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格薩爾坐上孤島的王位時,他看著狂躁的戰士有些不留痕跡的心驚肉跳。
但是,當他還是曾經的那個單純的掠奪者時,他一度嫌棄同伴不夠野蠻,不夠血腥,不夠強大。
在高高的座椅上往下看——奧多在上,格薩爾被伊利亞說服帶上王冠之后驚嘆,我能保證他們沒有一個有我這般強大,但是我沒法保證我能強大過他們所有人。
海洋上,越來越多的人前來效忠,他和這些曾經不斷彼此爭戰的人故作豪邁的喝下結盟之酒后,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戰戰兢兢的狀態,格薩爾知道王冠的重量這個句子的含義,這才不是財富和酒,這是榮譽,這是重負。
在被海民齊呼孤島之王的那一刻起,真實的格薩爾被嚇到呆滯。
雖然目光銳利,讓人不敢侵犯,其實那時他的腦袋空空。他在想,這群野蠻程度僅次與他,但是又沒有如他智慧的沙特阿卡人會在什么時候挑釁自己,背叛自己,和自己決斗?
就在那時,孤島之王格薩爾明白泰格維森的厲害之處。
格薩爾曾經以一船地牢的罪人就發現了新的財富,那時他覺得自己有無限的可能性,格薩爾的理念,魄力,智慧,在所有人之上。
但那不叫治理,現在的孤島之王格薩爾明白,一船人的團隊,根本不需要治理,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才叫治理,比如一座又一座的島,還有宣誓效忠下的人心。
于是,孤島之王沒有全面否定泰格維森實行的規則,他仍然牢牢的掌握著船支的統治權,只做了一些輕微的改動,讓沙特阿卡人覺得擅于守衛的王已經過去,現在是擅于征服的王。
格薩爾對于強大的結盟者會贈送一支伊利亞的船支,而卓越的戰士,可以分到更多的掠奪品,但是他絕對不會贈送技術,兩千艘戰船換不走伊利亞,傾盡所有的鐵器,換不走鍛造家尼格,他對技術的保密做到了極致,同人喝酒時,格薩爾愿意端出最濃烈的麥芽酒,最芳香的葡萄酒,但是,他絕對不提釀酒的方法。
好險,格薩爾在鐵匠尼格的家中暗自慶幸,伊利亞現在不屬于任何一方,尼格還安穩的留在孤島。
“你弄壞了船錨!你弄壞了!奧多會用錘子——”
“錘爛我的頭?”格薩爾沒有感覺被冒犯,他喜歡匠人,現在尤其喜歡,匠人就應該死心塌地的待在沙特阿卡。
“不會的,尼格。”格薩爾說。
尼格沒有打理格薩爾,跪下雙膝對著鐵塊懺悔“原諒我給了你殘缺的身體,原諒我讓外人參加你的出生,原諒我沒有辦法阻止他人對你的改造。如果你有憤怒,你去找他。”
尼格像是陷入困境的囚徒一般,一個勁的指著格薩爾,焦慮的大吼“如果你還有憤怒,如果你仍不滿意,你去向奧多告狀,你讓奧多敲爛——”
“奧多不會敲爛我的頭,尼格。”格薩爾拍了拍尼格的骯臟的臉頰,孤島之王敲了敲鐵塊,他沒有讓尼格知道真正的雇主是卡蘭,他說,“我要的就是這種船錨,我要你用劣等的鐵料,打造這種船錨。”
“不可能!沒有父母愿意生下殘疾的孩子!”這是手藝人特有的固執。
“不,尼格,時代變了,現在是格薩爾的沙特阿卡。”格薩爾故意踢了下尼格萎縮的那只腿,“我父親說過,你害怕血,你不敢出戰,為了不被獻祭,我父親帶上了和他一起長大的你。”
尼格的表情無比駭怕,他不是擔心追憶往事,他又在回憶中看到了血。
格薩爾歪著嘴巴笑,用尼格家中剛鍛造好的刀割破手臂,疼痛警醒的不只是尼格,還有格薩爾,格薩爾感覺污濁,苦惱,還有迷茫都從傷口中流去。
能鍛造殺人武器的人,居然怕血,格薩爾看到這種反差,異色的雙眸嘲諷的笑著。
“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在面對孤島之王時,尼格沒有一點恭順的跡象,但是,看到流血,他的雙眼躲閃又游離。
“不不不,別講了,快包扎好你的傷口。”
格薩爾把傷口割深了些,血流如注,“你會打造這種船錨吧。”
尼格對手藝的固執仍在拒絕格薩爾的要求,他捂著眼睛,仍然感到惡心,因為他聞到了血的氣味。
“你會打造這種船錨吧。”格薩爾故意把手臂放在了尼格鼻子下面,重新問了一次。
“不打,除非你給我一個理由,不對,給一個奧多能信服的理由。”
“你不就是這個理由嗎?”格薩爾撕下一條伊利亞的粗布,包扎著傷口。
“匠人沒有理由打造殘疾的鐵。我殘疾了,我更不會讓我的鐵器殘疾。”
“尼格,那次戰斗之后,你本來仍然逃離不了被獻祭的。”格薩爾輕聲細語。
那是一次久遠得像是夢境的掠奪,成功的掠奪。
這次掠奪,唯一的損失,就是尼格的腿,他不敢戰斗,看到血的第一時間不是逃跑,是呆住,這個絕佳的靶子是毒箭的目標,尼格中箭了。
格薩爾的父親厄瑞納是唯一一個沒有放棄尼格的戰士,他跳出已經起錨的船,游上了岸,拖回尼格再一次游上了船。
厄瑞納對兒子格薩爾的講述到此為止,格薩爾不知道后續,然后他依然盯著尼格的眼睛,裝出還知道后續的樣子,這個做法相當正確,尼格主動說出了后續,格薩爾喜歡聽關于父親的故事,厄瑞納太早就離開了他,孤島之王也有柔和的地方,他一直希望在厄瑞納,這位偉大的戰士故事中找到父親愛著他的證據。
“對的,沒錯。你的父親,雙斧的厄瑞納救回了我,還竭盡全力醫好了我,保住了我的腿,雖然它每天都在萎縮,你看。”尼格撩起褲腿,一只腿粗壯如牛,一只腿纖細如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救了我兩次命,一次,我本來該死在那個島上。第二次——殘疾的我再也不可能出海掠奪了,下一次對生命之樹的獻祭就是我,我都做好了去死的準備,換上了素袍,他卻為我安排了新的位置。他對泰格維森說,這次掠奪成功的大部分原因都是歸功于我的鑄劍,他認為,沙特阿卡不能沒有鍛造師,每個戰士都需要武器才能發揮價值。”
鮮血的味道沒有那么明顯了,尼格放下手,睜開了雙眼,很感激的看著格薩爾,“是你父親留下我,讓我為你鍛造。說吧,格薩爾,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現在是格薩爾的孤島。”格薩爾的聲音比剛才還要柔和,終于,他在尼格身上看到了父親愛著自己的證據,“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位置,不是每個人就是天生的戰士,孤島也該有更多的生存方式,這些不佳的鐵料確實只能打造不佳的船錨,但是,足夠讓不善戰斗的孤島人可以捕魚為生,懂了嗎?尼格,從此之后你不會是唯一一個不會戰斗還依然存活的人。這是奧多通過你,告訴我的答案。”
尼格在鐵塊上又吐了口濃痰,蹲下身子鼓燃了炭火,他沒有說一句話,他的屋子哐哐當當的再次響起打鐵的聲音。
“二十個?”
“多更多。”
“你像你父親,我認可你了,孤島之王格薩爾,你有顆仁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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