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是來找你的嗎?為什么喊我。”司機師傅快哭了,他以為那三個男人在喊‘師傅’,嚇得嘴唇顫抖,有點無辜的掌著方向盤。
陸江再回頭看一眼,那三個人跑步如飛,與公交車并駕齊驅。
一個個人高馬大,跑這么快,也不帶喘氣的。
陸江有些顫抖的摸了摸口袋,拍司機師傅的肩膀,有些余音不足問:“有煙嗎?”
司機也驚嚇到了,伸出一只手摸進口袋,手忙腳亂的掏出一盒,抽出一根。
陸江接過來點上,狠狠的吸了一口。
司機驚魂不定的聲音才傳過來:
“公交車上不準吸煙。”
公交車上了九十邁了,周圍的街景如快速閃退的電影一樣往后挪動,那三人如魅影隨行,不緊不慢的就貼著公交車。
陸江心一橫,對司機說道:“他們是來找我的,前面公交車站我下車吧。”
陸江覺得遲早是躲不過了,果斷下車,這一趟速度與激情,至少已經闖了四個紅燈。
再這樣下去,交警們就要來一場追擊殲滅戰了。
司機師傅同情的看了陸江一眼,然后在身上左摸摸右摸摸,陸江以為他要把那包煙給他。
結果司機從褲子的隱秘處,掏出一根又粗又硬又長的東西。
陸江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然后接過司機師傅好心遞給他的......鋼棍。
“謝謝啊師傅....”陸江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吐槽道:“你這是從哪掏出來的...”
..........
公交車速度漸漸減緩,平穩的停靠在站臺,陸江抱著鋼棍站在門口,嘴里叼根煙屁股,瘋狂的抖著腿,煙灰搭拉的全部給抖到鞋子上。
“小伙子,你的腿怎么抖的這么厲害。”
“大媽,你要是能幫我擺脫這三個人,我腿也就不抖了。”
陸江扔掉煙屁股,看到三個人已經在公交車站提前一步站定,陸江有種赴死的悲壯之意涌上心頭。
好吧,該來的還是得來。
“咣!”
門輕輕的打開。
陸江拿著鋼棍兇神惡煞的跳下公交車。
然后拔地就跑。
傻子才正面打!
陸江埋頭沖出去幾十米,回頭看那三個人還站在公交車站臺,愣愣的看著他絕塵而去的背影。
“.......”三個人站在原地良久的沉默。
一個人摸了摸腦袋,輕聲感慨道:“師父,果真和以前一樣慫,逃跑速度賊快。”
“而且還和以前一樣,細皮嫩肉。”
“........”
“沙師弟,你這樣說話,我會誤會你對師父有著額外的需求。”
“.......”
“...別貧了,師父快沒影了。”
“好嘞,咱們走!”
三個人像一溜煙一樣離開原地追了上去,幾個眨眼就消失不見。
....................
“呼呼呼...”
陸江背靠在一處深巷的墻壁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側著腦袋時不時往巷子入口外面探著,看那三個人有沒有追上來。
他確定沒人跟上來后,喘著大氣,便大字躺在地上,抹了一把臉上的汗。
“腿都特么跑麻了...呼...”
陸江閉著眼睛平穩著自己的呼吸,連續幾次,氣息緩緩穩定下來。
還別說,人真的是被逼出來的,剛剛陸江估計自己的速度絕對破了大學四百米記錄。
他大概跑了五條街,穿過三條復雜的巷子,一直沒有停過。
那三個非人類的速度能不能追上來?陸江不知道,因為他也是瞎跑,現在在這個深巷中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可還沒等陸江睜開眼睛,他就感覺到有人無聲無息的靠近他身邊。
陸江不敢輕舉妄動,他剛想瞇著眼睛悄悄看一眼。
就感覺一根手指試探性的戳了戳自己。
“師父這是裝死嗎?”一個略呆的聲音小聲說道。
話音剛落。
陸江感受到一股熾熱的氣息正在靠近,他猛地睜開眼。
兩個男人蹲在他身邊,還有一個站著,那個鍋蓋頭的白臉胖子離他的臉只有幾厘米的距離,笑的是那么....賤。
嬸可忍叔不可忍,陸江被嚇得大喝一聲,一拳打過去。
白臉胖子被這一拳打中鼻子,沒什么反應,仿佛被蚊子叮了那么一下,笑嘻嘻的看著他,。
然后陸江知道栽了,他扔掉鋼棍雙手抱住頭,一臉冷靜的說:“別打臉。”
“師父別鬧了。”
蹲著的另一個男人兩鬢外翻,頭上中間黝黑的一片地中海,他又補了一句:“師父,你又變帥了。”
陸江一愣,坐起身來,警惕的說道“什么師父,你們師父是誰?”
該不會是什么傳銷團伙,想要拉人入團吧。
也有可能是邪教?陸江越看這三個人的長相和打扮,心中就越篤定。
白臉胖子抬起他那只胖手指了指陸江,“你就是我們的師父。”
“讓我想想...”陸江難得的冷靜下來,“我是記得我收過徒弟...”
“不過,那是小時候過家家!”陸江抓狂道。
地中海男看向那個站著目光深邃的霸氣男抓了抓自己的地中海,說道:“大師兄,我們該怎么解釋?”
沉默了一下,那個霸氣男緩緩走過來指了指陸江,又指了指自己,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他對陸江說:“你,打我!”
陸江一愣。
白臉胖子別過頭小聲對地中海男偷笑說:“大師兄又開始了...”
霸氣男指了指陸江手里悄悄又撿起并藏在身后攥著的鋼棍,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言簡意賅的說道:“來,打我。”
他記得第三醫院最近沒有跑出來什么病人?怎么突然一下碰到三個神經病。
陸江看到旁邊兩個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他能怎么辦?
那只能滿足他了啊!
陸江舉起鋼棍很有分寸的沒有下重手,一鋼棍砸過去...
“咣”的一聲...仿佛打在.........一塊鐵上。
霸氣男毫發無損,并用那畫了紅色眼線般的眼睛看著陸江,說道:“用力!”
他指著自己的太陽穴,“朝這里!”
陸江欲哭無淚。
他突然就想扔掉鋼棍,干干脆脆的被打一頓。
現在拿著一根鋼棍,像拿著一根可笑的塑料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看見面前這個人眼神沒有,一副你不打死我,我就打死你的表情。
看見旁邊兩個人鼓勵的眼神沒有,一直再誘惑著陸江,好像再說你打啊用力啊!打下去有驚喜。
陸江想破口大罵,但還是攥緊著手里那根鋼棍。
打還是不打?
不打的話,這伙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打的話,這貨智商本來就著急,萬一把這貨打低三分之一的智商,又或者打成了植物人,那陸江就光榮的從拘留所升級成監獄。
“哎呀,好磨蹭,換我來。”地中海男人忽然大腳撲哧撲哧朝陸江跑過來。
陸江驚道:“你要干什么?”
這個男人一把奪過陸江手里的鋼棍,然后這人全身的那些可怕的肌肉繃緊,掄了一個360度大圓,在陸江目瞪口呆下,狠狠擊打在霸氣男的太陽穴上。
對于陸江來說,這短短的幾秒鐘是很慢的,像過電影畫面一樣,他聽到鋼棍的破空聲,看到了風吹樹葉在半空中卷來卷去,看見了太陽躲進了云層。
他看到,那個霸氣男的腦袋被打爆了。
沒錯,是真的爆了。
霸氣男的身體像泄了氣的皮球沖天而起,像特技飛機一樣,720度瘋狂旋轉。
剛剛還在出太陽的天氣,一下變得昏暗起來,烏云遮擋住了這城市的一切,陸江呆呆的抬頭,看見大風過境,天空被幾道驚雷快速的劃破。
“這特么到底是....”陸江原地瞪大眼睛震驚的喃喃道。
漫天風云滾滾,驚雷破空。
霸氣男在半空中變成了一個身穿赤色的戰袍、滿頭黑紅的毛發全身都霸氣色側漏的人。
眼睛還不間斷的冒著火焰,如一尊魔神一樣,站在背景為卷動的風云、閃電席卷的屋檐之上。
他用嘶啞霸氣的聲音說道:“我就是....”
“砰。”屋檐下的一扇窗戶開了。
“要下雨了,該收衣服了。”一個大媽伸出手,把幾件花花綠綠衣服收進來,朝底下看了看,對下面的陸江他們喊道,“小伙子,你們看我干什么嘛?”
陸江張了張嘴,只想說,我們不是在看你,而是你頭頂屋檐上的那一尊魔神。
大媽細掃了他們一眼,罵一句:
“一群神經病。”
又“砰”的一聲把窗戶給關上。
一群人:“........”
陸江坐在副駕駛,后座三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擠在狹小的空間里,特別是還有個胖子占據了五分之三的位置。
出租車司機帶著耳機聽歌自嗨,手臂還有節奏的抖抖抖,他可能不知道他身后坐著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幾千年未進人間,這東西....”白臉胖子伸出手去戳出租車的窗戶,結果一指頭給人車窗戶戳個洞。
沙師弟憨憨的把安全帶不停的往外抽,然后“彭”的一聲,扯斷了。
陸江坐在副駕駛呲牙咧嘴,“都別亂動。”
司機這下聽見了,笑吟吟的取下耳機,“小兄弟,他們坐在后面很擠,不動會很難受的。”
陸江想說,你身后坐著流沙河吃人的大妖怪,中間是齊天大圣孫悟空,最右邊是九齒釘耙豬八戒,他們動起來.....會把這車給拆了的。
因為后排一片狼藉,在到達之后,陸江沒去說破瘋狂跳數字的計費表,很大方的多給了錢。
可能等司機回頭看見后排座椅和車窗時,會抓狂吧。
......
陸江把他們三個人帶進屋,安排到自己平日里睡覺看電視的那張狹窄的沙發上坐下。
“好了....”陸江搬了一個小板凳坐在他們對面,他伸出一根手指挨個指去:“讓我想想,你是齊天大圣孫悟空。”
“你是天蓬元帥豬八戒。”
“你是卷簾大將沙悟......別動我的煙灰缸!”
陸江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煙灰缸裂成兩半,可造成這個罪魁禍首雙鬢像魚翅一樣振動,一臉無辜。
陸江本來以為神話中的人物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他會震驚會欣喜,結果現在他氣得肝痛。
“剛才你們說我是師父....”陸江扶額道:“是那個禿驢嗎?”
豬八戒很小聲和沙師弟說道:“第一次看見有人罵自己的。”
陸江咬牙切齒了半天,長呼一口氣,暗示自己冷靜,“好,停,讓我先捋一捋。”
陸江不知道為什么,看見這三個神話中的大魔頭,他就覺得腦袋大。
“按照你們之前跟我說的,我....”陸江指了指自己,“是你們的師父,唐三藏轉世。”
而唐三藏作為金蟬子的轉世,那陸江也算是金蟬子轉世了。
一直閉著眼睛的大圣,睜開了兩只火眼金睛,他說道:“正確來說,也是應當是第一千世,師父你已經度過了一千次輪回。”
陸江嘀咕不對啊,他跑進臥室,翻箱倒柜的從夾縫里抽出一本老版本的文言文版西游記,拿出來翻了翻,終于翻到一處,他抬起頭說道:“西游記里唐僧出生是貞觀十三年,距離現在也應當一千多年......我不可能一千多年就輪回一千次啊,出生就死了那我該是有多背。”
陸江把書遞給他們。
結果他們沒用手去接,這本西游記無風自動,三個人的眼睛分別冒出不同顏色的光。
然后。
“看完了。”
呵,還真省事。
“還真寫是我們的故事,不過很多都和以前不一致。”
“還有書中師父這個人物的描述...你壓根不知道你在這一路上....”豬八戒想了想,陸江好奇的看著他。
結果這貨想了半天,蹦出讓陸江差點跳起來的幾個字:“不要臉。”
另外兩個大妖居然都認同般的齊點頭。
“確實有些奇怪。”孫悟空摸著自己人形的臉。
“我去問問。”大圣丟下這一句,然后閉上眼睛,就沒了動靜。
陸江有點看不懂了,疑惑道:“他怎么了?”
豬八戒笑容可掬,說道:“大師兄元神出竅,應該是去找地府閻王查一查那西游記到底是何人所寫吧。”
陸江更加是一頭霧水了,他小心翼翼的說道:“不是吳承恩嗎?”
“我們的故事不應該出現在那個時候。”豬八戒第一次露出很正經的神色,他說道:“我們....最后一次見面是五千年前。”
陸江如遭雷擊。
這意思難道是說......
西游記所記載的故事應該是在五千年之前發生的。
陸江還在理順自己的思路,現在發生的事情很亂,無論是他們所說自己是金蟬子第一千次轉世,還是西游記故事的記載時間問題,都讓他很頭疼。
過了一會兒。
大圣睜開了眼睛,他眼神炯炯開口道:“弄清楚了,西游記的故事其實是師父你第八百零九次轉世所夢見,并口述給一名姓吳的讀書人。”
陸江一臉懵。
豬八戒很樂呵:“哈...我就知道。”
陸江坐的有些腰疼,他現在腦子還是亂的,他本就一早上還在拘留所待著的普通人,還蹲在公交車站刷微博。
突然有三個人..不...三個貨真價實的神話人物找到他,跟他說他是金蟬子轉世。
這無異于,一個叫李嘉誠的老人笑瞇瞇的握住陸江的手然后親切的說道:你是我兒子。
“所以你們那個......突然找到我...是有什么事嗎?”陸江稍微挺直了背,表情突然變嚴肅問道:“是需要我和你們回三界大干一場嗎?”
陸江肩膀上感受到了三界和平的壓力。
三個人莫名其妙的看陸江一臉期待的表情。
陸江就好像在等李嘉誠說:這些年苦了你了,現在磨煉夠了,和我回公司有些東西該交給你了。
三個人互相看了看,說:“沒什么事啊,就順路過來看看師父你。”
“真的是順路來看看?”陸江不死心再一次發問。
“真的!”白凈胖子豬八戒攤開雙手,“天道對人界管的很嚴進出不易,限制諸多,能來一趟很不容易呀師父,你看我都瘦了。”
陸江臉一下子垮了下來,苦著臉:“我還以為三界需要我呢。”
大圣也樂呵了一下,“師父,你現在就一個普通人,在妖界隨便找個小妖怪你都得給人家上餐。”
“再說,三界現在平和一片。”
沙師弟突然把煙灰缸狠狠的掰成了四半,一臉暴脾氣:“師父啊,其實我們好想你。”
“我...”陸江心疼的看著自己的煙灰缸。
有你這樣想人的嗎。
陸江心中對自己是金蟬子轉世這件事,開始慢慢明白過來了。
不過,他是陸江,即便以前是金蟬子,是唐僧,可跟陸江現在沒什么關系啊。
豬八戒說道:
“能找到你還靠的是掌管輪回的鬼仙,我們也是看到人界好像可以進入了,就想著過來看看你。”
“而且因為天道限制,我們待不了多久。”
陸江還想讓他們帶自己去三界去瞧一瞧呢,結果一聽就垮下臉來。
“我還想跟猴哥學幾招七十二變了。”
孫悟空難得露出個認真的臉說道:“學不了的,天道會清除神仙妖怪進入人界所有的痕跡,師父你作為凡人,我們一離開,師父你今天見到我們的記憶也會被天道清除。”
陸江這下呆了,“意思是你們一走,我就壓根不記得自己是金蟬子轉世,也不記得你們來過,今天發生的所有和你們有關的事兒我就全都忘了?”
大圣點了點頭。
這...也太坑了吧。
就好像李嘉誠又說:你是我兒子,你忘了我好好種地吧,再見!
陸江一下子撲過去,“猴哥,我大學剛畢業,從小時候開始我就是你們的粉絲......”
臉皮厚到了可以擋子彈的陸江瞎口亂編,什么大學剛畢業,明明一個星期前才被開除。
還有,在西游記中,陸江明明最喜歡的是那幾個衣服穿最少的妖精。
豬八戒笑嘻嘻的說道:“師父,別鬧,我們知道你想學幾招法術,但...”
他伸出手指朝天上指了指,“天道對三界很寬,但是對人界.....”老豬露出個你懂得的表情。
陸江不說話了,垂頭喪氣的他坐回了他的小板凳。
大概一個小時后,他們要走了,幾個人輪流上來告別。
孫悟空齜牙咧嘴的看著有些沮喪的陸江,說回去之后一定托夢給他。
陸江才明白夢里那三個王八蛋是誰了。
等老豬摟著他說,西游記里,我調戲嫦娥這件事,師父你說出來太不厚道了。
陸江想說,跟我有一塊五的關系?再說有關系也是上上上上上上....上輩子的事情。
最后,沙師弟沒輕沒重的拍著他的肩膀,一臉真誠的說道:“師父,等你下一輩子,我們再來看你。”
陸江:“......”
陸江等他們走了,又橫躺到自己的那個狹窄的沙發上,心里感觸良多啊。
乖乖!自己是金蟬子轉世!還帶了三個跺一跺腳就能山崩地裂的徒弟。
雖然可能待會兒睡一覺自己就把這段記憶給忘了,但現在陸江依舊很興奮啊。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趕緊在沙發上找了起來。
萬一咱大徒弟那身上毛發掉一根在沙發上,那可是猴哥分身啊。
結果滿臉灰的找了半天,陸江跳了起來,沖天破口大罵,“沙師弟,我這破沙發你也戳。”
.........
晚上陸江躺在自己那張沙發上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
夢里看見一個沒有頭發全身發金光的大光頭,身穿袈裟,站在一個不知道是什么空間的地方,面前是一個金光閃閃的坐佛。
也不知道開了幾盞電燈泡。
兩個人相顧無言,眉目傳情....呸,面容肅穆的談論著什么,談論到了激烈的程度后,大光頭站起身來,陸江本以為兩個人要開始紙上論法之類的云云。
結果大光頭去扯對面的坐佛的耳朵。
然后兩個人打了起來,你一拳我一拳,互不退讓,誰打少了咬牙切齒都要還一下。
然后場景又一換,畫面是一個鳥語花香的山山水水間,有一個小白臉和尚,牽著一匹白馬,一副慈悲為懷的樣子,手腳并用的爬上一顆樹,然后摘樹上的桃子。
陸江一猜這就是陳玄奘這一世。
和尚腳一滑,不小心就跌落進草堆里,一瘸一拐站起來,手上還攥著桃子,朝一座如五根手指一樣的山走去。
五指山下,壓著一只瘦猴子,滿眼發綠的看著和尚手上的桃子。
陸江欣慰的想,雖然前面那個場景有點跑偏,但現在依然能感受到絲絲感動。
玄奘坐在被壓著的猴哥面前,微微一笑。
他說:“樹上七只猴,地上第一只猴,一共幾只猴?”
陸江:“........”
猴哥好歹是齊天大圣孫悟空,玄奘明顯是帶著政治目的來的,一直握著猴哥的手,洋洋灑灑的給他描述了一副未來藍圖。
這一講就停不下來。
那架勢就跟要在仙界、佛界、妖界開子公司一樣。
陸江在二十一世紀也大概聽過類似演講,不過那些人不是邪教的,就是傳銷公司的。
還好,猴哥對此不為所動,就吐出兩個字。
“不去。”
陸江心想,這下看你還有什么招。
結果這和尚笑瞇瞇的坐正,然后拿出摘的桃子,一字排開在猴哥面前。
這些都是快熟了的桃子,一半青,一半紅,
熟透了的桃子拿在玄奘手上,咬一口,一股清香又甜蜜的汁水一涌而出。
猴哥眼睛發綠,咬牙切齒,毛臉一抽一抽的。
玄奘說:“跟我混,三界桃子樹千萬顆,有你一半。”
得,開始分地產了。
猴哥開始還咬著牙關,等到玄奘遞給它一顆飽滿的桃子后,猴哥開始動搖了。
陸江一拍大腿,這桃不能吃啊!
這就是大師手段了,你畫大餅吹大牛,都不及讓人嘗到點切實的甜頭,這桃嘗了就一定想吃下一顆,這就是個坑。
猴哥權衡來權衡去,果然沒忍住,一口咬下。
陸江在一旁唉聲嘆氣。
突然場景再一次變化,這次陸江感覺自己周身的畫面都化成了星星點點的迷幻泡沫,全身仿佛在水里搖來搖去,突然一個踉蹌。
陸江醒了。
他恍如隔世的看著天花板,揉了揉頭。
頭有點痛。
就好像一個失憶的人,陸江踉踉蹌蹌的從沙發上爬起來,兩只手使勁揉著太陽穴。
陸江還沒睡醒,有點迷迷糊糊的環視著周圍。
當他看到沙發上被戳的破洞,和被掰成幾瓣的煙灰缸。
陸江眼里出現了一閃而過的迷糊。
然后他突然牙恨的直發癢,罵了一句:“這可惡的沙師弟。”
話剛落,陸江一下子愣住了。
沙師弟...
昨天的記憶清晰在腦袋里回放,自己...好像沒有被那什么天道大佬給清除記憶...
陸江先是一喜,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臉后悔的捶胸頓足喊道:“早知道就跟猴哥學幾招了啊!!”
......
陸江出門走在街上,那種感覺都不一樣了。
他奶奶的,老子是金蟬子轉世,走路都要搖擺著走,穿著幾十塊錢的衣服都自己帶風。
陸江興奮的從自己家的街東逛西逛,神態像視察自個兒的后花園一樣。
隔壁二大爺看見了,都指著陸江對自己老伴說:這孫子準被人打了。
陸江來到了一家粉館,他雙手合十對老板神秘兮兮道:“施主,貧道是來化緣的。”
老板頭抬了一下,看了一眼:“哦,是小江啊。”
然后熟門熟路的喊道:“給他燙一碗三兩牛肉粉,要香菜。”
新來的服務員打量陸江幾眼,轉身后嘀咕道:“我還以為是神經病吶。”
陸江有點掛不住臉,尷尬的坐到了一個空位上。
等到他嗦完一碗粉后,他興奮感已經褪去了一大半,也冷靜了很多。
他坐在座位上半天,思考著自己是輪回意識與靈魂唯一等等唯心論。
自己如果恢復了金蟬子的記憶,那自己究竟是金蟬子還是陸江。
如果這一千世,每一世的記憶都重現,那自己又是誰。
陸江深沉的摸出一根煙,抽上。
這些問題都值得自己深思一番,等陸江已經上升到哲學高度時。
那個新來的服務員過來,小眼睛一撇他,說“朋友你已經坐了半個小時了,要結賬了嗎?”
什么眼神!陸江當即就想亮出自己金蟬子轉世的顯赫身份,你以為我坐在這里是在想什么嗎?三界的大智慧!
陸江怒伸一只手,把煙掐滅,然后氣勢變弱:“那個...其實我今天出門忘帶錢了,讓老板給我記上,下次我來給。”
得,金蟬子又如何,你敢吃碗牛肉粉不給錢嗎?
老板樂呵呵的開玩笑道:“小江沒事,就當你化緣成功了。”
陸江把腦袋埋到褲襠里往外跑,太丟人了。
轉眼間幾天就過去了,陸江安安穩穩的接受了自己是金蟬子轉世。
..........這個沒什么用的頭銜。
金蟬子再牛逼,跟他沒什么關系,陸江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還是被開除了的待業大學生。
昨天陸江的母親給他打了個電話。
然后劈頭蓋臉的照常數落了陸江一番,說要和陸江視頻的時候。
陸江摸了摸臉上的傷口,拒絕道:“我在...學校澡堂子...”
....
聊了小一陣,母親大人給陸江打了1000塊的生活費。
陸江沒敢把自己被學校開除這件事告訴她。
當然,也沒敢把自己是金蟬子轉世這一事告訴她。
感覺兩件事的后果都差不多。
比如陸江說。
“媽,你打麻將贏了?剛剛給我打了一千塊生活費,哈哈,不用啦!我被學校開除了。”
這是自尋死路。
陸江有百分之90的把握自個兒老媽會提著刀風風火火的殺過來,還有百分之十的把握和他斷絕母子關系。
陸江不敢在她老人家面前造次。
老老實實地點頭哈腰,等到那頭老佛爺乏了,才悻悻的掛斷了電話。
這也是陸江這幾天興奮情緒下第一盆冷水。
下一盆冷水就是廣大待業大學生都要面臨的問題。
就業問題!
陸江看著面前那個離自己五米遠,臉上皺子都能翻出漿來的老女人對著陸江的說:“對不起,你沒有被錄用...”
陸江摸了摸鼻子,剛想離開。
就聽見女人又喊住了他,“等等。”
陸江期待的轉過頭....
“把那袋垃圾也順便帶出去...”
陸江:“......”
然后...陸江從這家面館門口出來。
“第一十五次面試被拒...”
現在做個面館服務員都要本科學歷?
陸江被打擊了。
最后在某個辦假證小廣告下,看到一張招聘單。
上面寫著“招收一名能吃苦耐勞的牛奶派送員。”
陸江悄悄的撕下那張廣告單,然后按照地址,去到了某偏僻的城邊,這里人跡罕至,一看就是辦黑工廠的風水寶地。
陸江在唯一一家看起來不怎么正規的牛奶廠,找到了老板。
話沒說幾句。
老板很熱情的就直接把工作丟給陸江了。
甚至于老板就只要了陸江的電話問了名字.....性別.....其他都沒有什么要求。
陸江摩拳擦掌走馬上任,老板只給了他個三蹦子(三輪車)和一身大熱天必須穿的厚外套,上面在胸口兩個隱私位置上寫著:我的奶,您放心。
當陸江向老板抗議道:“能不穿這個嗎?”
老板拍了拍他肩膀認真的說道:“這是企業文化!貫徹落實工廠上下...”
陸江:“......”
陸江覺得玄奘法師的某種精神感染了他,那就是二師弟當時說的一句,不要臉。
穿上這身衣服,陸江瞇著眼睛看著天空的陽光。
然后陸江噗呲噗呲蹬著三輪朝著這個城市收貨點出發。
可能是因為陸江的興奮勁,他這一路上感覺自己精氣神飽滿,越蹬越有勁,大熱天的自己也沒怎么流汗,一股股子清涼的感覺往腦袋上冒。
一下午過去,陸江還超額完成任務。
老板喜笑顏開,拍著陸江的肩膀就說:汝乃吾廠之光。
陸江想問:能評上先進個人嗎.....
回到家,陸江才渾身疲憊,拿著老板多給的一箱子牛奶,喝了幾盒便沉沉的倒在床上睡去。
天氣很悶熱,深夜把城市壓蓋住。
躺在床上的陸江不知道為什么,感覺自己身體一會兒熱一會兒涼,就好像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時而難受時而舒爽。
特別是腹部,就好像腸子打結像生銹的水龍頭,在擰啊擰。
然后他在一陣抽搐中醒來。
他迷糊的摸著腹部的暖流,仿佛有氣感從里到外傳出,然后不等陸江反應就是一陣劇烈的疼痛。
難不成......陸江倒吸一口冷氣,他顫顫巍巍的拿起一盒牛奶。
陸江一看后,淚流滿面道:“過期變質,老板誤我!”
當陸江從廁所出來再次爬到床上,躺下時手腳都軟了,他心里罵了無良老板一千遍,不僅給員工穿那么惹眼羞恥的衣服,還給員工送過期牛奶。
天殺的黑工廠,難怪什么要求都沒有!
要不是陸江是員工,他一定第一時間向偉大的消費者協會實名舉報。
陸江滿臉殘念,一只手捂著腹部,蜷縮的躺在床上。
保持著這個姿勢。
這半夜無夢。
深夜過半,窗戶外月光越來越亮,照進房間里,只有朦朧如夢般的光暈在房間里飄蕩,如果仔細看的話,那是飄散在空氣中的灰塵。
陸江狠狠打了個噴嚏,吧唧吧唧嘴巴,蜷縮在自個兒的小床上又睡著了。
月亮亮的勾人。
.............
早上八點。
老板給他打電話。
陸江被手機鈴聲吵醒,拿起電話迷糊的說道:“去你大爺的...額,是老板啊。”
陸江一下子清醒了,“我剛剛說什么?沒說什么啊,哦哦,我以為是我表弟打的呢。”
“我說去你大爺的家里。”陸江不懷好意的瞎話胡亂說著:“你媽的和他媽的東西都放在那里呢。”
人可以不要臉,但這份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不能丟。
陸江小心翼翼說道:“老板,你昨天給那牛奶好像過期了,我今天肚子不舒服,能不能請假一天。”
老板干笑兩聲,說道:“這些都是小事情。”
陸江以為他說請假是小事情呢,結果老板說:“年輕人嘛,身強體壯的,今天來上班,工資算你三倍。”
陸江憤怒的掛斷電話,然后穿衣出了門。
陸江覺得玄奘法師給猴哥講的一番大道理的精髓是,人要一步一腳印,縱使咱現在一無所有,但只要努力,進擊的咸魚也能上白金。
到了地方,老板親切的拉著陸江的肩膀,說道;“今天只送一單,而且只有一箱牛奶,輕松吧。”
然后......他拿著一張地圖過來。
陸江瞬間感覺不好了,那是張市區地圖。
老板在市區邊沿的一個地方上面畫了一個小紅圈,他說道;“就是這兒,今天晚上之前送到,你就算完成任務了。”
陸江瞪大了眼睛,他指著那輛年久失修茍延殘喘的三蹦子,“我就蹬這個?”
老板也沒好意思點頭,他從他的皮夾子里掏出一張二十的票子,“那你坐車去,車費省著點用,用不完回來退我。”
陸江拽著那張票子,滿頭黑線。
這么遠只點了一箱牛奶,幾乎跨了整個市區送過去。
再說二十元打個出租,能出五公里就算司機師傅發善心了。
還去郊區!?
陸江想拿板磚掀老板的前臉兒。
可掀不是不可能掀的了,陸江只得咬咬牙,拿著那張橫跨整個市區的地圖,提著那箱牛奶,上路了。
這一天從早晨開始就炎熱起來,太陽像個燒紅的鐵圓球,用那超級高溫,在整個地球表面滾來滾去。
公交車站。
陸江穿著那身“我的奶,你放心“的工作服,坐在牛奶箱子上。
陸江已經連續轉了三個站,壓根沒有直達地圖上那個地方的公交車。
而且資金還有限,陸江還要精打細算。
公交車來了,陸江提著牛奶箱上車。
這輛車會途徑出城口,陸江到時候再由那條路出城去。
靠在窗邊,炙熱的陽光灑在陸江腦袋上。
陸江他用雙手遮蔽著頭頂的陽光,抱怨道:“...火焰山之炙熱光芒普照大地...百姓民不聊生...即將熱死...”
一個坐在后排座位上寫作業還戴著一個小氈帽的小學生,抬起頭鄙夷他一眼說道;“火焰山方圓八百里寸草不生,中心地點的溫度連銅人都能融化,叔叔你看過西游記沒有啊?”
當一個大學生.....被叫成叔叔...內心的困苦不亞于問高考分數...
陸江他想指著對面的鼻子大聲問;“小屁孩,你知道我是誰嗎?當年我領著三徒弟去取西經的時候,你還在看喜羊羊。”
可身為長輩...陸江真的很想揍人....
他干脆把頭看向窗外,看著眼前的畫面由鋼筋建筑人滿為患的城市轉變成了一幅幅往后退去的樹叢綠影。
陸江知道公交車已經行駛到了城市邊緣,人跡漸漸稀少,遠離了城市中心擠成一堆的尾氣,就連空氣也變得清爽起來。
陸江回頭看那個小學生一眼,發現后者專心致志的寫著作業,現在小學生都這么勤奮的嗎?陸江之前就看到過網吧里一堆小學生坐在一起討論作業....
陸江無聊的打了個哈欠,朝那小學生問道:“你不在學校上學,坐車這么遠干嘛?”
小學生頭也不抬,“老師不讓我跟陌生人說話。”
陸江又想指著對面的鼻子大聲道:“明明是你丫的先和我搭茬!”
小學生抬頭用目光看了陸江一眼,那目光包涵著白眼...
這是祖國的花朵嗎?感覺那小眼神就精明的像個小王八蛋。
陸江像他周圍看了看,有些納悶,他問道:“你父母呢?”
小學生緊了緊自己的小氈帽,“大叔,麻煩你轉回去。”
“什么大叔...”陸江一臉黑線,差點唱起來:“哥哥我年芳十八~”
陸江頓了頓說道:“不過你父母也真心寬,這是去郊外的車,他們也能放心你一個人?萬一碰到像我這樣的壞人怎么辦?”
小學生抬起頭,看了陸江一眼說道:“我住在福利院。”
陸江愣住了,他知道自己失言了。
陸江還想說什么,忽然就感覺一股巨力讓他不受控制的往前傾。
“砰。”
公交車突然猛烈的急剎車,車上的乘客措手不及被慣性往前一拉。
陸江也一個踉蹌,當他看到這個小學生抵抗不住慣性,就要一頭撞上座椅,陸江好心的用手去幫他墊了這一下。
自己的牛奶箱子封條一下裂開了,牛奶盒子散了一地。
果然是粗制濫造!
“好痛...”
“怎么回事啊?為什么突然剎車?”
車停住了,車上的乘客都紛紛扶住自己的身體,抱怨起來。
陸江看著散落一地的牛奶,來不及心疼,就看到三個持刀暴徒沖上了車。
司機師傅已經舉著雙手,很有經驗的大喊:“你們不要亂來,我們配合配合!”
同樣是司機,陸江怎么就覺得之前的那個師傅人挺有正義感和骨氣呢。
陸江也顧不得滿地的牛奶了,他悄悄地對那個嚇壞了還抿著嘴唇死死保持鎮定的小學生說道;“別怕,你不要亂動就好了。”還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攔路搶劫的暴徒,無論是電視劇還是電影,都是標準的蒙面裝,一口兇惡的叫嚷著留下錢財手機首飾等。
這三人也不例外。
陸江倒不擔心,他身上除了老板給寥寥無幾的車費外,倒沒有什么東西了。
前面幾個乘客都乖乖的交了錢,三個暴徒領著個麻袋,里面叮當作響,不少手機首飾已經裝進去了。
搜到陸江這里,陸江舉著手笑嘻嘻道:“各位大哥,我這個手機不值錢...”
其中一個高大的暴徒呵呵冷笑一聲,收走了...陸江那只上網只能開3G的老古董。
“小孩子?”
陸江看到高大暴徒注意到了坐在自己后面的小學生,陸江舉起雙手說道:“是我表弟,他的錢都保存到我這里的。”
另一個暴徒搜遍陸江全身,也只有一堆做公交車找的零票,他問道;“你錢呢?”
陸江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買冰棍了。”
“耍我們?“高大暴徒持著那把亮著寒光的刀,一下低著陸江的脖頸。
“啊!”小學生被嚇到了,驚叫出聲來。
陸江:“......”
要叫也是我叫好吧。
高大暴徒用力的壓著刀,直到出現了一道道血痕:“你當我們是傻子?”
陸江舉著雙手,不敢亂動“有話好說。”
“你去搜這孩子。”
另一名暴徒走到瑟瑟發抖,死咬著嘴唇的小學生面前,剛伸出一只手,小家伙把書包就死死抱住。
“呵呵,看來還真有貨啊!”暴徒一把扯住書包。
小家伙拉著書包,哭喊祈求道:“求求你們不要,這是我上學的錢。”
暴徒對小家伙的哭聲不管不顧,倒是聽到后半句眼睛一亮,“上學的錢?那應該還不少了。”
暴徒伸出一只手想給這小家伙給撥開。
還未靠近。
就被另一有力的手給死死攥住。
“你干什么?給我放開。”高大暴徒怒喝道,手中的刀子緊了幾分,已經深陷血肉。
陸江沒有管脖頸上越來越深的血痕,他認真的看著暴徒說道:“都說了是別人上學的錢,你還搶,你是禽獸嗎?”
暴徒罵了一句,然后一拳硬生生的打在陸江的胸膛,陸江齜牙咧嘴的咬緊牙齒,然后看到暴徒又伸手準備去搶小家伙的書包。
陸江他眼睛像一頭野獸一樣瞪過去,死死的拽住暴徒的手,一字一句說道:“你動他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