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毒酒,對于見慣了宮廷斗爭的賢王來說真的算不上陰謀,這幾乎就是最簡單直白而有效的殺人方法。
馬奧琉斯臉上流露出不屑,他認為,可能只有仁慈的教皇才會覺得這是殘忍的陰謀。
“你好像不太在意?”
“我見了太多的死亡,麻木到對生命都放棄了珍稀。要我說,真要惋惜的,不是哪一位精英,伯爵,領主的去世,還真的只有這位釀酒師值得我選擇善良,如果他在地牢,我會直接特赦,他的酒真的——”賢王拿著空杯細細品味。
“如果他真的在地牢,你一樣會讓他死。”
賢王聞夠了自己的酒杯,拿起教皇的空杯細聞,“正因為他死了,我才說這話。”
教皇康茂德在胸口畫圓,手腕從胸口滑到額頭,食指對著天空一點。
“站在山頂,就看不到綠草上的水珠。”康茂德看著酒杯,里面還有幾點葡萄酒的殘渣,看起來像是釀酒師羅伯特在圣光下唯一殘留的靈魂,“成為了賢王,也不會對一個人的死亡產生悲憫。”
“你要我為他祈禱?不會,絕對不會。”
馬奧琉斯看著教皇房間中的油畫,是第二任賢王蘭德在馬車上為農夫宣揚美德的場景,蘭德的這個舉動為教會的存在打下了基礎,“開拓者邁特把我的祈禱時間提前透支在了他治理的時代。”
教皇康茂德不易察覺的抬了抬嘴角,他想笑,又覺得不妥,畢竟正在談論一個逝者。
“他已經足夠幸運了,我的記憶中,還沒有人在死亡后能同時得到君權和神權代理人的同時討論,而且溢美大于了批判。”
“可是,這杯酒中,就有我要告訴你的答案。”康茂德又拍了拍胸口,再次強調這個意見只是他自己的判斷,不代表天神。
“祈禱后才說?”
“祈禱,懺悔,受肉,重生之后,我才會說。”
“那你別講了,說實話,我早就有判斷,我之所以問你,沒錯,你,康茂德,我向你詢問不過是想增加些正統性。”
馬奧琉斯重新在頭頂上扛起了王冠,他握住門把,準備用力摔門的時候,教皇康茂德居然唱起了歌,是一首歌詞不被市井理解,但曲調廣為人知的歌。
“貪婪的生靈一次次向神靈祈禱,
仁慈的神靈,端出自己的血與肉,
滿足一個個祈求。
神靈被啃食殆盡,
于是,
祂把自己的智慧封存在油畫中。
貪婪的生靈把顏料扔進酒杯,
以期獲得滿足私欲的智慧
”
“你在唱什么?”
“最近流傳最廣的歌謠,來自一位目盲的詩人。”
“繼續唱下去。”馬奧琉斯敏銳的意識到歌曲中有些真實的故事。
“你在光明正大的命令一個神靈的代言人,哈哈哈。”康茂德沒有覺得被冒犯,笑得還是很和藹,“不過這次你拿刀架著我脖子上命令也沒用,這是詩歌,不是禱文,我忘了,只記住這個部分。”
馬奧琉斯像個鬧脾氣的小孩,在倔強中不得不服從,他帶著王冠,寬下了衣服,這么多年的和平,并沒有讓他長出臃腫的肥肉。他背對著神父,默不作聲。
“祈禱。”教皇康茂德的溫柔中帶著權威。
賢王開始祈禱,想象不到,他居然也能把禱文一字不落的背出。
“懺悔。”
“我有罪,世間最大的罪,我成為了賢王。”
康茂德拿出了皮鞭,他沒有用力的鞭打賢王,只在賢王的脊梁上輕輕的滑動了七下,同時象征著被趕走的七宗罪,被賜予的七美德,還有最崇高的七位主神的寬恕。
“現在,受肉”
康茂德拿出了瑪那餅,放進賢王嘴中。
瑪那餅有些像白面包,有面粉的味道,它太小了,還沒有咀嚼,就不知不覺進入了胃袋。
“最后一步了,馬奧琉斯,重生。”
康茂德離開了一會,端著酒杯給馬奧琉斯灌下一杯葡萄酒。
馬奧琉斯喝完了酒,穿好了衣服,他感覺王冠沒有以前那么沉重,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清晨雨后的石板路那樣順暢。
“我很詫異,馬奧琉斯,我沒想到你愿意接受。”
“我在歌謠中聽到了答案。”
“所以你之前沒有答案。”
“有,不過很迷茫。”
“不像賢王說的話,不,不像賢王馬奧琉斯說的話。”
“我比你更詫異,教皇。”
“在詫異我為什么還有酒?”
“不止如此。”
“那是我私心留下的珍藏,這位釀酒師最后的作品。”
“還有一點。”
“哈哈哈。”康茂德又笑了起來,“吟游詩人?”
賢王用高傲的沉默來回答。
“馬奧琉斯,你仔細聞聞,圣都奧紐斯到處都是酒香,前所未有的酩酊大醉,你在聽聽人們的對話,最粗蠻的人都努力讓語句押韻。”
賢王同樣在用沉默維持尊嚴。
教皇康茂德走到窗前,打開了窗簾,市民的喧鬧一下子涌了進來,瘋狂的程度讓賢王都在擔憂,這樣的能量,幸好都消耗在信仰中,如果是變革……賢王還沒有細想就立即打住了思緒,他感覺毛骨悚然。
教皇不斷的重復著拋撒圣光的動作,笑呵呵,樂盈盈,但嘴里并沒有說任何祈福的話。
“馬奧琉斯,越抓住什么,就越留不住什么。你見過黃沙吧,你雙手一捧,能捧起一大捧,你用點廉價的工具,可以在黃沙中修建一個沙堡,只要手藝得當,想多大就可以修多大。但你想擁有它,掌控它,緊握它,它流得只比時間,比飛鳥慢一些,這個時候你攤開手,只有幾顆砂礫,如果不小心,還會被風吹走。”
“所以,”賢王開始說話后,康茂德也停止了祈福的動作,他背對著窗戶,順便關閉了窗,“我禁酒,讓整個格蘭特充斥了酒,我禁止吟游詩人的詩歌,這里反而被歡歌沐浴。”
“差不多。”教皇用戒指上的寶石敲了敲桃木桌面,傳說這樣能帶來好運。
“我懂了,你們在賢人會議中決定在十三銅表法上寫上的戒律,原來就是這個目的。”
“不可盲信。”康茂德虔誠的說,每一個吐字都在追憶最初的教皇,眼睛看見了遙遠的過去,“因此我們的每一個教士都堅信自己在神學上的選擇是自由意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是天命所驅動。”
“高明。”賢王垮下嘴角贊賞,“我們的先王只寫了,三個詞,自由,征服,家園。我現在越來越感覺我除了這三樣,什么都有。最富足,最貧窮。”
“會得到的,當你感覺快失去的時候,放它走,它若能回來,你便能永遠的得到。”
康茂德露出了疲憊的神情。他和賢王一樣,都感覺頭上的裝飾,太重。
“你累了?教皇?”與之相反的事,馬奧琉斯精神矍鑠,他的計劃快達成了。
“這是圣都最宏大的教堂,這里可以裝下足夠多的懺悔,你還有要問的?馬奧琉斯?”教皇的眼睛像看著自己的兒子。
“圣殿騎士團沒有在銅表法上刻字吧?”
“當然沒有,他們隸屬于教會。”教皇高傲的神情在說,這只強大的軍隊,隸屬于我。
“他們中出現過背誓者嗎?”
“背誓者,不屬于‘他們’這個范圍。”
“屬于我的管轄范疇。”
“當然。”
“教皇。”馬奧琉斯在康茂德面前跪了下來,主動親吻起胖乎乎手指上戒指中鑲嵌的寶石,“謝謝你來圣都,謝謝你給予我的智慧。”
教皇又和藹的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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