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今晚是有驚無險嗎?”老葉問李可可。
我們三個人本能地往后退,沒退兩步就撞到了電梯壁。
“理論上是這樣。”
“那你現在再算算。”老葉這家伙失去了最后的王牌,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了不起就是只大點的貓。
我眼見男人即將吹響那支簫,小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之前僅僅一聲簫聲就讓我虛脫了,這要是真的讓他吹起來,我不敢想象是什么后果。
“娘的,拼了!”
我拿起嗩吶,腦子里想到什么是什么,他吹我也吹。
男人看到我拿起嗩吶,嘲諷地笑了笑,停下來嘴邊的動作,說道:“死前的掙扎嗎?也好,我看看斷魂這一任主人實力如何。”
說完,他的簫聲響起了,我沒資格猶豫,他的簫聲響起,我的嗩吶也吹響了。《斷魂》,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斷魂》,當初在林大爺靈前是他附身在我身上,我才吹出來,而如今,我憑借著記憶,自己吹響了這首曲子。
嗩吶的聲音蓋不過簫聲,簫聲如同小蟲子一樣,從我耳朵進去,往腦袋里鉆,我還沒吹完一小段,就感覺頭痛欲裂。強撐著繼續吹,即使輸也不能輸得太丟臉!
我強行提上一口氣,加快了自己的節奏,我半閉著眼睛,人疲憊得很,而那男人卻一臉輕松,他還沒有用全力,他是在玩兒。他的簫聲像蟲子,在我的腦子里鉆來鉆去,又像是刀,在我的心臟上一刀一刀地割著,我胸口的疼痛感越來越強。反觀我的嗩吶聲,僅僅起到了一個減弱簫聲的左右。
老葉捂著耳朵,李可可近乎暈了過去,東倒西歪,但她硬撐著,在包里翻找著什么東西。
我感覺身體越來越不受控制,有什么東西要從身體里出來一樣,且頭暈目眩,這種感覺很熟悉,之前林叔拘出我的生魂時,我也是這種感覺。
這次真的玩兒大發了,陳刁啊陳刁,以后別老想著裝逼了!我在心底對自己說。
我的兩條腿在逐漸失去知覺,終于,站不住了,一條腿跪到了地上。
也就是在我一條腿跪到地上的時候,周圍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應,我看見有一道道紅色的漣漪自我身邊往周遭散去。這時,男人的表情變化了,他居然出現了一絲恐懼。
我實在是沒有力氣再吹下去了,手一松,嗩吶掉到地上,另外一條腿眼見就要跪下去了,男人放下了簫。我感覺力氣恢復了回來,本能地穩住身形,沒有跪下去。
“有點意思,還跪不得了,這跪了,就這個尋常的鬼身還真扛不住。”男人雙手負于身后,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我的面前。他身上的黑霧慢慢在往我身上跑,我痛苦地大叫,趁我大叫時,那些黑霧又從我的七竅往身體里面鉆。
我近乎快痛暈了過去,突然,看到了一道白光,黑霧從我身體里往外跑,像是老鼠見到了貓,鹿看到了狼。
老葉扶住了我,我看到李可可站在身前,手上拿著的是一塊鱗片,正是她之前給我們看的,她的算命寶物,也是她所說的:白素貞身上的鱗片。
那男人退后了幾步,電梯門開了,外面還是一片漆黑,男人就站在電梯口。
“沒想到世間還真出了這樣一只大妖,有意思,有意思!”
男人的眼睛里散發出炙熱的光芒,他對這鱗片忌憚,卻也有著渴望。
李可可念了一句什么,然后咬破了手指,把血滴在了鱗片上。霎時,光芒更耀眼了,片刻之后,光芒再次暗淡了下來,李可可手中的鱗片碎了,碎裂的瞬間,一道聲音傳來,像是龍吟。
李可可到了極限,身體往后倒去,老葉扶著我,來不及伸手扶著她。眼見李可可快要倒地,一聲女子的嘆息傳來。眼前突兀地出現一個白衣女子,她一襲白衣,風華絕代,僅一個背影,一聲嘆息,紅塵便像是為她的到來而繁華,三千弱水更因她而干涸,我仿佛看到了西湖,是古時的西湖,有雨,點點滴滴,盡寫水墨江南的詩意。她就這么背對著我和老葉,一聲嘆息后,又輕嘆了一聲,李可可像是在飄,輕輕地倒在落地地上。
“沒想到世間有如此大妖,不知閣下是誰?”男人站在電梯門口,隨時都準備跑路。
白衣女子沒有說話。
“閣下如此不給面子,真當我怕你不成!”
白衣女子還是沒有說話。
“閣下來的不過是分身,別太自傲!”
白衣女子繼續沉默。
男人不敢問了,兩人就這么對視著,我和老葉發現身體動不了了,只能這么看著白衣女子的背影。
“陰陽乾坤術,這種邪術,以前見過一次。”女子開口了,聲音如天籟,一語出,如長冬后的春來,陌上花開,萬籟俱寂,生的氣息開始彌漫開來。周遭的環境也開始變化,電梯停止了上升,外面的黑霧也在散去。
“有意思,待我本尊出關就好好會一會你這稀世罕見的大妖!”
男人頭也不回,連滾帶爬直接跑了,電梯門關上。白衣女子沒有去追,也沒有出手阻攔,她就這么靜靜地站在那里,遺世而獨立,這是種怎樣的落寞,她像是在等待什么。
終于,我感覺到手里的嗩吶變得冰涼了下來,看來是徹底沒有危險了。
白衣女子在這個時候開口了。
“下一場大雨,西湖來找我。”
丟下一句話,她身形便開始消散。電梯里的燈亮了,照明系統恢復了正常,不過李可可還是倒在地上沒有醒來。
“老葉,按一下電梯開門按鈕。”
老葉按了一下,電梯門開了,正對著的掛牌——8。
看來是徹底安全了,我讓老葉不用再扶我了,趕快把李可可背回房間。
“你怎么辦?”
“我沒什么問題,你先把她送回去,再來扶我,我渾身上下沒力氣。”我催促,老葉最終還是先扶著李可可出去了。
這家伙也是有些虛弱,只是比我和李可可要好一點,就幾步的路,去了兩分多鐘還沒回來,電梯門就又關上了。
我再度一個人待在了電梯里,雖然里面一片通明,但恐懼感還是席卷而來,看來這次的經歷讓我形成了條件反射了,搞不好以后都不敢坐電梯了。
“你也太膽小了,陳刁。”我心里嘲笑自己,剛這么想,電梯里的燈居然又熄滅了。
一瞬間,我像是得了哮喘,肺部像一個大風箱,喘氣呼啦呼啦的。我微弱地喊老葉,沒人搭理我。真是服了,心里千萬只草泥馬奔騰,怎么還來啊!
“道長別怕。”
魘婆的聲音,她不是被帶走了嗎?
“道長,我趁他不注意,留下了最后一個幻境,里面是我覺得有問題的地方,還請道長仔細看看。這幾個幻象消失后,我殘留下的氣息也就消失了。”
我來不及說什么,身邊的景象就開始變了,最初的那個醫院,女人在產房生孩子,一聲聲痛苦的叫聲傳入耳朵里,同樣的劇情看第二遍,我有些索然無味,更何況此時我如此虛弱。
突然,我聽到了另一道聲音,隱藏在女人的痛叫聲里,我仔細聽著,將那道聲音從女人的聲音里剝離開來……是簫聲!
我瞪大了眼睛,李可可說他們一家三口的命格都被改了,看來早在這個時候,那個吹簫的人就已經盯上了他們。今晚的事情太過蹊蹺,魘婆的丈夫第一次來和第二次回來,身上氣息的變化太過詭異。
這個畫面結束,又來了一個,是最后男人自殺的情形,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樓下是警笛聲,男人拿著銀行卡猙獰的笑著。突然,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變化,變成了那種不甘不舍的表情,僅僅一瞬,之前我們三人都沒注意到這一點。
警笛聲,我像剛剛在產房外那樣,對聲音開始剝離,仔細聽著。有簫聲,警笛聲里也藏著簫聲。
幻象消失了,魘婆的聲音變得虛弱。
“希望道長能幫我,當然,幫我也是幫你自己。”
這一句話說完,燈亮了,電梯門也開了,老葉在門外。
“找了半天鑰匙,花了點時間。”老葉憨憨地笑。
“你剛到電梯?”
“對。”
“花了多久?來的時候電梯是不是又故障了?”
“三分多鐘啊!”
我伸出手,讓他扶著我。三分多鐘,看來剛剛的確是魘婆的幻象。
老葉扶我進屋,把我放在了沙發上。
“李可可呢?”我問。
“我把她放房間里了,讓她睡吧,咱倆今天也在這兒睡。”
“睡沙發?”
“對啊,不然呢?你還想上李可可的床不成?她家另外兩個房間沒有床。”
我只能接受這個事實了,老葉也是累得受不了,看到自己任務圓滿完成,一頭栽到沙發上,也不拿個東西隨便蓋一蓋,就這睡著了,燈都沒熄滅。
今晚的確太折騰人了,罷了,睡吧,該處理的事情明天再處理。我拉過沙發上的一床很小的薄被子,蓋在身上,這應該是李可可一個人在沙發上坐著的時候包裹身體的,被子上傳來體香,我聞著香氣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