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冷清,圣都哄鬧。
如果是在平淡的日子,僅僅是一件貴族和妻子吵架的小事都會被整個城市評頭論足,他們會猜測吵架的原因,是財產,婚姻,背叛,還是子女;他們還會注意主角們的爭吵后的變化,女主角臉上厚厚的粉,極有可能是為了遮蓋打斗后的傷痕,男主角最近暴躁的行徑,一定是發現自己的兒子不是和自己一樣的發色。
但是現在的圣都一點都不平淡,有太多轟轟烈烈的猛料足夠讓最貧瘠的人都能通過閑言碎語飽腹。
伊麗莎白通情,伊麗莎白被綁在在圣都奧紐斯的廣場上,伊麗莎白被判有罪,伊麗莎白在眾目睽睽下失去了耳朵。
這件事引發出的討論,讓圣都像一鍋被煮沸的水,每一個爆裂的氣泡,都喧嘩著對這個事件的不同解讀。
圣殿冷清清。
好像沒有人注意到,圣殿騎士團的大門口擺放著的刑木,當然,這就使大多數奧紐斯人都不知道,有一位圣殿騎士被逐出了騎士團。
當伊夫拉姆走出騎士團大門,他紅腫的眼睛立即就留意到刑場中央的女人,即便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他也立馬就知道,那個再熟悉不過的人影就是伊麗莎白。
這時,伊夫拉姆才開始了哭泣,他徹底了解了自己,現在的他,不僅被奪走了騎士的榮耀,還有他那段不該開始的愛。
“走吧。”訓練長伯蘭特說,雖然他在圣殿中培養起來的堅定信念也隨著伊夫拉姆的哭泣崩潰,雖然此刻的他也不知道該去哪里,他比伊夫拉姆更清晰的看到刑場上是伊麗莎白,伯蘭特拾起了他的溫和,“走吧,我們離開。”
伊麗莎白也在刑場上看到了伊夫拉姆。
原來一切都定好了,她又默默重復了一次,那個狼狽的騎士,鼻子快被揍到了耳邊,眼睛腫得像兩個臃腫的下巴。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一個騎士能在精神上被打倒,她從來沒想到,當奧紐斯的居民用目光切割著她時,自己可以沒有一點自哀,她在為一個騎士痛心,不是因為那段被禁止的愛,是因為她看見了那個如戰神樣不可戰勝的騎士居然這么徹底的就崩潰了。
她感覺,她看到了衰微的賢王,看到了離經叛道的安格勞斯,看到了被隕落的星辰擊中的格蘭特大陸,伊麗莎白在終身都想象不到的地方,背負著一個想象不到的身份,看到了一個時代的悲憫。
木盒中,封存著她的耳朵,這個木盒將在她死亡后隨她一起安葬,終于,女人留下了淚,開始了無聲的啜泣,為了終將來到的毀滅。
賢王馬奧琉斯摸著安格勞斯的小腦袋,他亂蓬蓬的自然卷上有著溫熱的香味。
“安格勞斯?”賢王蹲了下來,眼睛中像是餓狼模仿著友善的微笑,“蜂蜜蛋糕?”
安格勞斯沒敢說話,他愣愣的點了三下頭,一次慢,兩次極慢。
賢王馬奧琉斯沒等小王子做出更多的表情,扛起他就走,對于善后,他從來不太擅長。
賢王的王廷里,出現了少見的一幕,權欲之王馬奧琉斯和小王子分享了王座,安格勞斯坐在賢王的膝上,木訥的看著座下的大臣。
王廷安安靜靜,沒有人敢吱聲,最精于投機的人都弄不清現在的局面,不知道現在是該贊美賢王的英明,還是對賢王說些表示遺憾的漂亮話。
教皇康茂德從人群中大步流星的走來,他夸張的紅袍在臣服的人群中,像是圣都華麗的傷口。
他直視著馬奧琉斯,馬奧琉斯滿不在意的和他對視。
康茂德筆直的伸出了手,展示出戒指上面的紅寶石,和賢王無聲的對峙。
君權和神權的代理人心中,都激蕩著無聲的萬千雷霆。
教皇又向前走了一大步,還是保持著手臂平舉的樣子,咄咄逼人的要讓馬奧琉斯在群臣面前屈服。
“安格勞斯。”賢王拍了拍小王子的頭。
安格勞斯蹦下了父親的膝蓋,走到康茂德面前,他勾起手,踮起腳,按下康茂德的手臂,親吻了寶石。他沒有回到父親身邊,像被夜貓盯住的老鼠一樣,在群臣間尋找可以遮擋住身軀的地方。
教皇收回了手,沉重的嘆了口氣,那里面是還沒有平息的驚雷。
“有什么事嗎?教皇大人?”
“我只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平民,對于一個虔誠的平民而言,頭銜更加無關緊要。”
“哦,平民康茂德,你有什么事嗎?我說了要見你嗎?”
“但你要知道,馬奧琉斯,任何一個虔誠的平民,都是被神靈寵愛的兒子。”
“那這么看來,神靈沒有你布道時所講的那么仁慈,祂給你的寵愛遠遠大于對其他信徒的總和。你出行有馬車,手上有戒指,飯桌有美酒,任何一個地方的圣殿騎士團,都聽從你的指揮,你明明就是一個王,只不過被命名為無私慈愛的教皇。”
“我要告訴你,你說的一切,都不屬于康茂德,屬于任何一個配得上教皇德行的賢者。”
“豪壯的,精彩的演講。”馬奧琉斯緩緩拍掌,強勢的頭隨著掌聲有節奏的擺動。
情報官奧維迪斯最先相應馬奧琉斯的掌聲,他也在熱烈的鼓掌,最后,王廷中的掌聲如排山倒海。
康茂德不動聲色,他在大敵中臨危不亂,深吸了口氣說:“我為你受膏時,你答應過我,要仁慈。”
“哦,你在講她。”
“在教皇在的地方,不允許出現殘暴,任何有罪的人都應該向我傾訴,尋求神靈的赦免,而你直接跳過了這個步驟。”
“神靈不會饒恕她。”
“除非你斗膽把自己當成另一個神靈!”康茂德震怒道。
“你的憤怒,康茂德,你的憤怒是因為我忽略了你?讓你不能行使你的神權,還是你真的在為一個罪人爭辯?”
康茂德氣得口齒不清。
權欲之王馬奧琉斯走下了王位,他在王廷中漫步,每個臣民乖巧的臉,就是花園中被園丁修剪得當的花朵,沒有一朵健全,沒有一朵不是欣欣向榮。
“教皇在的地方,不允許出現殘暴。”馬奧琉斯輕蔑的重復起康茂德話,“哼,這讓我想起一個神話,孕育上神的六花根扎在冥界格萊姆迦德,這個根攝取著永恒的死亡作為養料,主神埃拉擔心這個花根被破壞,讓三個女人守護花根,她們終生面對著根,不被允許看到死亡,饑荒,瘟疫。哈哈哈。”
馬奧琉斯用大笑在對從神話中分娩而出的神權嘲諷。
“身在冥界,卻不允許看到死亡、饑荒還有瘟疫,康茂德,你們的信仰就是無根之木,被虛無無限的拔高,這顆你們跪拜的樹總有一天會變成虛無。
“冥界不可能沒有死亡,就像你在的地方不可能沒有殺戮,康茂德,你只是一直用一塊慈悲的面具處處自愛,永遠欺騙自己,讓自己以為時時走上了大道。”
“邪惡的種子已經復蘇,異端的思想侵蝕到了王權。”教皇康茂德戰戰巍巍的在心中畫著圓,用手腕滑到額頭,食指對著空氣一點。
馬奧琉斯厭煩的揮了揮手。
“你竟然不接受赦免!”康茂德的吶喊充滿了神威。
賢王市井頑痞一樣環顧了衛兵,他扣著下巴滿不在乎的說,“康茂德,現在的情況下,你真該沉靜下來,我愿意和你分享我的王廷,你可以在這里安靜下來,坐下來,開始你的冥想、觸摸,感受神靈給你的智慧,我想,神靈會給你一個明確的答案,那就是現在究竟是誰,該向誰,請求原諒。尤其是當我們雙方都彼此冒犯過后。”
“不端,不端,不端!歪理,歪理,歪理!”康茂德失去了理性和仁慈,歇斯底里的喊起,“從現在起,我,教皇康茂德宣布,解除第五任賢王,馬奧琉斯的教籍!”
馬奧琉斯踱步走回王座,他一只腿抬上了椅子,手肘枕著膝蓋,懊惱的頭埋在堅實的手肘上。
“你知道嗎,康茂德,我曾經還有些顧慮你會解除我的教籍,也因此我做事有一些——畏手畏腳。”馬奧琉斯的表情雖然還是很苦惱,手腕卻在得意的翻轉。“結果哪知道,我顧慮的事情如此弱小,如此無足輕重。”
“然后呢?”馬奧琉斯仍然在懊惱的看著康茂德,好像是一個浪子看著拿自己沒有辦法的老仆人一樣盯了康茂德好一會,“你的其他手腕呢?難道你的能量就只在一張嘴上?那真可怕,因為當眾人都不聽信你的話時,你的力量可能就比我的斗雞強一點。”
“噢,圣光在上。”馬奧琉斯用手給自己洗了一把臉,“我居然顧慮過這么脆弱的力量。謝謝你,康茂德,你帶來的神靈的智慧讓我醍醐灌頂,大徹大悟,原來教皇也是凡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教皇的神權,屬于任何一個配得上教皇的凡人。”
“生動的一課。”馬奧琉斯在王座上攤開了雙手,在貪婪的吸收更多的智慧。
康茂德的皮膚和他的紅袍一樣猩紅,他太生氣了,說不出話,哆哆嗦嗦像一只臨死時還在發瘋的騸狗。
情報官奧維迪斯艱難的咳了一下,他如同中了邪惡的黑魔法一般,雙手緊緊掐住了脖子和嘴,臉蛋都憋的發紫。
“噗呲——”咳嗽聲變成了笑聲,奧維迪斯的動作更加詭異了,他雙手都捂住了嘴,用雙倍的力道制止口中要說的話,惡魔正在用他的嘴巴,吟誦加害萬物的詛咒。
康茂德準備利用這一點,“你要說什么,我的孩子。”
奧維迪斯終于放下了雙手,他沖著教皇康茂德“哈哈哈”的大笑,“你現在啞口無言的樣子,哈哈哈哈,像一只快要老死的肥狗。”
馬奧琉斯聽完仰頭大笑。
群臣也哈哈大笑起來。
康茂德憤怒的甩起紅袍,怒發沖冠的走出了王廷。
PS:在《混沌之贊歌》的世界觀中,“教皇”代表的是慈愛,感性的慈善家與杰出的社會學研究者,雖然和君王在有些時候有沖突,但兩者都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專注弘揚真善美與正能量,此處的“教皇”并不涉及任何粽膠
如果喜歡《混沌之贊歌》,請把網址發給您的朋友。
收藏本頁請按 Ctrl + D,為方便下次閱讀也可把本書
添加到桌麵,添加桌麵請猛擊
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