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顯然不只是消費者。
遠在太平洋對岸的硅谷，圍觀著這場發生在大洋彼岸的“狂歡”，饞的都快哭了。
不知道多少美國消費者專程坐飛機跑到華國去參加那個發布會，這兩天的臉書和推特，幾乎每十條消息里面就有三條是在討論這個HV-1的。
幾乎是毫無疑問的，這玩意兒如果引進到美國，必然會掀起一輪新的互聯網產業革.命，九成以上的網絡用戶都會愿意為這項并不算特別昂貴的技術買單！
加利福尼亞州門洛帕克，臉書總部的大樓內，扎克伯格正看著秘書遞來的報告，心臟跳得厲害。
一方面是因為刺激，一方面自然是眼紅。
就在去年年底他們剛剛完成了對旗下VR公司Oculus的虛擬現實設備開發業務的分割，稍微晚一點整個虛擬現實業務就砸在手上了。
至于眼紅自然不必多說，看到這種沉浸式虛擬現實技術在華國市場引起的轟動，以及北美消費者們眼中羨慕的眼神，要說不眼紅那是不可能的。
就在這時候，辦公室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合上了手中的報告，扎克伯格向自己的秘書點了下頭，示意她去外面替自己倒一杯咖啡之后，清了清嗓子開口道。
“請進。”
門推開了，一位戴著金邊眼鏡、頭發稀疏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徑直走到了扎克伯克的面前，這位男人將雙手放在了桌子上，語氣有些激動地說道，“HV-1頭盔已經在海對岸取得了成功，證明了沉浸式的虛擬現實設備有著廣闊的市場，然而你卻裁掉了我們的研發部門！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站在扎克伯格面前抱怨的不是別人，正是Oculus公司的首席技術官桑佳迪博士。早在近十年前，他便帶領著Oculus公司的研發團隊，替臉書對未來進行布局了。
然而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卻是差點把他的心臟病給氣出來。
整個研發部門都被裁掉，Oculus公司就只剩下了一個空殼，除了整個公司的架構還保持完好，掌握著幾個可憐的專利，偶爾還能賣出幾個“舊時代”的VR眼鏡給用戶們解解饞之外，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先別激動。”
面對著桑佳迪的質問，扎克伯格微微笑了笑，遞給了這位博士一杯水，看著他喝了一口之后呼吸平復了些，才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
“如果我給你一年的時間，你有幾成把握打敗星空科技，繞開他們的專利壁壘，用你們原來開發的那個神經接入式VR設備，搶在他們前面占領北美市場？”
聽著扎克伯格拋來的這個尖銳的問題，桑佳迪的氣勢微微一滯。
雖然想虛張聲勢，但面對BOSS的眼神，他最終還是沒有提起這個勇氣，沉默了好一會兒，勉強從嘴里擠出了一個詞。
“……很難。”
即便他不愿承認，但這是一句實話。
如果差距不大的話，倒是還有追趕的可能。然而現在的狀況就是，硅谷沒有一家公司掌握星空科技推出的幻影系統的核心技術，甚至連門都沒有摸到。
事實上也根本沒法掌握。
除了硬件之外，軟件方面人家連專利都不需要注冊，所有的計算都是在云端完成的，想山寨一個類似的系統除非能駭到人家的服務器里面去。
現在希望做虛擬現實硬件的企業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要么徹底放棄這個念頭，要么老老實實當人小弟，加入到他們制定的標準中，生產完全兼容幻影系統的VR頭盔，并且老老實實地為每一個VR頭盔上“星空稅”。
“可是……難道我們就這么看著那些華國人將整個市場從我們的眼皮底下搶走嗎？”
正巧出去泡咖啡的秘書回來了。
聽到屬下的這聲質問，扎克伯格只是笑了笑，從自己秘書手中接過了咖啡，喝了一口之后才開口說道。
“搶走整個市場是不可能的，那樣他們根本進不來，他們遲早得進入美國市場，而我們完全可以抓準這個時機，從他們手中分一杯羹。雖然你的焦慮我很理解，但我們在VR技術上落后太多，現在就和他們硬碰硬是不明智的選擇……畢竟臉書才是我們的核心業務，不是嗎？桑佳迪先生。”
桑佳迪的喉嚨動了動，想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什么話也沒說。
當初之所以和其他合伙人一起，將Oculus的股權出讓給扎克伯格，便是因為相信這位目光卓越的科技界領袖會帶領他們走向未來。
沒想到他們的對手才剛剛露出獠牙，這位令他尊敬的總裁，便轉身一刀砍向了自己人，放棄了他們已經鉆研多年的技術路線。
雖然他也清楚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一直沒有拿出令人信服的成果也有自己的問題在里面，但這樣的結局還是讓他感覺到心痛的像是在滴血。
并沒有在意桑佳迪臉上心痛的表情，扎克伯格繼續拿起桌上的報告看了兩眼，忽然開口說道。
“我聽說，幻影系統對網速存在較大的依賴性？”
“……好像是有這種說法，畢竟幻影系統主要是基于云計算技術來實現，”桑佳迪遲疑了下，“就華威的HV-1頭盔而言，他們采用的通行方案主要自己旗下華威海思自產的通訊基帶來實現和虛擬現實網絡的連接。在兼容性方面，也是主要針對他們自己的路由器、通訊基站等等硬件設備進行了優化。”
扎克伯格摸了摸下巴，眼睛忽然漸漸閃爍起了別樣的光芒。
“如果我們能幫助他們的設備進入北美。”
“這不可能！”桑佳迪一臉怪異地看著扎克伯格，“通信硬件一直是最敏感的一塊，商務部不會同意，退一萬步同意了，白宮和國會那邊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見將它們排除在外。”
“我知道這很困難，但……也并非毫無希望不是嗎？這可是跟上世界的節奏的機會，你愿意眼睜睜地看著我們的網絡掉隊一個時代嗎？”食指在桌上敲了敲，扎克伯格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只憑我們自己肯定辦不到，所以我們需要盟友。”
這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一個電話。
那個電話屬于一位青年富豪。
當然，和其他的富豪不同，除了單純的有錢之外，他還是波士頓財團的新任家主，
雖然足夠低調，但扎克伯格很清楚那個人的能量。無論是在金融界還是政界，那個家伙都能算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其掌握的巨大人脈資源，也是一般單純只是有錢的富豪根本無法比擬的……
雖然他和那個人也只是在某個酒會上遞過名片的交情，但從那個人對新技術表現出來的興趣來看，他們似乎有合作的機會。
而這便是一個不錯的契機。
想到這里，扎克伯格的心頭頓時熱了起來。
“總之，這件事情交給我就好了，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未來Oculus公司的業務會集中在虛擬現實接入設備的生產上，我們直接采用星空科技的技術標準……”
“至于具體怎么合作，我會親自和他們去談。”
……
一百萬臺頭盔一天之內售罄，單日120億的營業額甚至震動了遠在北美的華爾街。
然而，如果有人認為120億的營業額已經足夠驚人的話，那只能說他對于華威集團的業務一無所知。
事實上，HV-1頭盔只是華威圍繞著虛擬現實技術布局的一部分，雖然已經展現出了足夠賺錢的一面，但事實上連利潤來源的大頭都算不上。
他們真正賺錢的，是HV-1中使用的碳基通訊基帶，以及兼容幻影系統的神經調制解調器，這些關鍵的硬件。
現在全球能夠生產這些硬件的，只有江城半導體產業園，即使是大米那款還未上架銷售的頭盔，里面許多生產不了的東西，也是從他們的工廠采購的。
而這些產業在未來，將給他們帶來千億不止的市場份額。即便是得向星空科技支付一筆不小的專利費，這其中的利潤也足夠他們賺的盆滿缽滿了……
就在全世界都在為幻影系統的上線而瘋狂的時候，身為“虛擬現實技術之父”的陸舟，表現的倒是相當淡定和低調。
雖然每天圍脖上都能夠收到一大堆艾特他的提醒或者私信，但這位向來樂于和粉絲們分享喜悅的陸教授，這一次卻像是什么都沒有看見似的，一個消息也沒有回應。
事實上，倒不是他刻意回避這些消息，只是純粹的沒有看到。
這些天來他一直都待在實驗室里，搗鼓著一件小玩意兒……
雖然這玩意兒可能沒有虛擬現實技術那么驚人。
但說到它的技術含量以及對全球信息產業的影響，比起虛擬現實技術來說恐怕一點都不差，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果電能在傳輸過程中沒有衰減會怎樣？
如果一臺計算機具有指數級的運行速度和完美的精度又會怎樣？
關于這個問題，鄧肯·霍爾丹教授曾經給過一個標準的回答。并且在2016年的秋天，這位物理學家和另外兩名同伴，因為“發現物質的拓撲相變和拓撲相”而獲得了本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
簡單來說，他們通過嚴謹的實驗，發現即使是最小規模的微觀物質，也可以展現出宏觀性質，并且具有拓撲相。
這聽起來有些難懂，想要弄懂，就不得不理解拓撲這個概念。
眾所周知的是，數學家看待問題的方式往往和一般人不太一樣，他們往往習慣于透過現象看本質。而拓撲便是這么一門學科，它研究的便是幾何圖形或空間在連續改變形狀后還能保持不變的一些性質。
一個最經典的例子表示，對于一名拓撲學家而言，甜甜圈和咖啡杯看起來都是一樣的，因為它們都擁有一個洞。
因為只有一個洞，你可以通過一個平滑的形變過程將甜甜圈變成一個咖啡杯，反過來也是一樣……即便這在一般人眼中看來可能會有些難以理解，甚至于莫名其妙，但事實上因為這一數學方法，已經其他領域的學者發現了不少有趣的東西。
尤其是在物理領域和材料領域，八十年代許多驚人的發現都是源自于拓撲學的方法，提供了理論基礎。
只是一直以來，人們雖然習慣于將拓撲學應用于解決宏觀世界的問題，卻對于拓撲學是否可以被用于對電子、光子這類亞原子粒子而一籌莫展。
因為它們都受到量子物理學奇特規律的影響，導致其大小、位置甚至是形態都處在不確定的狀態。
然而16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卻對這一命題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復。
即使是這些微觀世界的亞原子，也是符合拓撲學特性的！
這一理論對于日常生活顯然沒有任何影響，但對于電子工程領域而言，確實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在奇妙的量子世界中，這些性質在物質的某種特殊階段表現出具有驚人的穩定性和一些顯著的特性。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拓撲絕緣體。
尤其是在石墨烯材料中發現的這一特性，直接導致了SG-1超導材料、以及碳基芯片的誕生。
而與此同時，這一性質同樣推動著量子計算的研究。
根據量子計算機的原理，其主要是通過亞原子粒子可以同時處在不同狀態的這一性質，將信息存儲在一個叫量子位（qubit）的東西里。也正是因為這一特性，量子計算機相比起傳統電腦，能以指數級的速度解決問題。
然而問題就在于，存儲數據的亞原子粒子非常的脆弱，和穩定的原子不同，即使是輕微的擾動也有可能改變它所處的狀態。
也就是量子力學中所謂的“退相干”——任何環境的影響都可能導致量子比特的糾纏態的坍塌！
想要解決問題，要么降噪，要么抗干擾，亦或者兩者一起上，無論是采取哪一條技術路線，都必須得讓亞原子粒子穩定下來才行。
而這，也是量子計算機研發的核心難題之一。
同時也是陸舟這些天來一直在研究的課題……
金陵高等研究院，地下三層的實驗室。
原本被用作備用樣品室的空房間里，此刻正被一大堆新購置的設備填滿。
這其中包括多功能物性測量系統、臺階儀、振動樣品磁強計、高低溫磁電阻測試儀、以及原位冷凍干燥機等等，雖然算不上陣容的豪華，但也可以說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了。
另外，除了這些對于研究碳材料而言必不可少的設備之外，還有一臺最高精度可達8微米的光固化3D打印機，主要用來打印實驗需要用到的塑料模具。
將一枚拇指大小的薄膜小心翼翼地放進了磁控濺射原子層沉積設備中，陸舟仔細地對照著實驗表格上的數據，在電腦上設置了新的實驗參數。
做完了所有的這一切工作，終于松了口氣的他，在鍵盤上敲下了回車的按鈕。
綠色的信號燈亮起，實驗室里的設備開始運轉。
端著咖啡回到了旁邊的辦公椅上坐下，陸舟看了一眼手表，正想著用什么東西打發一會兒無聊的時間，這時小艾控制著無人機從旁邊晃悠悠地竄了過來。
小艾：【主人主人！就在剛才的一瞬間！發生了一件超驚喜的事情！φ(≧ω≦*)?】
視線在小電視前半米的空中聚焦，陸舟抬了下眼皮，有些意外地說道。
“你升級了？”
小艾：【誒？你都知道了？！Σ(°△°|||)︴】
陸舟：“……”
這家伙到底是升級了還是降級了……
在心中嘆了口氣，陸舟沒有理會它，閉上眼睛進入了系統空間中。
分支科技作為系統任務的支線，人工智能的經驗累積和信息學經驗是同步的。就在小艾的等級升到LV4的瞬間，他的信息學等級也從LV4提升到了LV5。
而升級的瞬間，即使是沒有進入系統空間，也是能看到對話框提示的……
【……】
【G.信息學：LV5（0/30萬）】
確認了一遍變更之后的屬性面板，陸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果然正如他推測的那樣，通過對玩家在虛擬現實世界中各種行為的觀察，可以加速進度條的積累。也就是說，事實上人工智能分支需要的經驗，其實是一種社會學經驗？
不過，現在陸舟倒是沒有太多的心思放在小艾身上，進了系統空間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屬性面板還有分支科技的進度條之后，便將意識轉回到了現實世界中。
睜開雙眼，只見那盯著四旋翼的小電視已經在他的面前晃了半天。
小艾：【主人主人，不夸一夸小艾嗎？(*/ω＼*)】
陸舟：“嗯，干得漂亮。”
小艾：【好敷衍！QAQ】
“……時間好像差不多了。”
裝作沒有看見小電視上的對話框，陸舟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
仿佛是印證了他的這句話一樣，不遠處的儀器上，信號燈從綠色跳到了紅色。
見狀，陸舟立刻下令道。
“小艾，打開原位冷凍干燥機。”
小艾：【收到！（○｀3′○）】
雖然極其不情愿，但小艾還是聽話地照辦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這小家伙的反應似乎越來越情緒化了……或者換句話說，越來越像人？
陸舟也說不好這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兒，
說到底，人工智能對信息的處理方式和人腦完全是兩套截然不同的規則，一個是由邏輯決定情緒，而另一個則是由情緒支配邏輯。
也許它的存在會就此誕生一個全新的物種也說不定？
當然，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
身為它的“監護人”，陸舟也只能說盡到自己的責任，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少就目前的表現來看，小家伙還是相當乖巧聽話的，無論是在生活上還是在研究中都扮演著小助手的角色，對他的命令也是絕對服從不打折扣。
自己的擔心似乎也有些多余了？
在小艾的幫助下，陸舟將樣品從磁控濺射原子層沉積設備，轉移到了原位冷凍干燥機上，對碳基芯片樣品進行了凍干處理，接著借助金相顯微鏡對這一層薄膜狀的芯片進行了仔細地觀察，并且將實驗數據記錄在一旁的本子上。
現在他的積分有三萬多，根據系統開出的價碼，想要兌換全套的量子計算機技術需要十二萬的積分。
然而事實上，這個估值中其實是包含了許多水分的。
如果將問題拆分，在那些已經被學術界解決的問題的基礎上，提出未解決的問題，消耗的積分可以削減五倍不止！
到目前為止，他已經花費了兩萬點積分，用來攻克研究中幾個關鍵的瓶頸，而剩下的部分都是他結合自己對碳材料、莫特絕緣體、馬約拉納費米子的了解，通過查閱一些前人的研究成果，并在此基礎上完成的一些推廣性工作。
比如，包含有馬約拉納費米子的拓撲絕緣體碳材料，以及在不影響馬約拉納費米子穩定性的前提下，在上面疊加了一層單原子寬度的超導體層。
在這種特殊的拓撲相材料中，亞原子可以得到保護。
換而言之，在這種拓撲相之下形成的量子比特，不會因為一些小的或者局部的干擾而發生改變。它遠比一般量子位更加穩定，可以讓我們的量子計算以更精確、更高效的方式，處理我們想得到的答案的問題。
這些工作至少為陸舟節約了十萬積分不止。
也正是這些工作，才使得他有機會將積分用在刀刃上。
這也算是“知識就是力量”這話的一種體現了。
小心翼翼地完成了所有試驗工作的最后一步，陸舟將一層薄如蟬翼的半透明石墨烯片，放在了事先準備好的電路模具上。
就像是在端詳著一件完美的藝術品，他的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各項性能檢測符合預期。”
“賣相也無可挑剔，堪稱完美！”
“……果然馬約拉納費米子是制造量子計算機的最完美選擇！”
剩下的，就是驗證這些天來的努力，還有他花費掉的兩萬積分，是否值得了。
按下了通電的按鈕，陸舟的心臟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
就在他按下按鈕的同一時間，預先設定好的程序在這張薄膜上完成了運行。通過邏輯電路處理并輸出的信號傳達到顯示屏，很快在顯示屏上呈現出了一行字清晰的字符——
【HelloWorld】
看著屏幕上跳動的字符，陸舟心頭驟然一喜，拳頭死死地捏緊了，激動地差點沒蹦起來。
“成功了！”
下意識地將心中的激動喊了出來，結果搞得陸舟被自己的行為給嚇了一跳，趕忙手忙腳亂地檢查起了設備的運行狀況。
當看到穩定運行的這層“薄膜”狀芯片，并沒有因為自己的這超過八十分貝的歡呼而導致“量子比特糾纏態的坍塌”時，陸舟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由衷而放心的笑容。
看來這一次……
是真的成了！
華科院半導體研究所。
實驗室里一如既往的忙碌。
作為集半導體物理、材料、器件及其應用于一體的半導體科學綜合性研究所，這里既是國內頂尖的半導體研究機構，同時也是龍騰系列芯片項目的參與方之一。
前段時間因為龍騰芯片的事情，讓這家以合作單位參與到研發中心的研究機構，在全世界范圍內兜出盡了風頭。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份沉重的榮耀，才讓這里的人們感覺到了肩上的壓力。
沒有人敢掉以輕心。
從追趕者到被追趕者的轉變改變的不僅僅是行業地位，還有一份關于行業本身的責任。并且優勢這種東西如果無法保持下去的話，先前的付出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現在整個研究所最重要的任務便是，盡一切可能提升碳基芯片中單位面積內碳基晶體管的集成度，好讓碳基芯片的效率進一步發揮出來，不給他們的對手一丁點兒喘息的機會，以最快地速度將硅基芯片從市場中擠出去……
此刻。
集成電路設計中心的某件辦公室里。
李局長正帶著專業版的虛擬現實頭盔，和坐在他對面的柳長青院士一樣，一動不動地靠在沙發上，并且在這位院士的帶領下參觀了華科院半導體研究所的新科室——
“這里就是我們的新實驗室，星空科技那邊為我們特別定制的開發工具，我們現在也在配合他們對軟件進行測試——哦對了，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情，這玩意兒的名字叫虛擬IC工坊，我們一般直接叫它IC工坊。”
空白的房間中，流動的光影如同看得見的實體，在柳長青院士的手中重新組合成了一張垂直懸浮的正方形薄板，向旁邊的李局長簡單地演示了一遍這款開發工具的功能。
“……所有的工具和操作都可以通過可交互式界面完成，不管是物體的移動、旋轉亦或者局部修改。并且這些工作可以由一個人完成，也可以由多人合作……是不是很神奇？”
“何止是神奇，簡直是太神奇了……”臉上寫滿了震撼，然而在用感慨的語氣說出前半句話的同時，李局長的臉上卻又是不禁寫上了一絲困惑，“可是它有什么用？”
“用處可大著呢，”柳院士笑了笑，繼續說道，“憑借一些簡單的幾何圖像和參數設置，我們可以借助這個名為’IC實驗室‘的開發工具，在虛擬現實的環境中模擬碳基芯片的集成電路，并對電路的細節進行設計。”
眉毛頓時抬了起來，李局長詫異道。
“意思是說，這東西能代替實驗？！”
這可就牛逼了！
“代替實驗肯定不行，但這項技術能幫助我們節省不少花在設計環節的時間。”
說著，柳長青院長翻過手腕動了動幾根指頭，懸浮在手中的淡黃色線條就像是倒吊的木偶，在看不見的提線的牽引下快速切換著形態，把李局長看的眼花繚亂。
“……所有的元件都經過了等比放大，在它的幫助下，我們不必拘泥于傳統的圖紙和電腦進行工作。總之根據所里的年輕人都反應，在這個虛擬IC設計實驗室中，從事開創性的工作更容易獲得靈感。”
相比起其他同年齡的老院士，柳長青是屬于比較能接受新事物的那種，所以在星空科技那邊聯系上他們的時候，便第一時間推動所里引進了這項技術。
而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無比正確的，這款開發工具不但讓枯燥的設計工作多了幾分樂趣，更是將他們IC設計部門的工作效率提升了不止一倍。
其實不只是IC設計了。
同類型的技術其實可以應用到很多領域，小到某件產品的模塊化設計，大到城市布局模擬。
將創造性的工作從死板的圖紙上解放出來所帶來的正面影響，遠遠不只是讓工作在形式上看起來更有趣那么簡單，而是將徹底解放創意與靈感，給整個創造性的工作插上翅膀。
當然，這些也只是他站在一名學者的角度做出的一些設想，何況他也相信，以陸教授的聰明，想必肯定早就想到了這些。
否則，星空科技的人也不會主動找上門來，向他們推銷這款名為“IC工坊”的服務了。
帶著李局長參觀過IC工坊的細節之后，兩人一同退出幻影系統摘下了頭盔，重新回到了辦公室中。
茶幾上擺著的兩盞茶已經冷掉了，但李局長的眼神，卻是比戴上頭盔之前更加炙熱了。
在此之前他根本沒想到，這款原本在他看來不過是臺游戲機的玩意兒，竟然還有這么大的作用。
伸手拿起了茶杯，柳院士接著先前沒說完的話題，繼續說道。
“……總之，這玩意兒確實是個好東西啊。咱們國家的IC設計行業完全可以全面推廣，從高校先開始，然后落實到企業……不過我相信企業那頭根本不用我們去推動，在見識過這東西的功能后，沒有企業會拒絕這樣優秀的開發工具。”
抿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停頓了片刻之后的他，語氣帶上了幾分感慨。
“……有些話啊，雖然知道說了也是多余，但我其實一直都挺想說的。自從陸院士回國以來，我真是感覺倒咱們熟悉的東西，不管是生活還是工作，真是一年一個模樣，一年比一年陌生。”
聽到這句話，李局長擺了下手。
“哎，別提那家伙了，他到現在還欠我一樣東西呢。”
“欠你什么？”
看著柳院士臉上好奇地表情，李局長嘆了口氣說道。“其實倒也沒什么，說欠也是說著好玩兒的，就是他去年年底答應我整個牛逼的玩意兒出來。不過這家伙確實夠能吊胃口的，到現在都幾個月了，硬是一點風聲都不肯透露！”
柳院士哈哈笑了笑說。
“可能，他也有他的考慮吧。”
李局長搖頭說道。
“我看不像。”
沒有特別的理由。
因為他實在是太了解這家伙了。
就在這時候，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我接個電話，”李局長摸出手機，看了眼屏幕，頓時微微愣了下，笑著說道，“喲，說曹操曹操到，還正好就是陸院士打來的。”
柳院士喝了一口茶水笑著說。
“沒準是有結果了。”
“但愿吧，不過我估計又是啥麻煩事要我幫忙。”
說著，李局長也沒起身避諱了，直接按下了接通將電話湊到了耳邊，語氣中絲毫沒有先前那抱怨的態度，開口便是笑著套近乎說道。
“喂，陸院士啊，最近在哪兒發大財啊。”
被李局長這句話給整蒙逼了，剛準備說正事兒的陸舟微微楞了一下，遲疑說道。
“……發大財？”
李局長樂呵呵地笑著說。
“我聽說你們那頭盔不是賣了幾百個億嗎？”
就這件事啊……
陸舟：“……嗯，好像是吧。”
李局長：“咋感覺你好像反應很平淡的樣子。”
“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打電話來也不是找你商量這事兒的，”看了一眼表上的時間，電話那頭的陸舟繼續說道，“……拓撲量子技術的難題我已經解決了。”
“……拓撲量子？”
下意識覺得這個單詞好像不太簡單，但李局長一時半會兒卻又想不起來自己以前是在哪里聽過了，便皺著么頭問道，“到底是什么……”
見李局長似乎沒有反應過來，陸舟言簡意賅地補充說明道。
“你可以直接理解為……通俗意義上的量子計算機。”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
咽了口唾沫，李局長聲音顫抖了。
“你，您的意思是……”
握著電話的陸舟，點了下頭。
“嗯，量子計算機，我已經搞定了。”
電話那頭詭異的沉默了。
就仿佛是沒了信號一樣，好一會兒都沒有一點聲音傳來。
然而就在陸舟遲疑了片刻，準備提醒下電話對面的李局長自己還在通話中的時候，緊接著電話那頭便傳來了Duang的一聲，就好像是有什么東西摔在了桌子上一樣。
很快手機被匆忙地從茶幾上撿起。
“你干什么老柳——”
“你說什么？拓撲量子計算的難題解決了？什么難題？退相干你是怎么處理的？還有霍爾效應——”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激動而陌生的聲音，陸舟微微愣了下，皺了下眉頭問道。
“你是？”
那連珠炮似的聲音微微一滯。
隨著一陣深呼吸之后，平穩了下來。
“我是華科院半導體研究所的柳長青！如果方便的話，還請陸院士為我解答。”
柳院士啊。
聽到這個名字，陸舟想了一會兒，臉上浮現了一抹恍然的表情。
華科院半導體研究所副所長，IC設計中心主任，國家“量子調控與量子信息”重點專項項目的負責人，同時也是龍騰系列芯片的參與專家之一。
以前他聽吳天群教授說起過幾次這個名字，雖然沒見過，但據說在國內半導體行業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牛，如此說來的話，告訴他似乎也沒什么問題。
“……簡單來說，就是通過一種特殊的包含有馬約拉納費米子的模特絕緣體材料，我姑且算是將量子比特糾纏態不穩定的麻煩給解決了。”
“等等，你說的詳細點？馬約拉納費米子的特性我知道，暫且不管你是怎么在包含模特絕緣體材料中找到這玩意兒的……怎么就，解決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已經語無倫次了起來。
聽到這一連串的問題，陸舟有些頭疼地嘆了口氣，言簡意賅地說道。
“電話里講起來太麻煩了，你要是感興趣，直接來金陵好了。”
……
陸舟沒有想到，這位柳院士這么有效率，第二天便從上京趕到了金陵。
與此同時來到這里的不只是柳院士，還有李局長，以及華科院半導體研究所從事量子計算機方向研究的專家。
面對著一群人熱切的視線，陸舟笑了笑，也沒說什么，便帶著他們來到了一間多媒體放映室，自己則是站在了一面白板前。
“……在開始講解之前，首先我們得明確一個基本的概念。物質的拓撲學性質不會因為連續的拉伸或彎折而改變，除非撕裂或者是連接到新的地方。”
柳院士推了推眼鏡，神色凝重地說。
“這些我們都知道……然后呢？”
“這一概念推廣到量子力學中也是一樣……當然，這些都是很基礎的東西，不基礎的地方在于，我們如何運用這一系列的性質，達到我們想要的結果。”
說著，陸舟轉過身去，拿起電子筆朝著白板隨手揮了兩下，六網格狀的紋路就像是從那潔白的面板上長出來的一樣，直接印在了白板上。
看著眼前這科幻的一幕，包括柳院士在內，一眾來自華科院的專家，臉上無不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注意到了他們臉上的表情，陸舟笑了笑說。
“這是我在閑暇時弄出來的小玩意，主要是為了方便我自己板書用……畢竟物理學上的許多事情和數學不同，很多東西看起來不是那么直觀，一個方便的板書工具至少可以節省我拿尺子和板擦的時間。”
事實上，這玩意兒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技術含量，就是一塊兒帶觸控和顯像功能的白板，再加上帶有動作識別功能的智能攝像頭。很久以前就有類似的東西出現在MIT的課堂，只不過那玩意兒的功能不如他的這款豐富、操作性也遠不如他這款靈活罷了。
“言歸正傳，讓回到我們先前的話題上。”手中的電子筆輕輕敲了敲白板，陸舟繼續說道，“解決量子計算問題的關鍵就在于，如何克服環境噪聲對亞原子的干擾，防止量子比特在環境擾動中發生崩塌。”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揮了揮手中的電子筆。
只見那支電子筆就如同一支指揮棒一樣，在它的號令之下，這六網格覆蓋的白板上很快浮現出了一排排整齊劃一的黑點。
這些黑點分別代表著一顆顆亞原子粒子，圍繞著一個個看不見的圓形軌道，做著速度均勻的圓周運動。
看著臺下的所有人都專注地盯著白板，
“……這種量子系統具有天然的免疫退相干，并且能準確執行預設算法的性質。”
“說了這么多，我還是直接演示一下好了……”
說著，陸舟朝著門口揮揮手，一架無人機晃晃悠悠地飄了過來，將一只小盒子穩穩地擱在了他的手上。
晃了晃手中的盒子，陸舟將它輕輕地放在桌面上。
“這是一個簡易的科學計算器，根據我事先編譯好的程序，它只能做一種運算……順便問一下，你們有人帶了電腦嗎？”
不知道陸舟肚子里賣的什么藥，柳院士遲疑了一下，點頭說道。
“我帶了。”
“很好，那我把它交給你。”
說著，陸舟將小盒子還給了無人機，然后示意無人機飛到了柳院士的面前，將那個小盒子放在他的桌子上。
拿起那個小盒子看了一眼，將它打開之后，柳院士驚訝的發現，里面居然是10個鍵的數字鍵盤，以及一個簡易的顯示屏。
就像是一個小型的計算器一樣，只是沒有加減乘除的符號，多了一個額外的確認按鈕，也不知道這玩意兒是用來干什么的。
這時候，陸舟繼續開口了。
“……我們都知道，傳統計算機生成一個1024位的素數只需要0.3秒或者更少的時間，兩個就是0.6秒，對兩者做乘法運算這可以快到忽略不計。”
“但如果反過來，將兩個大素數的乘積拆開，同一臺計算機，也許用上三天三夜的時間都不一定能搞定。”
就在這句話話音落下的瞬間，教室里響起了騷動的聲音。
不少人的臉上，浮現了一絲詫異，甚至于震驚的表情。
看著仿佛已經猜到什么的柳院士，陸舟笑了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現在您可以用自己的電腦隨機生成兩個任意大小……最好是超過1024位的素數，再求出它們的乘積。”
“我相信這對于你來說很容易。”
“最后，我希望你將那個乘積輸入到這個盒子中，很快我們便能見證奇跡。”
喉結動了動，柳院士顫抖的聲音中，充滿了激動。
“難道——”
看著臉上已經開始浮現出詫異的柳院士，陸舟也不言語，只是笑著點了點頭。
“您試一試就知道了。”
或者將信將疑與激動交織的復雜心情，柳院士按照陸舟說的，用自己的電腦很快生成了兩個超過1024位的大素數，并將它們的乘積不厭其煩地輸入到了這個袖珍的計算器中。
而其他來自華科院的專家，還有李局長，紛紛圍在了他的身后站著，看著他將這個實驗繼續做下去。
畢竟是兩千多位的數字，輸入的工作用了不短的時間。
當柳院士終于做完了這一切，并按下了確認的按鈕，奇跡在一瞬間發生了！
沒有一絲一毫的卡頓。
就像是做了個簡單地加減法一樣，這個大素數的乘積被迅速拆解開來，分成了兩個素因子。
看著出現在顯示屏上的數字，不只是柳院士，幾乎所有圍在他身后的人，都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一瞬間！
這個對于傳統計算機而言，需要數日的時間去求解的問題，在幾乎不到一秒鐘的時間里就得到了解決！
柳院士的眼睛完全瞪大了，開合著嘴巴，徹底失去了言語。
在來到這里之前，他原本以為，陸舟所說的解決了量子比特糾纏態崩塌問題的解決，僅僅只是理論層面上的解決。
卻沒想到，就在他還在困惑著理論的部分的時候，不僅僅是理論，這位陸院士連具體的樣品都做了出來。
陷入震撼的不只是來自華科院的專家們，以及一同站在旁邊圍觀著的李局長。
這個技術將對這個世界帶來怎樣的改變，處在震撼之中的他，已經沒有那個閑暇的余地去思考。
他現在唯一清楚的只有一件事情。
至少沿用了近半個世紀的RSA加密規則，從今天起已經可以徹底退出歷史的舞臺了……
從金陵高等研究院出來之后，柳院士感覺整個人就像是在夢游一樣，腦袋里頭一片混亂。
在進行了實物演示之后，陸舟緊接著又從理論層面，向他們這些從華科院來的專家們，講解了拓撲量子理論在模特絕緣體中的運用，以及他是如何通過一些基礎的碳基集成電路元件以及約瑟夫森結來實現馬約拉納費米子的。
客觀地來講，想要看懂他一個搞應用研究的，看懂那些復雜的物理數學公式屬實有些困難。
不過好在雖然公式占了七成以上的部分，但有動態的圖形作為演示，到也不至于讓他們完全無法理解其中的奧妙。
只是在聽完了這堂“別開生面”的課之后，他感覺自己花了幾十年建立的世界觀，幾乎整個被刷新了。
對1024位以上素數的乘積進行拆解只用了不到1秒的時間，這至少說明了他手中的那個計算器，量子比特至少在500以上。
然而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這臺量子計算機僅僅只有巴掌大小而已！比華科院里那臺量子計算機的體積不知道小了多少倍！
并且若是橫向對比，他們做到最好的結果，也只有20個量子比特而已……
就這，還是今年的最新成果。
除此之外，相比起那個盒子大小的量子計算機，更讓他震撼的還是站在臺上和他們講解這些理論的陸院士本身。
數學、物理、材料以及集成電路設計……若是再分得細一點的話，這堂課涵蓋的知識點，甚至能細分出十幾條學科分支。
然而對于那個還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而言，那些深奧且晦澀的知識，在他手中卻像是信手拈來一樣，運用起來沒有絲毫的障礙。
若不是親眼見到，他怎么也無法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夠優秀到這種程度。
也許，這就是他能攻克一個又一個世界級難題的原因吧……
坐上了停在研究院門口的汽車，柳院士忽然滿腔感慨地嘆了口氣。
“我感覺……也許我需要回學校重新深造一下了。”
李局長的表情倒還算淡定。
畢竟驚訝歸驚訝，那也只是針對技術本身，至于那些深奧的理論反正他也聽不懂，所以也就根本沒往心里去。
看著一臉惆悵的柳院士，他寬言安慰道。
“……畢竟是陸院士，他的課確實比較難懂，你也別太往心里去。我相信別說是您聽不懂，就算其他人來這里坐著也是一樣的。”
“不是往不往心里去的問題，”柳院士搖了搖頭，說道，“只是有時候真的感覺，自己已經慢慢跟不上這個時代了。”
“拓撲量子計算的課題雖然比較新穎，但我們所里也是有人在做的，對標的是微軟的那個馬約拉納費米子的項目。然而無論是潘院士那邊的項目，還是我們所里那個對標微軟的項目，亦或者微軟他們自己的……量子比特也從來都只是在二三十這個數字上下。”
一聽到這里，李局長也顧不上安慰他了，連忙問道。
“那陸教授做到幾了？”
柳院士：“具體多少我忘了問，但就剛才的展示來看……至少500是有的。”
500……
這得高出一個數量級了！
車廂里沉默了許久。
隔了好一會兒，李局長才回過神來似的幽幽感嘆了一句。
“……確實挺嚇人的。”
……
如果單論技術本身的重要性的話，量子計算機這玩意兒的重要性，毫無疑問是要遠遠超過碳基芯片本身的。
甚至好不夸張的說，甚至是可以和可控聚變技術放在一起相提并論的。
根據公認的觀點，現代科技的三大支柱分別是能源、信息、材料，而量子計算機基本上已經站在本世紀對未來信息技術幻想、且有希望達到的頂點了。
而且不只是如此。
最關鍵的是，傳統加密手段在量子計算機面前就像是脫光了一樣，根本毫不設防。
這也是這項技術最可怕的地方。
眾所周知，不只是IT和金融，現代信息網絡的安全九成以上依靠的都是非對稱的公鑰加密，而其中應用最廣泛的便是RSA加密算法。
由于大素數乘積的因式分解沒有固定的公式，且只有唯一解，因此原則上只要使用的素數之積足夠大，那么它基本上就是等于是無解的，哪怕是讓陸教授來算也不可能在有生之年算出來。
然而在量子計算機的面前，這種對于傳統計算機來說需要幾百年去解答的問題，卻是只需要數秒甚至是一秒不到便可以破解。
即便有人可能會說，非對稱公鑰加密算法不只是RSA，還有橢圓曲線加密、Elgamal加密等等這些基于離散對數的方案……
但在量子計算機的運算力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恐怕連麻煩都談不上。
晚上回到了家中之后，坐在書桌前的陸舟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拿出了一封信紙，用鋼筆在上面寫了起來。
【
……量子計算機的于通信技術領域帶來的改變將是顛覆性的。
一直以來通訊技術的加密手段和解密手段都處在一個動態平衡的發展狀態中，然而現在拓撲量子計算技術的突破，已經打破了這種攻守之間的平衡。
解密一個傳統非對稱公鑰加密的問題，只需要數秒鐘的時間。
這項技術一旦普及，在給我們的社會帶來巨大發展的同時，也必將帶來巨大的安全隱患。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我們必須建立一套更嚴格、且更加可靠的加密算法，作為對原有加密方式的替換。
類似于bb84協議的量子加密算法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面對1000以上量子比特的量子計算機，仍然會顯得力不從心。
而1000以上量子比特的量子計算機技術，在我看來是可以在短時間內被突破的。
因此，這款新的加密規則必須比bb48協議更加可靠，甚至是必須超越它的改進版BBM92。
一旦掌握這種全新的加密技術，便是推進量子計算機商用化的最好時機。
而那到了那時，我們將擁有其他國家無法比擬的信息技術優勢。
就如同可控聚變技術，在能源領域為我們建立的優勢那樣。
】
停筆，陸舟從抽屜里找了張信封，將這封信塞了進去，隨手扔在了桌角。
明天去金大那邊的時候，他會順手扔給王鵬，托他找人送去上京的長安街。
雖然他感覺自己就算什么都不說，李局長那邊肯定也會向上面匯報，但在這種問題上，有時候專家的意見會更管用一些，也更容易引起高層的重視。
雖然這些東西不是一名學者需要去操心的事情，但如果可以的話，陸舟仍然還是希望自己的研究成果能夠給這個世界帶來一些正面的影響，而不是推著它向著糟糕的方向發展。
雖然這可能沒有搞科研本身那樣的令人興奮。
但也不失為樂趣的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