲起了馬步。父親轉到他背后，一腳踢在他腿彎上，他晃了晃身體，卻沒有倒下去。
父親有些滿意地“哼”了一聲，轉到他面前來，凝視著他的眼睛，問道：“你在想什么？”
舒宇略微不安地移開了眼睛，父親重重地哼了一聲，他才咕噥著說：“只剩一年半了……”
他說得含糊不清，父親卻馬上知道了他說的是什么，揚揚眉，問道：“離畢業只有一年半了？還有一年半就會變成弱雞，感覺很不安？”
父親說得很犀利很直接，舒宇只能點頭。
父親沉吟了一會兒，說：“生在我們家，你是不是有些怨恨？”
連續八代都沒有出一個進化者，在這個以血脈為尊的年代，的確是一件會讓人絕望的事情。但舒宇立刻用力搖頭，極其肯定地說：“絕對不會！”
他說的是真心話。從小，他的家族就非常美滿幸福。雖然生活條件非常有限，夠得著的圈子也只有這么大，但是家里的所有人都總是平靜而安祥，并不為自己的處境而感到難過。
而且，父親從小就教他要有一顆平常心，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堅守自己的本心，還專門教他這門磨礪心境的拳法……
慢慢想著這些，他的心漸漸靜下來，只聽見父親在耳邊說：“即使我們不能選擇我們的未來，但我們可以決定用什么樣的方式接受它！每個人活在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你的使命是什么？”
我的使命是什么？我的未來又是什么？
舒宇回想起父親的那句話，暗暗自問。再度失敗的陰影、對未來的擔憂漸漸從他心中淡去。
他微弓雙腿，雙掌平推，開始極其緩慢地打一套拳。左腳開立，兩手平舉，屈膝下蹲……白鶴亮翅、左摟腰拗步、左單鞭、左琵琶式……他意態悠然，動作圓柔，有連綿不絕之勢，黑暗的地下室非常狹小，地上還有一些雜物，可是他卻沒有碰到任何一樣東西，顯然在這套拳法上已經有了極深的造詣。
舒宇的心境越來越恬然，他的嘴角甚至掛上了一絲微笑，愉悅安定，不溫不火。
一套拳打完，心中的郁氣完全消失，他的心情變得無比暢快，忍不住長呼一聲，嘴邊露出頑皮的笑容，啪啪啪幾下，對著旁邊的墻就來了幾下。他這幾拳都打在同一個地方，力道迅猛，速度極快。前幾下還沒什么感覺，最后一下突然發出一聲奇異的聲音！
舒宇收拳，皺眉。這聲音很奇怪，帶著些微回響，感覺好像這墻是空的！
雖然并沒有開燈，但常常過來這里的他非常清楚，這個地下室是空的，除了一扇門之外，四壁別無他物。這個地下室非常古老，大概還是地球時代不久的遺留物，四壁都是水泥的，連涂料都沒有。他現在就靠墻坐在門對面的墻邊，拳頭敲在水泥墻上為什么會發出那樣的聲音？
他站起來，摸了摸墻壁，冰涼有一些微微的刺手，明顯水泥不平的感覺。他又敲了敲，聲音沉悶，他又用力擂了一拳，空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好像真是空心的！而且墻還砌得挺厚，要把這空心隱藏在墻壁深處一樣！
他好奇心大起，走過去門邊開了燈。這個地下室雖然已經完全被廢棄，到處都是磚石垃圾，但好歹還是通了電。頂上的六盞燈一起亮了起來，青白色的光芒照著空曠的房間里，顯得有些陰森。
開了燈，舒宇走到墻邊，摸索了好一陣子，什么也沒有發現。他沉吟著想起這間宿舍的傳說。
這個宿舍在第七學院官方被叫作“零式宿舍”，專門提供給沒有進化的男生居住，所以被全校的學生稱之為“弱雞樓”。提供給非進化者的自然不是什么好地方，據說這地方以前曾經是個廢棄了很多年的研究所，在廢棄之前曾經因為重大的實驗事故，導致所有的研究人員全部死亡。
它在地面上只有三層，但是在地底卻另有一層，面積非常大。地下室的大部分地方因為時間太久，墻體坍塌堵塞，根本沒法進去，只有少數兩三間房間還空著。學校在這里留下了明顯的標志，禁止學生進入，但舒宇卻喜歡這里沒人騷擾，經常一個人進來沉思或者練拳，從來沒發現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這地下室頗不牢靠，剛剛打了幾拳，頭上的灰塵就窣窣而下，弄得他滿頭滿臉都是，再對著墻來幾下，還不知道這地方會不會塌。他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好奇心壓倒了安全意識，擺起架勢，對準剛才擊打的地方，就又擊出了一拳。
他這一拳打得頗為巧妙，先是蓄力不發，直到拳至墻邊時才猛地吐力，這一下暗勁可比之前那幾拳強多了，年老失修的墻壁瞬間裂開大量縫隙，磚石紛紛碎裂，稀里嘩啦地落到地上。
墻壁還是沒穿，他用同樣的方法又擊出一拳，“咚”地一下，燈光閃了一閃，墻壁被敲穿了！
不，不是，墻壁沒穿，只是墻壁里暗藏了一個空間，現在這個空間被他強行敲破了！
空洞與外面房間的間隔滿滿全是水泥，并沒有暗門的跡象，似乎是被強行封住的。如果不是因為年代太久遠，水泥也會漸漸腐朽變脆，而他又好死不死地連續幾拳打中這里，這個暗間就會一直被封在里面，根本不會被發現。
想到這里，舒宇突然有些恍惚，模模糊糊的感覺從他心頭掠過，父親的話又回響在他的耳邊：“每個人都有屬于他自己的未來！”
他的心跳得很快，卻并不愿意順著這種思路想下去，而是強行讓自己去思索空洞里面可能裝著什么。
這東西其實來得挺詭異的……一般被這樣封住的東西只有兩種，一種是特別隱秘的物品，需要用這種方式藏起來；另一種，是特別危險的物體，需要用這種方式牢牢地封住……甚至在一瞬間，他還想到了被砌在墻里的尸體之類的傳說故事。
他橫下心，伸出手，探進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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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大約三寸見方，剛好比墻上的洞小了一點，舒宇好奇心大起，又把墻壁砸開一些，迫不及待地把它掏了出來。冷漠而黯淡的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這東西的形狀。比他之前摸索的要大一圈，方正厚實，棱角光滑，拿在手上有點沉甸甸的，的確是個銀白色的金屬盒子！
里面裝著什么呢？他拿起盒子，輕輕搖了搖，里面什么聲音也沒有。他轉了一圈，盒子上光滑平整，中間有一條細縫，只在一側有一個按鈕。看到那個按鈕的時候，舒宇的心頓時跳快了一拍！
血跡！
按鈕旁邊的盒壁上，有一條紅褐色的痕跡，舒宇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干涸的血液的顏色！可能是被密封的空間阻止了時間的流逝，這條血跡固執地維持著幾百年以來的姿態，仿佛在暗示別人當年那種萬分危險的狀況！
舒宇又停了好一會兒，壯起膽子，按下那個按鈕。盒蓋輕而易舉地彈了起來，現出里面的東西。
舒宇一看，忍不住撇了撇嘴，什么嘛，盒子里裝的又是一個盒子！
新盒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質做的，摸上去甚至還有些溫暖，只比舒宇發熱的掌心稍微涼一點點。這盒子深紅色，上面有一些深深淺淺的斑點，舒宇的手指輕輕一摩擦，那些斑點就變成粉末，窸窸窣窣地落了下來。舒宇的腦海中靈光乍現：這些斑點并不是盒子的紋路，而是同樣的血跡！
他捧著盒子的手有點發抖，但仍然一咬牙，翻開了它。
舒宇被嚇了一大跳。里面不再是新盒子了，在深紅的盒體里，安靜地放著一顆血紅的心臟！猛地一看上去，那顆心臟似乎還在跳動，上沿粗大的血管仿佛隨時會有鮮血流出。它鮮紅欲滴，就像是剛剛從人類的身體里摘出。但再一看過去，又感覺它是安靜的，靜靜地躺在那里，仿佛已經經歷了無數的年月。
如同冥冥中有一種呼喚，舒宇小心翼翼地把手貼近了那顆心臟，想要感受一下它究竟是跳動著的，還是靜止的。當他碰到它的那一瞬間，“心臟”突然融化了！
它突然變得柔軟、液化，迅速滲進舒宇的體內，消失得無影無蹤！
下一刻，門外離得極近的地方突然響起一聲極其凄厲而慘烈的尖叫，與此同時，樓上也傳來無數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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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宇被接踵而來的聲音驚呆了，一時間根本就忘記了滲進自己體內的古怪心臟。尤其是就發生自己身邊的那聲慘叫，凄厲、慘烈，光聽這聲音，你根本無法判斷外面是個什么東西，它究竟遭到了什么樣慘烈的事情，經歷著什么樣的痛苦。
他遲疑了一會兒，慘叫聲一直持續，而且仿佛拖著腳步向這扇門行走而來，舒宇的背后冒出一層又一層的冷汗，無比的恐懼打從心底升起！
那東西就在門外了！它要開門了！
舒宇左顧右盼，想要找個角落躲進來。但這里就是個空屋子，完全沒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門“吱啞”一聲被推開了，舒宇緊緊地貼著墻，緊張地望著那邊。
一只手沿著門邊摸摸索索，伴隨著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舒，舒宇嗎……”
聲音微弱，中氣不足，卻很熟悉，舒宇稍微一想就叫了起來：“老丁！是你嗎老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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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丁是他們的宿舍管理員，平時總是邋里邋遢，混身酒氣，一副要醉死在酒瓶里的模樣，他老是一個人窩在自己的房間里，喝得醉醺醺的。什么簽到什么點名什么收發包裹，所有屬于一個舍管的工作，他壓根兒也不理。所以整個零式宿舍的學生完全處于放養狀態，學生們也都當他不存在。
但舒宇對他還算相對熟悉。舒宇一向是年級第一名，連被學校稱為希望之星的瓦格莉公主，在成績上也一直輸給他。他有一些天分，單只靠平時聽課卻也沒法拿到這樣的成績。可他性格里有一股韌勁，經常在別人玩耍的時候，自己一個人拼命學習。
學校最關注的是進化者，進化者們最主要的課程是“異能應用”，文化課的學習只是輔助課程，根本就沒有準備自習室之類讓學生們補習文化課的地方。而寢室又太吵，想要找一個能夠安靜學習的地方，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這樣一來二去，只存在一個醉醺醺大叔的舍管室可真算是一個好地方。
大部分情況下，舒宇在舍管室看見的大叔只有兩種情況：外出買酒不在、酩酊大醉中。不管哪種情況，舍管室都不會鎖門，也沒人干擾。一來二去，他就養成了去舍管室學習的習慣。
老丁偶爾也會有沒醉的時候，之前，即使這時候他也會無視舒宇的存在。漸漸的，見面的次數多了，大家熟悉起來了，他有時候會在舒宇念書的時候插一句嘴——完全不像他風格的，奇異而有哲理的話。
而且，老丁似乎了解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經常會在談話中信口帶出來。舒宇其實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真的，但并不妨礙他聽得目眩神迷，敬仰之心大起。
可是不管再怎么熟悉崇拜，在這種時候、這種情況下聽見他的聲音，也只能說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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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舒宇回應的聲音，門又被推開了一點點，老丁含糊不清地說：“舒宇啊……果然是你在這里……咳咳，你找到什么東西了？拿給叔叔看看吧……”
門縫越開越大，一股奇怪的味道從那邊傳過來。舒宇吸了吸鼻子，駭然發現這是血腥味！非常非常濃烈的血腥味！這時候，他才看清扶著門的那只手，簡直像是一支融化的血紅色的蠟燭一樣，還在不斷往下滴著液體。
這是老丁？還是什么怪物假冒的？
下一瞬間，舒宇就進一步確認了這“怪物”的身份，的確是老丁！那幾乎要溶化在血管里的酒精味是冒充不了的！
門被打開了，舒宇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一步，緊緊地貼住了墻。
這果然是個怪物！
面前的舍管大叔只能勉強認出來一個人形，他全身上下都像那只手一樣，仿佛立刻就要融化在地上了，看上去極為可怖。他一步一拖地向舒宇走過來，嘴里還在喃喃念叨著：“你找到了什么東西……快給我……咳咳，我已經找了那么多、那么多年了……”
話聲中夾雜著咳嗽聲，血泡不斷從他的嘴角溢出，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好像有鬼火在里面燃燒一樣。
舒宇吸了口氣，定了定心神，問道：“老丁，發生什么事了？你這是怎么了？”
老丁火一樣的眼睛直盯著他，喃喃說：“……還給我……”
電光火石間，那顆血紅的心臟閃過舒宇的腦海。老丁找的就是那東西嗎？找了很多年？以他的見識和學問，留在零式宿舍這么多年，就是為了找這東西嗎？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老丁越走越近，在地上留下蝸牛涎一樣的點點血跡，向著舒宇伸出手。舒宇轉了個圈繞過他，大聲說：“你到底要我還你什么？你不說我怎么知道！”
老丁的神智仿佛已經不清楚了，只翻來覆去地念著他的名字，讓他還他東西，卻始終不說到底是在找什么。
舒宇見他行動緩慢、神智不清，害怕的情緒漸漸淡去。那東西已經進入他的身體，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更不知道會給他帶來什么，一定要想辦法向老丁問出來！
他繞著圈子，反復誘問，一會兒問老丁是不是還認識他，一會兒問他以前的事情，老丁有時候也會跟著東拉西扯幾句，但始終說不到點子上。
樓上的聲音越來越大，除了持續不斷的尖叫聲之外，還傳來轟隆轟隆的巨大聲響。
舒宇不知道上面發生了什么事，他抬頭看了一眼。老丁行動之間一直很緩慢，他也逐漸掉以了輕心，但他轉頭的這一瞬間，老丁突然如閃電一般欺上身來，一扭一壓，輕而易舉地把他按倒在地！
他是假裝的嗎！糟了！舒宇大驚，拼命想把他掀開，但是關節處被壓制得死死的，一時竟然掀之不開！
老丁仍然含含糊糊地念叨著：“在你身上……我感覺到了……咳咳……你藏在哪里了，快拿出來……”他一邊說，一邊在舒宇身上摸索，滴滴血肉都落在舒宇身上，腥臭混合著酒精的氣味，讓他惡心得要命。
老丁仿佛真的感覺得到一樣，一路摸到舒宇的胸前，按住他胸口的正中央，那樣血肉融化的臉孔竟然也現出了狂喜，大聲尖叫著：“我感覺到了！就在這里！我要得到它了！”
舒宇咬緊牙關，雙腿連彈，想把他蹬下去，老丁尖叫得聲音都快撕裂了：“我終于找到它了，它就在這里，就在這里！”這時候，他的尖叫聲中竟然完全不帶一點咳嗽，指甲深深地抓進舒宇的胸口，好像想硬生生地撕開他，把東西從他體內挖出來一樣。
舒宇這一下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他回想著體育課上老師教的反擒拿術之類的技巧，但老丁對這些明顯比他熟悉了無數倍，輕而易舉地壓制住他，指甲越挖越深。
鮮血從舒宇的胸口涌出，與老丁滴在他身上的血混在了一起。他眼前發黑，忍不住發出了痛呼聲。
突然，更響亮的慘叫在他面前響起！
舒宇勉強睜開眼睛，看見老丁仿佛被什么東西推開了一樣，一跤跌倒，仰面朝天地躺在了地上。
他捂住臉，滿地打滾，一邊滾一邊慘叫，仿佛遭遇了什么非人的痛苦一樣。舒宇坐起來，用手扶著往后退了幾步，驚魂未定地看著他。
之前，老丁就一副像要融化的樣子，不過像是蠟油附在蠟燭壁上，感覺只有表面一層在化；而如今，他就像一根燃燒著大火的蠟燭頭一樣，從頭至腳地開始化。先是那滿頭的短發，然后是臉……融化得不剩一點渣滓，除了鮮紅流淌的血液以外，其它什么東西也沒有。化得干干凈凈！
但這怪物的生命力極其頑強，已經化得連臉都不剩了，還堅持著向舒宇伸出手，嘴里吐著血泡。明明沒有發出聲音，舒宇卻好像聽見了他說的話：
“還給我！！！”
舒宇捂住胸口，勉強站了起來，忍住心中泛起的惡心欲嘔的欲望，一腳把老丁踢翻，瞪著眼睛看著他翻滾慘叫的模樣。他并沒有細細考慮，但內心深處有一種聲音告訴舒宇：看著他死！不要讓別人知道你得到了什么！
血腥氣混著慘叫，營造出一副如同地獄的場景。舒宇完全就是咬著牙撐下去的。慘叫聲越來越弱，老丁就在舒宇的眼前漸漸化干凈了，變成了一灘鮮血，鮮血汨汨地流動，連同他的衣服一起被化在了里面。
舒宇松了口氣，捂著胸口離開了這里。地下室年老久修，崎嶇不平，到處都是坍塌下來的廢渣。舒宇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外逃，剛剛逃出地下室，卻看見一個黑影迎頭砸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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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宇一出地下室，就看見一塊水泥板朝自己砸下來，他連滾帶爬地躲開了。卻看見一個龜殼“呯”地一聲飛過來，撞在那塊水泥板上，把它撞得四分五裂，然后落到地上，嘀溜溜地打了兩個轉。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過了幾秒鐘，那個龜殼里伸出一個人的頭和四肢，雙眼陶醉地閉著，還懶洋洋地劃動了幾下四肢，示意著他正在游泳。
舒宇認出了那張臉，那是同班的一個同學！發生什么事了？他變異了嗎！
水泥板的灰塵漸漸落了下去，舒宇愕然發現，宿舍里陷入了極度的混亂！
這一秒，一道光流電一樣掠過，啪啪地在墻壁上彈動兩下，從縫隙間射了出去；下一刻，無數藤蔓從天花板的裂縫中滲下來，可以清晰地看見藤蔓的根須部分是無數的手指，手指伸屈，仿佛想要抓住什么東西；再一瞬間，一個人胸部膨大，發出“卡嗒卡嗒”的聲音，昂然從這個門串到那個門，隨著他發出的聲音，墻壁與雜物之間發出共鳴，細碎的裂紋遍布四處。
不到一分鐘時間，舒宇就看見四五個進化者以各種不同的方式出現在自己面前，只要看得見臉的，他統統都認得出來，都是住在這幢宿舍里的，各年級八班的學生！
為什么一下子出現了這么多進化現象？發生了什么事情！
他震驚地朝二樓自己的寢室走過去，這熟悉的、已經走了兩年的路程一下子變得險象環生，樓板坍塌、墻壁開裂、還有各種各樣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攻擊不斷向他襲來，整個樓房似乎都在顫抖！
舒宇一樣樣小心躲過，突然發現了奇異的現象——
從地下室上來時，他滿身鮮血。其中大部分是老丁滴在他身上的，還有一部分是老丁抓破他胸口，從那里流出來的血。剛抓破時極為劇痛，連呼吸都感覺有些困難。一吸氣，就好像扯住了胸前的傷口一樣，悶痛不止。
現在這疼痛漸漸消失了，血液卻不可能收回去，仍然斑斑駁駁地印在身上，看上去像是受了重傷一樣。他也因此走得非常小心，如果被人發現可很難解釋。
但走了一會，他就發現自己根本不用擔心這一點！路上遇到的每一個人，都仿佛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樣，看也不會多看他一眼。舒宇從小受到的教育告訴他，這正是進化者第一次變異的典型癥狀！更讓他心驚的是，一路上走過來遇到的每一個人，全部都進入了變異狀態，正處于進化過程中！
一樓住的都是一年級的學弟，好不容易拐到二樓，熟悉的面孔越來越多。每個人都在變異，沒有一個人例外。與此同時，他胸口里卻有一種東西在奇怪的流動著，不是常規心臟的部位，而是剛才被老丁挖破，現在仍有一處猙獰傷口的位置。傷口的深處，好像有一種東西在流動，讓他的傷口奇癢無比。
咦？怎么回事？難道傷口在愈合？
他強忍著抓撓的欲望，突然有一個變異者朝他飛了過來。這個變異者是典型的蟲型變異，如果說得準確一點的話，他就是整個人變成了一只巨型黃色蜜蜂……一只跟人差不多大的蜜蜂嗡嗡嗡地朝著舒宇飛過來，以他的心理素質也忍不住嚇了一大跳。
這“蜜蜂”似乎是受了驚，飛行的樣子有些不太穩當，搖搖晃晃的，剛剛碰到舒宇，就立刻像是條件反射一下尾巴一縮一伸，閃電一樣的刺向他！
這一下動作實在太快，舒宇根本反應不過來，眼看著就要被刺中胸膛，但這一瞬間，他突然感覺連同自己一起，周圍所有事物的動作全部變慢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這根刺朝自己刺過來，尖銳、鋒利，閃著幽幽的綠光，仿佛在告訴著別人“我有毒”一樣。尖刺的表面上有一圈一圈的螺紋，舒宇完全可以想像它在扎中自己之后，會連骨頭都毫無抵抗之力，直接刺個對穿。
它離自己越來越近，刺尖貼近自己的皮膚，微微的寒意透了過來。
刺尖貼近皮膚的地方正好有一滴血，舒宇根本就弄不清這滴血到底是自己的，還是老丁的。刺尖正好觸碰到了那滴血上。舒宇清晰地看見，那滴血里有無數白色的絲線涌了出來，那絲線細得不可思議，舒宇在那一刻甚至在懷疑它只是自己的錯覺！
這些絲線涌出來，以著一種極其輕柔的姿態，輕輕地擁住那根尖刺，糾纏上去。即使在舒宇變得極其緩慢的視野里，它糾纏的速度也快得驚人，只一瞬間，就“抱”住了整只巨大的蜜蜂，把它完完整整地化成了一個蛹！
那只白色的蛹浮在半空中，周圍蘊著一層薄薄的光，在這一刻，竟有些神圣的感覺……
周圍的一切突然恢復了原速，舒宇“醒”過來時，危機似乎已經解除，那只蜜蜂不見了，只留下一個大蛹在眼前，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藏著什么。
他好奇地把手覆上那個蛹，手剛剛碰上去，白色的外殼突然完全消失，一個人啪噠一聲掉在地上，昏睡不醒。舒宇吃了一驚，他認識這個人，這正是他隔壁寢室的莫申克！
他蹲下去探了探莫申克的鼻息。他呼吸正常，臉色紅潤，所有的一切體征完全正常，完全不見變異的痕跡。他恢復了！變異現象消失了！他是已經穩定下來了？還是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了？舒宇一時判斷不出來。
而這時，他突然發現，胸口的傷口不痛也不癢，完全沒有了感覺！中毒麻木了？他愕然低頭，又是一驚，傷口消失了！胸前一片平滑！
舒宇用力擦了擦胸前的血，這些血已經完全干涸，深紅的粉末被他一擦，就紛紛掉了下來，還沾了不少在手上。血被擦得七零八落，還是不見傷口。
他茫然站了起來，所有發生的一切讓他迷惑不解。
似乎零式宿舍所有的人都正在進化？
剛才從血液里涌出的白色絲線究竟是什么？
為什么它能把莫申克的變異狀態消彌？
為什么自己的傷口會完全消失？
舒宇的心突然重重一跳。難道這所有的事情，全部跟那個神秘出現的血紅心臟有關？自己雖然沒有進化，但是是不是也擁有了其它能力？讓莫申克的變異現象消失，是不是就是自己的能力？
他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心念電轉，思索著要如何嘗試一下。正在這時候，樓下突然響起了整齊的腳步聲！
學校保安隊！舒宇在一瞬間就做出了判斷。
類似第七中級學院這樣的學校，培養進化者是首當其沖的任務，但進化者這種稱謂也就象征著他們的力量超出普通人，等級越高越是如此。那么，學生產生沖突怎么辦？學生的進化過程發生畸變了怎么辦？這時候就需要一支強而有力的護衛隊伍。所以一個學校的保安隊，是這個學校最強大的武裝力量。
現在零式宿舍里發生了這么特異的情況，整幢樓房被大量的進化者折騰得天翻地覆，保安隊的人要是不來，可以說是嚴重的失職了。
趕緊隱藏起來，別讓人覺得自己有任何異樣！
現在看起來，應該就是那個血紅心臟讓零式宿舍的學生——現在看起來是所有學生同時發生變異的，而且它似乎還可以消除其他人的變異現象……它是怎么來的？它到底有什么作用？
舒宇的手按住自己胸口的正前方，那里一無所覺，可他卻知道，底下隱藏著的是如何神秘而強大的物體。隱隱的喜意在內心深處翻騰著。
心念急轉間，舒宇已經下定決心要保守這個秘密，他環顧四周，旁邊的一扇門突然被震飛，一顆樹的枝椏從門口伸出來，得意洋洋地揮舞著。這正是他所在的寢室！
他立刻想到自己的室友們，咦，究竟是誰變成了這樣子？他思索了一下，還是決定不拿這些兄弟們做實驗。萬一那些白色絲線是讓變異過程消失，那就是直接對他們不利了。
這棵樹似乎只是在搖晃，并沒有攻擊性。舒宇急著進門，就從樹干旁邊擠了進去。
他立刻發現自己失算了，他剛靠近那棵樹，它突然就揮舞著枝條，一下子把他卷了起來，在半空中用力搖晃！舒宇裝在校服口袋里的各種雜物嘩啦啦地落了下來，掉得滿地板都是。他整個人也被搖得頭暈腦漲，一時間的只能大聲驚呼，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舒宇低頭一看，遲傳樂出現在他面前，正微笑著看著他，那張臉孔非常熟悉，卻又讓人有了完全不同的感覺——
在這個寢室里，他跟遲傳樂的關系最好。說來好笑，這起初是因為學習。
當學生們升上中級學院，他的未來就幾乎已經被確定了。非進化者班級進化的可能性非常之小，在學校基本上屬于被遺忘的角落，除了他們自己之外，沒人會在乎他們。在學校的課程安排里，非進化者只有文化課和體能訓練兩類，進化者們的“異能應用”課程固然沒有，連藝術修養這種大眾課程也沒給他們安排！
包括文化課和體能課在內，學校的所有課程其實都是給進化者準備的，是為了保證進化者們將來在進入社會之后，能夠找到自己的社會分工，開啟自己的人生。所以很多非進化者班級的學生都覺得，反正將來也是個弱雞！銀河系條例規定了必須保證弱雞的生活條件，也就是說，怎么著都有口飯吃。不學習又不會怎么樣，學習了也不能保證自己能過上更好的日子。
他們大多數人都趁著這段時間隨意玩耍，仿佛要把自己一輩子的快樂都在這段時間揮霍干凈一樣。像舒宇這樣八代弱雞還刻苦學習的，在他們眼里簡直就是瘋子！變態！只是，有時候不由自主的尊敬與討好，又多少說明了他們的心聲。
在這群醉生夢死的異類里，遲傳樂也算是個異類。他偶爾也會跟著舒宇一起好好學習。遲傳樂家境不錯，教養也可以，經常會向舒宇請教一些學習上的問題，甚至有時候也會跟著他一起到舍管室學習。他們倆的友情，就是這樣建立起來的。
在舒宇眼中，遲傳樂這個人戴一副黑框眼鏡，頭發衣服總是弄得整整齊齊，其實性格卻有點自卑又有點悶騷。他知道，雖然王悅一直在說自己全家都是進化者，只有自己一個是弱雞。但遲傳樂又何嘗不是如此。而且他的家族勢力頗大，極有社會地位，偏偏就出了他這樣一個非進化者……他是家族的恥辱！令父母蒙羞！
而眼前的遲傳樂，卻與舒宇記憶中的他完全不同！
這并不是指他的形態發生了變異，雖然這是進化過程中出現最多的現象。
一眼看過去，遲傳樂的形態一點也沒發生變化，但他的氣質完全像是另一個人一樣。他的眼鏡消失無蹤，黑發零亂，校服的扣子也解開了幾顆，顯示出一種隨意灑脫的氣派。平時隱藏在黑框眼鏡下的居然是一雙細長的鳳眼，這時正斜斜上挑著，閃著幽幽的光芒。他的唇畔帶著一絲悠然的笑意，那種好整以睱只能依靠強大的自信來建立！
舒宇也一眼看出了他自信的來源……他懸空凝立，腳下有一個冰晶的圓臺，甚至那個冰晶也是浮在空中的！
這種能力……
上課時學過的內容瞬間閃過舒宇的腦海。
在進化過程中，有些人在外形上并不發生變異，這并不代表著他們沒有進化。相反，他們的整個靈魂本質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這種人的能力，一般都在七級以上，而且進化成S級以上的能力者里，這種人也占有相當部分！
微微的羨慕，但立刻就被壓下去了。舒宇想到自己胸口的血紅心臟，可能象征著更加強大的秘密……
想著這一些事情，舒宇的表情卻完全沒有變化，他仍然是一副淡定的樣子，隨口說：“你進化了？七級以上？”
遲傳樂淡淡一笑：“可能吧。”
舒宇一皺眉，喝道：“放我下來！”
遲傳樂嘻嘻一笑，這一笑間，稍微恢復了些他平時的樣子。他揮了揮手，舒宇的衣領一松，立刻從墻上跌了下來。他微微一曲腿，穩穩落在地上，環顧四周，皺眉道：“你進化了？是異能？看你把寢室整成什么樣了！”
遲傳樂轉頭看了一眼，也有些汗顏。整個房間里的東西全部被粉碎！無論是個人終端，還是桌椅，甚至連鐵制的床鋪，也被完全切割了開來，被單變成了碎布，棉絮東一縷西一撮，四處一團狼藉。
遲傳樂摸了摸鼻子，舒宇的表情很平靜，說話也很不客氣，遲傳樂的氣勢卻軟化了下來，從懸空的冰晶圓盤上跳了下來，嘀咕著說：“剛進化時的，有些控制不了自己嘛……”他看向門旁邊，笑著說，“還有現在也在犯傻的呢！”
舒宇跟著他看過去，這樣看起來，才讓人覺得，好扭曲一棵樹……它并不特別大，每一根樹枝好像都是軟的，不停地左扭右扭，之前被遲傳樂的冰棱斬斷了兩根樹枝，但好像對它并沒有什么影響，它仍然枝舞葉蹈著，卷起一切經過它身邊的東西。
舒宇問道：“這是？”
遲傳樂嘿嘿一笑，說：“是王悅，另外那只變成了一只狼人，跳窗跑走了。”
舒宇欣賞了一會兒王悅扭動的舞姿，嘿嘿地笑了起來，卻聽見遲傳樂在一邊問道：“你剛去哪里了？”
舒宇心中一動，不動聲色地轉過頭來說：“上大號去了。剛提起褲子，房子就震起來，我還以為地震了呢！”
遲傳樂并不懷疑他的話，單純地問道：“你走過來，看到外面怎么樣了？”他一指王悅，說：“不知道為什么，我們屋子里三個人突然一下子就全部進化了！”
舒宇搖頭說：“你說錯了，我從廁所走過來，一路看到的所有人，全部進化，沒一個人例外！”
遲傳樂一驚，脫口而出：“為什么？為什么大家突然都進化了？！”
舒宇皺著眉反問道：“我還想問你呢！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你們全部進化了？”
“我們？”遲傳樂又是一驚，問道：“你沒有？”
舒宇不知道在這時候該露出什么表情，于是他索性板著一張臉，沉默地點頭。遲傳樂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著急地說：“為什么你沒有呢？”
他的焦急貨真價實，握著肩頭的手也非常用力，舒宇心頭一熱，微微的愧疚閃過心中，但他還是強忍了下來，別過臉去。
這時候，一陣用力的敲門聲幫舒宇解了圍。
門已經被整個兒打壞了，這陣敲門聲只是為了提醒他們的注意而已。舒宇和遲傳樂轉頭看去，一張嚴肅的面孔出現在門口。王悅的樹枝扭動著想把他卷起來，但他的手左格右擋，不知為何，樹枝就硬是無法得逞！
他看見站在屋子里的兩個男孩，嚴肅的臉上掠過一絲訝異，問道：“你們倆沒有進化？”
保安隊的人！舒宇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我沒有進化，他有。”他當先搶問道，“老師，發生什么事情了？我剛從廁所回來，看見二樓的同學們好像都進化了！”
保安隊的這個人一路走過來，一個清醒著的學生也沒有碰見，他抬起手，對著手腕上的傳聲器說：“康萊隊長，213寢室發現兩名可交流學生。”
得到回應后，他擋開攔路的樹人王悅，走進屋子，對兩人說：“一會兒我們的隊長康萊老師過來，你們要把所有的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他。”
兩人一起點頭，舒宇又問道：“發生什么事情了？”遲傳樂也接著問：“二樓的同學真的全部進化了？”
保安隊員沒有回答舒宇的問題，卻對遲傳樂說：“嗯，不僅是二樓，據統計，零式宿舍的所有學生……”他又瞥了舒宇一眼，補充說：“幾乎所有學生都進化了。”
遲傳樂也看了舒宇一眼，神色中有些不安又有些擔憂，正在這時，樹人王悅突然飛速地縮小，倒在地上，昏睡了過去。舒宇瞥了那邊一眼，王悅臉色紅潤、呼吸平穩，這狀態看上去異常熟悉。
保安隊員看著王悅，臉色毫無異樣，點點頭說：“變異時間過了，醒過來以后應該就會穩定下來了。”
穩定嗎？舒宇心中一動，保安隊員突然抬起手，對著王悅身后出現的那個人敬了個禮，叫道：“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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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就是學校的保安隊長康萊，誰也不知道他真正實力如何，只知道校長非同一般地信任他，而他也從未辜負過這份信任。康萊隊長環視了一周，視線掃過舒宇時，他覺得就像是被一道冰冷的刀鋒刮過一樣，生冷發痛。
保安隊員看見隊長到了，立刻介紹說：“這房間里四個學生，其中一個變異結束昏睡中，這一個變異結束已穩定，這一個并未進化！”遲傳樂又給他補充一句：“還有一個同學，變異一開始就跳出窗戶，現在應該在校園里。”
康萊隊長開了口，他的聲音在胸腔里嗡嗡地轟鳴著：“沒關系，我們的人有一半都在校園里，他們不會有事。”
他看著兩個學生，眼神嚴厲冷酷，卻是一視同仁，他問道：“這里是怎么回事？”
舒宇和遲傳樂對視一眼，舒宇說：“我不是很清楚，我當時在廁所里，突然感覺外面有大片的驚呼聲，地板墻壁都在搖晃，我還以為是地震了呢……”
遲傳樂說得更具體一些：“當時我們三個人都在寢室里，今天常規測試，大家都沒過關，心情不太好。我坐在桌子旁邊發呆，突然就覺得身體發熱，好像有一股氣流從下面直竄上來，一下子整個人就像是炸開了一樣。”
他說的這些都是變異現象剛開始出現時身體的自然反應，保安隊的兩個人都沒什么反應，舒宇則恰到好處地露出了一絲欣羨。
遲傳樂說：“我們上課的時候學過，我知道這是要變異了，心里還挺高興的，結果一轉頭，發現同室的兩個也正在變異過程中。”
康萊的臉上掠過一絲異樣，問道：“你沒有失去意識？”
遲傳樂搖頭說：“沒有。我一直挺清醒，不過那陣氣流竄上來的時候，我完全沒法控制自己。那股氣流讓我飄了起來，然后從我的毛孔里四射出去，就像是變成了無數的冰刺，把周圍的東西射得粉碎。”說到這里，他又嘀咕了一句，“那可不是我故意弄壞的……”
康萊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他追問道：“你什么時候對身體恢復控制的？”
遲傳樂說：“氣流出去了，身體就恢復了。那時候門被王悅堵住了，我考慮了一下，沒出去，就在嘗試自己的新能力。”
他沒說假話，只是那個時候，他根本就沒有考慮要出去。那時候，一種奇特的狂熱充盈在他的全身，除了力量，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變得無關緊要！那個時候，他甚至有一種沖動，想要直接殺掉門口的王悅，來試試看自己究竟擁有了什么！
好在舒宇及時地進來了……他輕松而隨意的態度一下子就把遲傳樂打回了原形，而且不知道為什么，在那個時候，遲傳樂完全沒辦法升起對舒宇的敵對之心。在當時那種狀態下，他可以漫不經心地想著是不是直接滅殺掉王悅，但并沒有對舒宇升起同樣的心思！
他的話讓康萊臉上的異樣神色更濃了，他繼續問道：“你現在有什么感覺？”
遲傳樂毫不猶豫地說：“力量在我體力涌動，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它！”
康萊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就好像巖石裂開了一條縫的感覺——他吐了口氣，說：“恭喜你，孩子，你獲得了上天給你的最好的禮物！”
禮物？難道？！
遲傳樂瞪大眼睛，驚喜地看著康萊，康萊也對著他點點頭，說：“期待明天的檢測吧。”
接著，康萊轉到舒宇面前，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舒宇沉穩地回答了。
康萊問得有些遲疑：“你……什么感覺也沒有？”
舒宇猶豫了下，點了點頭。
康萊沒再多問什么，卻拍了拍他的肩膀。
寬大而有力的手掌輕輕落在舒宇肩膀上，像是怕傷到他一樣。他抬起頭，看見康萊冰冷的目光深處帶上了一絲溫和，深深地凝視著他，舒宇心中一動，這個人的外表雖然看上去很嚇人，難道心地不錯？
保安隊的人都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外面的動靜小了一些，但還是鬧騰得挺厲害。康萊生硬地說：“你們注意安全。”然后再不看他們一眼，走了出去。他的那名手下立刻把王悅甩到肩膀上扛起，對舒宇和遲傳樂說：“這里不太安全，你們先到外面避避。”說著，走到窗邊就跳了下去！
遲傳樂望著舒宇說：“要幫忙嗎？”
舒宇一挑眉：“你覺得呢？”
遲傳樂笑了。舒宇不僅學習成績優秀，體育和技擊課也非常出色，小小的二樓當然不在話下。遲傳樂轉過頭去，也沒見怎么作勢，一片片白色薄薄的冰花就在他的腳下凝結拼裝，瞬間變成一個六邊形的薄片，托著他直接飛到了樓下。當他的腳尖觸及草地時，舒宇也穩穩地落在他身邊，直身站起，望向地動山搖的零式宿舍。
從外面看過去，整個事故現場尤其顯得混亂。整個零式宿舍就像是一個蘇醒的怪獸，顫抖著、吼叫著。它原本燈火通明的身體上出現了一些黑洞——那里的電路被毀滅的力量給擊壞了——看上去就像怪獸身上的瘡疤，流露著危險的意味。
“發生什么事了？”一個清澈而美妙的聲音在兩人附近響起，舒宇回頭一看，微微揚了揚眉，難言的滋味從心中一掠而過。他著意地忽視了那種莫明的感覺，問道：“你怎么來了？瓦格莉公主？”
靜靜的夜風絲絲縷縷地拂動著瓦格莉的銀發，她并沒有穿著校服，只簡單地穿著一條白色的裙子，也沒有什么裝飾，但這簡潔的打扮更襯托出她無以倫比的絕美，在夜色中如同一個光源一樣，吸引著別人的目光。
瓦格莉是九級進化者，據說已經極其接近S級，只需要捅破中間的一層薄薄的界限，就立刻可以邁入那個讓世人仰望的等級。與她的地位相襯，她所住的地方當然也是高雅而僻靜，離零式宿舍這種弱雞聚集地相隔極遠，理論上來說應該聽不到這邊的動靜，怎么現在會出現在這里？
瓦格莉輕輕蹙眉，讓舒宇心里忍不住微微一緊，一時間竟有沖動把自己所知所見全部和盤托出，以換得她欣然的一笑。但這念頭只是一閃即逝，他閉緊嘴，一個字也沒多說。
瓦格莉卻沒留意他，而是凝視著遲傳樂，遲疑著說：“你……進化了，七級？還是更高？”
遲傳樂的眼睛又是一亮，雖然他估摸著自己也應該是這個級別，但畢竟不敢確定。現在聽到瓦格莉這樣說，喜意從心底泛上來，反問道：“你覺得是？”
瓦格莉的神情很是迷惑，她望了望遲傳樂，又望向零式宿舍，輕聲說：“剛才我感覺到一種極其奇怪的波動！非常強烈，非常短暫。好像是有一個聲音在呼喚著我，對我說，快過來，讓我展示給你看！”
遲傳樂呆愣地看著她，舒宇追問道：“展示什么？”
瓦格莉搖搖頭說：“我不知道，那聲音非常強烈，但是很短暫，好像是從我的心靈深處、血脈深處響起的……我就是循著它過來這邊的……”
說著，她開始喃喃自語：“它要給我看什么？”
她凝視著零式宿舍，過了好一會，還是嘆了口氣：“那聲音太短暫，現在已經完全消失了。真可惜，我有一種感覺，如果我找到了它的來源，就可以解決一直以來困擾著我的那個疑問！”
她沒有說究竟是什么疑問，但舒宇立刻就想到了。傳說中，九級的進化者要升成S級，其中有一種極其關鍵的關卡。這個關卡不僅是決定性的，更是難以想像的困難。很多九級的進化者終其一生，連這個關卡在哪里都找不到！
事實上，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整個銀河系中，S級進化者的數量甚至不到九級的億萬分之一！
要成為一個S級進化者，血脈、天分、機遇，一切都需要水到渠成。
而瓦格莉現在所說的，應該就是這道關卡！
瓦格莉搖搖頭，對兩人說：“里面好像很亂，我去幫一下忙吧。”
即使這時，她也保持著那種無懈可擊的儀態，對著兩人微微一禮，直接從零式宿舍的正門走了進去。舒宇清晰地看見，一塊樓板正好砸下來，眼看就要砸到她了，突然，一陣強風卷了過來，在她面前形成一道風壁，恰恰好攔住樓板，接著，無數風刃交互切割，把樓板切得粉碎。然后，她面前的風壁輕輕旋轉起來，形成一道并不狂猛的旋風，把碎裂的樓板裹住放在地上。
瓦格莉稍微在門口站了站，里面的燈光逆向著朝她照過來，那道美好的倩影靜靜地立在宿舍門口，在碎裂的燈光下顯得一塵不染，安靜恬然得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這就是九級進化者——瓦格莉·蘭格雷！
遲傳樂呆呆地看了一小會，突然說：“我也去幫忙！”他腳下的冰盤散開，又重新拼合，嗖地一下帶著他飛了進樓，消失不見了。
舒宇并沒有去添亂，他原地坐下來，左手撐住頭，喃喃自語說：“呼喚嗎……”他的右手輕輕按上自己的胸口，在心底問：“你究竟是什么？這一切，是你造成的嗎？”
零式宿舍的三層小樓顫抖著、搖晃著、呻吟著，這個不眠的動蕩的夜晚正是一切的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