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兩個人好幾次想騙師父，說我們已經全部忘記了，但師父不信，我們只要主動說自己已經忘掉了，他就讓我們回去繼續混日子，繼續忘，無論我們說什么他都不信。
我和師弟就混日子算了，就沒有再去考慮早點忘掉前面學的好去學真本事的事情，每天吃吃喝喝，混了兩年日子。
師弟跟我混了兩年，熟得很，把我當親哥哥。
也就是他十一歲生日的時候，師父突然跟我們說我們已經忘了，我們是真的忘了，連這回事兒都忘掉了。
師父隨便問了幾個問題，我們是一問三不知。
師父大笑，說可以教我們真本事了。
真本事怎么學的我不能輕易說，陰陽道上的事情，說不太清楚。其實無論什么算法，講得都是一個看天地規則變化，我學得慢，師父傳授的法門總是抓不住重點，師弟學得快，一年的時間就學了個七七八八，面相水平已經很高了。
師父都說他這樣的天賦很罕見，告訴他可以出師了。
我當時不知道師父為什么趕他走，有些奇怪，還求了請，說師弟年紀還小，出去逃不到飯吃。
師父長嘆了一口氣，還是留了下來。
不過奇怪的事情就是在那年發生了，師弟長不大了，一直都是十二歲的樣子，很奇怪。帶他去醫院看病，也看不出個大概來。師父看到他這個樣子，不僅沒有心疼，反而很生氣。
后面的幾年，師父對師弟很差，打罵是正常的事情，好幾次都趕他走，師弟也很奇怪，明明是可以靠著一身本事出去要飯吃了，還是要留著，無論師父怎么打罵，哪怕師父不給飯吃，他自己想辦法賺錢吃飯，也要留在師父身邊。
后來，我水平也上來了，師父也真的老了，那件事情……也就發生了。
那晚晚飯，我對頭發花白的師父說：“師父我幫你算一卦。”
師父也很高興，說：“心。”
我笑著開始算起來，越算，臉上的笑容越少，心有兩點在外，師父一生三個徒弟，有兩個徒弟在外。他大徒弟的事情沒跟我說過，就當我師兄在外，那我和師弟呢?有一個在師父看來是已經逐出師門了?且心也是心事重重，師父為什么心事重重。我想算確切點，讓他寫下來，好好算算，他不肯，擺了擺手。
“你知道個大概就行。”他笑，另外一邊的師弟也笑，夾了一筷子菜給他。
等夜深了的時候，師弟以為我睡著了，起床出了房門，我偷偷溜了起來，在后面看。他進了師父的房間，我聽到里面有爭吵聲，把耳朵貼在門上才聽清。
師弟說：“老家伙，你都快死了，算死命的方法還不教給我們?”
師父說：“你這個畜生，覷視這鬼算這么多年，還不死心！”
師弟冷笑，道：“若不是算出你有鬼算法，我會待在這里那么久?”
“你還好意思說，教給你本事你就算這個，你自己看看你現在，遭報應了吧！這輩子你都是這孩子模樣，你還不知道悔改！”
“悔改個屁，你就說吧，你教不教給我?那本書呢?”
“書被我燒了！”
“放屁，我算了，還在你那里！”
師父氣得說話都喘個不停。
“你還敢算，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只是想要鬼算法而已。”
然后我就聽到杯子摔碎的聲音，里面安靜了很久。
“進來吧……”是師父的聲音，我推門走了進去，師弟趴在桌子上，已經暈過去了，師父則很虛弱的樣子。
“我陽壽無幾，剛剛你在外面已經聽到了，這畜生這么多年留在我身邊就是為了那鬼算法。”
我問：“什么是鬼算法。”
“給鬼算命的好法子！”身后傳來聲音，師弟沒有暈過去，他是裝的。
師父很淡定地看著師弟，說：“你到底還算了些什么?”
師弟稚嫩的臉上露出很猙獰的表情，說：“你算的我都算了，老東西，你以為我不知道大師兄就在屋子里?”
我一愣，大師兄在屋子里?
“孽畜！”我師父氣得一口血吐了出來。
我趕忙扶住他。
“師兄，我們師父把差的東西交給我們，把最好的教給大師兄，你說這事兒該怎么辦?”
“你給我滾，看看師父都被你氣成什么樣子了！”我朝他吼。
“什么樣子?他把最好的東西給了一只鬼，就是不愿意教給我們，他這樣是活該！”
師父整個人已經是倒在了我的懷里，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不可能看著師父被師弟這么欺負，盡管我不知道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我起身，過去推了師弟幾下，他這小孩子的身體，真掄起拳頭不是我的對手。
他的臉青一陣白一陣，隨后拿出了一個鏡子，那種古銅鏡。鏡子拿出來的瞬間，我感覺到房間里少了什么，師父在那里大喊著“阿坤”，師弟則快速收起鏡子，跑了出去。
我急忙過去扶住師父，師父一把年紀了，就這么倒在我懷里哭，怪可憐的。想當年剛拜師的時候，他還能下地干活兒，看起來也威嚴，如今真是到了暮年，將死之人了。
師父哭了一段時間，調整了一下心情，讓我好好坐在身邊，把事情前后都告訴了我。
“報應啊，都是我的報應……你的師兄的確是鬼，但是他是我的兒子啊……當你我兒子溺水而死，鬼差來拿人，我用給鬼差算一卦當作補償，讓他們沒有收走我兒子的鬼魂，后來我就一直把他留在身邊。鬼算法不僅僅是人可以學，鬼也可以，但是我教他而不教你，是因為學了這個，你下了陰間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無法入輪回啊……你師弟心術不正，學有所成的時候竟然來算我的往事，被他算到了那件事情，更是不惜冒著犯五弊三缺而算出了鬼算法，這輩子就那副長不大的樣子了。我也算他，但是沒想到他不知道從哪里找到了掩蓋氣息的東西，今天的事情我沒有算全，那個銅鏡就是掩蓋氣息的東西，更可以收走鬼魂……”
“那師兄……”
“被收走了……”師父眼淚又掉了下來。
關于師父的兒子，也就是我的師兄，我也是第一次聽到，但心中更是為鬼算法的獨特而驚訝。鬼可以修習的算命術，此等逆轉陰陽規律的術法，也難怪師弟會覷視如此之久。更難怪修習這等術法將會不入輪回，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我師父問：“你想學嗎?”
我急忙搖頭，回答：“徒弟不敢想。”
我師父苦笑，說：“想就是想，有啥不好說的。我陽壽快盡了，今晚是熬不過去了，明天我死后你直接把我埋了吧，不用在靈堂里面停了。你給我送葬，我已經滿足了，那本書其實你看過，就是開始教你識字的那本，你那個時候只識字了，沒有注意，我死后你就拿走吧……”
我低下了頭，眼眶紅了。
我師父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著說：“你知道當時我為什么收你嗎?你的天賦真的很差，而且體質不行，扛不住五弊三缺的，更算不得那些關于陰陽的大事，一算就會死，但你的師弟不一樣，他體質特殊，扛得住。”
“那你為什么收我，師父。”
“因為你當時扶起了你爸，你看不得你爸給我下跪，就這份心，我就滿足了。”
我沒有說話，當初的一切歷歷在目，就好像昨天發生的一樣。
“你現在的能力，養活自己肯定夠了，以后的路你自己走吧，那鬼算法你能學來就學，找書苑 www.zhaoshuｙｕan.cｏm 學不來是你的幸運。”
說完，他叫我回房間睡覺，我不愿意回，他嘆了口氣，讓我就在房里待著罷了。
開始還能撐住，跟師父聊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往事如煙，我第一次意識到師父不僅是師父，更是一個老人。
聊著聊著，我眼皮打架，困得受不了，頭一栽，趴下床邊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師父平躺在床上，沒了氣息。桌子上有張紙條，寫：如果以后有機會，碰到那個畜生，幫我把我兒子的鬼魂搶回來。
我含著淚叫了幾聲師父，后面的就是照他的安排做的。
……
我沉浸在老劉頭的故事里，沒想到當你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那你學會鬼算法了嗎?”
老劉頭搖頭，道：“天賦不好，學不會，根本看不懂。”
“那書呢?”
“我看了一遍，看不懂，學不會，就少給師父了。”
我突然想起來老葉說老小孩六十多歲了，可老劉頭也才六十多歲，歲數很奇怪呀！
“你師弟今年多少歲?”
“問這個干嘛，他小我十三歲，今年五十三歲了吧?”
我瞇著眼睛，很是不解，老葉也說過那老小孩在算命界很出名，老劉頭為什么沒去找他呢?
提出疑問后，老劉頭也疑惑了。
“我倒是聽說過，不過那個時候不敢去找他，跟他實力差距蠻大的，而且他有那個銅鏡。至于年紀，這個問題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因為他一直都是那副樣子，別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少歲吧……”
