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答開始。
面試官:“您的具體出生時間。”
馮亮:“1996年12月2日。”
穿白大褂的老頭奮筆疾書,似乎是在做記錄。
面試官:“您是否知道本基金會的全稱,以及主要研究范圍?”
我只是……受到一個面試通知就來了呀?我自都記不清曾經給多少單位投過簡歷!
馮亮想著,不情愿,卻又不得不慚愧地答道:“抱歉,不知道。”
面試官:“從出生以來,您是否在學校或用人單位有過任何的處分或重大批評?”
馮亮猶豫了一下,搖搖頭:“沒有?”
“您是否有過暴力犯罪記錄,或是……暴力犯罪,但沒有被記錄?”一邊說著,女人從紙上抬起眼瞼,看向馮亮的目光中帶著毫不遮掩的審視。
馮亮微微皺眉,但隨即又立刻撫平:“沒有。”
點點頭,面試官低下頭,看著表格,繼續問著:“您的家庭是否有遺傳病史——包括精神病史。”
果然是讓人有些不快的問題。
馮亮想著,搖搖頭:“沒有。”
“您是否有過虐待動物,包括但不限于貓、狗、鳥類、人類的經歷?”
馮亮有點兒想笑,看來招聘單位也不會歡迎虐貓虐狗的變態啊。
“沒有。”
“您是否有持續三個月以上,已經結束的或是正在持續的愛情經歷?”
母胎SOLO的馮亮不好意思的撓撓鼻尖:“沒有。”
“好,那么,下面是最后一個問題。”女人放下表格,最后一個問題似乎已經牢記于心。她抬起頭,和馮亮對視著,臉上是意味深長的笑,最后一個問題,說得逐字逐句:“您是否,有不為人知的,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的——一定要獲得大量財富或權勢的理由?”
什么招聘單位會提出這種問題?
照著一個正常男子的情商,馮亮下意識的想要否認,以免給面試官留下不好的印象。但當他和那個女人對視時,從那女人的瞳孔中,竟依稀看見了自己弟弟馮遠的倒影。
馮遠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骨瘦如柴,本該充滿青春氣息的臉上滿是絕望。他無力的舉起手,看著馮亮,長大了嘴,無聲的呻吟著。
“哥……我不想死……”
膝蓋上的拳頭猛地攥緊,恍惚間,馮亮鬼使神差的答道:“有!”
房間里雅雀無聲。
半晌,馮亮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么,下意識的想要辯解,卻無論如何都不敢張口,只能懊悔的低下頭。
他們會怎么看我?不管有什么理由,懷著極大欲望的員工,很可能會在工作中發生私吞公款、出賣企業機密之類為了私利而背叛集體的事情。
沒有哪個正常單位會聘用這種員工,果然,自己失業后的第五次面試,還是失敗了嗎……
“馮亮先生,您……”女人微笑著,合上面前的筆記本,站起身,示意要和馮亮握手。
果然,失敗了嗎。
馮亮在心中苦笑一聲,站起身,維持著最后一點體面,上前和女人握手。
“被錄用了。”
女人說著,握著馮亮的手,不似一個女人般堅實有力,“歡迎加入基金會。”
“沒關系,感謝貴公司給我這次機會……嗯?!”
馮亮怔了下,回過神來,看著女人的臉,難以置信地問著:“我被錄用了?”
“對。”女人笑笑,松開手,其余兩個男人也主動起身,上前和馮亮握手。
“您的首月工資五千元將在24小時內匯入您的銀行卡,對于新員工,我們還額外發放五千元的安置補貼。”
忽如其來的一萬塊足以讓走投無路的馮亮欣喜若狂,他用力和兩個面試官握手,生怕不能傳達自己的感激之情,激動地反復說著:“謝謝,謝謝!太謝謝了!”
壯漢面無表情,老頭面如死灰。
“您可以先回去休息了,之后的工作內容,我們會通過電話與您聯系,請保持手機24小時暢通。”女人說著,指了指門,做個一個“請”的手勢。
馮亮不住的點頭,感激不已,再三和幾位面試官道別,依依不舍的走出了房間。
他沒忘記隨手關門。
卻不知道,在他關門后,屋里的三個人陰沉著臉,盯著無人的門口,佇立良久。
忽地化作飛灰,湮滅在空氣中。
房間門再次被打開,漂亮的OL小姐姐送走馮亮后,走了進來,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也絲毫不覺得奇怪。她徑直走向長桌,拿起老頭留下的記錄,快速的掃視一眼。
嘴角勾勒起一個輕蔑的笑。
“現在的新人呀,嘖嘖……”將記錄本夾在腋下,女人娉婷裊娜的走出了房間,小聲嘀咕著。
“看起來,似乎連一百章都活不過呢。”
……
“您尾號6666的銀行卡收入10000元,活期余額10323.24元。”
“666!牛逼!從今天起,基金會就是我大哥!”
馮亮握著手機,欣喜若狂的喊著。
他迫不及待的給房東轉賬1600元,然后給母親轉賬5000元,備注:媽我漲工資啦!給小遠買點好吃的補補身體!
把破破爛爛的手機捧在心口,馮亮窩在自己亂糟糟的床上,愜意的瞇起眼睛,感覺達到了人生巔峰。
失業以后,他已經兩個月沒有進賬了,本來就不是畢業季,用人單位招聘的很少,自己的冷門專業也很難找一個不錯的工作,本打算再堅持不下去就只能去打些零工,謀個生計,萬萬沒想到,絕處逢生啊!
一個月五千的工資對于剛剛畢業半年的馮亮來說,已經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了。以他抽五塊錢白沙的消費水平,五千塊不僅足以讓自己維生,甚至還能補貼家里一些。
“可是……我的新單位到底叫什么名字啊?就連基金會這三個字,也是從那位中年女士口中才得知的。聽起來像是什么研究機構或是慈善機構呢。”馮亮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打開手機,隨意的滑動著屏幕。
劃了兩頁,他突然瞇起眼睛。
馮亮沒有什么特長,如果非要說特長,大概就是體質比較好,記憶力比較強。
對于自己手機上有哪些APP,他記得一清二楚。
而此時,自己的手機上莫名其妙的多出一個APP。
圖標是一個簡潔的猩紅“⊙”,乍一看像魔改的養豬場云音樂。
APP的名稱則通俗易懂的多,名為“基金會研究員小助手”。
這是……自己在面試的時候,那個漂亮的秘書小姐姐給自己下載的?
雖然你們給的錢多,但未經允許就在別人的手機里下載軟件,總是讓人很不爽啊……
馮亮想著,點開了APP。
“叮咚。”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提示音,彈出了一個對話欄。
“尊敬的基金會研究員您好,使用本產品之前,請務必認真閱讀和理解本《用戶服務協議》(以下簡稱《協議》)中灰頂的所有權利和限制。除非您接受本《協議》條款,否則……”
下面有兩個并列的選項:
我接受。
我同意。
“……老子不同意!”馮亮嘀咕著,口嫌體正直的選擇了“我同意”的選項。
窗口自動關閉,彈出到手機桌面。正當馮亮納悶的時候,手機揚聲器忽然響起一個地圖導航般,機械而冷漠的女性聲音:
【尊敬的研究員您好,歡迎加入基金會。您已獲得代號C233,請牢記本代號,謝謝合作。】
馮亮一驚,手機差點掉在地上。他察看了手機界面,察看了任務管理器,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出到底是哪個APP為經自己允許就擅自說話。
【根據基金會保密措施,您將無法找到本應用后臺程序。如需要幫助,您可以直接呼叫我的名字“助手”,我將24小時竭誠為您服務。】
聽起來像是具體功能不明的輔助AI?
馮亮瞇著眼,半信半疑的叫了一句:“助手?”
【我在。】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您已注冊成為基金會研究員,我是您的智能終端隨身助手,將在您的研究和工作中提供各種幫助。現在,請您授權開始您的第一次收容任務。】
“授權?開始?”馮亮有些摸不著頭腦,但莫名的有種不祥的預感,“什么任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解釋清楚啊?!”
【任務即將啟動,準備傳送中,倒計時,三,二,一……】
馮亮只感覺眼前忽然綻放出一陣刺目的白光,瞬間吞沒了自己,全身被一股觸電般的麻痹感所籠罩。
【開始傳送!】
……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幾分鐘,可能只有幾秒。
強忍著身體各處傳來的麻痹感和脹痛感,馮亮睜開眼睛,看著映入眼簾的陌生景象。
這是一間……電梯?
“助手!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到了電梯里!”對奇怪現象的驚詫感,讓馮亮暴怒不已,一邊吼著,一邊瘋狂敲打著電梯的開門鍵。
【根據基金會協議,在每次收容任務時,系統會自動將您傳送到收容目標的一千米半徑之內。您的肌肉酸痛感為不適應傳送的正常反應,請勿擔心。】
“傳送?我不是沒有授權嗎?還有究竟什么是收容任務?!你怎么……”
“叮——”
電梯的開門聲響起,馮亮看著從電梯門進來的人,不得不暫時閉嘴。
那是一個年輕漂亮的母親,帶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可愛小女孩。母親的懷里還抱著一個接近一米高的巨大快遞包裹,包裹似乎很重,看起來有些吃力。
“我幫您!”馮亮下意識的伸出了援手,幫著那位母親把包裹半斤電梯。
“謝謝。”年輕母親感激的笑笑,領著小丫頭快步走進電梯,還不忘敦促女兒做一個有禮貌的小朋友:“快謝謝叔叔。”
小丫頭很懂事,或許是因為馮亮年輕帥氣的緣故,也不怕生,甜甜地叫著:“謝謝哥哥!”
馮亮笑開了花,把助手的破事兒暫時忘到了腦后:“真乖!”
母親也被自己可愛的女兒逗笑,隨手按下14層的按鈕,頓了頓,看向馮亮:“您去哪層?”
“啊?我……”馮亮怔了怔,看著亮起的12層按鈕,脫口而出:“13層!”
我哪兒知道自己要去幾層?算了,先隨便找個理由糊弄過去吧。
母親點點頭,幫馮亮按下13層的按鈕。
【傳送結束后,即代表收容任務正式開始,您隨時會置身于險境之中,請做好準備。】
助手冷漠的聲音猝不及防地響起,嚇得馮亮一個激靈,驚疑不定的摸向口袋里的手機,同時緊張的看向身邊的年輕母親。
【請勿擔心,助手的語音信息經過基金會特別加密手段,將不會被除您以外的任何生物聽到。】
那就好。馮亮松了一口氣,正想問些什么,礙于身邊的母女,卻暫時不能開口。
似乎猜到了馮亮的想法,助手貼心的講解道:【您口中發出的聲音則不具備該加密效果。在不方便開口的場合,您可以打開APP,在輸入界面輸入文字,提出您需要的幫助。】
原來如此,還挺貼心。
這個想法一閃而過,馮亮隨即又想起目前的處境,立刻沒好氣的腹誹起來:好個屁!這種低配無限流的展開無論怎樣都讓人很不爽啊!
馮亮和助手扯皮的功夫,身邊的母女則幸福祥和的聊著天。
小蘿莉指著母親懷里的大包裹,好奇地問著:“媽媽!這個是什么呀?”
“這是……”媽媽將包裹放在地上,看了眼標簽:“姑姑從美國給你寄回來的生日禮物哦!好像是當地的特產,是某種……木偶?”
“木偶?”小家伙眼睛一亮,“是洋娃娃嗎?”
“差不多吧……對了,包裹上有寫,媽媽看看……”
年輕的母親俯下身子,認真看著標簽上的字,慢慢地念出來:
“口技木偶。”
馮亮當然沒有心思去聽身旁的母女在說什么,拿出手機,打開“研究助手”app,快速的在輸入界面打字。
“我該怎么回去?”
【48小時后,系統將自動開始強制傳送。當然,如果您提前獲得一個有價值的收容樣本,將提前開啟傳送選項。】
馮亮想了想,打字道:“也就是說,我等上48個小時就萬事大吉了吧?”
停頓了幾秒,助手似乎在組織著措辭,緩緩開口道:【不建議您消極進行任務——基金會不需要無用的員工。如果48小時后您還未能收容到任何有價值的樣本,您的研究員身份將被注銷。】
“注銷?”馮亮皺起眉頭,聽著這兩個字,本能的有種不祥的預感:“什么是注銷?”
【從生理上,到精神上,到社會存在上的注銷——您將死亡,并從您所生活的社會中抹除一切存在的記錄。沒有人會記得您曾經存在,除了基金會人事檔案。】
馮亮咽了口唾沫,額角有細密的汗珠滲下來。
從這個助手瞬間把自己大變活人一般變到這個電梯里來看,這個所謂的基金會,或許真有那種能力。
而弟弟還在病床上等死的馮亮,不敢賭。
“呼——”長出一口氣,馮亮舒緩著自己的心理壓力,頓了頓,繼續打字:“那個收容樣本在哪兒?”
【請自行尋找。】
“那我下一步該干什么?”
【請自行探索。】
“……我要你有什么用?”
【請自行腦補。】
“……”如果不是怕嚇著孩子,馮亮保證,一定會讓這個已經傷痕累累的手機粉身碎骨。
但此時的他無異于兩眼一抹黑,除了這個助手,馮亮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倚靠。平復了一下情緒,他再次打字問道:“你把我傳送到了哪里?”
【位面代號Z23,與您所居住成長的空間相似度達到99.98%。根據不同的任務難度,系統在傳送開始時會給予您不同程度的幫助,本次任務中,為您安排了一間暫時落腳點,鑰匙在您褲子的右側口袋里。】
總算派上點用場。馮亮想著,在褲兜里摸索起來。
“叮咚——”
電梯正好到達12樓,年輕的母親抱起包裹,牽著女兒的手往電梯外走去。
馮亮伸出手,貼心的幫二人按住開門鍵。
“叔叔再見!”小丫頭甜甜的和馮亮道別。
“再見!”可愛的小蘿莉,也暫時沖淡了馮亮心頭無所適從的茫然。
電梯達到13樓,馮亮終于掏出口袋里的一串鑰匙。鑰匙圈上還帶著一張門禁卡,卡上貼著一串數字——1202.
“……”馮亮嘆了口氣,“我猜我得再下樓去。”
【Bingo!】
這次馮亮沒有選擇乘電梯,而是選擇走步梯。他認為自己至少要掌握安全通道在哪個地方——基金會花一萬塊錢把自己傳送到這個鬼地方,如果要做的不是賣命的活,他自己都不信。
下到十二樓,讓馮亮有些驚訝的是,自己又碰到了那對母女。母女二人蹲在一間房間的門口,逗弄著一只貓咪,方才沉甸甸的包裹就立在門邊上。
“是剛才的叔叔!”小蘿莉看到了馮亮,開心的跳起來,懷里抱著對她來說并不小只的貓咪,抓著貓咪的爪子,嬌憨的道:“咪咪,快叫叔叔好!”
被小家伙挾持的貓咪不太情愿,懶洋洋地“喵——”了一聲。
好可愛的小蘿莉!好想抱抱她媽媽……呸,想什么呢。
“你好呀!”馮亮笑著和小丫頭打招呼,同時也不忘看向小姑娘的母親,點頭致意:“您好,又見面了。”
“您是……”年輕母親有些驚訝,看著馮亮的目光中多了些警惕——身為一個單身女性,腦中自然而然的聯想到尾隨之類不太和諧的內容。
馮亮早有準備,拿出鑰匙向年輕母親示意:“我是新搬來的住戶,就在1202房,入住第一天,不小心記錯了樓層,哈哈。”
看著馮亮一副剛剛步入社會的萌新作態,年輕母親先是溫柔的笑笑,臉上有些如釋重負的安心。但這份安心持續了不到一秒,她忽然面色一變,看起來反倒更緊張了,帶著強顏歡笑的表情,不自然的和馮亮打著招呼:“您好……”
有問題。
馮亮自認為看起來不像什么奇怪的人,而“鄰居”這一身份也還不像“老太太”、“醫生”之類被網絡時代妖魔化的身份,他甚至沒說自己姓王!
一定有什么蹊蹺!
念及此處,馮亮上前一步,主動伸出了手:“我叫馮亮,您叫我小馮就好。以后的日子里少不了有叨擾您家的地方,還請多多關照。”
“太客氣了,我叫王萍,您看著比我小一些,叫我萍姐就好。”王萍點點頭,笑容自然了一點,眼神卻不自覺的有些躲閃,看向旁邊的女兒,介紹道:“這是我女兒……”
“叔叔好!我叫圓圓!”不怕生的小蘿莉踴躍的做出自我介紹。
“圓圓你好,”馮亮笑笑,看著粉雕玉琢的小蘿莉,忍不住想要逗弄一番,便指著她懷里的美短貓咪,問著:“那這位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呀?”
“她叫咪咪!”圓圓熱情的介紹著,摸摸咪咪的頭,“咪咪,和叔叔說你好呀!”
咪咪不太情愿的抬起頭,用貓特有的目光,看智障似的看了眼馮亮,打了個哈切。
這只貓在鄙視我對吧?!那個眼神明顯是在鄙視吧!
腦海中適時的響起助手的話:【看起來是的。】
就你多嘴!馮亮想著,臉上仍然是和善的笑,甚至伸手摸了摸咪咪的頭:“真乖~”
“那,小馮,你剛剛搬來,肯定有不少事情要忙,我們就不打擾了。”王萍敷衍的笑笑,催促起女兒來:“好啦,圓圓,領咪咪回家吧。”
目送著母女二人抱著一只貓和一個巨大的包裹走進了房間,看著掩上的門,馮亮瞇著眼,站了一會兒,才拿出鑰匙去開對面的門。
這戶新鄰居一定知道某些不尋常的事,或許會跟那該死的收容樣本有關。48小時沒有多長,要盡快從她們口中套出一點情報。
但人家剛剛進門,就這么上去死纏爛打顯然不是什么明智之舉。馮亮想著,打開了1202的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兩室一廳的小型公寓,面積大概六十多平米。房間里有沙發、茶幾、床、衣柜之類的基本家具,但或許是因為很久沒有人住過,所有的家具上都罩著一層巨大的白色防塵布。
“還挺齊全。”馮亮笑笑,掀開沙發上的防塵布,坐上了一看就價格不菲的布沙發。
稍微休息一下吧,傳送導致的肌肉酸痛感還沒完全消失……
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馮亮倚著沙發靠背躺下,伸了個懶腰。因為夸張的動作幅度,沙發坐墊都往前滑動了不少。
嗯?有點硌?
馮亮心思一動,站起身來,看向被自己搓動開的沙發坐墊——在坐墊和沙發靠背的縫隙間,似乎夾著什么東西。
“這是?”馮亮伸手將那扁平的板狀物體掏了出來。
【低端智能手機。】助手冷靜的給出了回答。
“廢話,我當然知道。”馮亮吐槽道:“還有,別忘了你也住在這么一個低端手機里!”
甚至還更為不如——似乎知道馮亮的手機是怎樣一副分崩離析的慘狀,助手不再搭茬,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憂傷。
馮亮沒有注意到助手的心理活動,拿起手機端詳著。粉色的少女心手機殼,從外形上來看似乎是一年前流行過的款式,配置一般。
他試著開機,不出意外的打不開,大概是手機沒電了。
“得找個充電器……”馮亮嘀咕著,站起身四下尋找著充電器,“助手,你能給手機充電嗎?”
【助手可以為您的智能終端提供用之不竭的電量,但對于其他的手機,則愛莫能助。】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馮亮覺得助手的聲音有點幸災樂禍。
奇了,APP會吃其他手機的醋?
沒有多想,馮亮翻箱倒柜的找了好久,還是沒有找到充電器。
“嗯,只剩衛生間沒找過了。雖然不太可能有充電器,但還是試試看吧。”馮亮自言自語著,叼上一根廉價的白沙,走向了衛生間。
平平無奇的狹窄衛生間,但有些不尋常的是,洗手池上面的鏡子,滿是裂痕。
其他家具都保持的不錯,怎么唯獨鏡子不讓人換?
馮亮腹誹著,打開洗手間的燈,看著那面鏡子,莫名的有些不安。
因為密密麻麻的裂痕,一面鏡子被分成無數個大小各異的獨立鏡面,每個鏡面上都倒映出一個馮亮,密密麻麻的鏡像堪稱密集恐懼癥的福音,也讓馮亮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小時候聽奶奶說,照裂開的鏡子,會讓人的魂魄也跟著分裂呢……”馮亮忽然想起了什么,笑著說道。
【樣本與研究數據不足,該假設無法論證。】助手冷漠地說著。
“就是哄小孩子的——怕孩子被鏡子碎片割傷手,大人們便編了個謊話不讓小孩靠近碎玻璃。你竟然還當真了!”馮亮啞然失笑,連連搖頭,似乎是在笑助手的較真。
不過這種稀碎的鏡子,確實有些古怪呢……
馮亮想著,看著鏡子里密密麻麻的自己,忽然一愣。
按照光學原理,每一個鏡子里的自己都應該是一樣的。但……鏡子正中央的一片碎片上,倒映出的馮亮腳邊,似乎有一個……
矮個子人影?!
“誰?!”馮亮連忙轉過身,驚恐的看向自己的身后。
空空如也。
是幻覺?
“助手!剛才我的背后有什么東西嗎?!”
停了一會兒,馮亮才得到助手猶豫不定的回答【數據不足,無法觀測】
“無法觀測?那就是說確實有什么可以被觀測的東西咯?!”馮亮緊張地喘著粗氣,卻準確的窺破了助手的文字游戲。
助手沒有回答,但也沒有否認。
“廢物!”罵了一句,馮亮快步走出衛生間,狠狠摔上了衛生間的門。
他坐回到沙發上,倚著靠背,才察覺到自己的身后已經被冷汗打濕。
馮亮想要抽口煙壓壓驚,卻忽然覺得手指發燙。低頭看去,進入衛生間時剛剛點燃的煙,此時卻已經燒到了末尾。
煙燃得這么快?不應該啊,五塊錢一包的煙應該很耐燒才對。
莫非……我在衛生間里待得時間,遠比我以為的久?
不知不覺間,窗外已經西垂日暮。
“媽的。”罵了一句,因為恐懼和未知,馮亮心亂如麻。他隨手掏出手機,胡亂劃著屏幕,卻又意識到剛剛找到的這部手機沒有電。
冷靜,冷靜……找充電器!
馮亮拍拍自己的臉,因為激動而漲紅的臉色緩和了不少。他站起身,徑直往門外走去。
敲著王萍家的門,馮亮盡力緩和著心有余悸的心跳,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萍姐,在嗎?”
門很快打開,王萍看著門外的新鄰居,有些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小詫異,禮貌地打著招呼:“小馮,有事嗎?”
“不好意思啊萍姐,我手機沒電了,充電器又落在了原來的住處……”馮亮訕笑著,演技迫真,“您家有這樣的充電器嗎?我用一下就還您。”
接過馮亮遞來的手機,王萍看了看,點點頭:“還真有!進來吧,我去給你找。”
“麻煩了。”馮亮應著,走進家門。
和自己的房子一樣的結構,只是布置豐富了許多,也溫馨了許多。馮亮在客廳沙發上坐下,乖巧的等著。
“小馮,找到了。”王萍從主臥走出來,手中多了一個充電器,“給你……”
“姐,就在您家充一會兒吧。”馮亮打斷了王萍的話。
“欸?”這可真是個奇怪的請求,王萍有些詫異,貼心的道:“沒關系的,你拿回去先用著也行,反正我也……”
“事實上……”馮亮笑笑,坐姿端正了一些,“我還有些事情想跟您請教。”
王萍怔了一下,很快回過神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似乎早有準備。
快人快語。馮亮安心了一點,開門見山的問道:“萍姐,您應該知道,我那間房子,曾經發生過什么吧?”
沉默了良久,在馮亮略帶壓迫力的注視下,王萍長嘆一口氣,有些失落的緩緩開口:“確實。半年前,你住的那間屋子……”
“發生過一起,兇殺案!”
“兇殺案?”馮亮坐直了身子,用疑惑的目光示意王萍繼續說。
給馮亮倒了杯茶水,王萍看了一眼里屋,確定女兒不會聽到,這才將事件始末娓娓道來。
“大概半年前,可能更久,一天早上,我被門外嘈雜的聲音吵醒。你應該也知道咱們小區的隔音做的不錯,那天的熱鬧景象,可想而知。”
“我安撫好圓圓,想要出門去看看——對門,就是你那間屋子的門口拉著警戒線,門口堆滿了警察,大概二十個,三十個……太多了,我記不清。”
“屋門大敞著,我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但有許多警察進去之后,又跑到樓道里大吐不止,想來是什么引起人嚴重不適的景象。”
“有幾名警員到我家來,一是安撫我,希望我盡量不要帶孩子出門,二來也向我了解了一些情況。”
“我知道的很少。那間屋子,在你之前的租戶,是一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很年輕,很漂亮,讓我想起年輕時候的自己,我和圓圓她爸剛談戀愛那會兒……啊,抱歉,跑題了。總之,平日里難免碰到,都是女人,我們也聊過幾句,我對她印象不錯——那個姑娘好像姓張,很安靜的一個孩子。”
“她大學畢業后沒有像其他年輕人一樣找一份安穩的工作,而是選擇當一個網絡主播。不是那種賣弄風騷的主播,而是靠一技之長,我記得是……口技?腹語?反正就是那種一聽就知道高考不會加分的小眾藝術。她的人氣也確實不高,總是很苦惱的樣子,還請我幫她多宣傳一下,哈哈……對了小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作家。”馮亮信口胡謅,“UU看書簽約作家。”
王萍不明覺厲,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很場面的贊揚道:“不錯呀。”
不錯個屁。馮亮想著,他倒是有一個簽約作家的大學同學,聽說最近連飯都吃不起了,還得靠家人接濟。
頓了頓,王萍繼續開始講述:“也不知道為什么,挺好的一個姑娘,忽然就沒了……警察們呼來喝去的中間,我依稀聽到了一些,據說是因為太久沒直播,房管打電話報警了。警察來得時候,在衛生間里發現了尸體——都臭了,我隔著防盜門都能聞到。”
“等等,萍姐,你說衛生間?”馮亮挑了挑眉毛,急切的追問起來。
王萍點點頭:“具體的我不太知道,不過我好奇的往門里瞥了一眼,衛生間門口,確實有大片大片拖拉出來的血跡——喏,咱們這個戶型,一進門就看得到衛生間的門。”
馮亮看了眼房間的結構,確實如此,便點點頭,示意王萍繼續。
“那天來了好多一看就身份不凡的大官,面色很難看。案發現場封鎖了一個月,卻似乎一直沒什么進展,不得不撤掉封鎖。那戶房子的產權好像是物業的,他們將房間重新清潔了一番,但這事兒也在附近鬧得沸沸揚揚,是以一直租不出去。直到……”
馮亮苦笑一聲:“直到遇上我這么個不知情的倒霉蛋。”
王萍連連搖頭:“別這么說。不過發生這種事,確實……額,總之,我就知道這些,其他的也不甚了解。”
兇殺案的事情告一段落,但兩人仍在繼續聊著。王萍明顯是個社交活動不太豐富的女人,難得有人聊天,話匣子一打開便收不住。馮亮也樂得如此,一來手機還沒充好電,二來天都黑了,讓他一個人回那間兇宅,總是有點兒心里發毛。
聊了一會兒,馮亮對于這對母女也多了些了解。王萍原來是個單身母親,和圓圓的父親兩年前離婚了。那男人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但還算有人性,給母女兩個留下幾戶房子和一家店面,母女二人靠Z著租金生活,條件還算不錯,只是家里總有些冷清。
“喵!”
兩人閑聊間,家里的美國短毛貓咪咪忽然從臥室里竄出來,躲到了茶幾下面。馮亮看向它漏出來的尾巴——上面用短絲帶扎著好幾個蝴蝶結,花里胡哨的。
“咪咪!咪咪別跑嘛!”圓圓屁顛屁顛的跟出來,四下尋找,卻找不到貓咪,只能向母親求助:“媽媽!你看到咪……欸?叔叔?你怎么又來啦!”
一看到這個小家伙,馮亮便不由得心情大好,打趣道:“因為叔叔來找圓圓玩呀!”
“真的?”小家伙有些驚喜,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狡黠的道:“你是想跟圓圓玩兒呀,還是想當圓圓的爸爸呀?”
王萍羞紅了臉,伸手欲打:“臭丫頭,跟誰學的這些話!”
馮亮也有些尷尬,不知所措,只能假裝低頭喝茶。
“是小姨教我的呀!”圓圓笑嘻嘻的躲開,忽然想到了什么,跑到門口,嘿咻嘿咻拉著一個巨大的包裹:“叔叔!你幫我把這個打開吧!這是姑姑給我的禮物!”
馮亮當然不會拒絕。但當他幫著小蘿莉拿起包裹的時候,不由得有些驚訝——包裹很重,標準的長方形摸起來硬硬的,雖然沒有過類似的經歷,但奇怪的手感讓馮亮莫名其妙的聯想到一件不太吉利的東西。
棺材。
將包裹放在茶幾上,得到王萍的首肯,馮亮隨手拿起一把水果刀,拆開包裹的外包裝。
撕掉層層的包裝紙,從中露出來的,是一個巨大的黑色木質盒子,幾乎和小蘿莉圓圓一般高。
“實木的盒子。”馮亮敲了敲盒子,難怪這么重。
“叔叔!快打開快打開!”圓圓拍著手,一臉的迫不及待,很是好奇盒子里裝著什么。
看了眼王萍,待王萍點點頭,馮亮便伸手打開扣著銅扣的盒子。
盒子敞開來,內襯包裹著精美的紅色絲綢。在盒子里,躺著一個小小的身影——一個和圓圓差不多高的巨大木偶。
木偶穿著一身精致合體的黑色小西裝,木質的臉部像是被濾鏡洗過一般,白的發亮。可動的木質下巴勾成一個詭異的笑臉,藍色的眼球大得過分,像極了人眼在凝視著什么東西。
“它好丑呀!”圓圓快人快語,小臉皺成一團,“一點都不可愛!”
王萍顯然也對這個木偶談不上喜歡,皺著眉,借故幫馮亮拿手機,起身去了別處。
就連家里的貓也對這具木偶充滿了敵意,咪咪爬在沙發上,作勢欲撲,渾身的毛發炸起,對著木偶齜牙咧嘴的低吼著。
面對著貓兒的叫囂,木偶躺在馮亮的膝蓋上,似乎忍無可忍。
它慢慢地轉動眼球,斜著眼,盯著貓咪,木質的嘴微微動著,像是在無聲的嘲笑。
“哇!”圓圓被嚇了一跳,哭叫起來:“媽媽!媽媽這個木偶會動!”
抱著木偶的馮亮憋著笑,連忙安撫著:“圓圓不怕,是叔叔讓這個木偶動起來的。”
“欸?”小丫頭的哭鬧說收就收,一抹沒流出幾滴的眼淚,爬到馮亮腿上,好奇的戳著木偶的臉:“叔叔你怎么做到的?”
馮亮耐心的指給小丫頭看——在木偶的后腦勺部位有簡單的觸發機關,用于控制木偶的眼球轉動和下巴開合。他以前在網上看過一些關于口技木偶的表演對此略知一二。
經過馮亮的教導后,小蘿莉立刻得了寶貝似的,開心的玩起來,來回擺動著木偶的眼球和下巴,學著馮亮的模樣,甕聲甕氣的假裝木偶說話。
“小馮!你的手機充好電了!”
馮亮陪孩子玩的時候,王萍忽然走過來,拿著那部手機喊著。
接過手機,馮亮看了一眼,手機已經充滿了電。
“嚯,充電五分鐘啊。”馮亮笑著,站起身,和王萍告別:“謝了萍姐,那我就先不打擾了。”
王萍笑笑,不忘客氣一下:“這么晚了,要不一起吃了飯再走吧?”
馮亮也客氣的推拒:“不了不了,還得回去收拾東西,先走了。圓圓,再見!”
圓圓從沙發上跳下來,費力的扶著和自己一般高的木偶,動了動木偶的下巴,奶聲奶氣地說著:“叔叔再見!”
幾人有說有笑的道別。
送走了馮亮,看著和木偶玩得不亦樂乎的女兒,王萍無奈地笑笑:“好啦圓圓,讓木偶自己休息一會兒,咱們吃飯飯去拉~”
圓圓聽話的點點頭,把木偶放在沙發上坐著,小大人似的拍拍木偶的肩膀:“你等一下吼,我吃完飯再回來陪你玩!”
木偶咧著嘴,無聲的笑著,目送小蘿莉離開。
客廳里只剩下木偶,和趴在茶幾上的貓。
有些無聊,貓咪看著和小主人有點像的木偶,想了想,跳到木偶腿上,毛茸茸地爪子好奇地撥弄著小西裝領口上的領節。
玩弄了一會兒,貓咪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收回爪子,惘然地抬起頭。
正對上木偶垂下的雙眼。
木質的下巴動了動,似乎無聲地說了些什么。
一只冰冷的小手,猛地攥住了貓尾巴。
……
從王萍那里知道了這間屋子死過人以后,馮亮感到愈發的不安。
天已經黑了,馮亮為了壯膽,打開了家里所有房間的燈。燈火通明之下,他稍微安心了一些,也不敢去躺那張睡過死人的床,只能坐在沙發上,翻看起剛充滿電的手機。
手機的屏保是一個妹子的自拍,年輕漂亮,一看就知道一定經過精心的修圖。
或許這就是這個屋子之前的住戶吧。馮亮想著,想起王萍稱這個妹子為小張,便姑且也稱她為小張。
已經半年沒交過話費,移動數據理所當然的無法使用。馮亮翻看著微信的聊天記錄,大概得知小張生前的一段時間里沒有男朋友,常在微信上聊天的只有幾個似乎是房管的網友,幾個閨蜜,還有每天都在勸她回家相親找工作的父母。
看起來像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兒,實在想不通她為什么被殺。
馮亮想著,繼續看了看短信和通話記錄,仍舊一無所獲。
一直沒能找到什么勁爆內容,讓馮亮有些掃興。他放下手機,伸了個懶腰,起身去上廁所。
方才在王萍家就有了一絲想上廁所的沖動,但借用別人家的衛生間總有些不好意思。回到自己家里,就自在的多……
自在個屁啊!
馮亮站在衛生間門口,沿著唾沫,肌肉因為緊張而僵硬。
“助手,下午的時候,衛生間里的鏡子,是碎的吧?”
【是的。但沒關系,碎碎平安。請您放心,不要有所顧慮,大膽地嗞出來。】
“我現在不需要大膽也快嗞出來了啊!!!”
馮亮發動了無能狂怒,咆哮著看著衛生間里的鏡子。
自己出門之前鏡子還四分五裂群雄并起,為什么和隔壁少婦聊會天兒的功夫,鏡子就自己長好了啊!
擦了擦額角的汗,馮亮深吸一口氣,安慰著自己。
“冷靜,冷靜。亮子,你是最棒的!區區一面鏡子嚇不倒你……”
【研究員請勿自欺欺人。】助手貼心的幫助馮亮看清現實,【請務必小心,目標樣本可能就在附近。】
“那你告訴我該怎么辦?”馮亮只能把氣撒在助手身上,“活人還能讓尿憋死?總不能找個瓶子湊乎吧!再說這屋里也沒有瓶子啊!”
白光一閃,馮亮一怔,發現手頭多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玻璃保溫杯似的柱狀體,柱身是透明的玻璃,首尾兩端則是沉甸甸的金屬層。
【基礎便攜式收容膠囊,激活后可獲得一個最高高度兩米,最大直徑八十厘米的圓柱形收容倉,在此基礎上可以縮小為最低高度十公分,最小直徑五厘米的小型收容倉,中間值可任意變化,是最為方便和廉價的通用收容工具。】
助手詳細的為馮亮講解著,【您可以下達語音指令“激活”,即可激活收容倉。收容目標進入收容倉后,您可以再次使用語音指令“關閉”以鎖定收容倉——本款產品可以應對大多數收容目標,在研究員群體中好評如潮,被評選為2018年度基金會十大最受歡迎產品之一。】
這種廣告似的策劃案是什么鬼?
馮亮腹誹著,看了看手里的收容倉,安心了一些:“這東西確定有用?是不是像精靈球抓寶可夢似的丟出去就好?”
助手沉默了一會兒,冷漠的聲音中帶了一絲鄙夷:【請研究員實事求是,不要白日做夢。】
嘴角抽了抽,馮亮嘆了口氣——這么說來,自己還得想辦法把收容樣本“請”到這個罐子里?
【此外。】
助手話鋒一轉,馮亮油然而生一種不祥的預感。
【對于靈異類非常規樣本,本產品不承諾有效——本產品最終解釋權歸基金會所有,不受理任何投訴及建議。】
害怕歸害怕,廁所總是要上的。
馮亮以前看恐怖片的時候也經常吐槽——氣氛一看就不對啊!這么危險的時候女主/龍套還非要獨自上廁所,這不是有病嗎?
可當輪到他的時候,自然而然的對此釋然了。
沒有什么能阻擋我撒尿——妖魔鬼怪也不能!
而且……童子尿應該能辟邪的吧……大概……
馮亮想著,點了根煙壯壯膽,推開廁所門,大喝一聲:“呔!老子來了!”
還好,廁所里并沒有傳出一個幽幽地聲音,說著“來啦老弟”之類的話。
膽子大了些,馮亮大步流星的沖到馬桶旁邊,有意識的避免視線跟那面穢土轉生的鏡子接觸。
【慫。】助手貼切的吐槽著。
沒有理會不禮貌的助手,馮亮叼著煙,手忙腳亂的解開褲帶,快速開始防水。
憋得時間久了,量總是會大一點。馮亮一邊釋放著壓力,抬頭看著天花板,思索著:萍姐說,那個妹子的尸體是在衛生間里被發現的。那么……案發現場當時的情況,應該是什么樣子的呢?
水量漸漸變小,馮亮抖了抖,提起褲子,習慣性的打了個哆嗦。
有點兒冷啊……
馮亮想著,吸了吸鼻子,還不忘沖馬桶。
但他仍然沒忘記保持警惕,他先是夾著香煙,手臂越過腦后,拿煙頭胡亂點了一通,確定背后沒什么東西,這才回過頭去。
嗯,很安全。
【您這也……太慫了吧?】對于主人的“小心謹慎”,連助手都不知道該從何吐槽。
“小心使得萬年船嘛。”馮亮笑笑,感覺安心了許多。
也沒什么可怕的嘛!你看,什么都沒……
馮亮正在心里給自己打氣,忽然感覺腳步一滯,似乎有什么東西,拽了一下自己的褲角。
“嗯?!”警覺的低下頭,馮亮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腿。
空無一物。
是我過于緊張了吧。馮亮自嘲地笑笑,走出了衛生間,卻沒有關燈。
他當然看不見,自己小腿處的褲腳上,多了一個模糊不清的血手印。
坐回到沙發上,馮亮再次拿起手機,不信邪的試圖再找到一些線索。
微信、QQ、微博……馮亮甚至找了養豬場云音樂,翻遍了一切不需要聯網就能看的賬戶信息,但仍然一無所獲。
【看起來什么都沒有呢。】助手幫馮亮做出了總結。
“站著說話不腰疼。”馮亮沒好氣的回道,“你不是AI助手嗎?倒是幫我找找線索啊,一點兒都不智能。”
助手識趣的沒有搭茬,任由馮亮抱怨。
空蕩蕩的房子里只有自己一個人,和一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缺心眼助手。一想到這棟房子里發生過兇殺案,還有那面穢土轉生的鏡子,馮亮心里就發慌。
算了,看點兒什么東西分散一下注意力吧,看看直播什么的……
嗯?直播?
馮亮眼睛一亮,沒記錯的話,死去的小張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過世主播!
他連忙打開手機,果然找到了一款主播用的直播助手軟件。
因為手機欠費,聯網內容當然無法使用,但主播的私人動態里會有一些沒有清除也沒來得及刷新的歷史記錄。
有了!
在“我的動態”一欄里,馮亮果然看到幾條仍然能看到的動態。是一些簡單的照片配文字,沒有具體的時間顯示,僅粗略顯示為六個月前。
點開四宮格,馮亮察看著照片。
配文:“感謝水友寄給我的新木偶,真的很可愛呢~~~(づ ̄3 ̄)づ╭?~”
第一張照片,是小張抱著沒拆封的禮物盒自拍。
第二張照片,是禮物盒的特寫。
第三張照片,禮物盒拆開,包裝紙下包裹著的,是一個讓人有些眼熟的黑色實木盒子。
“這是?!”馮亮屏住呼吸,心頭涌起一絲不詳的預感,拖動照片往左一劃。
實木盒子打開,內襯的精致紅綢上,躺著一個木偶。
黑色的小西裝,大背頭,白紙般光滑地反光的臉,兩抹無論如何都可愛不起來的腮紅,還有木質的可動下巴。
破案了。
深吸一口煙,馮亮吐了個煙圈,放下手機:“助手,你在傳送的時候告訴我,我被傳送到收容目標的一千米半徑之內?”
【是的。】
“你可沒告訴我,一千米有這么短啊……”將煙頭丟到地上踩了踩,馮亮眼里閃爍著一絲莫名的光采,“哪有一千米?明明就和我在一個電梯間里,相隔幾乎只有一米啊!你早說的話,我直接搶過包裹就跑了!哪來這么多破事!”
【助手只能獲得主系統派發的大概坐標,并不知道收容目標的詳細信息。對于給您造成的不便,在此表示由衷的歉意和絕不悔改的決心。】
嘴角抽了抽,馮亮從沙發上站起來:“你可真貼心啊……”
要趕緊拿到那個木偶,從隔壁的家里。
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好,再耽擱下去,王萍母女很可能會步過世主播的后塵。
天花板上的吊燈忽然黯淡下來,LED燈似乎變成了低瓦數的白熾燈,燈光昏黃灰暗。
馮亮腳步一頓,瞇起了眼睛。
廚房、陽臺、臥室、副臥、甚至衛生間……
之前被馮亮全部打開,燈火通明的各個房間的燈,此時全都黯淡下去,室內的光線陡然變得灰暗。
咽了口唾沫,馮亮用微微顫抖的手點燃了香煙,自欺欺人的安慰著自己:“嗯,應該是電壓變得了吧,看樣子得去找物管呢……艸!”
小腿忽然傳來一股刺痛,馮亮觸電似的蹦到一旁,低頭看去——自己的左腿小腿處,多出來一條被利器割開的血痕。
“嘶——”馮亮倒吸一口涼氣,判斷了大致的方向,驚懼交加的看過去。
沙發底下,伸出來一只慘白的手,纖細的五指間,緊緊握著一把折疊剃刀,刀刃上染著一些鮮血。
沙發底部傳來“嘎吱嘎吱”的擠壓聲,似乎有什么東西正瘋狂的蠕動著。
手伸出來一些,露出一條同樣纖細柔軟的慘白手臂,皮膚上染著幾片暗青色的尸斑。
擠壓聲仍舊響著,整條胳膊都探出來,緊接著的是肩膀,還有一顆被擠壓得變形的腦袋。
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上沾著灰塵和血肉碎屑,另一只手臂也伸了出來,支撐在地面上,艱難的抬起頭。
頭部的變形主要發生在后腦部位,眉眼面目卻沒有太大的變化。年輕女孩的眉眼清秀可愛,只是白得有些過分。她的頭又仰起來一些,嘴巴夸張得咧著,兩邊的嘴角似乎咀嚼過刀片一般,被殘忍的撕開,裂口一直延伸到耳根。她長大了可怖的嘴,即便光線不太明亮,馮亮仍能依稀看得出,女孩的嘴里沒有舌頭。
“咕嚕……咕嚕……”女孩咧著嘴,發出奇怪的聲音。無神的雙目注視著馮亮,雙臂不住的用力,繼續往外爬動。
“小張?”忍著傷口的疼痛,馮亮咬著牙,默默往后退著,試圖找些什么東西防身,同時嘴里說著些垃圾話,既分散對方的注意力,也舒緩著自己的壓力。
“竟然能鉆到沙發底下?你……”馮亮嘴角抽了抽,一直退到玄關處,都沒能在家徒四壁的房子里找到什么趁手的兵器。“你的胸是有多平啊!!!”
對于馮亮的嘲諷,小張充耳不聞,繼續往外爬著。
肩膀,曾經纖細誘人的鎖骨,白皙的后背,之后是……
沒了。
小張的身體在腰腹部結束,似乎曾被人懶腰斬斷——傷口的肉翻卷著,或許將她懶腰斬斷的兵器有些鈍,或許……
她是被一點一點割開的。
看著小張手里的折疊剃刀,馮亮腦海中涌出一個詭異的猜想。
這個女孩兒,曾經哀嚎著,被人用剃刀,從腰部一點點割開。她曾經無數次啜泣,求饒,哀求對方放過自己,可對方卻展現出了驚人的毅力,很有耐心的將她慢慢割開。
小張的頭頂上,有幾處地方沒有頭發,裸露著帶血的頭皮。聯想到王萍之前告訴自己的信息,馮亮大膽的猜想著——小張在沙發附近被人剖開,又被人拉著頭發,一直拖到衛生間,在地上流下了一道血痕。
還有之前衛生間里碎裂的鏡子——或許小張是被人拽著頭發“拎”到了洗手池里,對著鏡子,眼睜睜得看著自己的臉被撕爛,然后,兇手按著她的頭,一次又一次摔打在鏡子上,直到鏡子四分五裂,直到少女顱骨變形。
挺慘的一個妹子,可惜了。
嘴里的煙不知何時燃到了底,馮亮吐掉開始燙嘴的煙頭,四下摸索了一番,仍未找到任何的防身工具。
女尸仍在爬著,速度很慢,但很穩定。
馮亮背靠著門,頭皮發麻,大腦因為恐懼和亢奮清醒不已。
他似乎已經退無可退……
旁邊是衛生間,可以逃進去鎖上門,但馮亮不覺得一扇門能擋住一個女鬼。
身后是防盜門——逃出去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馮亮不想那么做。
看著越來越靠近的女尸,馮亮紋絲不動,冷靜地打量著她的軀體。
從之前的小張手機里的照片中得知,她是一個挺漂亮,身材也很好的妹子——標準的三七分大長腿,如果不直播口技木偶而是播舞蹈的話,可能早就紅了。
她的身高大概在一米六五左右,腿占了其中的大部分,剩余從頭部到腰腹的部分,總長度絕對不會超過八十公分。
收容倉的直徑極限剛好是八十公分!
“助手!激活收容倉!”馮亮吼著,將保溫杯似的柱狀體扔到小張的頭頂。
“保溫杯”上閃動起電光,極不符合科學的陡然增大,變成一個高大的圓柱形玻璃倉,準確的將地上的女尸扣在下方。
玻璃倉的邊緣砸在了女尸的手上,小張“咕嚕”叫了一聲,下意識的松開剃刀,手縮回去一點,被罩在玻璃倉里。
剛剛好!
【成功收容樣本。獲得積分一百點。】
助手適時的發出提示。
“呼——”馮亮松了一口氣,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收容倉中的女尸仍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雙手傻乎乎地在玻璃上摸著。
莫名地讓人覺得有點萌。
“單身久了,看了女鬼都眉清目秀的呢……”馮亮笑笑,倚著防盜門,打量著女尸,心里有點兒小得意:“也不算難嘛。還好這家伙動作慢。”
【監測到您已收容靈異類樣本,該類樣本不受空間大小限制,您可以將收容倉暫時凍結,恢復到便攜狀態,在不損害樣本的同時方便攜帶。】
“有點兒意思。”馮亮笑笑,點點頭,“凍結。”
收容倉漸漸縮小,玻璃層內部又被一層黑色的金屬似的物質遮擋住,看不到原來的大小,恢復一個平平無奇的保溫杯。
馮亮爬起來,將收容倉撿起,好奇地搖了搖。
【請為樣本編號或命名。】
既然是值得紀念的第一個收容樣本,就姑且稱她為……
“編號A1,同時備注為小張。”馮亮說著,展現了高超的起名水平。
保溫杯杯身上閃爍起幽幽的藍光,漸漸組合成一行藍色的熒光字。
【A1——小張】
“還自帶標簽功能,不錯嘛。”馮亮笑笑,將保溫杯插回褲兜里,“助手,現在我們可以離開了吧!”
【提醒;您以達到最低任務要求,但該樣本研究價值較低,可能無法獲得預期收益。您是否選擇結束任務,退出該位面?】
“收益什么見鬼去吧!當然是選擇回……”馮亮說了一半,話語忽然一滯。
他想到了隔壁住著的鄰居——熱心和自己聊天的美少婦萍姐,不怕生還會撒嬌的小蘿莉圓圓,還有那只鄙視自己的貓……
“我選擇……”馮亮頓了頓,眼神中有些猶豫。
如果自己就這樣走了,那對母女……
他掏出保溫杯看了一眼,想到里面小張支離破碎的身體。
“切,果然啊……”馮亮笑著搖搖頭,放好保溫杯,朗聲道:“當我沒說,咱們的任務……繼續!”
馮亮也曾經年輕過,叛逆過,鄙夷厭憎那些“圣母”過。
管好自己不就好了?要死不死的去幫助其他人,甚至連自己都搭上去,傻不傻啊?
【您當真這樣認為?】助手冷漠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好奇。
“當然啦!”馮亮大大咧咧的說著,耳根子卻有些發紅,“我留下可不是為了那對母女!不過是一個副本里的NPC了,關我什么事!只是你說無法達到預期收益我才留下的!”
助手沉默了一秒,選擇不戳破:【英明的決定。根據助手分析,首要收容目標——代號“木偶”可能具備更高的研究價值,但隨之而來也具有更大的危險性,請您謹慎行事。】
“放心,我有多慫你又不是不知道!”馮亮大言不慚的說著,似乎這是什么露臉的事兒。“對了,助手,在給我一個收容倉,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派上用場。”
【兌換:基礎便攜式收容膠囊*1】
【價格:100積分/個】
【請確認是否兌換?】
“還尼瑪收費?!”馮亮瞪大了眼睛,義憤填膺:“我給你們基金會賣命,這種必備道具你們還跟我收費?!剛才那個不是免費的嗎?”
【每次收容任務,系統將贊助一個免費的基礎便攜式收容膠囊。如需要更多膠囊,請研究員自行購買——一切基于基金會成本考慮,給您造成的不便還請諒解。】
馮亮漲紅了臉,可這玩意兒又是剛需,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含憤點頭:“買!我買!你個奸商!”
Biu~的一聲,一個嶄新的保溫杯再次出現在馮亮手中。
【承蒙惠顧,歡迎再來。】
晃了晃保溫杯,馮亮嘆了口氣。剛掙到的一百點積分,還沒捂熱乎就又被這個奸商助手騙了去。
“話說,助手,積分有什么用處?”
【您可以花費積分,升級您的權限,或向基金會購買各類基礎工具、研究工具、人口、物資以及升級您的能力。您也可以用積分與其他研究人員進行交易,購買收容樣本、道具及情報。簡而言之,積分是基金會內部最為可靠的通用貨幣。】
馮亮習慣性的瞇起眼睛,注意到助手的解釋中蘊含著極大的信息量。
從自己的研究員編號C233來看,肯定不只有自己一個研究人員。但權限又是什么東西?
“助手,我現在的權限是什么,該怎樣升級?”
【您當前的權限為『C』(Common),為基金會最低權限,可花費10000積分升級為基金會正式研究員,獲得『B』級權限。】
馮亮沉吟了幾秒,追問道:“權限提升以后有什么好處?”
【您可以獲得基金會的更多幫助和支持,如:每次任務可免費使用的便攜式收容膠囊為3個,可獲得更多情報及其他助手功能,可以兌換購買更多的升級及道具……】
聽起來好像還不錯,但馮亮可沒覺得有多容易。像剛才那種鬼魂,自己起碼要抓一百只,除去各種成本以后,自己或許需要進行上百次任務才能升級,路漫漫其修遠啊。
現在想那些太遠,當務之急還是趕緊搞定那個木偶。下一步,我應該……
“砰砰砰!”
身后的防盜門響起了敲門聲,仍有些緊張的馮亮被嚇了一跳,沒有出聲,謹慎的從貓眼里看出去。
樓道里,王萍穿著睡衣,手里牽著圓圓,一臉焦急。
她怎么突然來了,家里出了什么事嗎?
馮亮有些疑惑,但還是打開了門。
“萍姐?”臉上重新露出很自然的笑,馮亮寒暄著,“這么晚了,怎么突然過來?”
“不好意思啊小馮,打擾你休息了,可是……”王萍的眼中帶著歉意,但更多的卻是焦急和無奈。
“馮亮叔叔!咪咪丟了!!!”圓圓哭哭啼啼地打斷了媽媽的話,小臉梨花帶雨的,“我們怎么找都找不到!嗚嗚嗚——怎么辦呀!咪咪在外面會不會冷,會不會餓呀……”
對于哭鬧的孩子,馮亮從來都束手無策,他連忙蹲下身子,安慰著小丫頭:“乖~圓圓不哭,咪咪肯定沒事的。要不叔叔去幫你找找?”
“那怎么好意思,大半夜的,讓你去幫這熊孩子找貓。”王萍說著,拍拍圓圓的頭。“小馮,是這樣的,我想試著在各個樓層和步梯間看一看,貓是不是偷偷溜到了哪里。可圓圓一個人在家我又不放心,她肯定會跑出去找貓的。所以,能麻煩你幫我照看她一會兒嗎?”
看孩子?
馮亮一怔,隨即心頭一喜——自己正發愁該怎么找個由頭溜進王萍家呢,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正好,自己在圓圓家哄一會兒孩子,隨便找個理由,就能從小家伙手里把木偶哄騙過來。雖然這種做法有點不道德,但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嘛!
想到這里,馮亮很爽快的答應了:“當然沒問題!萍姐,圓圓交給我,你就放心吧!”
王萍連連點頭,不住地道謝:“太麻煩你了小馮,真不好意思……那,你看,就讓圓圓在你家……”
“別了,還是我去您家里吧。”馮亮笑笑,搪塞著,“我家什么都沒有,沒有玩具沒有動畫片,孩子呆著肯定無聊。讓圓圓回自己的臥室,孩子也能安心一點。”
王萍感激不已,再次和馮亮道謝,臨走之前和女兒叮囑著:“媽媽這就去找咪咪,你和馮叔叔待一會兒,媽媽馬上就回來,要乖乖聽叔叔的話哦!”
圓圓抹了把鼻涕,淚眼朦朧的點點頭。
王萍嘆了口氣,將圓圓交給馮亮,轉身走向了步梯間。
不知道怎么回事,母女兩人吃個晚飯的功夫,貓就找不到了。王萍找遍了家里的每一個角落,連馬桶水箱都翻找了一遍,卻怎么也找不到貓的蹤影。看著女兒嚎啕大哭的樣子,王萍實在沒辦法,不得不找馮亮幫忙——這個新搬來的年輕人,看著干干凈凈,很善良的樣子,一小會兒的功夫,應該能照顧好圓圓吧?
唉……自從和孩子她爸離婚以后,自己已經好久沒有交過朋友了。娘家的親人們都遠在鳳仙市,王萍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是照顧孩子,已經很久沒有交過朋友了。到了這種時候,連個能幫忙的人都找不到……
或許自己也該試著再找一個?經濟條件什么的都不是問題,只要對自己好,對圓圓好,能踏實過日子的就行。
王萍一邊走著,一邊胡思亂想。她已經下了兩層樓,樓梯間里什么都沒有。再往下還有十層樓,雖然很累,但為了讓孩子高興,王萍不得不走下去。
9樓往下的步梯間很黑,聲控燈似乎壞了,任王萍怎么跺腳都沒有反應。還好她帶了手機,按開屏幕,打開手電筒,王萍摸索著往下走去。
黑漆漆的樓道像是一張張開的巨口,利齒參差錯落,黑洞洞的深不見底。
王萍裹緊了睡衣——從她還是個小女孩兒的時候,就很怕黑。這種孩子氣的恐懼直到自己做了母親以后才有所好轉。為了孩子,一個母親可以無所畏懼。
比如現在。
手機能照亮的范圍很有限,王萍照著腳下的臺階,慢慢走著。
深邃黑暗的樓梯間里只有塑膠拖鞋踩著地上的聲音:
“噠,噠,噠。”
莫名的讓人心悸。
王萍還是有些害怕,多希望圓圓能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拉著女兒的小手,總是讓她很安心。
下樓的腳步一頓,王萍的身體微微前傾,費力的看著地上的東西。
手電筒慘白的光照下,照出一小片鮮紅的血跡。
這里怎么會有血?王萍有些害怕,生出了想要回去的想法。但她轉念一想,這可能正是自家貓兒受傷后留下的血跡。
“咪咪!咪咪快出來!咪咪?”王萍站起身,半是呼喚半是壯膽的喊著。
沒有得到希望中的回應。
王萍嘆了口氣,只能硬著頭皮,循著地上的一行血跡找下去。
血跡指向一級臺階,兩級臺階,三級臺階……
一小灘血跡停在了平地上,沒有再延伸向臺階,而是指向旁邊的墻壁。
墻壁?
王萍困惑的用手機照去,照亮了身邊的墻壁。雪白的墻壁上沾著一行血跡,她順著血跡,抬起頭。
墻上釘著一顆釘子,釘子釘住一條貓尾巴,下面垂著一只毛發凌亂的美國短毛貓。
“咪咪?!”王萍驚呼一聲,連忙跑過去,想要幫貓兒拜托禁錮。
但當她摸到貓兒的身體時,卻發現這個小家伙的身體已經僵硬,失去了呼吸。
“咪咪!咪咪!”王萍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地哭喊著,想要把貓咪取下來,卻怎么也拔不動那根釘子。
“嘻嘻——”
身后一望無際的黑暗中傳來一個艱澀刺耳,像是木頭摩擦似的難聽笑聲。
王萍驚恐的轉過身,舉著手機照著:“誰?!”
手機忽然脫手落下,閃光燈扣在地面上,再也無法帶來光明。
黑暗中傳來王萍的一聲悶哼,很短,轉瞬即逝,一切歸于沉寂。
暗無天日的步梯間里,只剩下什么東西割動血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