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讓你兩個徒弟拿點喝的我嗎?”我看向靈位旁的老劉頭,今天下午上完課過來,就一直坐在靈位旁邊,他兩個徒弟在外面不知道干嘛。
老劉頭攤了攤雙手,道:“他們又看不見我!”
得,忘了老劉頭現在是鬼魂之身。今天老劉頭頭七,老葉覺得我現在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其實我也是這么想的。
“老劉頭,死了是什么感覺呀?”老劉頭讓我叫他老劉頭,他說這么叫舒服些。
這個穿著西服的糟老頭子給我的印象不差,為了幫我,當然,也是因為他那點好奇心,活活把自己算死了,想來也有點好笑。
“死?就感覺一口氣斷了,然后就沒有意識了,再緩過來,自己就成了鬼了。”
說了跟沒說沒啥大區別,我實在是咳得不行了,走出了靈堂,老劉頭的靈堂在之前幫我們算命的那間房間。
兩個徒弟見我出來,熄滅了手里的煙,問我有什么吩咐。
我要了杯水,喝完之后又進去了,鬼差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來,我得時時刻刻守在他的鬼魂旁邊。
推門進來,老劉頭依舊坐在靈位旁邊,望著自己的靈牌發呆。
我關上門,笑道:“怎么了?接受不了自己離世的事實?”
老劉頭搖了搖頭,說:“不是,只是覺得怪好玩兒的,自己看著自己的靈牌。”
“誒,老劉頭,厲鬼到底是怎么產生的呀?”
“你一個陰陽先生你不知道嗎?”
“我這半吊子陰陽先生……”
老劉頭大笑,說:“半吊子也多少是個陰陽先生,行吧,我教你一些東西。厲鬼是尋常鬼魂化作的,化成厲鬼需要兩個因素,一是怨氣,而是特殊的死法。”
我奇怪,問特殊的死法是什么意思。
“所謂特殊的死法,就比如說青頭鬼吧,青頭鬼呢,是一生都是處男,沒有跟女人行過房事的男人死了,且帶著那種對女人的執念,才有可能變成青頭鬼。這就是特殊的死法,一生沒有跟女人那啥!”
我點了點頭,繼而問道:“那魘婆呢?”
李可可給我的書上只介紹了鬼的特點,但沒有講到是怎么產生的。
“魘婆?這鬼可不得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般是經歷過極其痛苦的生活,且不愿意接受現實痛苦的女鬼化作的,死時帶著對一群人極大的怨念,才有可能化作魘婆。魘婆生前都是可憐人啊,嘗盡了世界的不公……”
我長嘆了一口氣。
老劉頭試探性地問:“你見過魘婆吧?”
“對……”
“講講吧,魘婆的故事倒是值得聽。”
我把魘婆的故事給她講了。
老劉頭聽完后驚嘆不止,道:“魘婆旁邊還有一只千面女,真是絕了啊,你說的那事兒我知道,我十幾年前見過那兩母女。”
我瞪大了眼睛。
“怎么,不信啊?”老劉頭長嘆了一口氣,緩緩道來:“那母女也是可憐人,我幫他們算過一卦。”
“她們還有錢算卦?”
“免費算的,你當我是那些江湖騙子,就知道騙錢?”老劉頭渾濁的眸子白了我一眼,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繼續說道:“當時也只是好奇,因為拆遷嘛,有人叫我去看風水……”
“你還會看風水?”我咂舌,這年頭不僅明星多才多能,這搞陰陽行當的也要學會跨專業了?
老劉頭干咳了兩聲,兩只干枯的手掌在身上擦了擦,略顯尷尬地說道:“不會,不過這生活得過嘛……”
我朝他豎起大拇指,前一秒說自己不是江湖騙子,到這兒又成了江湖騙子。
“生活不易生活不易,見怪莫怪,回到正題,我去看了看,也就是胡亂轉了轉,然后就看到了她母女二人,女兒那副模樣嚇了我一跳,而那個女人面色也不好。我偷偷算了算,發現有些不對勁,就讓她隨意說了一個字。”
“她說了什么字?”
“命,一個‘命’字。”
好奇心作怪,我問道:“一個‘命’字算出了啥?”
老劉頭拍著大腿,唉聲嘆息,似乎下面要說的這件事比他本身去世還悲傷。
“人比鬼當誅啊,怎么有人做這種事情,強行改人的命格……”
我哦了一聲,這事兒李可可早就跟我說了。
“你知道?”老劉頭對我的反應有些不大滿意。
“知道啊,我朋友之前就算出來了。”
老劉頭感覺自己被同行比下去了,有些不悅,道:“那他肯定沒算出一件事情。”
“得了吧,你算出來的她肯定算出來了。”我故意激他。
老劉頭站了起來,手揮舞個不停。
“放屁,她算出了那母女一直知道自己的命格被改的事情了?”
我坐不住了,蹭地站起來。
“什么?什么意思?你說清楚點!”
老劉頭得意地揚了揚腦袋,說:“怎么樣,她沒算出來吧!”
我沒心思讓他得意。
“快說,什么意思?”
我伸手想拉著他的肩膀,卻一下子抓了個空,忘了他是鬼了。
“你這么激動干嘛,行行行,我講講哈,那個女人知道自己的命格被改,換句話說,她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很難很難,也有提前死的一天,但是她坦然接受了這一切。”
“為什么?她為什么會……”
老劉頭嘴巴一張一閉一張一閉,但是我卻聽不到聲音了。
“得,鬼魅之身,不能泄露太多天機,這事兒說不了。”老葉發出了聲音,很是無奈。
“不能說?”
“說不了啊!”他無奈地攤開了手。
我想爆粗口,但想來爆粗口也沒什么用,這事兒也不能怪老劉頭沒用。
“那你當時算出來了,為什么不救救她們母女倆?”我有些氣憤。
“救啥?都能改人命格了,這等本事,我還去惹,找死啊!而且那母女也坦然接受了,那還有什么好說。”
老劉頭的話我沒法反駁,如果當時是我,我也不會管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才是最明智的決定。
的確是我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唉……”我無力地垂下了頭。
老劉頭張開嘴剛準備說什么,突然臉色一凝。
“來了!”
我抬起頭,感覺到周遭的環境有些異動。
“來了?”
老劉頭點頭,道:“來了。”
我突然覺得房間里陰風陣陣,吹得我打了個哆嗦。
“咦?閣下要保這鬼?”
一個稚嫩的聲音傳入耳朵里,是個孩子?但是為什么我看不到。
“對,我要保下。”我硬著頭皮開口道。
“哦,知道了。”
聲音遠去了,陰風沒有再吹了。
“就這么完了?”我看著老劉頭高興的臉。
老劉頭笑著點頭,說:“謝謝小伙子了,謝謝小伙子。”
“這么簡單就行了?”我什么都沒做啊……
“對你來說簡單,對其他人來說,比登天還難呢!”
“為什么?”
“因為……”老劉頭嘴巴又開始一張一閉,發不出聲音了。
我扶著額頭,真是服了。
老劉頭尷尬地抓了抓背,說:“不好意思哈,說不出來,不能說啊!”
“行吧……”我很無奈。
“小兄弟可以回去了,感謝感謝,咱們之間算是兩清了。”
我看了看手機,快十一點了。
“你為什么不肯下去,寧可放棄輪回也要待在陽間?”
老劉頭猶豫了一會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最后還是打算告訴我,他指了指棺材旁邊的一個小箱子,長三十公分,寬二十公分。
箱子上有個小鎖,很小的那種舊鎖。
“你自己打開看吧……”
我蹲下來,摸了摸那鎖。
“鑰匙呢?”
“這所是壞的,你用力拉一下就開了。”
我用力一拉,果然開了,里面是兩張黑白照片。
“鎖都壞了,還掛著干嘛?”我把兩張照片拿了出來。
老劉頭大笑,說:“好的又有什么用,別人非要打開,鎖了也沒用,掛個鎖只是為了讓自己看見罷了。是鎖,心鎖。”
我沒有理會他,看著手里的照片,第一張是年輕時候的老劉頭和一個老人的合照,第二張是……
我有些接受不了這一切了,手里的照片落到了地上。
老劉頭問我怎么了。
我撿起照片,手還在抖,第二章照片是年輕時候的老劉頭和一個小孩的合照,這小孩我認識……林大爺頭七那天的老小孩……
老劉頭吃驚地看著我,問:“你認識他?他是我師弟。”
“見過一次,但這一次……我這一生都忘不了……”
“你什么時候見的?”老劉頭很激動。
“國慶長假。”
“他是不是還是這副樣子?”老劉頭的眼睛有些紅了。
“對……”
老劉頭猛地一跺腳,他很生氣的樣子。
“那小子就是個畜生,變成這副模樣是活該!”說完,他的眼淚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