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旭心中有事,雖然他知道要想憑自己現在的能力找到施姒幾無可能,但總是抱著一絲絲幻想,因此總想早日南下,于是在莊上養了三天傷,本想第四天就與楊娘子等人告別獨自南下,誰知楊娘子比楊旭還急著南下,第四日一早就準備出發,楊旭見此情景,就不好意思再提出單獨南下。
黑衣女子傷勢最重,那日傷口崩開之后,失血過去昏迷過去,直到第三天才蘇醒,蘇醒之后更是冷淡,除了與楊娘子、高茗君兩人有些應答,對楊旭和高沖幾乎都是冷眼相對。
出發的時候,在楊娘子的堅持下,兩輛馬車換成了兩輛驢車,馬車太招搖,驢車不起眼,車上鋪著厚厚的松軟的被子,不影響幾人養傷。
李冉當夜就回了雄州,李云夫妻倆一直伺候著,臨走的時候,春娘硬是讓自己的一個丫鬟小嬋上了驢車,方便一路照顧楊娘子等人,李冉又派了十名親信扮做路人前后護衛。
因為車上幾人除了楊旭之外,傷勢遠未養好,而且還多虧用的是楊旭配置的傷藥,否則,恐怕是坐車都難。
兩天后,一行人來到了清州,在清州換乘了一艘一千石的大船順著御河南下,李冉的親信返回,小嬋繼續跟著幾人南下,一行六人在船上租了四個包房。
楊旭單獨一個包房,那個黑衣女孩單獨一個包房,楊娘子考慮的十分周道。
宋代的水運體系十分發達,可以說是北宋立國的生命線,御河上千石的大船根本不算什么,幾千石的大船也不少見,更有民間的小型貨船穿搜期間,整日里都是一副繁忙的景象。每每有漕船經過,楊旭都會引頸細看。
“楊小哥對漕船感興趣?”高忠已經能拄著棍子行走,見楊旭一整日不太說話,只是看著來往的船只,實在有些好奇。
“忠叔,霸州那邊失蹤的女孩一般都會賣到什么地方?”楊旭心事重重地問道。
“很難說,不過大多是送往南方富庶之地,開封府的買家也很多,至于是什么樣的買家,楊小哥到了開封就會知道了。”高忠沒有明說,相信楊旭自己就能想到。
“報官呢?”楊旭淡淡問道。
“報官有什么用,要不姓雷的和姓王的怎么會死得那么慘,你去問問那個姑娘,她或許知道的更多一些。”高忠呶呶嘴,示意楊旭去隔壁問問黑衣少女。
楊旭搖頭,那黑衣少女似乎和楊旭有什么仇恨,天天喝著楊旭調制的湯藥,見到楊旭卻從來不給一個笑臉,冷冰冰的,似乎欠著她金山銀山,不光是對楊旭,哪怕是高沖的待遇也好不了多少,她似乎和天下男人有仇。
“楊大哥,你給我講三國!”高沖從外面進來,興沖沖地叫道,這幾日高沖迷上了楊旭講的三國,尤其喜歡里面的常山趙子龍,他覺得自己就是趙子龍一樣了不得的人物。
第五日,客船到了臨清,要在臨清要停上一晚,然后要改航道轉入大運河,船上的客人可以下船放松放松,甚至可以進城逛逛,只要第二日一早趕回就行,楊旭一行人行動不便就沒有下船的打算。
“高大哥,你帶著我下去走走,咱們不走遠,聽說那邊有一個漁村,能買到新鮮的魚蝦,我們去買點,改善改善伙食。”高沖的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在船上就閑不住,要是會游泳,恐怕早就下水游泳了。
宋代的客船上條件是相當好的,客船提供伙食,也允許客人自己買吃的加工,這生意經和現代的差不了多少。
“沖哥兒不要胡鬧,大娘子不會允許的。”高忠在一邊勸道。
“我跟娘說了,娘說只要有楊大哥陪著,不要走遠就行,楊大哥,怎么樣?”
“行!”
楊旭也悶得慌,聽說能買到新鮮的魚蝦,有些心動,一口答應下來,高忠無奈,只得囑咐楊旭不要走遠,注意安全。
楊旭帶著高旭下了船,沿著運河岸邊往回走,漁村不遠,也就一里多路,實際上漁村里已經有十幾艘小船靠近了大船,正在兜售新鮮魚蝦。
行不到一里地,楊旭停下了腳步,高沖心急,催著楊旭往前。
“楊大哥,怎么不走了?”
楊旭努努嘴,示意高沖向前看。高沖往前一看,小身子抖了一下,低聲道:“那個駱心怡在前面!”
“誰,心怡姐?”高沖一驚,繼而停下腳步,“高大哥,我好想忘記拿銀子了,我回去拿。”
楊旭一笑,想不到高沖這么怕她,于是逗她道:“你還怕她會吃了你。”
“吃了我,笑話,小爺怕過誰,我是怕她欺負楊大哥你。”
“欺負你楊大哥,呵呵,”楊旭笑了笑,繼續道,“要不咱們就當沒看見走過去?”
“嗤!”高沖嗤笑一聲,拉著楊旭轉身往回走,“好男不跟女斗,楊大哥你說是不是。”
“站住,高沖,你不去買新鮮魚蝦了?”
“楊大哥,你沒見很多小船送貨上門嗎,何必舍近求遠,我先走了,楊大哥慢走。”高沖狡猾地一笑,向后便跑,拉都拉不住。
楊旭搖搖頭,想不到高沖天不怕地不怕卻怕這個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叫駱心怡,這是高茗君告訴他的,只知道她來自江南,其她信息一概不知,楊旭想起那天高茗君神秘地跟他透露這個信息,還一再要求楊旭保密。
這個駱心怡很神秘、很封閉、很冷淡,完全是個冰山美人。
不過黑衣女子現在穿的可不是一身黑色勁裝,而是一件淡粉色的襦衫,遠遠看去顯得十分端莊舒雅。
駱心怡此時坐在河岸邊的一塊大石上,大石頭外面是運河,大石頭另一面是成片的莊稼地。
有一家四口正在田里“勞作”,夫妻倆忙著犁田,兩個小女孩赤著腳在后面翻找東西,大的七八歲,小的只有四五歲光景。
“姐姐,我找到一條小黃鱔,可是我不敢抓。”小女孩脆生生地叫喚在另一邊忙碌的姐姐。
“妹妹,你別抓,黃鱔咬人,姐姐過來抓。”姐姐手上提著一個竹婁,深一腳淺一腳地趕到妹妹身邊。
“妹妹,黃鱔呢?”
妹妹用沾滿泥巴的手擦了擦紅彤彤的小臉,臉上頓時都是泥巴:“姐姐,黃鱔跑了,鉆到地里去了。”
姐姐把手在自己的粗布衣衫上擦了擦,然后擦干凈妹妹臉上的泥巴,“妹妹,沒關系,姐姐已經抓了好幾條了,天快黑了,田里蚊子多,爹娘還要犁田,姐姐先帶你回家。”
“好,姐姐,我癢死了。”
“哪里,姐姐幫你抓抓。”
“姐姐真好。”
“爹、娘,我先帶妹妹回家做飯了。”
“好,路上別貪玩,早點帶妹妹回家,先給妹妹洗一洗,再做飯。”小女孩們的娘直起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有點不放心地囑咐姐姐。
“哦,知道了,爹爹、娘也早點回來。”姐姐把竹婁背到身后,兩只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吃力地抱起妹妹從田歪歪斜斜地走出來。
駱心怡臉上滿是淚水,癡癡地望著兩個小女孩。
突然,她感覺到有人在觀察自己,嬌軀一顫,迅速轉過身去,寬大的衣袖在臉部一掃,再回頭時已經是一臉冷淡。
“站住!”駱心怡的聲音和她的表情一樣冷淡。
楊旭正待轉身往回走,聽到黑衣女子駱心怡冰冷的聲音,笑著轉身道:“巧啊,聽說前面有個漁村,想去買點新鮮魚蝦給楊娘子他們補補身子。”
楊旭的意思很明顯,我就是想去買點新鮮魚蝦給你們補補身體,你總該知道好歹吧。
也不見駱心怡有什么大的動作,一襲黃衫帶著一股少女的幽香飄然就到了楊旭面前,畫面自然是美好的,不美的是駱心怡冰冷的神色,微蹙的秀眉。
“駱娘子有什么事情?”楊旭淡淡地笑著,目視駱心怡絕美的臉,沒有回避眼神的意思。
“那天車子底下是不是你先發現的我?”駱心怡神色越發冷淡,楊旭都能感覺到一股寒
氣。
“是的,”楊旭收起笑容,忽然想到了什么,補充道,“不過,后來車上一直是楊娘子和高小妹在照顧你,與我無關。
“唰”
楊旭忽然感到脖子底下一片冰涼,脖子底下是她的那把劍,冰冷的劍刃十分鋒利,這是一把殺過很多人的劍,鋒利程度恐怕和自己的短劍不相上下。
她這是來真的,真想要了自己的命,這么漂亮的女子,可惜了,要么是抑郁癥患者,要么是神經病。
他一動不動冷冷地看著駱心怡,不過心中卻是涌起了怒氣,于是臉色也漸漸轉冷。
“你該死!”駱心怡絕美的臉上迅速閃過一絲殺氣。
“我能知道為什么嗎?”楊旭努力地讓自己擁有一個心理專家的素質,因為這是一個需要幫助和治療的問題少女。
“你就是該死。”駱心怡再次強調,手中的劍往前稍稍遞了遞。
“哦,我是該死,不該救你,是不是?我是該死,不該治好你的傷勢,是不是?”楊旭不敢過去刺激問題少女,語氣淡淡的,他聞到了一股血腥氣,知道自己脖子上至少有一條一寸長的傷口,不淺,因為,他已經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駱心怡手中的劍微微顫抖了一下,冰冷的臉上閃過一絲掙扎之色,“我想不出你不死的理由?”
“呵呵!”楊旭很想哈哈大笑,表現的視死如歸,可惜他不敢,要是哈哈大笑,一準傷口還會深一些。
幾十米之外,楊娘子一臉擔憂地看著楊旭和駱心怡,高茗君和高沖就站在她身后,要不是楊娘子堅決阻止,這兩人一準沖了上去。
“娘,楊大哥會死的,駱心怡好像和楊大哥有仇。”高茗君十分擔心楊旭的安危。
高沖很沮喪,他覺得自己扔下楊大哥是一件十分不講義氣的事情,自己的人品跟趙子龍的人品差距很大。
“駱心怡跟楊旭沒有過節,這是駱心怡自己心中有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楊娘子死命抓住高沖和高茗君的手,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
“救命,救命。”
“姐姐你不要死,我來救你了。”
忽然,河邊傳來小女孩凄慘的呼救聲,此時正值晚餐時間,不遠處家家戶戶冒著炊煙,小女孩的爹娘就在田里干活,不過在已經犁到田的盡頭,太遠了,聽不到女兒的呼救聲。
楊旭眼光一轉,發現十幾米開外的運河中有一個小小的人頭露在水面,兩只小手還在水面撲騰,因為這幾日運河的上游連續下雨,水流速度很快,一眨眼功夫,河里的小女孩已經在幾十米開外,而河邊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正哭喊著爬下岸堤。
楊旭脖子稍稍向后一仰,躲過了劍鋒,身體直朝岸邊撲過去。
“噗通”
楊旭想也沒想一頭扎入運河中朝三四十米外的小女孩游去。
“娘,楊大哥跳河了。”高茗君甩開楊娘子的手,著急地朝出事之處奔去,高沖緊緊跟在后面。
“大姐姐,救救我姐姐,快救救我姐姐。”岸上呼救的小女孩腳下一滑,身體失去平衡,朝河里跌落。
駱心怡的動作其實比楊旭更快,只是駱心怡不會水,急忙一把抓住了小女孩的手,輕輕一提,把小女孩抱在懷中,然后抬頭朝河中望去,冰冷的臉上露出了著急之色。
運河水流速度太快,等楊娘子等人趕到,楊旭的身影已經飄得很遠,從岸上看過去,只能見到一個人頭。
“娘,楊大哥會不會死?”高茗君狠狠瞪了茫然若失的駱心怡一眼,嗚咽著順著岸邊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