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渡鴉奧威爾沒有否認默多克的猜測,“我在向主神埃拉匯報所見所聞的時候,也會啄食在主神主觀意識外,被埃拉忽略的意識。”
“噢噢噢——”奧猶朵拉漫長的叫起,“你能夠理解神格,原因就在這。你在偷盜埃拉的思想。”
“就是這個原因。不過——”奧威爾轉身面對著公正之神,“你說錯了一點,默多克,我在主神心中的位置沒有下降。”
默多克伸開雙臂,桀驁不羈的笑著,“是嗎?置疑公正之神的判斷?要不要我當著你的面進行一次審判?”
“隨你吧。”奧威爾揮了揮手,因果碟上散落了一片黑羽。
“我想算了。”默多克雙手擒住了奧威爾,“我不想讓凡人獲得更多的智慧。”
默多克嬉笑著往奧威爾身上注入神念,讓這只渡鴉知道窺探神靈主觀思考的遭遇。
奧威爾的腦子承受不住這么強大的信息量,渡鴉的嘴巴,鼻孔,嘴角,耳朵,眼睛全部流淌著血。
用烏鴉細長的鳥喙,去啄食主神沒有控制的潛在意識,和神靈直接注入神思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奧威爾被邪惡下的潔白,還有高貴下的陰影折磨得不堪重負,這只渡鴉感覺默多克的黑白宮殿變成了巨大的灰羊,在腦中橫沖直撞。
奔騰的信息在腦中碰撞,傳遞來的力量越來越強,奧威爾黑羽一騰,重新變成渡鴉在因果碟上“嘎嘎嘎”的叫痛,一只著火的渡鴉抖落著燃燒的羽毛。
“怪不得我一見到奧威爾就感覺全身不舒坦。”奧猶朵拉摸著胸口,像是撫平了心結一樣的在說,“居然有神侍這么大搖大擺的在神靈面前變成神的模樣,還和直呼我們的名字,還在沒有通過允許的情況下說話。我的黑蛇沃爾西在被主神剝皮時都沒敢叫一聲。”
“在我這么做之前,你不是一直在忍耐么?”默多克鄙夷的說。
“話是這么說,那是埃拉的渡鴉呀。”
“那只是一只專精告密和編造的黑鳥。”默多克同樣鄙夷的看著著火的烏鴉,像是看著用凝視之線牽掛著的風箏。
“好了。”奧猶朵拉命令黑蛇躍空,用巨大的嘴含住了渡鴉,渡鴉的火焰熄滅了,它回到了玉碟,被蛇頭重重的壓住。
“這味道。”默多克抽了抽鼻子,“聞起來挺好吃。”
“好了。”奧猶朵拉收起了玩心,“說點正事,對于凡人反向在影響我們的因果,你打算怎么做?公正之神。”
“你在詢問我的意見,還是在從我這聽到你想聽的答案。”
“都有。”
“那我都不說。”
默多克趕著黑羊走開,因果碟上只有渡鴉“嘎嘎嘎”的叫痛聲模糊的從蛇頭下傳出。
“你別叫了!”奧猶朵拉極不耐煩的吼向渡鴉,“不過是掉了幾根羽毛!我的黑蛇沃爾西——”亡靈之神突然覺得自己說了太多次埃拉想要一條堅硬的馬褲,因此剝黑蛇皮的故事,自己也覺得沒趣的打斷了話頭。
不過怒吼是有用的,奧威爾總算是沒有說話——啼叫了。
“喂。”奧猶朵拉沖著默多克大喊,“你真的不給意見?”
默多克走得老遠,刻意保持著對公正的中立似的,對可能創造出的因果避而不見,遠處只有三個點,一個素白泛黃,兩個漆黑如夜。
“你,過來。”奧猶朵拉手指一鉤,把小男孩釣到了眼前,亡靈之神準備用樸實無華方式的賦予男孩神格,剛才的場面,確實鬧得有點大,浮夸得像自己身上緊身的黑衣。
“你還怕我嗎?”
“之前是有些,尤其是當爺爺說你是亡靈之神,奧猶朵拉的時候。”
“現在怎么不怕了。”
“我看見了你的戰斗。”男孩揮了揮天生殘疾的那只手臂,眼睛冒出向往的光芒,“真偉大。”
“那個?那算不上什么,你還沒有看見過我和宿命戰斗的場景。”
“你是怎么做到的?”男孩指了指黑蛇,拍打了自己肋骨,然后揮出看不見的一線。
“你該問沃爾西。”奧猶朵拉撇過目光看了一眼黑蛇,沃爾西正在享受壓制主神神侍的感覺,于是自己開始了解答,“因為沃爾西的每一片蛇鱗都具有生命和意識。”
“那它怎么控制這些生命的。”
“小生命的意識受制于大生命的意識。”
“和王一樣。”小男孩醒悟得很快。
奧猶朵拉欣賞小男孩的聰慧,想要賦予一些神的恩賜。
“站著別動。”亡靈之神命令之后,搖搖晃晃走到了黑蛇面前,“沃爾西,用力壓這只渡鴉。”
黑蛇用力下壓,在黑蛇轉移注意力的一瞬間,奧猶朵拉扯下了一枚蛇鱗。
亡靈之神像一個小偷趕緊把蛇鱗放在懷中,小心翼翼,鬼鬼祟祟,又很是迅捷的跑到了男孩身邊。
男孩被單手轉移了方向,他面向著黑蛇,奧猶朵拉則自然的背對著沃爾西。
蛇鱗在男孩眼前熠熠生光,鱗片上反射出男孩的模樣,卷卷的頭發,滿臉的雀斑,海一樣湛藍的眼睛。
“想要嗎?”
“我拿著蛇鱗也沒有用處啊。”
“你忘了我說的話?這是有生命的蛇鱗。神侍之鱗。”
“那又怎樣啊?我是一個殘疾的沙特阿卡人——”男孩話沒有說話,突然意識到了亡靈之神想要做什么,他兩眼詫異且驚喜著,不斷在詢問真實性。
奧猶朵拉瞪著深黃色的邪惡眼眸不斷贊許的點頭,輕微的肢體語言不斷在明確的說——沒錯,沒錯,我要這么做。
“你能控制住嗎?”
“我想試試。”男孩連殘疾的手臂都在顯示期待,“我不能戰斗,但我不承認自己不是戰士。”
“如果你能控制住,那你就是——”奧猶朵拉在思考該給這個男孩取個什么稱謂,“你就是蛇鱗之主。”
男孩像渡鴉啄食一樣的點頭。
“把自己想象成偉大的生命,把這個生命想象成臣服于你的部下,控制這個生命,讓它自以為在自由活動,其實——”
“其實是在遵循我的意識。”
教導得差不多了,奧猶朵拉把蛇鱗放置在了男孩殘疾的手臂上。
蛇鱗一下子就吸附在了男孩身上,像微風和水波一樣蕩開,占領了男孩的皮膚,男孩身上密密麻麻的蛇鱗伸懶腰一般,一個接一個的抬頭,顫抖,有的區域已經開始了“嘶嘶嘶”的蛇語。
“征服,征服,征服。”奧猶朵拉關注的男孩,在慢慢的引導。
蛇鱗疲憊下來,沒有了奪肉而出的動力,它們接連著彼此,變成一整片黑色的皮膚。
“控制,控制,控制。”亡靈之神接著引導著男孩的思想。
漆黑的蛇鱗慢慢褪去,男孩半身的暗沉像是正在被破曉撕破的黑暗。
“賦予,賦予,賦予。”這是最后的引導,奧猶朵拉的想法如此,如果男孩不能完成最后的賦予儀式,就要看著他變成命不長久的幼蛇,絕對不去干預。
蛇鱗和男孩的皮膚成為了一體,在男孩殘疾的手臂上長出一個不斷收縮,膨脹著的肉球。
肉球不斷的抖動,里面似乎孕育著急于出身的生命,在肉球中尋找著最薄弱的位置。
奧猶朵拉兇惡的豎眸越來越細,緊盯著肉球,在思考并期待著會分娩出什么。
一種短暫,又難以形容的爆裂聲之后,男孩有了完整的手臂。
他驚奇的揮動著它,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手臂在自己的意識下握拳,攤掌,握拳,攤掌。
“我還以為你會把它變成武器之類的,不過這是個不壞的決定。”
男孩繃緊了手臂,審視著新手上的肌肉,不健壯,但是看得出它期待著戰士的錘煉。
“告訴我,你是怎么讓它臣服于你的。”
“我險些成為它的食物。”男孩爽朗的說,“我感覺自己被突如其來的大蛇整口含住,它的酸液把我消化,我在它的身體里穿行,我看見了黑暗,聞到了惡臭。”
“然后呢?”奧猶朵拉興趣盎然的問,在格萊姆迦德時,也就是他的枯骨宮殿,亡靈之神最喜歡的,也是聽聽亡靈們的故事。
“然后,你不是告訴我怎么做嗎?”
亡靈之神皺了皺眉頭——我的暗示這么明顯?這不是直接公布答案讓學生抄寫一樣沒有意義了?
“把自己想象成偉大的生命。”
“所以,你把自己想象成了奧多?”
“不是,奧多。”男孩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氣說出了一句不敬的話,“奧多對我而言一點都不具體,我沒有見過,沒有感受過,我被獻祭后,奧多的引路神,赫伯爾斯也不屑于找到我。所以,我沒有想這位神靈。”
“你把自己想象成了什么。”
“生命之樹。我只能這么想象,我見過它,我崇拜它,它是我短暫的生命中見過的最偉大的生命,它的根扎在了世界之淵,它的樹干頂起了天上之城的重量,它的枝葉,像巨龍的羽翼一樣遮天蔽日。”
奧猶朵拉驚訝于男孩的描述。
“然后,我就有種征服的感覺,我是顆樹,這枚蛇鱗也承認了自己是樹的一部分,我感覺到了,它的思想和我的思想的契合,它的生命服從于我,它的意識被我閹割,只剩下——”
“只剩下什么。”奧猶朵拉的牙齒驚得打顫。
“只剩下生長。”男孩眼中的暴戾,完全就是對暴行感到透徹滿意的暴君,“然后它生長成了,我最想要的手。”
“不錯。”亡靈之神的聲音中有些害怕,“蛇鱗之手。”
奧猶朵拉按壓著十指,“我要問你最后一個問題。”
“你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男孩——這個時候,可能不該再稱他為男孩了——男孩立馬回答。
“你確定知道我是誰?”
“亡靈之神,奧猶朵拉。”
“不怕我?”
“不怕。我想了想,更加不怕了。”
奧猶朵拉盤坐下來,用手撐著腦袋等男孩把話說完。
“奧多,奧多和你不是那么對立,我死過,我知道我怎么來的,是我找到了你,不是你帶走了我,所以,對于在孤島弱小的我而言,你是比奧多還要真實的神,我甚至愿意相信,奧多這位神靈,根本不存在。或者說,只存在戰士的想象中。”
男孩說完話,感覺身體猛烈的悸動,像有個更偉大在生命在自己體內受肉,受靈,就準備著最后一刻的呼之欲出。
“你該有的神格都有了。”亡靈之神嚴肅的說話,“現在差最后一步。”
“你在說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一下子清晰的回憶起從死亡到出生的所有場景,刀逆向的滑動,傷口復原,父親抱著他,放回了母親的身邊,他在產床上重新回到了生命之門,他在幽暗的宮中,重新變成血液,他回憶起了所有細節,還有僅僅是回憶不可能有的感知,但是男孩再也看不到生前的畫面,也記不住自己生前的名字。
“你叫奧多。”
奧猶朵拉說話,男孩在一剎那茁壯,變成所有沙特阿卡人狂想的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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