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被關了多久，它自己都不知道，道行一天天在增加，直到那天，它感到渾身難受，頭頂有什么東西要冒出來，這才發覺，要化半蛟了。
千年大妖?沒意思，真沒意思，還沒有天天聽說書人講白蛇傳有意思。說書人這輩子就喜歡講白蛇傳，小白蛇這一生就想當白素貞。然而小白蛇這一生還沒看到頭，說書人都不知道轉世幾次了。
那道人騙了它，沒有帶它等到說書人轉世，而是把它扔到了這不見天日的陰間妖域。
化半蛟后，它嘗試去沖破封印，沒有成功，落得重傷。
匍匐在這黑塔的地面，看不到生，看不到死，直到一天，一個生魂闖了進來……
……
“你把你的偽逆鱗給了李可可?”我有些吃驚，雖然不知道偽逆鱗對蛟來說有何意義，但“龍有逆鱗觸之必怒”的說法我還是知道的。想來，偽逆鱗也不會比真的逆鱗的差多少。
白衣女子哀嘆，道：“若非失去了那三片偽逆鱗，那廢物豈能來與我爭奪肉身？不過那三片鱗片的效果也是非凡，那孩子擅自算了那么多，沒有那三片東西保命，恐怕現在就不是神魂被鎖如此簡單了。”
老葉和我一陣唏噓，白衣女子的經歷惹人同情，千年大妖的背后，失去的是最難以割舍那份情感。
不過有一點我倒是好奇，陰陽間的世間流逝速度竟然不一樣，按照三比一來算，白蛇的事情大概在四百多年前。
“既然妖在妖域里可以擁有一個相對穩定的環境，且時間流逝與外界不同，那為什么世間的妖不都去妖域呢？”我問。
白衣女子拂袖，聲音里帶著無奈，道：“妖域？哪兒來那么多妖域，世間能尋到的妖域入口只有那幾處了，不僅是陽間在變，陰間也一樣，妖域是在陰間開拓出來的，能讓妖身實體進入陰間，本就是違反天地規則的東西。陰間變了，不少妖域都被陰間的人毀了，長白山很多年前也有一處妖域入口，后來那處妖域被毀，以至于長白山上一些小成的妖怪都離去了。”
我還想再問些什么，白衣女子擺手阻止了。
“時間差不多了，幫我解開封印吧，當初那人一手嗩吶奪天地造化，揮手間橫跨陰陽，陰陽乾坤術更是讓人驚嘆，一只普通的小鬼就可以造成實質性傷害。希望有一天你也能達到那個境界……”
白衣女子變化成蛟身，蛇尾巴一卷，把我和老葉放在了腦袋上。她立了起來，微微長出角的頭往上抬著，一直把我們送到了跟那口鐘平齊的高度。我低頭掃視了一遍潔白的蛟身，發現蛇頭下面有一處是沒有鱗片的，只有薄薄的一層皮保護著皮膚，這應該就是那片碎掉的偽逆鱗吧……
黑鐘上有一個嗩吶標志，金色的。
“我該怎么做？”
“把嗩吶放在那個標志的前面就行。”
我把嗩吶拿在了手上，看了看鐘，又看了看腳下的白色半蛟。
“你恨那個道人嗎？”
老葉看了看我，奇怪我為什么突然這么問。
白蛇頓了許久，說：“不恨，當時他既然開口讓我跟那人走，那這一切必然有他的應允。”
“你沒必要羨慕白娘子，你的故事比白娘子更傳神……”我拿起嗩吶，放在了那個標志面前。
塔身開始震動了起來，像有什么力量將它拔起來。
周遭的一切開始變得虛幻。
“要回陽間了，我這就送你們魂魄歸竅，多謝你們，我那弟子就交給你們了，她也不在需要我的幫助，你們代我向她表示感謝。我在你靈魂上留下了兩道印記，以后你有大難，來找我，我會出手幫你兩次。”
我感覺肩膀被什么東西咬了一口，隨即意識開始模糊，白衣女子背對著我們遠去。
我拼盡全身力氣喊：“我們到哪兒去找你，你又叫什么?”
“長白山，柳阿白……”白衣女子遠去，聲音回蕩在我耳畔。
我想伸手抓住，蹭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看身下，這是病床，老葉躺在我旁邊的病床上玩手機。
“臥槽，什么情況?”我問老葉。
老葉看了看我，咦了一聲，說：“醒得不慢嘛，咱們回來了，娘的，告訴你，咱們上新聞了！”
他把手機給我看，屏幕上是一篇新聞報道:《暴雨天兩大學生下西湖游泳，險些溺死》，配圖是我和老葉被撈上來的情景。
我張著嘴巴，不知道說啥好。老葉伸過來一只手，把我的下巴托了上去。
“下午出院吧，把酒店的房間退了，咱們就回去。”
我一愣，問現在幾點。
“六點多，咱們昨天被救上來的，也是昨天下的水，去的……”他故意湊了過來，笑嘻嘻地說：“陰間！”
我把他推開。
六點多，我起床看了看窗外，太陽剛剛升起，月亮還沒有完全斂去，仔細觀察還能看到幾顆星星。
我腦子嗡得一響，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回過頭來，老葉還是躺在病床上玩手機，而我的床上坐著一個中年男子，穿著官服，文雅至極。
看到我回頭，中年男子沖我一笑，這張臉……是火車上那只鬼。
我沒有被嚇到，安然走了過去。
“好久不見。”他起身作揖。
我的注意力在他的衣著上，這身衣服怎么像是當了官兒的樣子。
老葉毫不知情，在那里玩手機，我拍了拍他，讓他把牛眼淚拿出來。他愣了一下，說牛眼淚在包里，包被醫院保管著。
正尋思著怎么讓老葉看見，老葉驚呼了一聲。
“臥槽，你是……”
男人對他作揖，道：“感謝二位上次的幫助。”
我問老葉：“你能看得見?”
“能啊！”說完后他自己意識到了不對勁，盯著男人思索了一會兒，驚訝地問道：“你這是有了官職了?”
男人笑而不語。
我問老葉他這話是什么意思，誰知道他沒有著急回我，而是先朝男人鞠躬行李。
“有官職的鬼啊！陽間可不常見呢！”老葉跟我叨叨。
“別賣關子什么意思?”
“就是他現在是陰間的公家人了，你明白了嗎?而且官職肯定不小，你看這一身穿著。”
我又看了看男人，的確是大官的穿著。
“僥幸得一小官位，此次前來是告訴你們一聲，你們的那位朋友已經醒了，這就當是我報你們上次的恩情。”
“李可可醒了?”我和老葉同時問道。
他點頭，老葉興奮不已，而我卻有了更多的疑問。
“上次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一只躲著陰差的小鬼，怎么這么快就當官了?”
老葉沒有在意我的提問，他在打電話給李可可。
“幾世輪回的事情全部記起，阿白脫困了，陰曹那邊的家伙也就按照約定給了我官職，送還了我的記憶。”
“什……什么?你是?”
他沒有回答，但我已經猜到了他是誰。
“因因果果，說不清的，當年我遇到嗩吶的主人，而今又再次遇到，緣分，真的很微妙。”他轉過身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她……回長白山了嗎?”
“回了……”
“唉……千年大妖，找書苑www.zhaoshuyuan.ｃoｍ 陰曹官職，找回記憶后我就在想，到底值不值，這一切到底值不值?”
“值與不值都不重要了，至少你想要的東西已經到手了。”
他走到窗戶旁，轉了回來，釋然地笑了，對我道：“對，至少我現在能一直記得她，她也能記得我。話說那白素貞，本為青城山的一條蛇精，修煉有成后入了凡間，為報千年前的……”
說書聲遠去了，男人消失了，老葉站在我旁邊一陣唏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瞎幾把卵用詩干嘛！”我白了頭一眼。
他撓了撓頭，問：“我用錯了嗎?”
“錯了，大錯特錯。”
他撇了撇嘴，準備反駁，李可可打電話過來了，剛剛老葉打了兩遍都沒人接。
我搶過電話接了起來。
“喂，可可，你沒事兒了吧?”
“沒事兒了。”聲音很弱，想來應該是剛醒過來，身體還很虛弱。
“那啥，為什么……”
我準備問些什么，被她叫停了。
“你們出院回來了再說吧，這些事情電話里說不清楚。”
“好好好！”李可可把電話掛了，老葉不知道，見我沒說話，一把搶過手機，大喊了幾聲李可可。
“她掛了！”我真是服了這個白癡。
他啊了一聲，看了看手機，通話已結束。失落感油然而生，看著我委屈道：“我連話都沒說上一聲……”
我摸了摸他的頭，安慰道：“沒事兒，你是有家室的人了，就別老是那么對李可可上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