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旺還沒有回答，就有彈幕說道，“不要問，問就是拼夕夕。”
“大家看一下簡介，確實是在拼夕夕。至于具體的店鋪，我找一下……”
已經習慣了被彈幕搶話的薛旺往前走了兩步，伸出了手……
“啊啊啊！不要啊！老薛要抓住我了！”
“死亡之手！啊！”
戲精彈幕和沙雕彈幕交相呼應。
觀眾們體現了復讀機一般的人類本質，把這兩句話復制、粘貼、發送，一氣呵成刷滿屏幕，直播間內充滿了歡樂的氣息。
已經習慣了這群觀眾的薛旺，沒有過多互動。
他把手機從支架上取下來，把直播模式從攝像頭錄制，切換到了錄屏，打開【拼夕夕】，翻到購買記錄，點擊詳情，“就是這……”
就在他想要說“就是這家”的時候，卻發現……
【網絡錯誤，請返回上一頁。】
他退回上一頁，再次點擊。
【網絡錯誤，請返回上一頁。】
他下拉通知欄，WIFI信號滿格，切到直播端串流正常無掉幀。
網絡沒有問題啊！
就在他想要不要斷掉WIFI，用移動網絡再試第三次的時候，觀眾發彈幕了，“老薛，不用再試了，網絡沒問題，是這家網店注銷了。”
“老薛，別再試了，拼夕夕上哪有靠譜的店！”
……
薛旺并沒有完全聽觀眾的話，如果完全聽彈幕的話，還要他直播干嘛？
他又嘗試了幾次，可惜的是……
失敗！
失敗！
失敗！
【網絡錯誤，請返回上一頁。】
薛旺只能返回上一頁，停在“我的訂單”頁說道，“這家店好像有問題，暫時進不去，大家看一下詳情頁，有興趣的話，可以記錄一下，說不定過幾天就又開了。”
“算了，算了，我就算是死，從這里跳下去，我都不會在拼夕夕上買一樣東西！”
彈幕說道。
“是！我這輩子也不可能在拼夕夕上買一件東西！”
“呵呵，真香警告！”
“香李梁，老子才不是王境澤！”
“不要拱火了，再拱火禁言了。老薛，我們看看剛才開出來的地球吧。”房管發言道。
薛旺將直播切換到后置攝像頭，走到了漂浮在空中的球前，緩慢的移動了起來。
這姑且稱之為小地球的球，盡管從上到下，從左到右，都是火紅的熔融狀態。但是附近的薛旺和幾乎只保持在最短焦距的手機，卻感覺不到半分熱量。
“這是個假球吧。”薛旺在心中想道。
但是與此同時，他眼前屏幕上的彈幕則瘋狂的刷起了“老薛牛逼(??д?)b！”
因為，攝像頭像是轟炸機超低空掠過地面一樣，將極其震撼的畫面攝入了手機的內存里。
內存里的數字信號，在晶體管里馳騁，沖破WIFI天線，化為高電平與低電平的復雜指令匯入到路由器內。
再由路由器遨游進入光纖的高速世界里，最終抵達觀眾們的收看設備，在那里解碼，展現出極度震撼的畫面。
白色！
金黃色！
橙色！
亮的鮮紅！
暗的火紅！
五彩斑斕的紅色，充滿了屏幕。
這些顏色各異的紅色物質，在噴涌、在流動。
直播間里絕大多數的觀眾，對于星球的了解，僅僅只限于小學時候的科學通識課。
他們不了解什么顏色對應什么溫度，不了解什么顏色代表著什么成分。
不了解他們看到的，到底是熔巖流，還是巖漿，亦或是巖漿洋。
但是，就單單是這不可言明，不明覺厲的熔融。就讓他們想到了宇宙，想到了太陽，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感受到了宇宙的宏偉之力。
敬畏之心，讓直播間里的所有彈幕都消失了，連刷“牛逼！”的彈幕都消失了。
所有的人，都在靜靜地品味著心底里的震撼。
就連薛旺自己，都有點迷失了。
突然，“嘭！”的一聲。
房間的門粗暴的開了。
“老薛，你還直播呢？吃散伙飯了！”姓江名大橋的家伙大聲的嚷嚷道。
江大橋這名字的靈感，據說來自于“藍京市長江大橋”。
江大橋的老爹坐火車路過“藍京市長江大橋”時，望著大橋的名字，斷句有點問題，覺得“藍京市長–江大橋”很是威風。
回了家，就給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取了個“大橋”的名字。
這本身就是個笑話了。
但好在江大橋生出來是個男生，要是像班里的“王大慶”一樣是位女同學，別人看來雖然更搞笑，但本人怕不是早就尷尬死了。
沉迷在球狀物里的薛旺，沒有聽到門被踹開的聲音和江大橋的大嗓門。
“老薛！老薛！干嘛呢？還直播呢？屋里咋這么亂，收拾收拾，去吃散伙飯了！”
江大橋大大咧咧的從薛旺身后拍了一下。
沉浸在球形世界里的薛旺，渾身一激靈，寒毛都豎起來了。
“啊？市長回來了？散伙飯？好！我這就下播。”
薛旺回過頭擠出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市長這個人心寬體壯，你被他嚇了一跳，他本人可能都沒意識到。
你和他說，讓他注意，他嘴上答應的歡快，但下一次保證還能嚇你一跳。
相處四年，全寢室乃至全班，都學會了用笑容面對市長。
“好，等你。”江大橋坐在了下鋪的床上，剛坐下就覺得屁股底下不舒服，伸手一扯發現扯出來一本書。
“誰亂放書？”他宛若雷鳴一樣的嘀咕道。
薛旺直播間里的觀眾，對薛旺別的室友不熟悉，對江大橋可熟悉瘋了。
“誒？我聽到了市長的聲音了？市長回來了？”
“市長走開，我要繼續看球！”
“對！我們要繼續看球！”
……
薛旺從來都盡量權衡滿足觀眾們的要求，但是這場散伙飯早就已經定好了時間。
是他這邊的直播時間有些長了，不可能他一個人直播，讓所有人都等他，也不可能自己悄悄直播，不去吃散伙飯。
薛旺切到前置攝像頭，將自己在心中默念了好多遍的臺詞說了出來，“很高興能和大家相識，感謝大家一直以來支持我的直播，我真的很開心，希望大家的生活能一直愉快，直播結束了，拜拜。”
薛旺點了斷流按鈕，“嗖！”直播間就關了。
“光速下播？薛旺你還是不是人？”
“老薛，快回來！沒有球看我們要死了！”
“老薛，你回來我就打賞你個飛機！”
……
“等等，老薛剛才說的是‘拜拜’，不是‘再見’，”
“啰嗦了好幾句，還要去吃散伙飯，”
“老薛不會畢業了，以后都不直播了吧？”
彈幕限制字數，有位敏銳、睿智如福爾摩斯的觀眾，分了好幾條才說完他想說的話。
“啊？不直播了？”
“老薛！老薛快回來！”
“沒有開箱！不！沒有球看我們要死了！”
“老薛……”
“老薛，你剛才神神秘秘直播什么呢？”市長好奇的望向薛旺的方向問道。
“我剛才在播球。”薛旺實話實說，“你看，就在……”
就當薛旺想要展示那個火熱的迷你類地行星的時候，卻發現那個球已經不在剛才那里漂浮了，反倒是因為自己松懈注意力，跑到了自己的腦海里。
沒有看到球的江大橋，看著薛旺的動作，一瞬間就產生了誤解，他掃過薛旺的胸前，冷笑道，“想不到你還是個色（和諧）情主播！”
他獰笑著往前走，抖了抖自己足以讓少女羞愧的胸前脂肪說道，“如果你都能播球，我也能。”
薛旺用看蠢貨的眼神看向市長，總是沐浴在這種目光里的江大橋，顯然已經產生了抗性，他像是杠鈴一般的汪汪大笑了幾聲，緩和了尷尬的氛圍，他說道，“好了，我們去吃飯，趕快收拾收拾，走了走了。”
薛旺聞言，開始撿起了屋子里四散的物品。
“你收拾這些干啥？先收拾你自己！反正咱們寢室亂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薛旺套好了一身運動服，就和市長下課樓，往訂好的餐廳走去。
薛旺所在的這群學校，不算是一所太好的學校，僅僅只是普通的二本而已。但是，因為地處東南沿海，全國經濟最發達的城市之一，雖然僅僅只是一個二本，但是硬件設施卻很不錯。
綠化程度很高的校園，就像是花園一樣。
除了春季的時候，讓薛旺有些花粉過敏，其它時候都很不錯。
不過，校內風景雖好，但是出了學校，就能體會到地處偏僻了。
這里到市區坐車足要半個小時，學校附近的一切店鋪，都是為了賺學生開的。
薛旺前往去吃散伙飯的那家餐廳，雖然好吃，但卻很貴。畢竟學生的錢，是所有人群里除了女人和小孩第三好賺的。
薛旺一邊走，一邊觀察著腦海里的球。
與沉溺與內心世界的薛旺不同，江大橋剛到餐廳，就大聲說道，“我們是來吃吃散伙飯的。”
“同學，二樓請。”據說是校友的餐廳老板，用屠戶一般的仁慈語調說道。
上了樓，市長與一大屋子的同學嬉笑互動。
一直以來都不太喜歡這種集體活動的薛旺，找了個角落，繼續看起了腦海里的球。
至于那個什么50/100的進度條，他一點都沒有多關注。
已經當了三年多開箱主播的他，閾值已經極大提高，就算是真的獲得了行星3級寶箱，也大概率不能讓他爽到。
“誒呦！這不是薛同學嘛！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里？”油頭粉面的潘愛美，坐到了薛旺的身邊，拍著薛旺的肩膀說道，“薛老弟，聽說你還沒有找到工作？要不要來來給我工作？你要是來，最少十萬年薪！”
薛旺抬起頭，看著潘愛美燦爛的虛偽笑容，拒絕道，“不了，畢業前我想再找找。”
“薛老弟！你怎么這么死心眼呢？年薪十萬，最少一個月也八千多了！你以為這一屋子的人里，有幾個畢業就能拿到這么多？我告訴你，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要是不來我這工作，就你？連兩千的工作都找不到！”
潘愛美威脅道。
“果然是你么？”薛旺突然站了起來，他嚴肅地望著潘愛美，“潘愛美同學，無論你再說多少次，我也不可能為你工作，直播開箱，僅僅只是我的興趣，不是你賺錢的工具！”
薛旺站起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不少人的目光，注視到了這邊。
原來，同系同級不同班的薛旺和潘愛美，早就有了交集。
薛旺出身于普通的工人家庭，上了大學后，偶然做了一期開箱視頻，效果還不錯，就開始了開箱之路。
雖然開箱成為了他的愛好，但是他卻沒用家里郵寄的生活費，而是用打零工賺的錢，維系著自己的愛好。
隨著自媒體的崛起，薛旺質量還不錯的開箱視頻，觀眾越來越多。
從錄播到直播，從粉絲一百，到關注破萬，再到每一期開箱的物品，同款銷量都能迅速提振。
薛旺崛起的同時，也涌現出了許多開箱主播。
但是，那些開箱主播，相繼與網店合作，開箱劣質商品，兜售給觀眾，收割揮舞著鐮刀收割粉絲。
原本就小有人氣的薛旺，在其他人的襯托下漸漸成為了開箱界的“良心”大主播。
就在這個節點，潘愛美發現了他。
潘愛美與工人家庭出身的薛旺不同，他是義屋人，家里做著小商品批發的生意。
雖然在義屋本地，不算數一數二，但是在網上開的數家淘寶店，卻憑借著廉價，有著不俗的銷量。
但是，廉價并非沒有代價。
廉價的代價就是劣質。
網絡購物發展的萌芽階段，便宜就夠了。
但是隨著網絡購物的常態化，便宜的同時，保質保量，店鋪評分還高，才會有更多的人來買。
很可惜，潘愛美家的網店，所有店的所有評分，都是一片綠，遠低于行業平均水準。
刷單、虛假交易、好評返現。
各種違規操作都試了，銷售額依舊在不停地下滑。
下滑到就連潘愛美的零花錢都從每個月三萬，降到五千了。
拮據的潘愛美，無法再出去浪了。
憋著氣在寢室里刷著視頻的他，意外的看到了薛旺的開箱。
他最開始時，還沒有意識到這是他的同學。
只是覺得開箱視頻還挺好看，當室友從他身邊路過的時候，說這不是隔壁班的那個誰么？
潘愛美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
為什么不讓這個同學，兜售自家的商品呢？
他越想越激動，甚至都覺得，如果自己這件事弄成了，別說零花錢漲回三萬，就是五萬都不是夢！
不過，他并沒有莽撞的立即去找薛旺，而是先找學校的人，查了一下薛旺的檔案。
普通的工人家庭！
沒有什么了不得的親戚！
呵呵！這樣的家伙，還不是給幾個錢，就跑來跪舔著給自己做事了？
信心滿滿的他找到薛旺，卻發現事情的發展完全和他想的不一樣。
薛旺說，可以幫忙開箱，但不收錢。
錄完開箱視頻的薛旺說，商品的質量太差，他不打算上傳。
裝什么裝，不就是個做開箱視頻，誰不會一樣？
潘愛美十分氣憤，幾乎從來未被拒絕過的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當天他就拉上了幾個人，辦了個視頻工作室。
專門制作開箱視頻，發布在各大視頻網站上。
他已經想好了，等自己的視頻播放量好了，就去狠狠地羞辱薛旺。
可是，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三天過去了……
轉眼間，一個月都過去了。
視頻工作室盡管以一天一次的頻率制作著開箱視頻，但是卻只有一期視頻，播放量勉強破了四位數，留言和彈幕突破了十條。
排除刷的彈幕，唯一真實的彈幕說的是，“含著襪子在開箱？”
污蔑！
這是赤裸裸的污蔑！
本人出鏡的潘愛美，當時就炸了！
這一定是有人在針對他！
一定是薛旺在打壓他！
此刻有著強烈被迫害妄想心理的潘愛美，做開箱視頻的目的，不再是為家里的淘寶店引流增加銷量，而是為了戰勝“惡霸”薛旺。
想要讓視頻變火還不容易？
刷點擊！
刷評論！
抽獎送禮！
那些看視頻的窮鬼，還不是乖乖來看視頻了？
他甚至將他的野馬都抵押了，就是為了在視頻數據上超過薛旺。
可是，這個時候，薛旺從開箱錄播，變為了開箱直播。
直播平臺的在線刷量成本，比視頻品臺還要高。
哪怕他把自己心愛的野馬抵押換了錢，依舊沒有贏過薛旺。
催債電話打到他父親手機里后，他被狠狠訓斥了一頓，被勒令不要再胡搞瞎搞什么直播，什么開箱。
這時候，已經進入了大四的下半年。
薛旺這種窮鬼開始找工作了。
他腦海里誕生了一個想法，就是讓他找不到工作，為自己打工！
到時候，自己不光用他來賺錢，還羞辱他，以報這么長時間的羞辱之仇！
但是，怎么樣讓薛旺找不到工作呢？
好像很難，但實際上一點都不難。
他提前跟負責校招的老師打好商量，企業的校招人員來了之后，負責人會有意無意，很隱晦的表達薛旺這個同學有點問題。
有些企業的校招人員直接就回了一個“我懂”的眼神，而另外一些校招企業，也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直接將薛旺的簡歷丟掉。
就這樣，薛旺的所有校招，就全軍覆沒了。
這還不夠！
這還遠遠不夠！
校招不行，薛旺難道不會自己去外面找工作？
為此，潘愛美從他每個月五千塊錢的零花錢里，忍痛拿出了兩千，專門雇傭了一個學弟，專門負責盯梢薛旺。
他去哪面試，前腳面試完，潘愛美就會后腳去進行抹黑操作。
如果用人單位與學校確認，抱歉，學校的聯系人也收了潘愛美的錢。
就這樣，薛旺所有找工作的舉動，全部失敗。
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對薛旺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創傷，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很大的問題。
為此，薛旺連他最心愛的直播都要放棄了。
懷著沉重的心情，吃了散伙飯，繼續找工作。
如果在這邊實在找不到，就只能會老家了。
而在潘愛美招攬薛旺為他工作的時候，薛旺突然想明白了，自己找不到工作的始作俑者，就是潘愛美。
憤怒在積蓄。
“誒，你那么大聲干嗎？你沒有看到，同學們都很詫異？”潘愛美攤著手，用無辜的語調說道。
“是詫異我找不工作？還是詫異你下的黑手？”薛旺盯著潘愛美的眼睛問道。
“你找不到工作，這是事實。但是我什么時候下黑手了？飯可以隨便吃，但話可不要亂講。你損害我的聲譽，小心收到律師函。”
“律師函？”薛旺看著裝模作樣的潘愛美，冷笑道，“你抹黑我的時候想過么？”
“你有證據么？”
“證據？”
薛旺的手機相冊里顯示出一大坨照片。
鬼鬼祟祟的學弟，猥猥瑣瑣的潘愛美，就像是小丑一樣印在手機屏幕里。
“我原本以為大家是同學，這只是個誤會。但現在看來……并不是……”薛旺痛心道。
潘愛美看著手機上的圖片，臉色一陣青白，惱羞成怒囂張道，“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樣？乖乖給我當狗，我能給你一條生路，不然的話我讓你這輩子都找不到工作！”
與越來越激動的潘愛美不同，薛旺越說反倒越冷靜，他說道，“你說的沒錯，就算我知道了，也沒有任何辦法。但是你不是很想要我的直播賬號么？你看好了！”
薛旺把手機從相冊切換到了直播軟件的個人頁面，選擇注銷。
【您真的要注銷么？】
【確認】
十數萬關注的直播賬號，瞬間湮滅在了數據流里。
“怎么樣？滿意了么？開心了么？”薛旺冷笑著，向前邁了一步。
“你……你這是瘋了么？”潘愛美叱問道。薛旺將自己的直播賬號注銷的那一刻，潘愛美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的手都在抖，這……這一下浪費了多少錢啊！
怎么能這樣！
怎么能這樣！
怎么就不能這樣！？
于沉默中爆發的薛旺，此刻異常的冷靜，盡管他親手注冊了自己多年以來的心血，但是對此他早有準備。
“我沒有瘋。我現在清醒的很。我想，瘋的不是我，而是你。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坑害我，讓我找不到工作，我就會給你當狗？助紂為虐，賣你家那些假冒偽劣商品？
你錯了。
你看看，你家店上的鑰匙多少錢？
三把十塊。
但是，您配么？
呵，你不配。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到手的鴨子就要飛了？
傷心么？
絕望么？
不！
你還不夠傷心，不夠絕望。
除了直播賬號，我還有幾個視頻賬號呢。
來，你看著。
我一個個注銷給你看。”
薛旺從淘寶店的商品頁，切到了dilidili視頻平臺，點擊進入個人中心，開始進行注銷的操作。
心痛！
心真的痛啊！
潘愛美覺得自己上輩子的遺傳心臟病都要犯了！
他再也忍不住了，揮起了拳頭，向薛旺錘去。
薛旺望著腳步虛浮，像是王八一樣揮拳過來的潘愛美，將手中的手機改持為握，像是板磚一樣就往潘愛美的臉上砸去。
潘愛美的拳頭，雖然落在了薛旺的身上，但是卻不是很痛。
薛旺的手機，砸在了潘愛美的臉上，鼻梁軟骨挫傷，鼻粘膜破裂，兩條血流從鼻梁處涌了出來。
薛旺甩掉手機上的血跡，抬起了另一只手。
潘愛美看到薛旺的動作開始了下意識的閃躲。
從餐廳另一頭趕來的江大橋，擠進圍觀的人群，“你們在干什么！不要打架！不要打架！”
他一邊說著一邊擋住了潘愛美的退路。
等薛旺的拳頭再一次落在潘愛美身上的時候，他才扯著薛旺說道，“我們回去！”
下樓的時候，恰好碰到了名字叫做黃泉，事實上也正在像黃色的噴泉，噴涌著少兒不宜的室友。
黃泉問道，“市長，老薛這是咋了？”
“和別人打架了，我帶他回去冷靜冷靜。”
“啊？我也回去。”黃泉跟上，在大街上聽著老大的復述，罵了一句，“干TM的潘愛美！”
而這時候，被架著的薛旺，之所以愣住，是因為他收到了新的訊息：
“達成成就：50名智慧生物的關注；
【他人的注目，就是文明前進的源動力。】
文明值+20；
當前進度：70/100；
完成進度，可獲得行星3級寶箱。”
王韜是個科研狗，實驗室雖然無聊，但好在網絡夠快。等待實驗結果的時候，可以網上沖浪進行一些消遣。
剛剛轉完的設備，發出了“嘀嘀嘀”蜂鳴器的聲音，他卻沒有去處理，而是望著手機的黑屏，看著里面頭發略微稀疏的倒影發呆。
倒不是他被自己的帥所震撼，而是因為剛剛才結束的直播，實在是太……過分了……
王韜向主席保證，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直播。
實在是太真實了！
他現在腦海里還是剛剛那星塵凝結，化為火球的模樣。
那樣即磅礴大氣，又細節豐富的畫面，實在是……
不行！
我要再看一遍！
王韜把剛剛激動中顫抖著雙手錄制的視頻文件點開了。
一遍……
兩遍……
三遍……
……
王韜就這樣整整循環播放了十遍，震撼依然在！
這……究竟是一種怎么樣的魔力啊！
王韜一邊在心中感慨，一邊強迫自己放下手機，轉身處理起了他的實驗對象。
他從事的實驗，屬于生命科學領域。
雖然聽上去高大上，但實際上每天的工作，就是喂養大腸桿菌，讓它們茁壯成長，再給它們檢查身體，繼而讓它們繁育后代。
小小的培養皿里，不光孕育著希望與未來，科學的碩果，也藏在小小的桿菌中間。
王韜希望自己能夠像昨天與前天一樣的認真仔細。
但那是原本心里只住了大腸桿菌的他，現在的他，心中除了大腸桿菌，還入住了一個球。
這個球如陽如火，這個球深邃如星，這個球……
不行！
不能這樣！
不能就我一個人沉迷！我要福利更多人
王韜抱著邪惡的念頭，回到了手機旁，打開了心愛的APP《愛剪輯》。
只見他嘴臉掛著邪惡的笑，將直播視頻里所有薛旺的鏡頭全部剪掉，只留下從塵埃到星球的畫面。
王韜又欣賞了十遍自己剪輯的視頻，才將視頻上傳到了dilidili，起名叫做《宇宙最強：從塵埃云到星球》。
想到了其他人被折磨的樣子，他開心的侍弄起了他曾經第一心愛之物——大腸桿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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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lidili這個視頻網站，與別處不同。
這里的用戶雖然不算最多，但這里的用戶卻是最活躍的。
在眾多各領域優秀人才的努力下，就算是紀錄片分區這樣一個偏門的分類，都有著固定的用戶。
云舟子就是這樣。
雖然她不喜歡二次元，但是她卻是dilidili紀錄片區的忠實用戶。
幾乎每天回到寢室，她都會照例打開紀錄片分區，刷看最新的紀錄片。
她最喜歡的紀錄片，是英國廣播公司BBC制作的自然系列紀錄片。
她深愛著鏡頭里的無邊曠野，為了那自然之美而感動。
而今天，她打開電腦，點開dilidili紀錄片專區的標簽頁，看到的第一個視頻，則是個什么《宇宙最強：從塵埃云到星球》。
呵！？
這算什么？
看名字就不像是個正經紀錄片！
紀錄片專區能夠隨便上傳視頻了么？
云舟子順手就來了個舉報三連，作為一個紀錄片分區的居民，她自覺應該維護紀錄片分區的氛圍。
紀錄片區絕對不是糞坑，什么樣的垃圾視頻，都能在紀錄片區污染版面。
然而，就在她打算關掉網頁，巡視其它新發的紀錄片時，她的手機卻震動了起來，她拿起手機一看，發現班級群里，班長@所有人，很激動的說道，“我在d站發現了一個很牛逼的紀錄片，大家快來看啊！”
說著，他又分享了一個鏈接，云舟子一看，正是她剛剛舉報完，那個名為《宇宙最強：從塵埃云到星球》的“偽紀錄片”。
她充斥著正義的鮮血，促使著她在手機的鍵盤上，打下了一行又一行的字。
但是，在發送之前，她又看了一遍，覺得言辭過于尖銳，不利于班級和諧。
于是她刪掉了所有打好的字，克制的發了一句，“班長您沒喝多吧？~o(=∩ω∩=)m”。
并且，就連這句的最后，都加上了一個賣萌的顏文字。
班長第一時間就回復道，“我才沒有喝酒！這是我看過最牛逼的紀錄片！就算是去電影院看巨幕電影，都沒有這紀錄片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的震撼！”
“班長，您這沒喝，是沒喝真酒，喝了假酒吧。我就不信這視頻這么厲害！我這就去試毒！
三分鐘后我沒發言，記得幫我叫救護車！”
群里另外兩個男生發言完，群里就陷入了沉靜。
云舟子放下手機，望著電腦熒幕，沒有關掉網頁，也沒有打開視頻。
而是將鼠標移動到了視頻的信息詳情部分，她現在稍稍有些懷疑這部紀錄片，雖然名字很LOW，但萬一是翻譯的鍋呢？
如果這部紀錄片，真的像班長說的那么優秀。
它一定是BBC制作的！
但是，當她點開詳情信息，看到的制作人卻是“薛旺”。
薛旺是誰？
她沒聽說過。
BBC里也沒有這么一號人！
呵！
這一定是一部垃圾紀錄片！
就當她把鼠標指針，挪到關閉按鈕的時候，忽然她的手機瘋狂震動了起來。
她再一次拿起手機，看到班級群已經刷屏了，里面瀑布地一樣刷著“牛逼！”
……
“怎么會有這么牛逼的視頻？”
“讓我少看一遍我都渾身難受！”
“真是太震撼了！”
……
云舟子鄙夷地把班級群徹底屏蔽掉，不過桌上的網頁她沒有關。
原本她看都不想看的視頻，現在成功的引起了她的興趣，她要好好看看這個紀錄片，到底有沒有那么神，有沒有那么牛逼。
如果沒有，就不要怪她了！
她的愛好就是紀錄片，她不允許任何人玷污她的愛好！
開始播放的視頻，最開始閃過的是：
“愛剪輯剪輯制作
作者：大腸桿菌長得慢”
大量的彈幕，刷著諸如：
“愛剪輯警告！”
“91王先生到此一游！”
云舟子關掉這些低質量彈幕，轉瞬間視頻就陷入了一片黑暗當中。
棕綠色的塵埃星星點點，漂浮在無盡的黑暗中，突然開始旋轉了起來……
震撼地畫面在云舟子的腦內回響。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開啟了循環播放。
不知道采用了什么技術，但是卻比裸眼3D還要讓人感覺身臨其境的畫面，讓人上癮的同時又有一絲淋漓暢快的感覺。
這視頻有毒！
雙眼已經失去了焦距變得迷茫的云舟子，趁著自己分神的一瞬間，趕忙暫停了視頻。
已經暫停的畫面，雖然依舊有著誘人的魔力，但就像是年畫上的帥哥，始終不如面對面、跳著騷氣舞蹈的帥哥更有誘惑力。
這樣的視頻，是一個叫做薛旺的人能夠制作出來的？
不！
絕無可能！
中國人什么時候有這樣的能力了？
中國人除了抄襲還會什么？
這是一個騙局！
一個大騙局！
云舟子打算憑借自己的力量戳破這個騙局，不讓真正的作者寒心。
她打開聊天列表，鎖定一個最后十條都是“晚安”的好友，發過去一條消息“在嗎？”
或許手機屏幕的液晶顆粒都還沒反應過來，對面立即就回道，“在！在！在！”
三次重復的“在”，與三個感嘆號，表達了此刻另一臺手機面前的人的興奮與激動之情。
“能麻煩你一件事么？~o(=∩ω∩=)m”
云舟子一臉嫌棄的打著字。
“能！你說！”
云舟子將視頻的鏈接分享了過去。
然后，在下面說道，“我記得你很懂網絡。能不能幫查一下這個視頻到底來源于哪里，是不是搬運抄襲了國外的視頻呢？”
“好！給我一個小時！不！半個小時我就全部搞定！”
“沒事，我不著急……”云舟子掃了一下手機右上角“18:38”，繼續在九宮格上輸入道，“七點告訴我結果就行。”
“好！”
云舟子厭惡地退掉了聊天軟件，嘴里嘀咕道，“男人越快越沒用。”
——————
中科院分子植物卓越中心。
“王韜，過來一下。”門外的老板叫道。
王韜處理完手頭的大腸桿菌，將培養皿放回到恒溫箱里，剛想要拿起手機，他的老板又喊道，“別拿手機了，快點過來。”
“是！”
王韜剛剛離開辦公室，躺在實驗室桌子上的手機，屏幕就不停的亮起。
dilidili的消息推送，顯示在屏幕上。消息增長的速度，比大腸桿菌緩慢的生長似乎要快了一萬倍，到最后甚至都長亮了。
直到系統徹底忽略dilidili的推送，閃亮的屏幕才終于重新黯淡了下來。
而在這短短的數分鐘內，電量的消耗就超過了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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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聯網是個很神奇的地方，有大量的人，每天漫游在這里消耗漫長而無謂的時間。
又有大量的人，花費巨額的金錢，企圖占有這些時間。
但是，總有一些事物，明明一分錢都沒有花，就仿佛史前怪獸一般，不經意間侵吞了巨額的流量。
王韜根據薛旺直播錄像二次剪輯制作的《宇宙最強：從塵埃云到星球》，最開始的時候，僅僅只是獲得了一些紀錄片愛好者的轉發。
但是當那些以前很少看紀錄片的觀眾，看到了這個神奇的片子后，也開始的分享與轉發。
甚至還要更加瘋狂。
此刻原理手機的王韜，絲毫不知道自，他上傳的視頻，一個轉發倆。兩個分享八。
這樣以指數級的速度飛快躥升
這其實是王韜第一次往dilidili上傳視頻，他并不熟練。
雖然聲明了原作者是薛旺，但是卻沒有把原視頻地址指向自動錄播的直播間。
Dilidili的編輯，還有些猶豫這個視頻的版權問題，并沒有第一時間給推薦。
但是，與還有一些節操的dilidili編輯相比，哪有流量就在哪里的營銷號，可不在乎這些。
有下限的，私信了王韜，請求取得視頻的轉載權。
稍微有點下限的，先給視頻洗個澡，自己上傳了再私信請求獲取轉載權。
突破了下限的，根本連說都不說，先把視頻下下來，連水印都不去，就上傳到別的網站。
原本還只是在D站范圍內傳播的視頻，因為營銷號的狂歡，開始劈天蓋地的覆蓋在中文互聯網的各個角落。
魑魅魍魎怎么他就這么多？！
又過了二十分鐘小時，終于有薛旺的粉絲，看到了這個視頻。
這位粉絲沒有回答視頻評論當中的“薛旺是誰？”
而是打開了知乎，開了個問題“如何評價紀錄片《宇宙最強：從塵埃云到星球》？薛旺是誰？”
問題通過了審核，還沒有推送到其它用戶那里的時候，他就自己開了個回答，打下了兩個字“謝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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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視頻瘋狂傳播的時候，云舟子的男性聊天軟件好友，也正在像是一條勤奮的獵犬，爭分奪秒，四處搜尋著有關于薛旺的信息。
凡是走過的路，必將留下痕跡。
盡管全國叫做薛旺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百。
但是，出名的薛旺卻只有一個，就是做開箱直播的薛旺。
舔狗一號，點開了薛旺的播客賬號，從上到下掃了一遍，全部都是開箱視頻，沒有任何跡象說明他與那個紀錄片有任何關系。
隨后，他根據視頻上的房間號，進入到海鮮直播平臺，在搜索框里輸入房間號，反饋回來的結果是，“抱歉，暫時沒有‘3336’的相關內容，試試我們推薦的內容吧！”
他直接進入了一個隨機房間，將瀏覽器地址欄里的房間號，替換成“3336”，進入的網頁，卻是一盆海鮮上面有一個巨大的嘆號，“您觀看的房間已被關閉，請選擇其他直播進行觀看哦！”
線索到這里就斷了。
再也搜尋不到其它叫做薛旺的人了。
而現在的時間，距離晚上七點，也只剩下十分鐘了。
舔狗一號的腦子里，開始幻想起了自己辦事不力，被女神責怪的樣子。
他想著想著，突然又覺得，能夠被責怪好像也還不錯！
至少能和她說上話！
但是！如果她把自己拉黑了怎么辦呢？
就像是上次，沒有滿足她，被她關掉了微信朋友圈權限一樣！
那豈不是更加凄慘了？
舔狗一號想到了悲哀的事實，他又振奮起了精神。
直接登錄了海鮮賬號，進入高仿盜版微博一般的“海吧”，問道“你們有誰知道薛旺和星球么？”
問完，他的手就落在了F5刷新鍵上，以每秒鐘十六次的速度點擊刷新。
與此同時，緊緊盯著屏幕右下角任務欄里的時間。
距離晚上七點，還有五分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